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一谈,若所言认真,叫她该如何去做,如今和虞子君虽再难续缘,可为了一具尸首,便要牺牲掉一个活人的xìng命,值得吗?
沐夕扫了眼四周,风灵的身后,横摆着一副担架,盖着张白布,应该是量的尸首不假,想罢袖中匕首缓缓落入手心,杀意渐起,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草丛里,也似有异动。
百川文泽依旧轻笑不止,望向沐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示:“在下奉劝沐姑娘不要鲁莽,若是沐姑娘应了在下这个条件,你可以带着将军的尸首离开,若是不然,恐怕你那几位手下也只得一同留下,与将军一同陪葬。”
话落,风灵缓缓抬起手臂,腕上的银铃铛铛作响,以三人为中心,四周不停有黑影闪过,沐夕双唇紧闭,眉头微蹙,远处一抹寒光映在她侧脸,腾起阵阵杀意,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今日势必要带着量的尸首一同离开。
“子君兄,若是你再不出来,恐怕在下也保不住这位美人的xìng命了,日后,你如何去向那位沐侯爷jiāo代?”
沐夕闻言身形一震,忽地转身望去,见那团漆黑的夜色中,一道熟悉的人影渐渐浮现,沐夕这才明白,原来将才周围的阵阵异动,是因为他引起的。
同行之人,还有秦震,他手握长剑,站立一侧,沐夕认得,那把剑正是虞子君的佩剑冷锋。
“你说的没错,莫说沐侯爷那里难以jiāo代,我自己心里恐怕都无法jiāo代。”
虞子君款步至沐夕身旁,将她护住,低首望着她,淡声了句:“有胆赴宴,却无力全身而退,简直愚昧。”
沐夕愣愣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责怪她,往昔jiāo谈,他甚至不愿重言,生怕吓断了连住两人的那条红线,想来也对,如今与他隔阂丛生,自然是没了好声好气说话的必要。
百川文泽见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好一个英雄救美,今日在城墙之上还未救够,莫非此刻又想故伎重演?”
虞子君鬓角染霜,眉间似雪,扫了眼百川文泽两人,凛冽的夜色中,风灵缄口不语,神情最是平静,也唯有她,带给虞子君一股强烈的杀机。
与瑾打惯了jiāo道,他似乎一点也不受风灵影响,上前几步,示意风灵身后的担架,凛声道:“他是我陈朝将士,即便是一具尸首,也是我陈朝的人,你带不走。”
“噢?”百川文泽缓缓敛起笑意,饶有兴致的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在战堂大营外,我是如何带不走这具尸首的?”
话音刚落,百川文泽头顶忽地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他下意识用手遮挡眼前,待那道寒光消失,才缓缓睁开双眼,虞子君依旧站立在原处,与之相视,神情淡然。
一滴热血,从古松之上淌落在他脚尖,百川文泽侧身相望,几步开外,风灵正仰首相望,眸中虽是平静,横在她颈上那把短刃,却蠢蠢yù动。
远处望去,一道倩影倒悬古松之上,手中两把短刃,冒着阵阵寒光,横在风灵颈间,白哲的皮肤,透着丝丝血迹,令百川文泽心中一沉,望着虞子君,凝声道:“放了她,否则,你们谁也下不了这道山峡。”
虞子君脸色渐渐yīn沉下来,连沐夕心中也为之一倾,只见他眨了眨眸子,云淡风轻的唤道:“瑾。”
古松之上,瑾如同一道魅影,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听到虞子君一声令下,她掌心运力,眼见两把短刃已有闪动之意,百川文泽终于是无法继续冷静,言辞颇为激烈的讽刺道:
“虞子君,你果真不失三军统帅的风范,竟以女子相要挟,作为自己保命的筹码,你不觉得可笑吗?。”
虞子君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只淡淡回声:“彼此,你以一具尸体引小夕前来,倍加为难,莫非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统帅风范?”
百川文泽面色yīn沉,局势剑拔弩张,两侧草林之中,不知暗藏着多少名杀手,这是风堂与龙影卫的对决,也是虞子君和百川文泽的博弈。
沉思片刻,百川文泽缓缓移开视线,明眼可见,他已是妥协,虞子君随之唤秦震上前:“去将将军的尸首带走,好生安葬。”
“是,主上。”
秦震应付一声,阔步上前,至百川文泽身前,顿了片刻,弯腰将量的尸首扛在肩上,朝来时的方向退去,沐夕随之跟上,虞子君见她要走,顿时面显忧色,伸手相拦:“你要去何处?”
