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一时间,四下一阵沉默。
楚音若不得不承认,红珊说的有几分道理。依端泊鸢的为人,的确干得出这等yīndú之事。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断不要下定论,」端泊容却道,「若真是闻遂与泊鸢串通所为,拿着糕点去验一验,岂不马上就露馅?」
「比南王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或许他故意让公主替他背这个黑锅,公主其实也不知情呢?」红珊又做假设道。
「是啊,若是闻遂也蒙在鼓里,胡里胡涂被当了qiāng使,到时候查起来,最多查到她头上,」楚音若急道,「还是逮不住主谋啊!」
「所以本王说,稍安勿躁。」端泊容道,「等到一切查明,再做定论不迟。」
楚音若凝视着端泊容,她发现,原来她是小看了这个男人,他其实什么都明了于心,什么都把握于掌,只是,不显山不显露水罢了。
她还曾经嫌弃他穷,怕他在朝中在宫中不得宠,难道是她多虑了?他能在一夜之间给她筹备一大箱金子,在宫中在朝中,肯定也有着筹谋吧?
她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稍稍地放了心。虽不算如释重负,但若一个男人强大而坚韧,站在他的身畔,便似得伞翳日,整个人顿时舒慰轻松起来。
水沁庵旁的这片小树林,入夜后格外寂静,月光从林叶间淡淡地透下来,像童话里女巫的森林。
这是楚音若第一天来到萧国时看到的景象,如今故地重游,心境自然是不同了。
这些日子,或许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她心中的恐惧变成了淡然,早已没了初到此地时的仓皇与忐忑。
风划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玄华便在林中幽僻处等着她。
他看到她,微微一笑今天,是他们约好一起回家的日子。
端泊鸢还算守信用,在她为他出谋献策之后,终于把玄华放了出来,他们这才终于赶上了彗星来临的一夜。
「你来了。」玄华道,「手里拿着什么?」
「哦,一些首饰,」楚音若将一只小小的锦盒打开,「我做陵信王妃的这些日子,也攒了一些体己,颇值几个钱。若是到了现代,这些便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了。」
「不错,很会打算。」玄华笑容更甚,「等回了家,你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可是,为什么在现代,你没有遇到现在的我?」楚音若仍是那个问题。
「你躲起来了?怕我勾起你这一段恐怖的回忆,故意躲着我?」玄华猜测道,「反正知道你吃穿不愁,我就放心了,咱们就算这辈子再不见面,也是无所谓的。」
她发现,玄华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言谈洒脱,且不嗦。
「也许真像你上次说的,」楚音若忽然道,「或许……我没有回去。」
玄华一怔,素来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变了颜色。
「你,不打算回去了?」他问。
「这些首饰送给你,」楚音若将锦盒递到他手中,「你要记得,用这些钱来开一间温泉山庄,几年以后,你会遇到我。」
他定定看着她,将锦盒默默捧着。「我们是怎么见面的?」
「看电影的时候,那部电影叫做《彗星来的那一夜》,」楚音若道:「之后你开始追求我,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追求。你跟我所在的拍卖行合作,常常把我叫到温泉山庄去。那天晚上,我在山庄附近迷了路,来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他抿唇,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一切就像一个轮回,」楚音若笑道,「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这好像是一个千古的谜团。」
「你为了端泊容,真不打算回去了?」他道出了问题的关键。
是为了端泊容吗?的确如此,这个地方,最让她留恋的,就是她心尖上的人。
呵,多好的形容,从前她都没发现。「心尖上的人」,在心里最最重要、最最柔软的地方,随时能让你哭,让你笑的人。
「我离不开。」她答道。
「你真能应付将来的一切?」玄华又道。
「我不知道,」她摇头,「月光稀薄,我只能看到此刻脚下的路。但我想,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不摔倒,总能走出这片树林的。」
