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暗下来,却偏偏要笑,“这回怕是难过了,原来是真的是要找在下的啊……”
迅速瞄了一眼马桶里的水,水面似乎升高了一些。
(七)
杂物间里的东西被人翻过,还被故意伪装成某种假象。
yīn影固然绰约,却藏不住一个死人。
对某些人来说,死人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鬼司蹲下身子,伸出二指捏住杂物里那只血ròu模糊的手,喃喃道:“难怪,这里怨气这样重。”
她的时间并不多,眼见外间那个人影渐行渐近;努力争取时间察看,在那个医生的脚踏进来之前一秒把那只手放回去并掩盖好。
鬼司连忙就着原来的姿势抱住肚子,扭脸看向进来的人:“医生,在下肚子疼。”
没有回答。雷医生的脸在灯光jiāo错下看不清表情。
鬼司又补充道:“被阿姨的煤气熏得胃疼。”
雷医生突然掉头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了。
“咔。”
是上锁的声音。
(八)
鬼司缓缓站起来,用扇子在空气里打了一个圈。
煤气瓶的阀门吱呀吱呀自己拧紧,与此同时卫生间里的玻璃窗也跟着拉得更开。
新鲜空气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将呛人的煤气味带出去想到这里,鬼司嗤笑一声:自己还是大意了。
这么严重的煤气泄漏,自己却没察觉到那位犹能行走自如的牙科医生……真不知道是自己的体质特殊不怕液化石油气所以一时疏忽,还是因为没睡好反应迟钝。
“睡眠,是很重要的啊。”
她叹息一声,指着锁眼嘴里念了几句,大喝一声:“开!”
门还未完全打开,方才负手立在杂物堆里的黑影立刻蹿了出去。
(九)
龇牙咧嘴的女人迎面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堪比索命冤鬼。
鬼司不退反进,抱住雷医生借着惯xìng重重砸在诊所的大门上。原本就虚掩着的门立时把二人“放”出去。
被强行充当了垫背,雷医生似乎并无自知,也不疼痛;两只手掌大张开来绞住鬼司的肩膀,白牙森森作势要咬。
谁知鬼司嘿嘿一笑,医生大张的嘴就这么僵住。
“天亮了,今天的天气很好。”
鬼司嘴角一勾,支起胳膊令更多的阳光流泻在自己身下。
雷医生痛苦地嚎叫一声,闭紧眼睛昏了过去。
(十)
太阳挂得高了,路上行人匆匆,车水如织。
有些人眼睛灵动点,爱瞟;那么今天他们就要惊异了
一家诊所的门前躺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瞧那样子像医生;旁边盘腿坐着一个黑衣少女,正殷勤地给昏倒的白衣人扇风。
现在的社会还有这样“热心”的奇异事件:医生倒下了不说,反而是小孩来帮忙。
鬼司一手摇扇子,一手也没闲着,一直在雷医生的脸上比划;嘴里念念有词:“……还没死……算你有点良心。”
一个长长的抽气声,雷医生悠悠转醒。
“黑……黑大师!”
中年女人刚看清头顶上的那张黝黑的脸就哭叫起来,抓住鬼司的胳膊死死不放。
这雷医生,平日里鬼司路过她铺面时也没见她多亲热,这下“黑小妹”立刻变成“黑大师”;鬼司倒记得这医生的女儿雷载碧,经常嘲笑自己是“挂着俩黑眼圈的疯子兼盗版熊猫”;有其女必有其母,指不定这当母亲的暗地里也嘲讽过自己几句;可不是么,每次走过现在坐着的地方,总会听到一把女人特有的尖厉叫声:“黑小妹,走远点!”
鬼司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问道:“里面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雷医生开始抹眼睛:“他……是我前夫的朋友,夜里一点多的时候来的……”
鬼司打断她的话:“在下问,什么关系。”
“……他是我前夫的朋友,我、我不熟悉……”
“很好。在下没兴趣听你扯。”说完,鬼司起身。
雷医生慌了,连忙拖住她:“我说,我说!”
鬼司斜眼看了她一眼,越过她直直望进依然灯火通明的诊所里。
雷医生见鬼司不走,赶紧说下去:“他是我的……”
还是被鬼司打断了。
“他是怎么死的?”
