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阎爷 > 第 8 章
    情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就仿佛亘古之前早有纠葛,而他压抑着,守望着,只盼这一刻的到来……

    「世子爷」乍起的惊嚷声如刀剑划过,刺穿了眼下的旖旎氛围。

    仲烨一僵,猝地回过神,银蓝色的双眸似有什么被压了下去,他忽觉脑门一阵刺痛,便将佟妍狠狠推了开来。

    可下一瞬,他似又想起了什么,猝快伸出手臂挽住了她软绵绵的腰身,直到她恍惚定下神,站稳了步履才撒手。

    她左膝头的伤,虽然经过医官悉心照料,到底仍是伤及了筋骨,亦成了一个无法完全治愈的旧疾,以致于日后行走会有些滞碍。

    佟妍仿佛是从一个遥远的梦里醒来,一双湿润的美目呆睁着,双唇如被火舌舔过,是滚烫的,舌尖上俱是他浓烈的气息,方才紧贴着他的身子亦是灼烫的,可一颗惶惶然的心却有些冰冷。

    他为何要吻她?既然吻了她,又为何要那般冷绝的推开她?

    仲烨的目光如那迷烟,yīn沉沉的,扑朔迷离。她眉睫盈泪,似恼似怨的瞅着他。

    看着他们无声对峙着,方才撞破这方亲密的安墨只得暗暗叫苦,抖着嗓子躬身道:「世子爷,对不住,小的不知道您在这儿……」

    「究竟是何事?」这声质问低沉带怒,如那震撼人心的闷雷,教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世子爷,是……那个柳知州,忽然带了一票衙役,闹哄哄的吵着要见您。」安墨一边禀报,一边在心里将柳知州臭骂千遍,咒他夜里被鬼缠身。

    「他为什么要见我?」仲烨眯起眼,凛肃的神情藏着怒气。

    安墨黑压压的头颅越发低了下去,支吾其词的道:「那柳知州说……说近来临川又出了数条人命,民心愤愤不平,先前衙府又已经放话出去,说是逮着了真凶,如今又闹了人命,做为知州不好向百姓jiāo代……」

    「所以,他便带着人上湍王府闹,想让我给个jiāo代?」仲烨悠悠淡淡的轻笑一声,不染笑意的眸可见嘲讽。

    知主子者莫若安墨,自然嗅出仲烨笑里的怒意,他抖了一抖,急道:「世子爷,要不小的这就去将柳知州打发了……」

    「不必。」带着几分冷怒的话方落,仲烨已经迈开步子往月洞门走去。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待到仲烨离开过后一会儿,安墨压着嗓子嘘了呆怔的佟研两声。

    佟妍回以一抹茫然的目光,不明白安墨是何用意。

    此女莫不是被世子爷惯坏了?怎会这么不懂看人眼色!安墨恼极,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斥责,怎么说她也是爷儿此下跟前的红人,尚得罪不得。

    「那柳知州是为了爷儿饶你一命,又将你从牢里放出来一事,才会大阵仗的带人上王府闹腾,你不会是想躲在这儿,装没你的事吧?」

    佟研恍若梦醒,这才从方才那场甜涩的谜梦中回过神。

    那些人命虽是她在被妖物附了身、意识不清之下所杀害,可在看不见鬼神的凡人看来,仍是她所为,莫怪那些人会上王府闹……究竟,仲烨会怎么做?

    【第五章】

    仲烨一下步辇便走入专辟来接客的贤礼院正厅里,只见他面色清冷,一袭窄身的黑色长衫衬出那身躯的精实高大,俊丽细琢的五官在斜阳中更添几许迷魅,一路走来当仲烨若神人,教人不敢放肆直视。

    柳知州坐在座里,端起上好的青花瓷茶盏,才刚低头抿了一口,余光一见仲烨步进厅内,即刻往小几一搁,涎着笑脸,起身抱拳相迎。

    「世子爷。」

    仲烨只淡瞟他一眼,便在主位落了坐,漫不经心的同他打起官腔,「不必拘礼,请坐。听说柳知州带了人上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既然世子爷都开了口,那柳某便直说了。」柳知州似也瞧出仲烨慵懒之下带有三分怒意,也没那个胆子坐,兀自抱着拳说道:「前些日子那行刺世子爷的刺客一案,虽已jiāo给爷儿审办,无奈那佟氏犯下了多桩命案,那些死者的眷属日前连番上衙府告状,要我给出个jiāo代……那些百姓多是汉人,爷儿也当知道,那些汉人表面上归顺了朝廷,暗里一直对西荒族裔心怀怨恨,此番民怨非同小可,若是处置不当,恐怕……」

    「所以柳知州的意思,是希望我怎么做?」仲烨垂下眸,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盏圆润的杯口,那举止看似悠哉闲适,却透出一股令人心头生窒的威胁感。

    「恕柳某斗胆,听闻世子爷并未对佟氏用刑,亦未进行审查,再这般放任下去,怕是民怨会越积越深,一发不可收拾,为了大局着想,还请世子爷将佟氏jiāo还给柳某,让那些命案得以早日沉冤昭雪。」

