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比目鱼 > 第 5 章
    :“列位快敲锣鼓,好待我上台。”又叫楚玉云:“谭大哥,你不用忧 愁,用心看我做。”楚玉答云:“我是瞎眼的人,看你不见。”藐姑也不做声。 对众人云:“天已将午,可开戏了。”只见万贯身穿丝服,头戴一顶蓝色毡帽, 取一把jiāo椅,在台子近前坐定。看戏人,两穷挨挤。藐姑扮钱玉莲上场。      唱道:曹折挫,受禁持,不由人不垂泪。无由洗恨,无由远耻,事到临 危,拚死在黄泉作怨鬼。      白:      奴家钱玉莲是也,只因孙汝权那个贱子,暗施鬼计,套写休书。      又遇着狠心的继母,把假事当做真情,逼奴改嫁。我想忠臣不事二君。      烈女不更二夫,焉有再事他人之理?千休万休,不如死休!只得前往江 边投水而死。此时己是黄昏,只索离生门,去寻死路。我钱五莲,好苦命也。      唱:      心痛苦,难分诉,我那夫呵!一从往帝都,终朝望你偕夫fù。谁想今朝, 拆散中途。我母亲信谗言,将奴误。娘呵!你一心贪恋他豪富,把礼义纲常 全然不顾!      白:      来此已是江边,喜得有石块在此,不免抱在怀中,跳下水去。且住!我 既然拼了一死,也该把胸中不平之气,发泄一场。遍我改嫁的人,是天lún父 母,不好伤他。那套写体书的贼子,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为甚么不骂他一 场,出口气了好死!(指着万贯道)待我把这江边的顽石,权当了他。指他 一指,骂他一句,直骂到顽石点头的时节,我方才住口!      唱:      真切齿难容!(怒指万贯道)坏心的贼子,你是个不读书,不通道理的 人。不与你讲纲常节义,只劝你到江水旁边,照一照面孔,看是何等的模样, 要配我这绝世的佳人?几曾见鸱囗 【号鸟】做了夫把娇鸾彩凤强为fù?      唱:       (又指道)狠心的强盗,你只图自已快乐,拆散别个的夫妻。譬如你的 妻子,被人强娶了去,你心下何如?劝你自发良心,将胸比肚,为甚的骋yín dàng,恃骄奢,将人误!      唱:       (又指道)无耻的乌龟,自古道,我不yín人妻,人不yín我fù,你在明中 夺人的妻子,焉知你的妻子,不在暗中被人夺去?别人的妻子,不肯为你失 节,情愿投江而死。只怕你的妻子,没有这般烈xìng哩!劝伊家回首,回自把 闺门顾。只怕你前去寻狼,后边失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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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贯点头,高叫道:“骂得好,骂得好!这些关目,都是从前没有的, 果然改的妙!”藐姑道:“既然顽石点头,我只得要住口了。如今抱了石头, 自寻去路罢。”抱石回头,对楚玉云:“我那夫呵!你妻子不忘昔日之言,一 心要嫁你,今日不能如愿,只得投江而死!你须要自家保重,不必思念奴家 了。”说罢,遂跳下台去。      万贯见了,喊道:“快来捞人!”众人也喧噪起来。楚玉跑道台边,高叫 道:“刘藐姑不是别人,是我谭楚玉的妻子。今日之死,不是误伤,是他有 心死节了。这样水之中,料想打捞不着他。既做了烈fù,我也要做义夫了!” 向水中叫道:“我那妻呀!你慢些去,等我一等!”说罢,遂也跳下水去了, 要知端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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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钱万贯为色被打 县三衙巧讯得赃      这回书,紧接着谭楚玉与刘藐姑俱投水而死,众人齐惊喊道:“钱万贯 倚势夺人妻子,逼死两命,我们先打他一顿,然后送官!”遂一哄而上,将 钱万贯打了一个臭死。这正是扬扬得意的钱财主,忽而变为垂首丧气的矮胖 官。其中一人道:“打的也够了,锁起他来罢。”再说刘绛仙在台上,一面向 着水里哭,一面指着万贯骂。背后刘文卿骂绛仙道:“都是你这个娼fù,只 因图人家的财礼,把我的女儿活活的逼死,我岂与你干休!”遂要拉着绛仙 打。绎仙也要望着水里跳,俱被众人揽住,这且不提。      再说那众人牵着万贯道:“城里县官没在家,不如趁着三爷查牌甲未回, 先在他手里告了罢。”万贯道:“列位大哥!”众人说:“我们素日叫你钱爷, 你还不依,必定叫我们叫你钱老爷哩!