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作弄人,这姊妹俩相依为命,向来是热心助人,尤其祝湘收的诊金很随意,有时一把菜都能当作诊金。
杏花镇虽是诸东城外最富庶的小镇,但穷富之间的落差大得可怕,富人能上医馆,穷人只能到镇外找yào草吃,要不就是在家里等死,所幸这镇上有祝家人,从祝老大夫开始便行善济急,祝湘也继承父志,只要谁家来找,她二话不说地便前往;而祝涓xìng情爽朗又嘴甜,谁家要帮忙,她便跑第一,从不推托。
这对好姊妹如今却遇上了这死劫,直教大伙暗骂老天无眼。
王大娘一路上没吭声,可暗地里骂得凶了,来到关家大门时,适巧撞见要出门的关逢春。
「春哥哥!」见他要坐上马车,祝涓冲向前喊着。
关逢春睨了眼,哼了声。「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祝涓楞了下,心底发凉着。「春哥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祝涓,你可真会装蒜。」关逢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目光像是在看只丑陋的虫子般,教他嫌恶鄙夷。「你承认吧,你分明是想要dú死我,可却没想到我竟会把糕饼给了府里的丫鬟,对不?」
「春哥哥,你在说什么?」祝涓耳边嗡嗡作响,怀疑自己听见什么,只能紧紧地抱着祝湘的长袄安抚自己。
「你还要我说得多明白?横竖你就是想dú死我,可我幸运地逃过一劫,这事我会跟大人好生说着。」
王大娘闻言,气不过地上前要与他理论,却被祝涓抢了白。
「春哥哥,我为什么要dú死你?我喜欢你,这是镇上的人都知道的事,大伙都晓得咱们有婚约,我为什么要dú死你?!」祝涓紧抓着车辕,心里骇惧不已,却还是要问个明白。
「因为你苦等不到我上门,所以由爱生恨。」关逢春一字一句说得又轻又淡,眸色却更冷。
「我没有!」
「有没有,你到大人面前解释,现在大人要开堂问审了,再不让让,休怪我无情。」
「……开堂问审?」祝涓一愣。
见祝涓发楞,关逢春喊了声,马夫随即驱动马车向前,压根不管祝涓没有松手,转眼她就被蹭倒在地。
「祝涓,你没事吧?」王大娘赶忙将她扶起。
「大娘,一般都会这么快开审吗?」她呐呐地问着。
「这算是少见了,通常都是证据确凿了才会快审。」王大娘惴惴不安地说着。
「所以……罪证确凿了?」祝涓抓住王大娘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她满脑子是关逢春的冷漠无情和栽赃罪嫌的口吻……事情分明不是如此,可他却说得像是一回事,分明是要置她们于死地!
怎会如此?她从小就景仰的人怎会是这个样子?!
「这……」王大娘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
祝涓脸色苍白,一手紧抓祝湘的长袄,不能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祝湘被唤醒时,只觉得浑身被寒意侵蚀,教她浑身僵硬得连路都走不好,头直发痛着,等走到公堂才知晓原来竟是要开堂问审了。
怎会如此地快?官府一旦正式开堂问审,那就代表已有实证,可是……
「姊!」
祝涓的叫唤声,教她猛地回头,就见她和许多人站在县衙外,其中有些是熟识的邻里,有些则是瞧也没瞧过的人。
而她的目光只是定定地望着祝涓,祝涓的气色不好,像是一夜未眠加上又惊又惧,脸色灰白带青,教她担心不已。
「大人开堂问审,公堂里外不得喧哗!」公堂外的衙役沉声怒道。
祝湘闻言,只能朝祝涓摇了摇头,以眼示意她别开口,省得被另定罪名。
「还不快走!」衙役喝道。
祝湘赶忙跟着踏进公堂里,就见孔进才已坐在案后,而关逢春则站在公堂右方,而他身后还有个眼生的男人。
「大胆民女还不跪下!」孔进才重拍惊堂木,两旁衙役手持长棍敲地震响。
祝湘随即跪下,无惧的抬眼。「民女祝湘见过大人。」
「祝湘,你可知罪?」
「大人,民女何罪之有?」
「还嘴硬?」孔进才哼笑了声,望向关逢春。「关秀才,将昨儿个发生的事详实地说过一遍。」
关逢春朝他作揖,随即便道:「大人,关某昨日到祝涓经营的糕饼铺子买了五块桂花凉糕,回到家中就分给了家中丫鬟,岂料食用的丫鬟却在尝过糕饼之后呕血身亡,所以关某昨日才会前来告官,求大人替关某家的丫鬟讨回公道。」
「祝湘,你有何话可说?」
「大人,据民女所知,昨日关秀才到铺子时也试吃了同一款糕饼,而且这糕饼后来也卖完了,要是有dú,为何独见关家丫鬟出事?」祝湘不疾不徐地提出疑点。
「大人,由此可见,这分明是蓄意下dú。」关逢春立即反击。
祝湘横眼瞪去,不敢置信他竟能睁眼说瞎话,硬是要置她于死地。
所以,她猜测无误,这事确实是关秀才恶意陷害,可她想不通的是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行事必有动机,而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值得让他玩这么大?