    「你是真想让命案早日沉冤昭雪,还是受了谁的指使,非得将佟妍从我手里弄出去才好对那人jiāo代?」仲烨微微一笑,扬眸扫了那明显一僵的柳知州两眼,那眸光冷得教人遍体生寒。

    如若没错,这事背后肯定有些人暗中掺了一手,至于那些人是谁,只消琢磨片刻便可推敲而出。

    柳知州浑身发冷,后背已然湿透。「世、世子爷,做为临川城老百姓的父母官,柳某不过是尽忠职守……」

    「我说过,这案子有蹊跷,佟妍暂时由我看管发落,那些百姓若是有任何怨言,劳烦柳知州代我发话下去,谁有怨言便尽管上湍王府找我,我定会亲自给个jiāo代。」

    「世子爷,那佟氏出身低贱,您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无故招惹民怨?」柳知州急得脸色发红,这事若是没办成,他要怎么向湍王妃jiāo代?

    「我审过佟妍,那些人命虽然是经由她的手犯下的,但确实不是她所为。」仲烨口气淡淡,态度却十足强悍迫人,那凛凛眸光更教人不敢逼视。

    「可到底……妖鬼附身之说太过玄奇,也无法教百姓信服,这根本只是佟氏为了开罪,扰乱民心,胡诌瞎编出的荒唐之言。」

    「胡诌瞎编?」仲烨微地失笑,目光冷若寒霜。

    「柳知州言下之意,便是在暗指我也在编派荒唐之言?」

    柳知州一怔,这才想起,人人皆云,湍王世子历经一遭死劫,复生之后身躯便产生异变,能看见凡人ròu眼所不能见的。

    仲烨又道:「那日在刑堂上,我亦亲眼看见那杀了无数人命的妖物,莫非,我也是在胡诌瞎编?」

    「世子爷……这……」柳知州被一连反问逼出满身热汗。

    「民女愿意随知州大人回衙府受审。」蓦地,一抹单薄纤细的人影,微缩着双肩缓缓走了进来。

    仲烨一凛,看着佟妍低垂眉眼,有些怯怕地走至柳知州面前,露出一副束手就擒的哀戚模样。

    「谁准你来这里?退下。」他眉头攒深,执着茶盏的手指僵住,胸口似被什么绞了一记。

    可他忘了,佟妍谁都怕,独独不怕他,恰恰与在场众人相反。

    她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嗓音细弱又发着抖的低道:「那些人……确实是我杀的……民女愿意受审。」

    逃不了的,除了她与仲烨,其余的人看不见那妖物,没人会相信她被妖物附身的事,再这样下去,不过是让仲烨背负上包庇罪囚的恶名。

    虽是为了利用她为诱饵,可到底仲烨仍是救了她一回,再说……她不愿见他为了她遭受牵连,招惹非议。

    「住口!」仲烨怒斥,「安墨,把她带下去。」

    安墨自是不敢吱声,急步上前yù拉住佟妍,怎料,柳知州身后的贴身护卫,忽的滑剑出鞘,不过眨眼一瞬,那冰冷的剑身便挥在安墨的颈子前。

    安墨惨叫一声,吓得脸色惨白,僵着身不敢妄动。

    目睹此状,一旁的佟妍呆愣住,柳知州气急败坏的大吼:「蠢货!反了!世子爷在这儿,谁准你动剑?!」

    那面貌平凡的护卫不惊不怕,反倒笑了起来,那笑声之诡谲,恍若入魔,教人不寒而栗。

    是妖物!

    仲烨一震,倏地站起身,手里的茶盏摔落在脚边,尖锐的匡琅声撞碎了多日来的平静。

    与此同时,佟研亦瞪大了美目,转身yù逃,那护卫却扣住她的肩,将她箝制在身前,并用手里的长剑抵住她的咽喉。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被鬼附身了不成?!」方才听见那不似人的笑声,柳知州已怕得跌坐在地上,指着护卫颤不成声。

    仲烨眯着眼,看着将佟妍扣在身前,笑容狰狞的护卫,浑身释出肃杀之气缓缓往前走,道:「柳知州,你终于说对了一句话,你的护卫此刻正是被那个妖物附了身。」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俱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各处安全的角落缩去。

    「想不到一别千年,你这尊修罗倒是变了不少,莫不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关系?」护卫的嗓音已变,忽雄忽雌,两只眼亦迸shè出诡异的红光。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仲烨眸冷嗓亦冷,胸口却燃着一把焦灼的烈焰,只能假作淡然的瞟过被挟持的佟妍。

    只见她小脸死灰一般的惨白,美眸盈满恐惧的泪水,紧咬住下唇,似是忍着不放声哭出来,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抖若风中残叶。

