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佟妍自个儿也忘了这事,没料到仲烨居然还惦记于心,她低着眉眼,略显局促的道着谢。
仲烨瞧着浮现在她两颊的玫红,胸口无端又是一阵闷疼。他只手轻按于胸,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迈开步伐走出去。
佟妍望着那道挺拔爽飒的身影,只觉心中有些什么似也一同被他带走,胸口烫着,震晃着,微微痛着。
她出身寒微低贱,从未有人心疼过她什么,更别说这般对她好……即便他是别有目的,即便他心里仍是瞧低她,可昨夜他为她上yào的那份仔细与温柔,却已深烙于她心底。
美目微微起雾,然后很快又沉黯下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仲烨绝不可能喜欢上她。
而他,也非是她能奢求贪恋的……
接下来的日子,佟妍就这么被当成饵食、幌子,好生的养在仲烨的观莲居,原先对她甚是恶劣娼狂的奴仆下人,虽然仍是一派鄙夷轻贱,到底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仲烨虽未明着将她收房,可经由那些丫鬟婆子之口,王府里上下众人心知肚明,佟妍夜夜与仲烨同床共枕,还是那唯一上过世子爷床榻的女子,就连那先前被拨到世子爷房里的洛荷,世子爷也从未碰过半次,可见此女在世子爷心中自有一番分量,众人自然多了几分顾忌。
那湍王妃心中虽是甚恼,却怕又惹得儿子不快,便也憋着不敢发难,只暗中发话下去,让那些嬷嬷每日亲自盯着佟妍喝下避孕汤yào,以杜绝湍王府里出了杂生子的丑事。
纷扰表面上看似沉静了下去,日子也着实过得安逸太平,仲烨极有耐xìng的等着那妖物现身,一边分神处理着近日来发生于临川新城里的桩桩命案。
眼下已来到汉人所谓的鬼门关,晨起醒来,仲烨便闻见了烧纸钱的气味儿,他皱起了眉,心中顿生烦躁。「这个疤……是不是又变大了?」
从羞窘到局促忐忑,夜夜与仲烨同榻而眠,日日帮他擦身,佟妍多少已习惯了他光luǒ着上身的模样,胆量也越发养得大了,也敢直视他的胸膛。
仲烨本是皱眉敛眸,yù压下心底那份不明的烦乱,听见那软糯的甜嗓,眉间的褶痕微淡,睁开眼顺着她忧心注视的那方睐去。
心窝处的伤疤,本是狰狞的淡紫,近日来却逐渐起了变化,色泽渐渐褪去,转为淡粉,那新生的突起ròu疤,似也逐渐扩散开来,成了足有半个巴掌大的半圆形。
「要找医官过来瞅瞅吗?」佟妍不安的直盯着那疤,拧着绸布的纤手却不敢擅自去碰。
他似乎很不喜有人碰着那道疤,先前几回她一不留神,在擦拭中轻轻碰着了,他脸色倏然一变,眸色锐利如剑,甚是粗暴的将她推了开去。
殷监在前,即便忧心那疤有些异状,她也断不敢妄自探手碰触。
「不必,这疤无碍。」仲烨扯下惯穿的竖领滚金线绣莲的黑衫,俐落地穿戴好,将她晾在一旁便离开寝房。
每当他yù离开寝房之前,胸口总会有丝钝痛,致使他下意识缓住步履,拧起一双飞扬的墨眉,转身望向身后的人儿。
佟妍正在收拾,察觉那道灼热的视线,不解地扬眸回瞅。
「怎么了?」
仲烨一张俊颜面无表情,那双宛若千年冰雪的银蓝色眸子却微微眯起,似乎透过她的脸,看见了某种异象。
烨……烨!开在火里的莲华……太好了,往后我便喊你烨呵!你有名字了,你不再是没名字的修罗鬼将了!
胸口忽地一阵椎心的刺痛,仲烨眼前一黑,灰红色的异象缓缓浮现。
在那终年冒着沸泡的一片血池间,以龙髓与龙骨烧制而成的巨大石柱上,四周是黑灰色的炼狱之景,那女孩一身纯净白色衣裙,笑得眉睫弯弯,手中捏着一朵白色莲花,与她脚下所处的丑恶景物,顿成,大反衬。
佛教我念经,教我怎么看待那些因果,教我慈悲,教我怜悯……每当我学着这些,我便想起你。
烨,没有你便没有我,于我而言,你便是佛祖所说的渡世莲华,是开在冥界狱火中的那朵莲华。
「仲烨……你还好吗?」
那纯净细柔的声嗓,忽与异象中的女孩相重叠,仲烨身心俱是一震,冷汗涔涔的醒过神,方看清了伸手轻搭在他手臂上的佟妍。
如被烈焰灼伤一般,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那力道大得使她往后退了数步,小脸既是诧异,又颇觉难堪。
他这举动是厌恶她吗?倘若是,那又为何愿意夜夜与她共寝?