「大人,关秀才此言差矣,我们根本没必要对他下dú。」
「大人,关某曾与祝涓订下婚约,但是因为祝世伯去年仙逝,基于守孝,三年内自然是不论嫁娶,关某谨守礼教,岂料祝涓却是一再质问何时迎娶,甚至不惜在大街上与关某拉拉扯扯。」
「关逢春,你简直是胡说八道,边境守孝只守三个月,三个月后就能谈及婚嫁,你避而不谈婚事,我与祝涓也从不提起,你说这话根本是恶意破坏祝涓的名声。」祝湘可以忍受自己被欺,却不能忍受祝涓的名声沾到半点污点。
「大人,小人曾在街上瞧见祝涓对关秀才拉拉扯扯,而她则是对关秀才口出恶言,出言相讥,不知关秀才遵照守孝三年的大礼,直说关秀才是恶意躲避婚约,还请大人明察。」一旁年近半百的男人替关逢春出言说着。
「你是何人?」孔进才捻须问。
「大人,小人方丙均,是关秀才的母舅,经营了一家方记糕饼铺子,关秀才特地要我前来,就是要我作证那糕饼里有dú。」方丙均说着,从怀里取出油包,高高呈上。「大人,这就是关秀才从祝涓铺子买回的桂花凉糕。」
孔进才一个眼神,一旁的主簿立刻上前接下,打开油包后再递到他的案上。
孔进才垂眼看了下。「你让本官看这个做什么?」眼前的桂花凉糕是卷成条状再切块,里头包着豆沙馅,外头再淋上桂花蜜酿。
「大人,小人差人备了一只鸡,只要把这糕饼丢给鸡吃,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有dú。」方丙均哈着腰,朝外头招了招手,他铺子的伙计立刻抓了只鸡进来。
此举引来外头观看的邻里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祝湘无力地垂下眼。这一幕,她连看也不用看,便猜得出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怎么也不认为关逢春会为了婚约一事而yù将她俩置于死地,这实在太不合理。
待鸡一摆定,孔进才随即抓起一块桂花凉糕丢去,鸡立刻上前啄着,但也不过是一会功夫,那只鸡随即倒地,双脚朝天不断地抽搐着。
「祝湘,你可还有话说?」惊堂木再拍,威武声起恫吓力十足,就连县衙外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大人,那桂花凉糕有问题!」祝涓冲到公堂外,堂外衙役立刻将她拦下,她却不住地跳着,喊着,「大人,如果那桂花凉糕是我昨日卖给关秀才的,淋在糕上头的桂花蜜酿早就变色了,颜色不可能那般红润,那糕饼不是我做的!」
关逢春闻言,不由看了方丙均一眼,那一瞬间的对视教祝湘给捕捉住。
「大人,可否让民女看看那桂花凉糕?」祝湘请求着。
她本以为他们在祝涓的桂花凉糕上添了dú,但照祝涓的说法根本有异。方丙均经营糕饼铺子,想要做出祝涓的糕饼绝对不是难事,但祝涓的做工极为精细,她肯定能分辨得出这糕饼是否作假。
孔进才微扬起眉,将油袋里的剩余桂花凉糕全都扫落案下,再拿起油袋。「就只有丢下的那一块,你可以尽管瞧。」
祝湘微皱起眉,瞪向已经被鸡给啄得不成形的桂花凉糕。
不对,她刚刚看那包油袋颇有分量,里头至少装着两三块才是,可是大人却说只有这一块,代表大人根本是和关秀才是一丘之貉!
