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泊鸢的脸上难掩一抹得意之色。
他当时觉得全身的气血几乎要逆流了,脑子像被zhà开了一般。然而,他一向是那样冷静的人,那一刻,他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他俩是在背着他幽会吗?好像是的……但又好像不是……
假如他们是在幽会,她为何那般忧伤?她应该像买东西一样兴高采烈才对,但她双颊全无血色,倒像是刚刚与敌人在谈判,落了下风的感觉。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俩的确在偷情,可是她心怀愧疚,事后后悔不已,所以才会那般失魂落魄。
无论哪种可能,反正她不快乐,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丝欣慰。
呵,他真的爱她爱得深入骨髓,居然如此卑微,只要她对他有一丝丝愧意,他便可原谅她……
「放心,我没有那么傻。」
只听,她在他耳畔轻语道。
他确实担心,他对她,其实也不够信任。然而因为爱得深沉,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一切,可以一点一滴,改变她的心意。
就像在雨夜,点着琉璃灯笼前行,他其实看不到太远的路,但如果他能把脚下的路走稳,便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所以,有些话,他本可以质问她的,这一刻,他觉得没必要问了。
楚音若觉得,她该先去见见玄华。虽然端泊鸢向她保证玄华现下十分安好,她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她不得已,通过母亲动用了太师府的细作,打听出玄华现就关在原来住的屋子里,守备算不得太森严,一日三餐也有。看来,端泊鸢并没有把他看作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只是想拿玄华吓吓她罢了。
但她却不能去比南王府,别说端泊鸢,就算被端泊容的细作发现了,也是糟糕。
她想,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大概只有闻遂公主。或许在闻遂公主那里,她可以找到一个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比南王府,与玄华见一面。
每月的这一天,端泊容都会按例进宫陪雅贵妃用晚膳,整个下午都不在府里,听闻端泊鸢也被萧皇召进了宫里,大概是想与他们兄弟二人议事,楚音若觉得是个好机会。
她早捎了书信去给闻遂公主,闻遂公主也约好她今天晌午先在公主府见上一见。
「你跟泊鸢什么时候又开始来往了?」见了面,闻遂公主特意把仆婢都遣开,低声问她道。
「公主,并非你想的那般,」楚音若力辩道,「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在他府里,我得前去见一面。」
「为何不把那位朋友约出来一见?」闻遂公主听得迷惑。
「说来复杂,」楚音若道,「总之我这位朋友不能离开比南王的府邸。」
「为何?」闻遂公主蹙眉。
「公主,恕我暂时不能解释太多,只请先不要问缘由,帮帮我。」楚音若恳切道。
她知道,闻遂公主是善良之人,况且与她自幼有情谊,应该会帮助她。
果然,闻遂公主没有再追问,只道:「今天泊鸢不在,潜入他府中倒也不难。我这个婢女锦心,平素常去比南王府送东西,一会儿你就跟着她。只是要委屈你扮作丫鬟,你可介意?」
「这个法子巧,」楚音若立刻用力点头,「我哪里会介意?」
「锦心」闻遂公主速唤来她的婢女,把事情与那婢女大致吩咐了。
楚音若瞧着这婢女,觉得她很面善,忽然想起上次便是这婢女送她出府的,她还因为此女染上了远荷香的味道。
电光石火间楚音若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这婢女是端泊鸢的细作?闻遂公主说,她常去比南王府送东西,所以与端泊鸢相熟并不奇怪。
她就说嘛,上次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染上远荷香,想来是这个丫头故意在她袖子上沾了一些。
可端泊鸢为何要指使这丫头那么做?难道……是为了引起她和泊容之间的争执吗?
