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
那天,她第一次见他穿红袍。
不同于白衣的温文尔雅,不同于黑衣的王者风范,不张扬、不刻意,却如燎原之火,烧进人的心里。
那天,她第一次对他冷言冷语。
是真的生气。
气他不信她,一再试探。气他不懂爱,不会爱,一再伤害。
可是那天啊,他也第一次认真地跟她说了对不起。
没有解释,没有推脱,只是望着她,目光沉痛。
其实她都明白,明白他已经放下执念,明白他是真的抱歉,可是……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原谅。
倒不是说无法原谅他的不信任,他的试探,他的伤害,就是心里梗着一道疤……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成河的血……
忘不了,过不去。
每每闭上眼,那些荒凉的景象就会在脑海浮现浮现,挥之不去。
无数次半夜被噩梦惊醒,感觉眼前一片血色,像是有无数声音在四周哭泣,戳着她的心窝,让她不得安生。
这些年,她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去赎罪,可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补不了的,赎不了的。
那一切,她和千铘欠下的一切,将如跗骨之蛆般,伴随她一生,让她永远无法安宁。
想见,不敢见。
不如不见。
“阿梧。”
白清梧翻身坐起,屏住呼吸。
半天没有声音。
她皱了皱眉。
“阿梧。”
白清梧竖起耳朵。
“睡了么?”
白清梧跳下床,一个没注意崴了脚,疼得她直“嘶嘶”吸气。但也顾不得去管,踢踏着鞋就赶紧跑去开门。
可手刚触上门又缩了回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靠着门坐下,再无法支撑。
闭上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两颊滑下。
门外之人像是能体会到她的感受,没再说话,但她知道,他没离开。
良久,她轻轻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走吧。”
“别再来了。”
“煤球也带走。”
院子里,男人一袭白衣,黑发用玉冠规规整整地束起,黑白对比着,就像是将将从水墨染的画里走出来。
良久的沉默。
固执的坚持。
夕阳西下,暮色霭霭。
玉兔东升,月满西楼。
“好。”他终于开口。
即将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冲出,将他紧紧抱住。愣了一瞬,他更用力地回抱过去。
四下俱寂,静得能听见她的轻轻抽泣。
心疼,心酸。
千百万年来,头一回想哭。
与君相拥,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到了巨大的bug,心里很不舒服……白清梧是心很宽的人没错,可是心再宽不该这么轻易就原谅千铘。即便能原谅他对她的伤害,也不可能忽略掉那么多人因他死去……他们之间多了太多的鲜血,那是不可忽略的隔阂,如果仅仅因为千铘一句道歉就原谅,就忘了,那就不是白清梧了……对不起,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这两天我会把这两章删了改改……这个故事没写大纲,都是凭着感觉走,很多地方逻辑其实是不合理的,如果有妹纸发现了希望能够提出来啊,感谢#(揪耳朵)
第54章 过眼云烟(修)
妖族王宫。
一行衣着清凉的舞姬鱼贯而出,花容失色。
宫殿里,器物坠地的噼里啪啦碎裂声不断响起,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门外侍从的心上,让他们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妖后终于赶来。
涂山家的紫狐,涂山诺兮,永远都是慢条斯理优雅迷人的,但那向来挽得规整的发髻却有一丝凌乱了。
“怎么回事?”她问。
侍从回答不知。
涂山诺兮也不怪罪,自己推门准备进去,却被侍从拦住。
“王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包括本宫?”