(十一)
听到这个问题,雷医生脸色白了,似乎想起十分可怖的事情;颤声道:
“我记得是四点多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突然……”说到这里哽住了。
这次鬼司没有出言打断或追问,只静静等听。
“突然,”雷医生似乎换了一口气,声音斗得厉害,“突然他就站起来,捂着脸叫,拼命地叫!我吓坏了,问他怎么了……就看到……”
她声音低了下去,怕被人听到一样,眼睛只敢盯着地面,好像是个做错事挨批评的乖学生:
“……他在撕自己的脸,边撕边叫,一直在叫,跟……跟鬼一样!都是血,脸上都是血!然后”
她用力抓住鬼司的手臂:“他抢了我包里的手术刀!中了邪似的,在这里割了这么大的口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手指从自己的额角划到脖子动脉处。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在她面前把他的脸皮包括头发头皮一起撕下来。
血淋淋的头颅上有一个大张着拼命呼吸的嘴,两排牙齿□在外几乎要咬碎了;两只凸出的眼球直直对着她快速转动,随着身体的晃动向她压了下来。
她不停尖叫,用尽浑身力气躲开身后那个鲜血淋漓的人。
他明明已经死了,却好像还活着;她明明还活着,却好像快死了。
他死了就算还有呼吸,对于她而言只是一只会移动的尸块。
他的头歪到一边低垂,身体像个破碎木偶一样被人cāo控,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倒在转椅上仰面坐下;手里却不停,左手拽着手术刀用力剁碎自己的右手。
刀锋划破皮ròu筋骨的声音持续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很快,尸块安静了。彻底死了。
她瘫坐在地上紧紧靠着墙壁,惨白的嘴唇在抖。
他死了,她还活着……
(十二)
“……我想起一个月前有个老人来店里,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有事情可以找你。”雷医生脸色青白,“他,就死在我电脑桌前的椅子上……”
鬼司眼皮一跳,立刻探头朝里面望去:皮质转椅很干净,并没有碎ròu血渍;地板墙壁也很干净。
脑子一转便恍悟过来,这雷医生现在就是个语无lún次的主儿,刚才说的“他”定然是她的老情人,而非师父他老人家。安心安心。
雷医生见鬼司煞有介事随后又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也跟着往里看;尖叫一声,回过头来满是惊喜之色:
“没有血!难道昨天是我中邪了?他没有死?”
话音未落便急着要进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回头看见两个严重的黑眼圈。是鬼司。
鬼司似乎想说什么,忍了许久才提醒道:“你家煤气泄漏了,先打119吧。”
案发现场干净能说明什么,自然不可能是雷医生清洗干净的;照推理看,当时只怕是血流成河,能在她赶来的时间内收拾干净,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做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一开始出门朝她扑来的那个雷医生已经不是雷医生了。
鬼司突然觉得有些悲催:这恶鬼,居然连死人血都不放过……
(十三)
“记住,那件事情你最好忘记。忘不了也别跟人说。”鬼司摇着黑扇,慢吞吞道,“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
舌尖突然打住,她像要挥去什么晦气东西一样拼命扇风,咬牙切齿道:
“还是你死。”
雷医生战战兢兢点头,见鬼司发狠完毕后就要闪进门里,吓得连忙拖住:“你要做什么!”
这黑小妹,刚刚才警告自己里面有煤气,现在反而自己钻进去;她倒不是担心鬼司的安全,只是现在能保住自己xìng命的人也只有这个疯丫头了。
鬼司缓缓转身。
雷医生立刻惊退一步。
只见鬼司缓缓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在下内急,要上厕所。”
(十四)
法医鉴定中心某个办公室,一个法医打扮的男子伏在案上苦苦思索。
三张档案资料平铺在一张办公桌上;这是他特意叫人弄的,密密麻麻的字体很小,常人若看久了恐怕要头晕。
这时,外边走廊喧闹起来。
男子皱眉,起身去拉门,就见到两个男法医跟在一名黑衣女孩后面不亦乐乎。他俩见他出来,马上挤眉弄眼,大笑道:
“蓝浩仁,你扇子妹妹又给你送被褥来了!”
这六月天气,能这样光明正大给一个男人三番五次“送被褥”的女孩,除了鬼司还能有谁?
鬼司背着一个黑袋子,不时傻笑连连点头:“是是,最近夜里yīn风重,在下给蓝大哥送被褥来了。”扮起呆子十足像。
那个黑袋子……与其说袋子,不如说成箱子:尺寸很大很大,无论长宽高都要比她大上一码。
蓝浩仁愣了一下,苦笑。
两个大男人见了都直摇头,难得好心道:“小扇子,你看你蓝哥哥只站着不帮你,哥哥们帮你背吧。”
鬼司却啪嗒啪嗒跑得更快,直蹦到蓝浩仁眼前笑嘻嘻道:“不劳驾不劳驾,被褥轻得很,在下背得动。你说是吧,蓝大哥?”