呵,端泊鸢果然心思yīn沉诡谲。
楚音若决定暂时不揭穿这丫头,且看她行事如何。倘若此趟潜入比南王府之事,很快被端泊鸢知晓了,便证明她就是细作。倘若不是,也别因为自己的胡猜就冤枉了好人。
她换了奴婢的衣裳,由锦心引着,一路顺利入了比南王府。
玄华所居的小院,她早就打听好了路径,也知道那些守卫不过府中仆役而已,做事向来懈怠,此刻正值下午时分,午膳也都偷喝了些酒,倦得很,倚在院墙处打着盹。
「王妃,奴婢替你守在这里吧。」锦心低声道。
「他们若醒了,你待如何?」楚音若故意问道。
「就扯些闲话绊住他们呗,」锦心微笑道:「王妃放心,奴婢还算机灵。」
「自然是放心的。」楚音若亦笑。
说实话,她也不怕被端泊鸢知道她来见玄华,毕竟她得证明玄华一切安好。就算是现代的绑匪,也要打电话给家属听听人质的声音呢,反正她一个女子也没能耐救人,引不起他什么戒心。
当下,楚音若轻轻迈进院中,只见玄华的厢房虽然反锁着,窗户却开着。她移步上前,摇了摇窗棂,玄华抬头一望,便看见了她。
「以为风动,却是影动。」玄华不由笑道。
「这窗子也不算高啊,爬你也该爬得出来吧?」她皱眉怨道。
「可是院墙很高啊,」玄华摇摇手解释,「能出得了这窗,越得了这墙吗?况且,我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距离彗星来临的日子还有好些天呢。」
「我会在彗星来临之前,想办法让你出去的。」楚音若道。
「怎么,跟端泊鸢谈好条件了?」玄华看了看她的身后,「他允许你来看我的?」
「我偷偷溜进来的,」楚音若道,「不过,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用怕。」
「怪不得你今天穿得这么朴素,有失王妃的体统,」玄华又笑,「所以是在乔装打扮吗?」
「看看,我为你牺牲的真不少。」楚音若道。
「是为了我吗?」玄华却道:「是为了端泊容吧?」
「这跟端泊容有什么关系?」楚音若一怔,「我是为了来看你,为了商量办法救你。」
「你刚才也说了,根本不怕端泊鸢知道你来看我,其实你大可明着跟他说要跟我见一面,想必他也不会不答应。」玄华道,「可是你却用了这么麻烦的方法,能溜进来,肯定费了不少周折吧?说不定,还去求了闻遂公主?」
这小子……真是鬼灵精,居然被他猜对了。
「你是怕端泊容知道你来了比南王府。」玄华笑着继续说:「端泊容要知道你又跟端泊鸢私下见面,醋坛子打翻,看你怎么收场!」
好吧,她承认,这才是她真正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不起泊容了,至少,不能再惹他不高兴了。
「说吧,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玄华又问。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商量。」楚音若叹一口气。
「所以,是叫我自己救自己?」玄华仍然一副玩笑的口吻,「端泊鸢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
「他要我不要赢。」楚音若道。
「萧皇要你们比试的事?」玄华立刻明白了。
「若是不赢,泊容怎么办?雅贵妃封后的事情怎么办?」若是这些目的都没法达成,她等于是输了,楚音若蹙着眉,「我也不能为了救你,就不顾大局啊。」
「什么叫做不顾大局?」玄华翻翻白眼,「说到底,我就是不重要呗!」
「你当然重要,否则我这么苦恼干么?」楚音若连忙道,「明辉,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对我来说,是唯一能回家的路。」
「这么说还差不多。」玄华稍微满意。
「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既能骗过端泊鸢,让他先放了你,又能让我最终赢得赌局,助雅贵妃登上后位,让泊容能当上太子?」楚音若真诚地瞪大眼睛。
「一箭双就不错了,你这是要一箭shè几只雕?」玄华摇头感慨,「贪心啊。」
「等彗星来了,我们就要回家了……」楚音若忽然有些伤感,「我只是想,在回家前,为他……为他们母子,做一点事。」
玄华沉默着,用一种她不曾见过的目光凝望着她,炯亮又深邃。
「好,我知道了,」他终于道,「忘了告诉你,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在华尔街做过事。」
「你?华尔街?」楚音若一怔,「美国的华尔街?」
「不然你以为呢?」玄华无奈地叹息,「我可是金融天才!」
「那你为什么不干了?」楚音若好奇,「因为亏了大本?」
「是赚够了,」玄华道,「见好就收,我又不贪心。」
「所以,你想到让我战胜端泊鸢的方法了?」楚音若大为惊喜。
他略微点了点头。楚音若一向认为他玩世不恭,但这一刻,他的表情却无比正经,让她的心稍微定了定。
锦心果然是细作。