你今日却叫我们大哥?”万贯道:“列 位大爷,我和你素日无冤,往日无仇,为何这等替姓刘的出力呢?”众人说:  “我们欠你的债,一日也不缓,一厘也不让。但少你一分半厘,就要将我们 送官追比。且是动不动要装官与我们看,我今日却顾不的你这官了。”万贯 道:“列位大爷,今日若放了我,不惟把你们从前的账目一笔勾消,从今以 后,你们若用银子使的时节,但只要本,决不图利。庄乡以平等相称,再不 敢有官民之分。就是今日,我也拿银子出来,每位敬银十两,就上我家取去。” 其中数人论云:“他逼死的是姓刘的,与我们何干?今日若放了他,不惟目 下得利,异日的好相见。”众人对万贯道:“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可是作的准 的么?”万贯说:“岂有食言之理!”众人从着万贯到家,各取白银十两,遂 一哄而散。万贯想道:“我这个模样,不惟家中旁人难见,就是我那结发的 妻子,也是难见了!我从前要娶藐姑的时节,我妻柔氏再三阻我,我都不听。 今日落得这个模样,岂不教他畅快么!左想无法,右想无门,不如也寻了无 常罢!”又想道:“且住!我只顾惜这一时的廉耻,岂不失却这富厚的家资么? 也罢,我且到在内书房中,再作道理。”且说刘绛仙与文卿在台上,吵闹了 一回,被众人拉开。绛仙想道:“我的xìng子,只爱银子,不顾恩情。女儿不 肯嫁人,活活的逼死。虽是我做娘的不是,也是钱万贯的晦气!顾不得甚么 由情,也诈他一诈。他若把这一千两银子不和我要了,我就与他于休。他若 不允,我就写状子告他。前日卖女儿是为银子,今日告情人也是为银子。他 若说我寡情,我就把古语二句念来作证,叫做:自家骨ròu尚如此,何况区区 陌路人!不免寻着他,方与他同去。”远望看地方来了,不免上前去问一声 儿:“列位,莫非去出首人命么?”众人答云:“正是。”绛仙说:“这等我已 有状子在此,烦众位与我同去。”再说,万贯自从众人放了他,只说从此无 事。不料家僮急忙来报道:“老爷不好了!如今刘绛仙和地方又去告状哩!” 万贯说:“现今可曾告了不曾?”家僮说:“方才上城中去了,此时想还在路 上哩!”万贯遂拿了几封银子,急忙赶去。及至赶了二里有余,方才赶上。 万贯一手扯着绛仙,一手拉着地方,道:“列位高亲贤表,快不要如此!都 是我老钱的不是,最不该为色伤人。但自令爱如今已是死了,你就将我与他 抵了命,也还有活了的么?且是你们不告我,我自有道理。这路上不是说话 的地处,你随我到前边酒店里去。”三人遂一同到了一家店里,让地方与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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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坐下,道:“这是银子五十两,送地方大哥的,只求免动纸笔。”绛仙说:  “你就不肯去报,我是一定要告的!”万贯道:“绛仙,绛仙,你就不念旧情, 也看一千两银子面上,我不问你退就是了,你还告我做甚呢?”绛仙说:“你 果然不问我退银子,我就不去告你。”万贯说:“你若不告我,不惟那一千银 子不要,如今还有银子五十两送你。”绛仙遂接过银子来,藏在怀里,对众 人说:“钱爷素日是最好的,如今又给我这些银子,我们不用告他。从此散 了罢。”万贯谢了谢众人,往外就走。谁知祸起不测,这些话,早已被人听 去。      却说哪个三衙,原是一个吏员出身,做了八年巡检,才升了这三衙之职。 一日想道:“本厅到任三年,地方上的财主不论大小,都曾扰过,我的吏才, 也可谓极妙了。谁想来了一位堂尊,比我更强十倍。地方上有利的事,没有 一件瞒得他。我们才要下手,不料那银子钱财,已到他靴筒里面了。如今城 里的事,件件都是他自行,轮我不着。没奈何,只得借个题目,下乡走走。 往年下乡,定要收几张状子。弄个钱使。不免将我的衙役叫来,与他商议商 议。”正说之间,他的善办事的头来了。叫道:“王头,你们来到乡间,也该 把放告状牌挂在口上,弄几张呈状出来;也好把票子差你。”王头道:“呈状 到有,只怕被犯的势头大,老爷的衙门小,弄他的银子不来。”三衙说:“是 件甚么事呢?”王头说:“这边有个钱乡宦,为强娶女旦的事,遇死两条人 命。这岂是咱爷们敢当的事么?”三衙说:“是呢,我们断不敢揽这人命, 这宗财不要想他罢。”王头说:“老爷这也不妨,老爷出张票子,小的们将他 拿来。三堂两堂只管审,却不用给他定案。难道我们的衙门虽小,就是白进 的么?多少也弄他几个钱使。等堂上老爷来了,给他呈到堂上,我们还弄两 个干净钱呷!”三衙听道:“好,妙!就差你与他们去办办罢。”