「你喊我什么?」她还未定下神,便听见仲烨冷着嗓音质问。
她怔了怔,嗫嚅着:「我……我没喊什么。」
方才一时焦急,她便喊了他名字,依她此前的身分来看,是大不敬的。可不知为何,在那当下,她不由自主便脱口而出。
「你喊了我的名字。」他忽然拉起她的手腕,逼她不得不抬起低垂的脸。
「有、有吗?肯定是你听错了。」她心虚的干笑两声。
「再喊一次。」他眯起冷色的双眸,沉下嗓音命令。
「啊?」她一脸茫然。
「喊我的名字。」他的口吻已显不耐,神情亦有些暴躁。
她被他吼得心下发慌,支支吾吾的低喃出声:「仲、仲烨……」
「只要名字就好。」他又冷冷的回驳一声。
「……烨?」
烨!异象中的那女孩纯洁若白莲,笑靥芳美,喊着他名字的嗓子是那般天真欢愉。
她,是谁?何以一再浮现在他的异象里?她口中喊的「烨」,那个与他同名的男子又是谁?这些人又与佟妍有什么关联?
一个个的谜团在眼前,偏又无法能解,仲烨只觉心烦意乱,身上心底,乃至于脑海之中,俱被缠上了无数的锁。
「烨?」见他一脸迷惑的闭起双目,佟妍怯怯的又喊了一声。
他猛然睁开了眼,眼中全是挣扎与迷惘,骤然松开了她的手,不知在生谁的气似地,转身便兀自离去。
「世子爷,不会错的,暑气……肯定是暑气。」用过午膳后,书房里,安墨让几个娇靥貌美的丫鬟手持金丝云雀毛编织而成的大羽扇,分站四个角落,朝端坐在紫檀木云龙雕座长桌后的仲烨掮着凉风。
桌案上,一碗已经放凉的春露冬霜茶冉冉飘香,窗边梅花小几上的鎏金兽炉亦点上了教人舒心放松的薰香,可仲烨依然感到无比烦躁。
「那气味仍在,一点也没散。」仲烨只手捧着阵阵抽痛的前额,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世子爷,那是不可能的。」安墨惊惶的低嚷,一边用着他的狗鼻子使劲地猛嗅。
适逢鬼门关,临川城里的汉人们,一早家家户户便将备好的牲礼素果,连同一叠叠捆好的纸钱一起供上桌,祭拜那些他们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孤魂野鬼,好让它们早些上路,莫要逗留人间。
那焚烧纸钱的气味甚是熏鼻,加上又逢盛暑天热,热风一刮,便将那气味一同卷进了王府。
「木蜜香已经点上了,那香气可驱散各种恶臭,绝不可能还闻得见烧纸钱的气味儿。」安墨特意走近鎏金兽炉,亲自确认里头的香料是燃着的。
「鬼门关……」仲烨低眉敛眸,一脸寻思之态,微攒起的大手揉着异常沉郁的胸口。
他一向贪静,心xìng亦属冷沉,从不躁进乱了调,可今日,他总觉得体内有股狂乱之气在冲撞。
他隐约能察觉到,有一种属于杀戮的血腥之气,混在那些焚烧冥纸的气味中,有某些「东西」正伏在暗处,随时伺机而动。
不要碰我!
蓦地,一声熟悉的娇嚷穿风而来,仲烨一僵,刷地一声,倏然从位子上站直了高大的身躯。
「世子爷,您怎么了?」安墨见主子面色yīn沉,又惊又怕的上前问道。
「她在哪里?」仲烨眸冷如剑,甚是慑人。
被那双冰霜似的眸子瞪着,安墨开始发起抖来,「世、世子爷您说的是谁?」
仲烨发恼,推开安墨便奔出了书房。他明明听见了,而且听得异常清楚,就仿佛佟研是在他耳旁嚷叫。
莫非是那双身罗刹胸口蓦然一记缩痛,仲烨面色益发冷沉,金线织绣的黑衫随着他轻快而俐落的步伐,掠过了一道道金漆曲廊,如一抹鬼魅的黑影,更似一卷凌厉寒人的黑烟。
「求求你……我真的很怕你,请你别再靠过来!」
仲烨奔进了观莲居后方的那一片园子,一路奔来不知绕过了多少曲廊石雕镂门,他满眼焦灼,紧绷的身躯已是汗水淋漓。
种满了各色芙蓉蔷薇的园子里,只见佟妍蹲在地上,手里攒着一叠纸钱,跟前有一小盆子,里头的冥钱正被火舌吞噬,一卷一卷仿佛火里盛开的纸花。这本就是汉人的习俗,她自幼能见yīn物,对于鬼神之事自然更要忌上三分。
偏偏仲烨不喜焚烧纸钱的气味,她只好带着私下托同为汉裔人氏的厨娘买来的冥钱与素果,偷偷躲到这儿来祭拜。
那多日不见的风煞,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在佟妍身旁飞呀绕的,笑嘻嘻的闹她,见她既惊惶又羞恼,非但没个消停,还变本加厉的伸手去碰她拍她。仲烨僵在那儿,扶在月洞门上的大手微地一紧。
她没事,还好端端的,为何他会如此急躁不安?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饵罢了!