侍从面有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事实上,照王上吩咐的原话是,尤其不许王后进。
涂山诺兮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手,退到一边。
“那,本宫在这儿等。”
许久之后,宫殿里摔砸东西的声音终于停了,四周安静下来。门外的气氛却更加压抑,侍从们一个个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
良久,宫殿里传出王的声音。
“让云胡来。”
“诺。”
有侍从离开,火急火燎的,生怕慢一点会被王上宰了。
涂山诺兮看了眼紧闭的宫门,微微笑了,拳头却在袖中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
“本宫突然有些头晕,先回去了。不必告诉王上本宫来过。”
“诺。”
涂山诺兮转身离开,步履轻盈,不紧不慢,依然优雅迷人。
云胡走进宫殿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姑且忽略这满屋子的狼藉,但那浓郁的酒味……
胡林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不得饮酒,他便因此戒了酒。不过那时,还没到讨厌酒的地步。
直到在姑惑山,胡林为了接近白清梧灌了无数,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从那以后,他便十足的厌恶酒了。
那个时候,每天夜里,白清梧美梦正酣时,胡林都在因饮酒整宿整宿地呕吐,食物吐完了就吐酸水,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方能罢休。
云胡看着他疼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恨不能替他受着。
那个时候,不是没想过阻止的。
但最终还是没有。
因为他明白,以胡林的xìng子,若自己阻止,他不仅不见得会听,反而可能变本加厉。
那样,只会让他们变得生分。
他从来没有阻止过胡林做他想做的事,只要是胡林想的,即便他再不赞同,也不会阻止。
包括最后,他为白清梧放弃生命。
但现在,他的的确确后悔了。
胡林死后,他开始反省自己做的这一切。
没意思得很,真的。
一开始,为什么想要变得强大呢?除了不被欺负和保护胡林以外,还有一个他不愿提起不愿承认的原因……
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娘亲是凡人,在生他时死去。
本来他也那么以为,所以每每被欺负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若娘亲在,定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别人的谈话。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娘亲根本还活着,不过不是凡人,而是高傲虚伪的神族。她嫌他血统污秽,生下他便回了神界。
然后他才明白,原来小时候想象中会温柔待他,不让人欺负他的娘亲,都是假的。
他想,他得找到那个女人。
至于找到之后又如何,再说。
凭着一颗狠辣无情的心,他终于做了胡狼的家主。在他的带领下,胡狼不断壮大,最后成为魔界最大的佣兵团。
可是,这怎么够?
只做一个商人,怎么够?
他听说魔后整日闷在宫殿,侍弄庄稼无果,很是烦闷,于是便托人将有关姑惑山的书放在显眼的地方,以姑惑山丰富的植物为诱饵,引她上钩。再在姑惑山装作偶遇,然后利用戎强对她施恩,与她结jiāo……
当然,若那书不足以吸引她,他也有别的办法与她结jiāo。
然后,他就能进一步,与魔君结jiāo。
所以,是他亲手,将白清梧带到了胡林面前。
是他亲手,将胡林推进了万丈深渊……
若能重来一次,他会带胡林远远的,离白清梧远远的。
哪怕,此生都无法找到那个女人,那个他该唤做娘亲的女人。
胡林才是他最重要的啊。
比什么都重要的。
“云胡,你过来。”
银缕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朝他走去。他尽量忽略屋子里的酒味,不让自己的厌恶太明显。
“王上。”他在银缕面前跪下。
“你过来,”银缕拍拍身边,“坐这里。”
云胡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银缕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唇角一勾:“怎么不看本座?嗯?”
云胡看向银缕。
他本来的银发换做了一头青丝,未曾束起,散在肩头,宛若上好的黑色锦缎。
他不再穿紫袍,换了翩翩白衣。
他的右眉微微挑着,气势盛气凌人。
云胡不由叹息。
原来,爱得深了,不自觉便会活成他的样子。
银缕挑挑眉:“好看么?”
云胡点头。
银缕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是毋容置疑的。若他生做女子,只怕六界第一美人的位置就得换人了。
只可惜……
银缕微笑:“本座也觉得。”他移开目光,拿起案上的银杯一饮而尽。他望着前方,自言自语般,“奈何生做了男儿身啊……非他心头所爱,再好看,有何用?”
云胡明白。
今天,白清梧跟魔君回去了。
想着又自嘲地笑了。
是了,非他心头所爱,再如何,又有何用?
银缕如此,胡林、他,又何尝不是?
“你知道么,这些年,我无数次想杀了她。可他一直在那里,不论她去哪儿,他一直在那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抛弃了她,以为他一直在利用她,只有我知道,不是那样。”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他一直守着她。”
“只是她太蠢,这么多年,竟没有发现。”
“多蠢啊!她还自以为藏得很好,没有人找到她,可能么?”
云胡有点佩服自己,竟没被银缕这一番“他她”给绕晕。
“现在,战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银缕盯着掌中银杯,自嘲地勾勾唇角,“都结束了啊。”
“也有好事不是么?”云胡说,“至少,这次战争让妖族多了十座城池。”
“呵~”银缕轻轻嗤笑,“谁在乎?”
呵,赢了天下,输了他。
谁在乎?
魔宫,栖梧宫。
白清梧看着对面托着下巴,抱怨紫玺太黏人的橙舞,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白?”橙舞在她眼前晃晃手,“干嘛一脸同情地看着你橙舞姐姐?”