王头遂与二 班的头目,各带索子一挂,竟往埠镇上来。      及至走到半途,远远望着一伙男女,悻悻而来,忽又转进酒店去了。      王头说:“那个矮的,恰像钱万贯。”李头说:“那个女的,就是刘绛仙。” 王头说:“如此,是他们无疑了。我二人走向前去,先听他说些甚么,再作 道理。”恰好那座酒店,坐南向北,外面两间门面,内边却有佩房,东西两 邻,只有两邻东面却是一所空基。两个差人,就立在空基外面。钱万贯与刘 绛仙、地方,又恰在东房说话。所以从头至末,二人无不得闻。及至内边刘 绛仙许了不告他,外边李头暗对王头道:“他们和了,这状子告不成了。”王 头说:“不妨,我们立在这边,等他们出来的时节,一把拿住,说他私和人 命,锁去见爷。料想他状子也在身边,银子也在身边,有赃有据,不怕他不 认。”李头道:“有理,有理!”所以万贯、绛仙一出酒店,就被二人锁住。 及至一锁,万贯与地方惊道:“这是为何!”王头、李头喊道:“你们私和人 命,还装不知道么?”万贯道:“我们并无此事,不要错拿了人!”王头说:  “错与不错,自有着落。奉了官法拿人,不敢私自开索。”遂将三人带着就 走。及至走了二里有余,王头对李头道:“你先去回话,自说我带人就到。” 李头果急行,见了三衙道:“犯人拿到了。”三衙云:“这庄上又无刑具,又 无法堂,如何审的呢?”王头:“不妨,这庄东首有三官庙一座,即着本庄 地方,预备桌凳在彼,老爷也先在内坐定。等到了的时节,先问他一问,就 知真假了。”三衙道:“妙,妙!”一面摧桌凳,一面就到庙中去。及至到了 庙中,犯人已经带到。王头将犯人jiāo付李头,先到庙内,附三衙耳边说道:  “如此,如此。”三衙喜道:“妙绝!快些带进来。”王头带着万贯、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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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跪下禀道:“犯人当面。”三衙指着绛仙道:“你的女儿,怎么被人逼 死,给我从实讲来。”绛仙道:“小的女儿,投水是实。原为母子之间,有几 句口过,所以自寻短计,并不曾有人逼他。”又问地方道:“好大你一个地方, 竟敢私和人命!叫衙役与我先打他二十。”地方告饶道:“小的一向守法,并 不曾私和人命,这话是那里来的呢?”又指着万贯道:“这个站而不跪的, 是谁呢?”万贯道:“原任县佐钱万贯,昨日在舍下相陪,难道今日就忘了 么?”三衙道:“你不提还好,你提起,教本厅怒气复生!你把众人给我预 备的下马席,当了你的情面,这也还可恕,你竟把众人敬我的银子,留下一 半,这是何说?你只说我管你不着,今日怎的也犯在本厅手里来了呢?还不 给我跪下!”万贯道:“若论官职,我还在你以上,为甚跪你?”三衙道:“岂 不闻皇亲犯法,庶民同罪么?叫衙役与我将他按倒。”万贯遂跪道:“还求老 父母少存体面。”三衙对众人道:“你们俱不承认,难道我就没法审你么?” 毕竟三衙想出甚么法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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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东洋海宴公显圣 水晶宫夫fù回生      话说三衙将他们审了一堂,俱不肯呈招。正在愁闷之际,忽然想起王头 耳边的密语,遂指着绛仙道:“我且问你:你有几个月身孕呢?”绛仙道:“小 fù人没有身孕。”三衙说:“你既没有身孕,为何顶了这个大肚子?”三衙又 指着地方道:“你也是有鼓胀病的么?”地方说:“小的没有。”三衙说:“既 然没有鼓胀病,为甚么胸腹之间,觉得有些饱闷呢?你老爷虽则做官,却亦 颇明医道。”叫皂隶:“快替他们脱去衣服,待老爷好与他们治病。”皂隶听 说,即上前去解他们的衣服。他二人俱各按住不准。三衙怒道:“你这些狗 男女,人也不识,见了我这样青天,还要弄鬼。莫说带在身边的赃,没有教 你藏过的,就是吃下肚去的,也要用粪青灌下去,定要呕你的出来。”叫左 右:“与我快搜!”一衙役跪道:“禀老爷,这fù人身边搜出状子一张,银子 一封;地方身边也搜出状子一张,银子一封。”三衙道:“何如?我这三个访 犯,拿得不错么。如今没的赖了,可从实讲来!”众人说:“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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