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痛。
「奴婢劝过王妃几次,从此王妃出门就只带着双宁了。」红珊十分伤感地道。
「或许是你想多了……」端泊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那品古轩的东西不错,王妃喜欢,比南王向来品味不俗。」
「那品古轩比南王已把它赠给了一个叫做玄华的门客,」红珊又道,「那也早已不是比南王的品味,王妃怎么也不至于会喜欢一个门客搜罗的东西吧?」
「玄华这个人本王知道,」端泊容只觉得思绪乱得很,「也是个世外高人。这便更说得通了,王妃只是去买东西而已,难道她会跟玄华扯上什么关系不成?」
「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古怪,」红珊道,「奴婢只怕玄华是个幌子,品古轩也是个幌子……王妃只是去见他们的主人罢了。」
他觉得这完全没有道理,若是她真跟端泊鸢私下余情未了,这些日子何必在他面前这般浓情密意?她大可像从前那般,对他爱理不睬的,反正他也从来没强迫过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但他却是莫名心慌。
「王爷想去品古轩看看吗?」红珊忽然问道。
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有些秘密,他宁可封存在匣中,也不愿意打开,因为,他害怕会带来无法承受的痛楚。
他宁可就像现在这般,每天当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沉迷于她的柔情似水便好……
他是不是很没出息?此刻已经完全不像从前的自己了。他终于理解,那些史书上的昏君是怎么样了,大概,就是像他一样吧?
楚音若与玄华曾说好,若他有急事想见她,可叫品古轩伙计到王府后门找张管事,就说到了新货。但玄华一般不会来找她,都是她自己隔三差五主动去品古轩。
然而昨天,品古轩的伙计却来了,当张管事禀报她的时候,楚音若吓了一跳。
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状况吧?否则玄华断不会如此。
楚音若也等不了端泊容下早朝,起床后简单梳洗一番后,连早膳也没吃,便往品古轩赶。为掩人耳目,她带上了双宁,但照旧叫双宁到品古轩的街尾去买丝线,半个时辰后再与车夫来接她。
一到品古轩门口,楚音若便觉得不太对劲,这店里的伙计彷佛换了新人,且看她的目光颇为不同。
「给陵信王妃请安,」那伙计对她施礼道,「我家主人在里边等着王妃呢。」
楚音若也没有多言,只径直朝最里边的屋子走去,一般而言,玄华早泡好了茶在等她。
但这一次,她推开门的那一那,整个人都楞住了。
端泊鸢?
没错,假如不是她的幻觉,坐在桌边饮茶的正是端泊鸢。
楚音若脑中轰的一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已经走到了这里,退无可退。
「王爷缘何在此?」她强装镇定,微微而笑。
「这品古轩原是我的产业,我在此喝喝茶有何奇怪?」端泊鸢却道,「倒是皇嫂你,何时与我家玄华先生这般熟悉了?」
「还记得正月里到王爷府上做客,曾与玄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楚音若此刻思绪一片混乱,竭力掩饰道,「玄华先生还替我算过一卦呢。」
「哦,对,有这事儿。」端泊鸢点点头。
「那日偶然路过这里,竟发现玄华先生是此间主人,且眼光不俗,店中货物均得我心,」楚音若道,「从此便时常来光顾,一边与玄华先生品鉴古玩,一边谈论些命理之事,觉得十分有趣。」
「原来如此,」端泊鸢似笑非笑,「其实皇嫂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便好,何必破费?」
「不过是买一些画卷瓷器之类,倒也不值几个钱,哪里好意思麻烦王爷?」楚音若道,「再说人家玄华先生打开门做生意,也要赚钱过日子的。」
「哦,画卷瓷器,是吧?」端泊鸢忽然自手边翻开一本册子,「最近店里的进出,都记在这本账簿上,方才我看了又看,却没有找着皇嫂买的东西。」
什么?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招!
楚音若身子有些发僵。
「所以皇嫂是没有买东西吗?」端泊鸢挑挑眉,「只是来与玄华先生讨论命理之事么?」
好吧,她装不下去了,这小子狡猾得很,她的谎全白编了!
