秦弘的午饭仍旧选择在他的宝座前进食。
他看着一丈多长三尺多宽的案几,看着案几上那一颗精心妆扮过的人头,突然之间觉得胃口大开。
秦弘一口气喝了足足一大坛诸葛酿,又吃了一整条烤的外酥里嫩的羊腿,然后才满意的将手中那柄闪闪发光的银叉子放下。
他拿起一条雪白的毛巾拭了拭嘴,又仔细的擦了擦手,似乎想擦掉十指之间沾满的血腥。
这时,一个轻纱葱笼的女人走到了秦弘身边。她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扯着身上的纱衣,可是遮住了左边,右边似乎又露了出来;遮住了右边,左边又一览无遗。她似乎想拼命将身上该遮的地方全部遮住,却一个地方也未遮住。
除了嘴巴之外,她的全身上下无一不在轻轻说着话:来啊来吧!
她轻轻的坐在秦弘的腿上,掂起果盘中的一枚珍珠樱桃喂进他的口中。接着一条嫩藕般的手臂缠上了秦弘的脖子。
秦弘将那粒樱桃嚼得粉碎,他冲她“嘿嘿”一笑,满嘴鲜红似血。
秦弘一把抱起她那温香软玉的身体,将她牢牢的把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转身向后走去。
门开。那个人亦跟来。
莲纹缠枝香炉中的合欢香静静燃烧,芳香浓郁,缓缓飘渺如仙境之雾。雪白的帷帐挂起,没有垂下来,高高的挽在床两侧的一对鸳鸯钩里。比它更白的却是细腻的脊背,光滑的大腿,纤秀的一对裸足。
秦弘的眼睛却看着地下站着的那个人。
他的眼中带着笑,残酷嘲弄的笑容。他一直看着地上那个人的表情。那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仿佛生来就是如此一般。
秦弘愈发动的厉害。
摇摆不停的柔弱腰肢,似乎十分痛苦的呻吟,滚滚而下的汗珠,湿透的发丝。
秦弘眼中的笑意愈来愈盛,可是,为什么那笑里似有无限的萧索与悲凉?
另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地上的这个人时,除了残酷与报复,却没有一点点快乐与欢娱。
他就似一块亘古不变的千年之冰一样,依然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在偶尔的一个瞬间,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丝光芒。
只属于他自己的c仇恨的光芒。
云谣醒来已是日暮,房中已经掌上了蜡烛。唐媛与唐果守在床边,见他呻吟着缓缓睁开双眼,都高兴的“啊”了一声。
唐果连忙打来一盆热水,唐媛将毛巾放在水中湿过,拧干,然后递给云谣。
“云大哥,你终于醒了!”两个女孩子的话也一模一样。
“嗯”
“你可知道,你被韩奇打伤,危险危险万分,幸好”
“幸好大小姐拼命求堡主,堡主才答应给你治伤。现在好了,云大哥你终于醒过来了!”
云谣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口气将一大碗又黑又浓的药汤喝了下去。
苦,良药苦口利于病。
不过,此时云谣的心中却一点也不苦,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甜丝丝。因为,他听着两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的话,再看着她们笑盈盈的脸蛋,什么苦也就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云谣不仅又喝了一碗又浓又苦的药,还吃了一大碗卧了两颗荷包蛋的银丝面。
细细的面条筋道细滑,面上撒着同样切得细细的姜丝c葱花,最妙的是,碗底下还有十几根黄豆芽。
云谣吃得满身大汗。出汗就好,出汗代表他的脉络已通,伤愈指日可待。
唐果托着小腮帮看他吃的那么香,笑道:“云大哥,这面可是大小姐亲手做的,你可要好好谢谢她!”
云谣岂止是只好好谢谢唐媛,他更要好好谢谢唐不休。
“唐堡主,谢谢你!”