    那护卫粗壮的手臂捏紧了她的肩,她无法动弹,被紧紧钉住,仿佛那只手臂稍加使劲便能将她整个人捏碎

    「肮脏的东西,给我放开她!」一声压制不住的怒斥就这么冲喉而出,仲烨本想以静制动,可伏藏在体内的那股杀气却由不得他再静。

    「我知道,你心疼她是不?!」护卫笑着,这会儿嗓子又成了娇嗲的女子声音。

    「你到底想要什么?!」仲烨怒目以对,那两泓银蓝色眸子烁着奇异的幽光。

    「哈哈哈……我不要什么,我只要看到你痛苦,还有她痛苦,我心里便快活!」

    「疼……」粗壮的手臂掐紧了怀中的人儿,佟妍痛得泪水直流,没有血色的唇瓣一颤一抖的,已是泣不成声。

    仲烨悄然握紧了拳心,胸口一阵钝痛,似被刀磨着。

    「我们与你究竟有什么冤仇?!」

    「拜你之赐,我在阿鼻地狱日夜遭受业火之刑,你还问有什么冤仇?」护卫这会儿又成了低沉的男子声嗓,目光凄厉骇人。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仲烨沉着嗓驳斥。

    「眼前的你,不过是凡人ròu身,自然识不得我。」护卫垂下眼,审视起怀里那娇娇弱弱的人儿。

    「真是个水灵的玉人儿,莫怪能让无情无yù的修罗将军也动了心……」

    「不要!不要……放过我!求求你……」见护卫伸出手指抚过她浸湿的颊,佟妍怕得哽咽失声,美眸闭得死紧,不停啜泣求饶。

    似有什么在心中断裂开来,仲烨全身一麻,脑海里浮现另一景。

    被那黑衫男子错手杀死的白衫女孩,彼时亦是这般哭着。

    尖锐的刺痛划过胸口,仲烨入了魔一般的朝着那妖物扑去,无奈,到底只是凡人之躯,只见妖物附了体的护卫已用着非是凡人能及的速度,闪身躲开。

    不过是一个抽息的刹那,那护卫如烈日下的一抹鬼魅,抱紧了失声痛哭的佟妍,纵身跃出了门口。

    「不!」仲烨虽有长年习武的底子,到底比不上那非人的速度,他飞奔追出,震骇的双目只来得及捕捉一抹远去的残影。

    耳畔依稀能听见那扯动他一思一绪,每一个呼息心跳的啜泣声,那张让惧意占满的惨白小脸,仍烙印在银蓝色的瞳面。

    一股仿佛被撕裂的痛楚,由内而外的凌迟着他,那痛,那失落,那焦灼,那惊愕,那愤怒,全都似曾相识。

    这般心情,这般感受,亦如他看见的异象中,那黑衫男子所感受的。

    仲烨僵立在原地,朝着远方被霞夕染成一片血红的天际,忽而像疯了似的怒吼一声。

    他气自己,恨恼自己,碰上那只妖物便成了一只软弱的蝼蚁,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当着他的面被那丑陋可憎的妖物掳走。

    「世子爷、世子爷!」安墨软着腿爬出来,一边吆喝着。

    「快来人!有妖怪!快保护世子爷!」

    不理会那朝这方涌来的骚动,仲烨眯起眼,愤而转身往另一座别院奔去,撞开了珠玉帘子,大踏步奔进了书房内院,掀翻一只紫檀木长匣,抽出了一把嵌着各色宝石的古剑。

    没用的,凡人用的剑根本伤不了道行数千年的双身罗刹。

    仲烨握紧了剑柄,转身对上风煞笑嘻嘻的脸,怒火倏起,正yù抽剑而出,劈掉那张令他心烦的笑脸,风煞及时躲了开来,还说了句震住他的话。

    但,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够杀得了双身罗刹,那便是你。风煞犹然堆着笑道。

    「我连那妖物的衣袖都沾不到,如今连它们的去向都不知道,如何能杀得了它们!」仲烨恼怒的低斥。

    你不知道法子,但是我知道。我也晓得该去哪里找那只双身罗煞。风煞说。可是这法子必得冒险,弄不好是要丢xìng命的,你可要想清楚了,那个小姑娘真值得吗?

    「甚好,将法子还有妖物的去处告诉我,之后要多远你便可滚多远,少来碍我的眼。」仲烨眯起眼,俊美的脸庞笼罩着一股杀气,教人不寒而栗。

    风煞笑了,然后不改嬉皮笑脸的作风,笑嘻嘻的开口说

    夜。

    一抹颀瘦的黑色人影,跃过斑驳的红门宫墙,他一身浮水云纹的黑色骑装,金蟒纹路缠玉腰带束着强杆直挺的腰,便于移动的宽大下摆被一阵夜风吹起,拍打着裹在黑色锦裤中的结实长腿。

    仲烨握着剑,长发高高束起,以龙纹白玉环圈束,几缕发丝在眼前飘飞,底下那张俊丽面庞凝着冷冽的杀气。

    寂寂黑夜中,碎裂的青石板道上,周遭俱是一片荒芜,独见他颀长挺俊的身影走过。

    那耸峨的红墙虽已斑驳,依稀还能窥见昔日的绚烂风华。早在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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