「他是我的细作。」楚音若索xìng道。
「什么?」端泊鸢故意道,「皇嫂说什么?我没听清。」
「玄华是我派到你府上的细作,」楚音若重复道,「这个答案,王爷满意了吧?」
「这倒更奇怪了,」端泊鸢道,「说起细作,太师府派的不少,我皇兄派的也挺多皇嫂何必多此一举?」
楚音若没有马上回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一坐,多磨蹭一些时间。
「给我一杯茶。」她对端泊鸢道。
端泊鸢依旧那般浅笑,从紫砂壶中给她倒了一杯。不得不说,这茶水的香味真是醇厚,也是玄华与她平日喝惯了的滋味,稍稍饮了一口,彷佛整个人立刻心平气顺了,脑子也清醒起来。
「玄华现在哪里?」她问。
「在我府上,」端泊鸢道,「没打听清楚他是什么人之前,不敢放他出来。」
「把他放了吧,」楚音若道,「人家不是替我办事而已,挺无辜的。」
「再怎么样也是细作,哪有说放就放的道理?」
「他又不曾打听出什么,」楚音若摇摇头,「若就此连累了他,很不值。」
「皇嫂到底叫他在我府上打听什么?」端泊鸢侧眸睨着她,「朝中之事,有太师府的细作,宫中之事,有皇兄的细作。皇嫂所为何事?」
「风月之事。」楚音若决定跟这小子斗一番智。
「什么?」他果然神色微变。
「我就想知道,王爷身边有什么可心的女子,如此而已。」楚音若答道。
「皇嫂拿话哄我吧?」端泊鸢脸上浮起一抹涩笑,「要打听,皇嫂早派人来打听了。可我遇见这玄华,不过是这半年间的事,当时皇嫂在水沁庵清修,哪里顾得上关心我?」
「正是因为我嫁了人,不比从前了,」楚音若语调中似有幽怨,「我不知道,王爷是否还像从前那般牵挂我,心中总是忐忑……」
她不知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否演得到位,电视剧里的情景大概跟此刻差不多吧,她必须伤感却又努力克制,方能引得男人垂怜。
「音若」彷佛是被她感动了,端泊鸢唤了她一声。
「玄华是我擅自派的细作,父亲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楚音若继续道,「他也只听命于我,所以,求你放了他。」
「音若,这是何必呢?」端泊鸢终究还是上了当,「我从不知道,你竟如此关心我……」
呵,他聪明至此,原来还是难过美人关。其实,这与聪不聪明没有关系,与爱不爱她也没有关系,男人一般都是如此自信,都以为jiāo往过的女子会对他们死心塌地。
「是啊,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的,」楚音若抬头,凝望他的眼睛,「就算我强迫自己忘了枫丘,忘了梨花树下的许诺,还是情不自禁,想打听你的消息……」
好歹,她看过几本罗曼史,懂得些甜言蜜语,还学电视说得哀婉而无奈,任何人听了都会动心。
端泊鸢静默着,半晌后,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还好,只是握着手,她真怕他一感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她可真是引火烧身。真该感谢古人的含蓄。
「音若,我也很牵挂你……曾经一度,我以为你不再理睬我了。」
「我也想不再理睬你,」楚音若幽幽道,「泊鸢,若是我们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倒是最好不过了。」
「没了你,我怎能欢喜?」端泊鸢叹息道,「这半年,我总想着要去水沁庵看你,可是,我又怕打扰你,又怕二哥知道以后,会对你更加不好……」
倘若不是知道了薄色的身份,或许她就被这番话骗得热泪盈眶了,然而,早已看透了他的为人,便没了天真的幻想。
「音若,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针锋相对呢?」端泊鸢忽然道,「若有刀子,也不该伤了彼此才是。」
「针锋相对?」她一时不知他所指为何。
「虽然皇命难违,但我们大可瞒着父皇,保全彼此啊!」端泊鸢又道。
呵,说了半天,他是在说萧皇强迫他俩比试的事?