忘了哪本书里说,生活如同夜间行车,车灯只能照亮前方的五十公尺,但只要把车一直开下去,就能一直开到纽约。
「好,」玄华终于点头道,「我会在温泉山庄等你。」
她浅笑,彷佛这一刻,安排好了自己的前生与来世,可以没有顾虑的,为这当下,放手一搏。
「那个闸断的法子,你教给端泊鸢了?」玄华最后问道。
「端泊鸢以为得到了一个好法子,能在萧皇面前争宠,」楚音若点头,「他却万万没料到,这是一个圈套。」
「洪水来时,闸口若被堵住,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决堤。」玄华微笑。
「就像风闻银行要破产时,会发生挤兑一样。」楚音若接着说。
「而米价若是闸断,只会瞬间跌到谷底。」
「到时候,市面将陷入大恐慌,萧皇会勃然大怒,痛斥端泊鸢。」
「虽然我教端泊鸢做空,让他在米价下跌的时候赚了不少钱,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他在朝堂之上一败涂地。他赚了点钱,就赚吧。」
楚音若与玄华相视一笑。
玄华说他是华尔街的金融天才,楚音若起初还以为他在吹牛,然而他替她想出这个办法,诱敌深入,一举反击,这让她信服了。
她想,是上天让她遇见玄华的吧。人这辈子总会遇见这么几个人,给你帮助,却并不入侵你的生活。你与他jiāo集过后,或许以后再也不曾见面,如同天上星光的那jiāo会。这便是所谓的,命中的贵人。
她在这里,要与她的贵人道别。此去经年,只愿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不出玄华所料,在一个春雨蒙蒙的日子,米价在一天之内迅速下跌,终于触发了「闸断」的警戒线,然而闸断非但没有阻止惨剧的发生,反而加剧了,在之后的五天里,几乎是一开市就逼近闸断,所有的米商都在抛售手中囤积的大米,整个萧国的米市几乎要陷入崩溃一般的恐慌。
第五天,端泊容深夜进宫向萧皇献策,建议取消闸断。
萧皇无奈听从了这一提议,本来并不相信事情会就此解决,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想不到,第二天米市似乎略微平静了些,虽然米价还是有所下跌,却远没跌得那么厉害。
这是自然的,因为jiāo易既然没了闸断的限制,便不再有紧迫感,人们反倒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一天的起伏。
第八天,米价开始渐渐回升,米市一改人心惶惶的局面,米商们开始议论是否应该回购大米。
第九天,也不知是哪个米商在暗中扫货,米价一下飙升了起来。
第十天,大部分米商也跟风回购,米市彻底恢复了正常。
第十一天,楚音若奉诏入宫。今日,她与端泊鸢赌约期满,萧皇如期传她入宫。
楚音若入得御书房内,看到端泊鸢俯首跪在那里,想必,刚刚才受了萧皇的一顿痛斥。
当初因为盈月璧一事,泊容与雅贵妃也曾受萧皇训斥,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端泊鸢了。
楚音若藏起幸灾乐祸的笑意,一副温婉的模样,给萧皇请了安。
「音若来得正好,」萧皇见了她,神色终于有了舒缓,「听闻今日米价涨得还不错?」
「比起前些日子,算是大涨了。」楚音若道。
「那夜泊容入宫,劝朕中止闸断一制的时候,朕开始还颇有些疑虑,」萧皇道,「看来还真被泊容说对了。」
「儿臣也不太懂这些,」楚音若道,「不过夫君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儿臣想,这闸断大概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对对对,这话不错,」萧皇赞道,「泊容还说,譬如治水,只可疏导,不可强阻。」
「儿臣对夫君的高论,也是钦佩不已。」楚音若答道。
端泊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必回眸,她便知道,那眼神中肯定积满了愤恨与恶dú。
他现在终于明白,他被她暗中摆了一道。
「父皇」端泊鸢忽然道,「父皇不会忘了,儿臣与皇嫂的赌约吧?」
「你以为朕把你叫来,就是为了训斥你的?」萧皇挑了挑眉,「朕自然是没有忘。」
「儿臣愚钝,给父皇出了那个闸断的主意,如今儿臣已知错了,但儿臣这些日子也没有忘记在米市中历练,侥幸赚了一点钱。」
「米价跌得这么厉害,你居然还能赚到钱?」萧皇不由有些意外。
「儿臣在最低价的时候买了些,」端泊鸢道,「当时是想为国为民做些贡献,就算是亏了本,只要能挽回了一些市价,也是好的。虽然儿臣投入的那点钱如杯水车薪,无法力挽狂澜。」
「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个心意,」萧皇不由点了点头,「朕平日倒是小看你了,总以为你是个自私的孩子。」
「大概是上苍体恤儿臣这点好心,非但没让儿臣血本无归,最终却是让儿臣赚了一点钱。」端泊鸢转头问道,「不知皇嫂那边如何?是赚了,还是亏了?」