楚音若回到公主府的时候,看到端泊鸢居然也在。想必,就是锦心通的风吧。
这丫头手脚还真快,这几时报的信,倒是无从察觉。
「音若,不是我叫泊鸢来的……」闻遂公主显然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
「知道。」楚音若微微笑道,「公主,比南王爷既然来此,想必也是有话要对我讲,公主可否借个地方,让我俩好好聊一聊?」
「你们聊吧。」当下,闻遂公主挪出了花厅,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端泊鸢不疾不徐饮着茶,就像上次在品古轩一般,他这笑盈盈却暗藏心机的模样,实在让她觉得恐怖。
「听说王爷今天进宫去了?」楚音若道,「怎么又折来公主府了?」
「自然是为了见你。」端泊鸢道。
「王爷知道我在公主府?」楚音若挑挑眉。
「我还知道,你不只来了公主府。」端泊鸢难得说话这般爽快,似乎也不想跟她绕圈子。
「没错,我刚才还去了王爷府上。」楚音若也答得从容。
「想来就打个招呼,尽管来便是,」端泊鸢瞧着她,「我好在府里等着你。」
「我是想去见玄华先生,」楚音若亦坦然相告,「倒不是找你有什么事。」
「为何非要见他呢?」他不由一笑,她这大方的态度多少有些令他意外。
「看他是否安好。」楚音若道,「好歹他也是我的手下,若是为我丧了命,倒成了我的不是,怕遭报应。」
「我不是说过吗,不会伤了他的xìng命,」端泊鸢叹一口气,「音若,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不信任了。」
「我也只是去看了看他,人又没跑,还关着呢,王爷紧张什么?一切不都是在你掌控中吗?有什么逃得过你的眼睛?」
她这话堵得他没有还嘴的余地,他又叹息了一声,不过,这一次倒似紧绷的弦松了不少。想来,他这个人极其自信,也不惧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上次咱们说的事,可有法子了吗?」他忽然道。
「上次?」她故意装傻道。
「父皇强迫我们办的事。」端泊鸢蹙着眉,「这几日我还没去米行呢,想着先与你商量,该怎样不赔不赚才好?」
他这个人,说话可真是够委婉的,分明是想让她故意输了,却说成是要打平手。都这个时候了,还这般虚伪。
「不赔不赚,倒比赔了赚了还要难。」楚音若道,「不如,咱们就分个高下好了。」
「如何分呢?」他彷佛在等着她说这一句话。
「为着玄华先生,自然是不能让比南王府输的。」楚音若道。
「可是为了二哥,你也不能就这样让我白白赢了啊。」端泊鸢道。
「为什么不能?」楚音若道,「若是迟早要分出一番高下,我宁可是你赢。」
他凝眸,企图分辨她这番话的真假。
「我早想明白了,」楚音若继续道,「反正我已经辜负泊容诸多,也不怕再辜负一次。反正他输了,宫里还有雅贵妃替他撑着。可是你……泊鸢,你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提醒自己说话时,语调要尽量低沉,略带沙哑,如此才显得诚恳动情。她猜自己方才的演技还不错。
端泊鸢怔了一怔,还真似被她这番说辞打动了,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柔荑,软声道:「音若,原来你这般为我着想……」
「我想到个法子,」楚音若与他双目对视,强迫自己含情脉脉,「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就打个比方说与你听,你若不懂,只管问我。」
「你说。」他立刻点点头。
「比如,你从别人那儿借了一块玉璧,此璧值黄金一万两,」楚音若缓缓道,「你先把此璧给卖了,过几天以后,再用五千两将它买回来,然后还给人家。如此,你就净挣了五千两。」
「可它既然价值一万两,我又怎么能够以五千两买回来呢?」端泊鸢迷惑。
「对,玉璧的价钱不会这般变化多端,但是米价就不同了,」她解释道:「前日还是两钱十斤,今日便成为了一钱十斤。比如你问别人借了十斤米,前日以两钱卖出,今日再以一钱买进还给别人,你便净挣了一钱。」
「我好像有些懂了!」端泊鸢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惊喜。
「据我观测,最近的米价会一直下跌,」楚音若道,「你只需与米行的易老板商量好,先借他手里的大米,以高价卖出,等过几天,米价跌得更厉害的时候,你再买回同样份量还给他,如此你是必赚不赔的。」
「而米价因为不断下跌,你替二哥原先高价买入的大米,却不断地眨值,」端泊鸢越听越发明了,「所以,他必是输的。」
「不错。」楚音若颔首。
「可是,若米价这几天却涨上去了呢?」端泊鸢反问。
「你大可一见涨就立刻抛出,也不至于会损失多少。」楚音若道,「之后若继续见涨,你就买入便是,反正一路涨上去,都能赚钱的。怕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