“同情?”白清梧摇摇头,“没有啊。”
“嘁~”橙舞抱着胳膊往后一靠,胸前曲线撩人,“小白啊,想骗橙舞姐姐,你还得再修炼个万二八千年。”
白清梧:“……”
“你有事瞒着我。”橙舞肯定地说。
“没有啊,”白清梧扯出笑脸,“我能有什么事?”
“唉,”橙舞凑过来,拍拍她的肩,“其实,姐姐都知道。”
白清梧心里一咯噔:“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看着我跟紫玺感情好,想起你和魔君,觉得心酸了?”
白清梧微微低头,藏住表情。
“……是。”
橙舞抱住白清梧:“不哭啊小白,姐姐抱抱。”
白清梧:“……”
“小白啊,我知道你怪魔君,可他到底是一族之君,有时候真的很身不由己……就拿这次议和来说,他抗的压力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而且啊,凡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是这么说的吗?不管了,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总不能怪他一辈子。”
“使xìng子可以,但也要让他尝到甜头,让他离不开你,男人嘛……”
橙舞凑到她耳边,声音沙哑迷人:“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关于,如何抓住男人这件事……”
白清梧抬起头,微笑:“好啊。”
橙舞缩回身子,抱着胳膊,嘴角噙笑,妩媚妖娆。
“首先啊,你不能太把他当回事。你把他当回事,他就不拿你当回事了……”
白清梧看着滔滔不绝的橙舞,微微笑了。
这样很好啊。
真的,很好。
一个人痛苦总比两个人好。
忘了好,就忘了他吧。
橙舞啊,请你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第55章 褚颜
东之极,甘渊。
现下正是卯时,金乌将将露出海平面半张脸,犹如半遮面的羞涩少女。
霞光映满天际,如同画家不小心打翻的彩色油墨泼洒一片。
无垠的海岸,浪潮翻涌,雪白的浪花争相追逐着,涌上,退去。
白色、黑色的巨大海鸟在海面滑翔,某一下,猛地冲上云霄,发出兴奋嘹亮的鸣叫。
岸边,巨大的扶桑树默然静立,翠绿的枝叶如玉山的玉髓般,在微凉的晨风中,缓缓摇曳。
距离扶桑不远,两个男人面朝着大海,长身而立。
其中一人着暗金长袍,国字脸,蓄了三寸美髯,眉目冷肃,唇角两边法令纹深刻。他负着手,不苟言笑,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另一人则着一袭黑袍,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略薄,显得有几分凉薄。他身材高大挺拔,气势凌人,虽只是随意地站着,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金袍男人说:“答应你的,孤皆已做到,那你答应孤的,何时兑现?”
黑袍男人说:“快了,岳父大人何必心急?”
这个称呼让金袍不太高兴,他嘴角的法令纹更深了。但他似乎对黑袍男人有几分忌惮,因此哼了一声之后,终究还是做了妥协。
“最好快些罢!”他说。
金袍男人说罢转身,身形闪掠间,很快消失。
海风咸湿,海岸金黄。
黑袍男人神色淡漠,眉目如画。他微微仰
着头,闭上眼,睫毛细密纤长,如两把刷子般。
“还是没变。”他轻轻呢喃,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两颗小小的太阳,“是否唯有你,才是永恒?”
高高的天空上,初升的朝阳美而壮丽,那耀眼的金黄中,隐约可见一只金色巨鸟,它高昂着头颅,宽大的双翼舒展开,优雅美丽如斯。
魔宫,栖梧宫。
这一日,白清梧醒得并不早。
昨晚,她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yīn霾天空,铜剑枯骨,漫山遍野如血一般的曼珠沙华,以及……那个红袍男人。
这一次,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再熟悉不过的。
爱到极点,也恨到极点的。
那样一张脸。
半夜惊醒,她在床头屈膝坐了许久,不由得想起将那个梦与前些日子在神族军营外的那个幻境。
脊背有些发凉。
她想了许久,很多东西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依然没想明白……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需要跟千铘谈谈。
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然后再醒来时,便已经接近巳时。
白清梧揉揉眉心,翻身起床。
出了内室,大殿里,千铘倚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将轮廓细细剪影,精致得如同一幅绝美的传世名画。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千铘侧了侧头,看到她,放下书走过来。
“饿么?厨房里熬了小米粥,让她们给你端来。”
“不饿,”白清梧摇头,看向千铘,“我近来瞧见个故事,觉得甚是有趣,想说与你听听。”
千铘说:“好。”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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