唐不休朗声一笑:“云少侠不必客气,老朽与云少侠当有几分薄缘,才施以援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适才为云少侠疗伤之时,老朽发觉云少侠体内蕴有一股阴柔之力,且似有旧疾隐而未痊,虽说暂无大碍,可若不及时医治,难保日后不受其害。”
几句话足以让云谣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将他的烤鱼吃光的老道。
云谣对唐不休道:“之前晚辈曾邂逅一位道长,他也对晚辈说过与堡主一模一样的话,还指点晚辈可前去云南五毒教,找五毒教主绿珮治伤。”
“哦?少侠可知道那位道长是何人。”
云谣不知道。他只是将老道的容貌与唐不休细细描述了一遍。
“那一定是郑辛通郑道长,他的医术堪称国手,料来不会有错。”
“看来,五毒教主绿珮的五行针很是神奇。”
“不错!绿珮的五行针天下无双,可化天下阴毒c消顽固疴症。只是她有个规矩少侠可能有所不知!”
“什么规矩!”
“她只医幼不医长c只医女不医男!”
“为什么?”
“她说天下男子俱是薄幸负心之人,死一个少一个,根本不值得她救治!”
难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深深地伤过她的心?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一个女子说出天下男子皆薄幸这样的话!
云谣沉吟着不说话,唐不休对站在他身边的唐不回:“不回,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去?
云谣与唐媛唐果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大人的事情,晚辈们最好少插嘴,这是生活中的规矩,江湖中的常识。所以,唐不回跟着唐不休,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房中走了出去。
鬼王宫。
宽阔的大厅中只点了一排昏黄闪烁的蜡烛,两边站着四大鬼判c六大功曹c牛头马面以及一排排的鬼兵鬼卒,一个个面目狰狞c牙齿嶙峋c阴森可怖。不要说凡人,即使是胆子稍小的神仙来到这里,恐怕腿肚子都会吓到抽筋。
鬼王秦弘坐在他那张宽几后面,阴沉不语。几案上的那半只蜡烛照着他的脸,阴晴不定。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前来赴约之人。
他等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唐不休。此时,众鬼肃立,默然无声。
突然,一声凄厉的鬼叫透门而来。随着叫声进来的,正是唐不休。
与唐不回。
唐不休立在大厅正中,唐不回站在他侧后,自从两个人一进来,一股莫名之气就弥漫了整个大厅。
秦弘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走到距唐不休九尺之处才站住:“你来了!”
“我来了!”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了,我都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很抱歉,又让你久等了!”
“我们有许多年没有见面了,仔细想想,实在太久了,久到我几乎都已忘记了你的模样!”
“也不算太久,只不过八年八个月又零十天而已!”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你,可是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发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在我心中。”
“我也一样!”
这些本该情人之间才会说的话?为什么会在秦弘与唐不休的口中说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前恩旧仇,让他们见面后说出这种话来?
唐不回又将自己的身子藏了藏,他似乎想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藏进唐不休的阴影里。他的竹笠拉得很低很低,低到只有他能看清别人,别人却无法看清他自己。他手中的钓竿握得很紧,紧到那根钓竿与他的手似乎天生一直就在一起。
他一动不动。伫立。
唐不休看着秦弘,他的眼中似乎有惆怅的往昔c忧伤的过去,有已沉进一片苍茫的影子,有他与他说不完的故事。
在这里,只有他与秦弘才知道的那些故事。
秦弘制止住了那些围上来的鬼判功曹c鬼婆鬼母。
这是他与他之间的事,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插手。但是他还是挥了挥手,他的命令不需要言语。
两排粗如儿臂的蜡烛点起,将大厅照的亮如白昼,同时将唐不回从唐不休的影子中拉了出来。唐不休也摆了摆手。
唐不回缓缓走到了远处,与那些鬼卒们一样远的远处。
沉默。
还是沉默!
沉默良久后就是爆发。
秦弘已出手,他看上去似乎比唐不休更年轻一些,耐心也就自然少一些。他的招式不快,一招一式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形很稳,稳如磐石。
唐不休后手。他的招式居然与秦弘的一模一样,他的身形更稳,稳如泰山。
但是,不过片刻之后,他们出手就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你来我往c层出不穷。
看得人头晕。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居然连招式都一模一样,他们又有什么恩仇,仿佛轻描淡写的每一招却蕴含着无限杀机。
大厅两旁功力稍浅的,已经被阵阵袭人的罡风迫得无法呼吸,而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却。凡是留在罡风之内的,料想都绝非等闲人。譬如鬼判c功曹;譬如唐不回。
秦弘的一对手掌已经与唐不休虚空粘在了一起。此时,他们已经放下了招式上的变化,转而开始内力的对决。
生死攸关的对决。
静。
死一般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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