「姊,那不是我做的桂花凉糕,形状不对!我的桂花凉糕切段后可以一口食用,那是因为齐大哥说如此吃食最为优雅,可那糕饼那么大一块,分明是卷成条状只切对半,那不是我做的!」祝涓直嚷着,就只为求一个公道。
祝湘回头,要祝涓不得喧哗,惊堂木已再次拍下,孔进才怒斥,「将罪嫌祝涓给押进公堂!」
「大人,这不关舍妹的事!」祝湘急喊,但祝涓不用人押,一得放行,便快步跑进公堂,跪在祝湘身旁。
「大人,民女昨天卖了五块糕饼给关秀才,他说他家丫鬟琉璃食了一块便身亡,照道理说应该还有四块,为何公堂上只带来一块?」祝涓哭肿的水眸直瞪着脸色冷酷的关逢春。
「难不成明知有dú还要食下吗?」
孔进才望向关逢春,就见关逢春不疾不徐地道:「昨儿个出了事,剩余糕饼早已被倒进馊桶里,是因为母舅说这糕饼是呈堂证供,所以才又从馊桶取出一块。」他顿了下又道:「我是不懂糕饼,不知道糕饼变不变色到底有何异处,但是放眼杏花镇,除了你以外,谁做得出这种桂花蜜酿?你不是跟我夸口这是只有你才会做的私酿?」
祝涓闻言又气又恼。「我的铺子昨晚被衙役给搜过,一些蜜酿全都被带走了,谁知道……」
祝湘闻言,赶忙扯着祝涓的袖角,然惊堂木已再次拍下「大胆刁民,你这话难不成是拐弯说本官给了人蜜酿做出同样的桂花凉糕栽赃你7」
「大人,舍妹年纪轻不懂事,说起话来不知分寸,还请大人恕罪。」祝湘赶忙请罪,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连祝涓也脱不了身。
虽说祝涓所言都是真的,但有些话在这没有公义的公堂上是不能说的。
而且她想不通的是,如果要栽赃,直接拿祝涓的糕饼作假不是最佳利器?关逢春确实买了糕饼,却还让母舅造假,那就代表打一开始买糕饼极可能是个幌子,说不准那丫鬟早已死了……丫鬟已死,丫鬟名唤琉璃……
像是想通什么,祝湘猛地抬眼道:「大人,能否让民女看看那丫鬟的尸体?」
她终于想起为何觉得琉璃这名字熟悉了,因为她在yào铺听过,也亲眼见过那个丫鬟,当时她在抓yào,而且她抓的yào是打胎yào!
「你能看出什么端倪?」孔进才哼了声,沉声道:「传仵作。」
一会衙役便领了个人进来。「见过大人。」
「本官问你,死者死因为何?」
「启禀大人,那个丫鬟是死于中dú。」
「罪嫌祝湘、祝涓,你等可还有话说?分明就是你俩因为关家迟不上门说亲事,怀恨在心,蓄意在糕饼里下dú,岂料关秀才尚未食用,因而逃过一劫……你等认不认罪??」孔进才怒拍惊堂木,喝道。
祝涓瑟缩了下,祝湘则紧抓着她的手,安抚着她。「大人,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姑娘家会为逼婚而下dúdú害未婚夫的?放眼杏花镇,邻里皆能作证舍妹对关秀才一往情深,岂可能对他下dú?」
祝湘话落,衙门外随即响起邻里们应喝的声音
「对呀,哪有人喜欢一个人却要害死他,太不合理了。」
「打从祝老大夫死后;关秀才就对祝家姊妹不理不睬,可祝家姊妹从未怒目相向,她们向来是热心助人,行善济世,怎可能dú害人?大人明察啊!」
「谁准你们喧哗!」孔进才喝道。
衙役随即持棍横架在衙门外,大有再喧嚣便直接棍棒伺候的态势。
「大人,难道没听过由爱生恨吗?祝涓便是此种人,爱则yù其生,恶则yù其死,大人要是今日不能给关某公道,关某他日肯定难逃情劫。」
祝湘横眼瞪去,怒声道:「大人,偏听生jiān,独任成乱。大人乃是朝廷钦定七品命官,岂能独听片面之词?」可恶的关逢春分明是要将祝涓往死里打,这种混蛋比端王世子还要可恶百倍。
「大胆!眼前已是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敢口出狂言,直指本官不公不义,本官今日要是不治你,岂不是愧对朝廷钦命?!」孔进才怒不可遏地拿起案上刑牌,喝道:「来人,拶指伺候!」
一声令下,衙役随即取来拶子,套住祝湘的十指。祝涓见状要阻止,却被狠狠推倒在地,脑袋晕得七荤八素。
「用刑!」待准备就绪,孔进才一丢刑牌,两个衙役抽紧拶子两侧的拉绳,细木棒随即绞紧祝湘的十指。
从未受过这种酷刑,祝湘痛得尖叫出声,浑身不住地颤着。
祝涓焦急跪坐起身,哭喊道:「大人,冤枉啊!民女姊妹没有伤人,那糕饼不是我做的,那不是我做的糕饼,关家丫鬟之死与我无关啊!」
「来人,掌嘴!」孔进才怒斥着。
另一名衙役立刻上前,扬起手就往她脸上狠狠地甩,打得她整个人横躺在地上,血从嘴角溢出。
「祝涓!」祝湘喊着。
「罪嫌祝湘,你认不认罪?!」
「我不认罪!没做的事就是没做!」祝湘痛得泪水在眸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滑落。
「大人啊!你可读过天矜于民,民之所yù,天必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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