可方才那份几yù疯狂的焦灼,如同烈焰焚身般的恐惧,仿佛早已深根于脑海,凿烙于灵魂,连他自己都无法压制下来,只能被牵制着走,思绪与种种举动全然由不得自己。
而那种种情绪,全来自于一个原因,一个连他自己都惊骇迷惑的原因害怕失去她。
仲烨目光一凛,浑身僵硬的望着佟妍,心底好似弄翻了什么,各种情绪散落一地,困惑的,恼怒的,急躁的,焦虑的,全然充塞于胸口。
莫怕,莫怕,我跟那些妖魔鬼怪可不同,好歹我也是一个小小小小的神,我们就jiāo个朋友吧?
风煞似乎甚是喜欢缠着佟妍,笑嘻嘻地蹲在她身旁,一手还搭着她单薄的肩,像个调戏良家fù女的地痞闲汉。
仲烨冷嗤了一声,正yù转身离去,半侧的余光却瞄见风煞往前一凑,那张令人厌烦,总是叽咕个没完的嘴,就这么印上佟妍的粉颊。
风煞到底不是凡人ròu身,yīn阳相隔,自然不是真吻着了,只不过是如浮影一般擦过。
可这一幕看在他的眼底,一刹,怒火延烧了整个胸口。
仲烨一双冷眸微瞪,只觉浑身血液霎时被抽干似的,有道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狂嚣、怒吼。
一晃眼,仲烨已奔向风煞,将他从地上扯起,那铁石般的硬拳,便往那张笑嘻嘻的脸庞落下。
风煞毕竟非是凡人,头颅往旁一斜便轻易躲过,他犹然笑咪咪的,不过似有些诧异。
你几时能碰着我的身了?是因为被惹怒了?哈哈哈……我懂了,你会这样,全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吧?
仲烨两眼已怒得赤红,又勾起一拳朝风煞的胸口打去,风煞一惊,差点躲避不及给打中,连忙挣脱了仲烨的桎梏,往后闪身躲开。
呼,好险。风煞盘起双腿,漂浮在半空中,不让仲烨再有机会抓住他。
那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肯定是仲烨魂体余留的灵力一时被唤起,若是挨了那一记修罗拳,他肯定没死也半伤。
哎,有人发火了,没戏唱了。小姑娘,我下回再来找你玩儿。
佟妍受着了惊吓,抚着好似真被偷亲了一口的颊,美眸水光盈盈,似羞恼,似惧怕,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风煞笑嘻嘻的隐了身,消匿无踪。
「为什么不推开他!」
她眨眨眼睫,一转身便对上仲烨愤恼的俊脸,他拽住她攒着纸钱的那一手,白色的冥纸散落了一地,她怔住,娇软的身子被迫往前紧靠着他。
「什、什么?」她先是被风煞的轻薄吓傻了,眼下又被仲烨这般怒声质问,整个人都懵了。
「你没法推开他,但是可以躲开、闪开,为什么偏偏要让他碰你!」
虽知风煞并无实体,她碰触不着,可怒气正盛,他已气得失了理智,口不择言。
他说不清那是怎生的感受,只觉得整个胸口似被什么刺穿了,无数的火舌窜出,那是愤怒,是忌妒,是全然超脱他能够掌控的一种巨大情绪。
「我没有……他没真的碰着我。」佟妍被骇住了,怔怔的,美眸尚噙着一层薄泪,心中甚感委屈。
仲烨气恨地凝瞪着她,目光灼灼的燎烧过那似被风煞吻了一口的粉颊,然后是那张嗫嚅微动的唇瓣。
那唇,小巧粉嫩,诱人着魔,几yù疯狂……
仲烨俯下俊颜,攫住了那红菱似的小嘴。
她堪堪只低呼了一声,他滚烫的舌顺势喂入,以着狂风骤雨之势,恣意勾吮舔卷,含 住那一口甜美的软腻,搅着她的舌,捣着她的心魂。
喉头抑下一声浓重的喘息,舌尖细细描绘过她的唇线,如蛇一般的灵巧,似火一般的灼烫,侵进储酿着一方蜜津的芳腔。
她怔着,呆着,双手让他给压在前胸,娇软的身子只能紧紧贴着他,一张嘴被男人强悍的唇舌煨得又热又烫。
撒落在脚边的冥钱忽被一阵风吹起,散了满天,铜盆里的火亦烧得炽旺。
那难闻的气味,明明近在身旁,浓得驱散不开,仲烨却已闻不见。
他只闻见她的香,她的甜,如蜜似糖。他能感觉到体内似有什么被唤醒,那是一股强大的渴望,是一种近乎毁灭所有,也在所不惜的想望。
他半掩下眸,眸光融进了她的眼,她眸光如糖丝,丝丝缕缕,将他缠绕,缚绑了他的心。
他的思绪亦如那团火,只剩下掠夺与侵吞,唇舌一如那火舌,暖着她,蔬着她,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没入嘴里,先是细细品尝,后是孟浪狂吮。
仲烨不明白,那炽烈得连他都深感惊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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