说着就把蓝浩仁整个儿扳过去推进门里。
走廊里两位男法医只顾看同事笑话,根本没注意到鬼司腾出两手推人时,那个黑袋子还悬浮在她的背上。
(十五)
“黑扇,这种时候我真的不介意你爬窗户。”
蓝浩仁叹气;想帮鬼司卸下袋子时,巨大的袋子已经漂浮起来,飞过他的头顶,落在两人面前。
鬼司懒得搭腔,两手一翻;黑色袋子唰地划出一道长口子并平展开来。
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映入眼帘。
头颅鲜ròu模糊,右手五指残缺。
尽管意料之中,蓝浩仁还是皱起眉头:“黑扇,这是第四个了。”
鬼司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撑下巴抬眼看他:“你信不信,还缺一个。”
蓝浩仁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凶手到底为了什么。”
凶手已经用这种残忍手法连续杀了四个人,每副尸体死状相似:都是被剥了脸皮头发,一只手伤痕累累,分明是被剁碎了手指。奇怪的是,工作人员却找不到死者缺失的破碎尸块,连血渍都寻不到。当他带人抵达案发现场时,死者都是仰面持刀躺在电脑桌前,刀柄上除了死者自己的指纹外勘察不到其他人的信息。
而死者之间似乎并无多大的利益干系,也无共同的仇家。
鬼司摊手:“在下叫你整理的资料呢?”
说话间瞟到桌子上几页纸,便自个拈起来看,也不问问主人。
蓝浩仁早就习惯她的做派,倒不怎么介意,只问:“你怎么看?”
“凶手跟死者的脸有仇,而且相当妒忌他们的工作能力。”鬼司眯眼笑。
“何以见得?”蓝浩仁郁闷,“说跟脸有仇还好说,怎么扯上工作能力了?还妒忌?”
“他们脸皮都被剥了。”
“没错。”
“手也被砍了,而且剁的都是第一节指头。”
“是这样。”蓝浩仁更郁闷,这都跟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
鬼司摇摇扇子:“会这样做的人,大抵有两种。一种是变态中的变态,另一种就是因为他恨,所以他要恶意报复。”
她站起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看,如果他活着,右手是不是不能用了。“
蓝浩仁点头,随即反驳:“你好像忘了,第二个死者断的是左手。“
“刑惠?”鬼司挑眉,“你好像忘了,那女人是左撇子。”
(十六)
“黑疯子,你起来!”一个美丽少女走到教室角落里叉腰呵斥,引来无数好奇目光。
鬼司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睁,懒懒拖声:“干嘛”
“干嘛?还敢问我?”少女横眉竖眼咬牙切齿,几乎要一脚踹到鬼司屁股上,“谁准你去我家找我妈的!”
鬼司把头埋回去,闷声:“雷载碧大小姐,你错了。是你妈半夜三更把在下召唤过去的。”
“我妈怎么会找你这种人?你是什么东西!”
鬼司爬起来掏掏耳朵,摸到桌面上的黑扇子拎起来就走。
雷载碧不依不饶跟上去,嘴里喋喋不休:“你去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嗯哼,心虚了想逃了是吧!”
鬼司现在属于严重缺乏睡眠的状态,巴不得能马上飞去厕所打铺盖睡觉;只凭着本能嘴上应对雷载碧:“不是。在下内急,要上厕所。”
雷载碧平时听鬼司经常左一个“在下”右一个“在下”地自称,早就听得窝火;一气之下竟然真跟着鬼司跑到厕所里。
她体力毕竟不及鬼司,一趟走下来累得够呛:这该死的疯子,为了甩开她居然不惜从六楼跑到一楼。
可惜还是没能甩脱她雷载碧大小姐。
“喂,我说,是不是疯子都这么肾虚?动不动就内急。”雷载碧挑衅道,气喘吁吁中带着得意洋洋的笑。
“不是。”鬼司不怒反笑,“是雷载碧大小姐太美了。”
雷载碧的表情漂移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鬼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卫生间并反锁上门。
终于,厚重的门板里透出鬼司疲惫至极的声音:
“……美得雷人,在下一看到你就内急。”
(十七)
鬼司在闪进此间时,心里便暗叫不好。
好容易用激将法把外面那位大小姐气走了,她才慢慢打开自己的扇子,压低声音:
“现身吧。”
果然,马桶上渐渐显出一个人形,隐约坐着;过了一会眉目也清晰起来。
“是你把我背到法医鉴定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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