「但皇命确实难违……」楚音若道。
「不如,咱们找个法子,一个万全之策,不分输赢,如何?」他道出了重点,「到时候,向父皇jiāo了差,我也把玄华放了,如何?」
端泊鸢果然仍是端泊鸢,她就知道几句深情之语打动不了他,即使被打动,也抛不去他自私的本xìng。
他这番话,看起来是为了彼此都好、是在与她商量,其实是在威胁她。他知道,她一则想向萧皇jiāo差,二则想保全玄华。
她还是道行太浅,比不得他宫斗多年,满腹诡计,铁石心肠。
「好,我想想。」楚音若答道。
现下,她得使缓兵之策,让自己有应对的余地。这一刻,她感到孤独无比,平时还有玄华可与她商量,现在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第十五章 巧设赚钱圈套
楚音若回到陵信王府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这个时候,端泊容早下了朝,发现她不在家了吧?她心里不断打着鼓,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跟他提过要出门逛逛,但那毕竟是个谎言,她实在做贼心虚。
屋里燃着熏香,是她平素喜欢的水仙味道,红珊那丫头也不在,大概到小厨房忙去了。
楚音若定了定神,打发双宁去找红珊,独自端起茶水,倒了一杯,却感觉今天府里出奇地安静。
大概平素也是这般安静,但因为心里忐忑,就觉得这份寂静像是风雨yù来的前兆。
她本想叫双宁先去打听端泊容是否已经回府了,是否在书斋处理公务,还是出门会见官员了,可向下人问起了她……可是,心里没来由的仓皇,倒是不敢去打听了。
茶水饮了一杯,心里仍旧不安定,她忍不住站起来,打算亲自去书斋看看。若他不在家,就当散步舒缓一下情绪好了。
然而,一打开门,她便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走廊处,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双眼正凝望着她。彷佛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他并没有换上平素回府后的家常便服,却也没有穿着朝服,实在弄不清他去了哪里。
「泊容」她低唤他的名字,微微而笑。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话语就卡在了喉间,因为,她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掩饰的谎言。
她实在不忍心对他说谎。
他也沉默,忽然就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她能明显地感到,他身上似乎汗涔涔的,现在虽然天气已经和暖,倒也不至会热到这种地步。他刚才,到底去了哪儿?
「怎么了?」楚音若忍不住问,「泊容……」
她话还没落音,他忽然就低下头来深吻封住了她的唇,这让她身子不由一僵,毕竟这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游廊之上。
他平素温文守礼,断不会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做如此出格的事,虽然在卧房之中,他还满放得开的……
他此刻的吻,不同于平素的深情温柔,带着一丝霸道,彷佛有什么怨气想宣泄,他的身子亦在不断颤抖。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随后决定不再动弹。随他高兴就好,毕竟她确实做了亏心事,这当下,应该乖乖的。
他吻了她良久良久,幸好没有下人经过,她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主动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窒息之前终于放过了她,面颊贴着她的耳际,微微地喘息。
「泊容,到底怎么了?」楚音若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没什么……」他终于回答,「只是想了你这半日,你却不在家。」
「我……逛街去了,」楚音若结巴道,「昨儿晚上,不是告诉过你吗?」
「知道,」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只是回来看不见你,无端便觉得紧张了,好像你会走丢似的。」
紧张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楚音若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埋得很深很深。
「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故意笑道,「有双宁他们跟着呢,哪里就能走丢呢?」
「你在水沁庵那半年,我时常觉得你走丢了。」端泊容低声道,「想去看你,却没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看你……」
他是她的夫君,怎么会没资格?看来,他爱她爱得太深沉,把自己变得如此卑微。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就是卑微到泥土里,而后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
「就算走丢了,我也会找到回来的路,」楚音若一语双关的回答,「泊容,你该相信我。」
她想,她应该给他一颗定心丸,不要让他胡思乱想。虽然,她确实瞒着他许多事,但那是为了一个欢喜的结果,只是这其中过程不能被他知晓。
「你有时候不够机灵,」他轻抚她的发丝,亦意味深长地答,「我怕你迷路。」
其实,他方才去了品古轩。
他对自己说,应该相信她,不要单听红珊的无端猜测就胡乱怀疑,但他还是忍不住独自骑马去了品古轩。
他勒马立在巷口,旧墙遮掩处,等了许久,才见到她从品古轩里走出来。她的神色有些仓皇,亦有些凝重,她失神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双宁唤她,她才上了马车。
她显然不是来逛街买东西的。因为,女人买东西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的。
他又等了很久,她的马车远去了,便看到了端泊鸢从品古轩里踱出来。与她的神情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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