「对了,音若,你这边如何?」萧皇亦问道。
「儿臣……」楚音若终于淡淡而笑,「也侥幸赚了一点钱。」
她话一出口,端泊鸢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僵。
「哦,也赚了?」萧皇不由大悦,「不知赚了多少呢?」
「不知比南王爷赚了多少呢?」楚音若反问。
「侥幸,五万两黄金。」端泊鸢答道。
「五万两?」萧皇大为意外,「泊鸢,你竟能赚得这么多?」
「儿臣在米价最低时买入的,」端泊鸢颇有些自得地道,「近两日米价飙涨时卖出,儿臣方才入宫前算了算,五万两有余。」
「不错,很是不错!」萧皇夸赞道。
「儿臣听闻,皇嫂很早就买入了不少大米,本以为皇嫂会蚀了本,」端泊鸢语带讽意,「没料想竟还是赚了,可见皇嫂聪颖过人。」
「音若,到底赚了多少?」萧皇缓和了语气道,「此次因为闸断一制,米市如此动dàng,就算亏了本也是情有可愿。放心,朕不会再追究什么赌约,就当是朕当初开的一个玩笑好了。」
所谓君无戏言,萧皇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此刻心中甚是愉悦,而且泊容给他出的主意平息了动dàng,让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微微倾斜。
「儿臣本来可以赚更多,」楚音若答道,「只是之前入市太早,亏掉了一些钱,所以,只得黄金八万两。」
「什么?」萧皇瞠目。
「什么?!」端泊鸢难以置信。
「八万两,黄金。」楚音若重复道。
「不可能!」端泊鸢不由叫起来,「皇嫂既然说入市入得早,怎么可能赚得这么多?」
「入市的时候,米价虽然颇高,但之后每跌一分,我便补货一次。如此一来,价钱也被拉低了。前几天闸断的时候,米价瞬间跌到谷底,无人再敢入市,我便倾陵信王府囊中之资,购入了市上所有可买的大米。当时也没想到会赚钱,只是为国为民尽一分力罢了。」楚音若学着端泊鸢虚伪地道。
其实,她在幕后的cāo纵还不止如此,当她发现可能触发闸断的时候,第一时间抛售了之前囤积的大米,挣到了第一笔钱。换句话说,米价会骤然下跌,她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yīndú,但为了打败端泊鸢,她只能如此。
「倾囊之资?」萧皇道,「想不到,泊容与你居然有如此爱国之志,为朝廷为百姓,敢冒如此风险。」
「儿臣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楚音若道。
是因为出于愧疚吧?毕竟,她为了对付端泊鸢使出了这样的手段,所以,她也有责任,力挽狂澜,让市井恢复平静。
其实,有这场比试中,真正损失的,是那些投机的米商,真正的百姓倒没有受太多牵连,大米最最便宜的那几天,不少百姓还囤了不少在家,以备年需。当然,这决定于米市崩盘的时间,若是时间过长,大概就真的会祸国殃民了。
而这短短几日,足以让她打败端泊鸢。
「撒谎!你撒谎!」端泊鸢终于忍不住,在一败涂地之际,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暴跳如雷,与平素笑盈盈的模样判若两人,「分明是你教我做空,是你设了这个局,诱我入瓮!」
「设了什么局?」萧皇眉一蹙,「泊鸢,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做空」?」
「做空就是手中本没有大米,先问别人借了大米,高价卖出,等到米价下跌,再以低价买入,还给人家。」楚音若却坦然答道,「那时候与比南王爷闲话,聊起了这个法子,我当时说过,这个法子极其yīn损,想不到比南王爷却听者有心,真把这个法子拿去用了?」
「泊鸢!」萧皇不由怒道,「你真的这么做了?」
「儿臣……」端泊鸢一时语塞,「儿臣只是……想试一试……」
这一回,他吃了哑巴亏,不敢为自己辩解。因为,他不敢对萧皇道出,他对楚音若的引诱,否则,罪加一等。
「朕真是对你失望透顶!」萧皇道,「这么说,你倒是希望米价跌的?」
虽然萧皇一时还没完全明白如何做空,但毕竟也听懂了七八分,当即恍然大悟。
「儿臣没有……」端泊鸢百口莫辩。
「还说没有?」萧皇道,「朕都怀疑,此次米价跌得这般厉害,就是你在背后捣鬼!你巴不得米价跌到谷底,你跟别人借的,都可以便宜还了,是不是?若是米市就此垮了,你都可以不还了吧?!」
「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端泊鸢一张脸涨得发紫,当即俯身叩首,几yù泪流。
萧皇微微闭上眼睛,静默良久,方对楚音若道:「去给你母妃请安吧,告诉她,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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