“我要亲手安葬他。”
沐夕顿了顿步子,语气哀伤,立在风中,单薄的衣衫,令她的背影十分孱弱,虞子君心生惋惜之情,回过视线,对百川文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姑娘再送我们一程,两个时辰后,自当完整归还。”
百川文泽怒目相视,咬牙切齿道:“虞子君,你不要得寸进尺。”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泰然自若,局势一直都在虞子君的掌控之中,即便山峡之下,他坐拥千军万马,也丝毫派不上用场。
那番话语,虞子君置若罔闻,如同空气,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瑾也随之跃下古松,手中短刃却不曾松懈半分,风灵站立半分,似想与他说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
眼睁睁的望着风灵被瑾挟持,百川文泽不敢妄动,只能任由她被瑾带走,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无助,那种濒临绝望的感觉,此刻,他心中终于也是体会到了。
虞子君等人离开之后,孤峰之上,寂静异常,百川文泽仰首望着那古松之上,躺着一具已经没有生息的风堂杀手的尸体,嘴角,一股狡黠之意猛然乍现:“虞子君,你会后悔的!”
秦震扛着量,沿着山峰上的小道,一直走,不曾停歇,沐夕神色低迷,寒风彻骨,让她时不时的清晰一阵,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前方只剩悬崖,沐夕才停下疲累的脚步,对秦震道:
“就在这儿吧!量生前一直喜欢站在最高的地方,他说只有那样,才能配得上心中所爱之人。”
“好。”
秦震答了一声,将量放下,明月高悬,将这片山峰照得澈亮,一眼望去,此地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枯树林立,十分静谧,不知何时,一排身着赤红战袍的人齐立在沐夕身后,神情凝重的望着倚在树下,面色苍白的量,他们明白,逝去英魂,再也不能复生。
虞子君则站立在十步开外,一手背负,他在意的,并非是量的死,而是他死后,无形中却伤害了他最在意的那个人。
“他们,为何会流泪?”
说话的人是风灵,她的声音,有几分冷,沁人心脾。
“因为他们有感情。”虞子君微微侧身注视着她,他清楚风灵为何会提着这样简单的问题,与瑾一样,堕入杀手的行列,便要剔除所有的情感,瑾做到了,是因为虞子君更绝情,而她却无法做到,这也是风堂无法与瑾对抗的原因之一。
☆、安葬英魂
“感情?”风灵轻启嘴唇,做凝思状道。
虞子君徐徐点头:“没错,你做不到绝情,算不上称职的杀手,百川风泽与你什么关系?”
风灵轻启薄唇:“他是我上司。”
“你在说谎。”虞子君注视着她的双眼,淡声说道。
风灵垂下眸子,默然不语,虞子君来回踱步道:“若只是为上司报仇,你第一眼看我时的恨意,不会那么强烈。”
风灵忽地抬眸相望,她现在终于明白,百川文泽与面前这个男子对阵时,为何会万般小心,虞子君的那对剑眉之下,是一双能洞穿万千事物的眸子,而她,却在其中找寻不到一丝破绽。
“我可以过去吗?”风灵微侧身子,望着不远处的沐夕等人。
虞子君顿了顿首,轻轻点头,瑾见状拧了拧眉,冷声劝道:“主上?”
瑾只说了半句,便见虞子君脸色一沉,眸中一道寒意猛地shè出,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剑,直逼她心神而去,瑾迅速低首,避开那道锐利的视线,将短刃放下,退至身后,不再多言,风灵愣了片刻,慢步朝沐夕那边走去。
“你来做什么?”
圆月缩进云层,夜空中,寥寥黑烟升起,亦如沐夕的神色,暗淡不已。
风灵虽代任风堂堂主多年,却始终做不到无情无义,她垂下双手,淡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沐姑娘不要伤心过度。”
不知何时,她已经褪下冷血杀手的外表,有了儿女柔情,沐夕猛地站起,夺过身旁一名赤狼卫手中弯刀,直指风灵咽喉,冷哼道:“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若是百川文泽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说完,又晃首轻笑几声:“对了,我忘了你是一名杀手,不过若是你死了,他一定会尝到这种滋味!”
沐夕大声嘶喊,手中长刀,如同天空弯月,冒着阵阵寒光,狠劈而下,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也没有人阻拦,风灵轻闭上双眼,一滴清泪缓缓淌下脸颊。
“够了!”
伴随着虞子君沉声一喝,沐夕手中弯刀忽地凝滞在风灵额前,她缓缓侧过身子,望向虞子君的眸子里,蒙上层层水雾。
冷风拂过,荒草飘摇,吹散了她额前的秀发,虞子君款步上前,如往昔一样,替她整理好耳鬓发髻,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手中的弯刀猛地垂下,强忍住哽咽的心,颤声道:
“为了一个害死量的杀手,你不惜与我决裂?”
决裂?
他怎敢有这样的想法,他敢孤身闯入战阵,挥剑与千军万马搏杀,亦敢行过大漠草原,雪山之巅,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替她挡箭御敌,唯独不敢言语决裂,不敢失去她。
秦震与赤狼卫将量的尸首埋葬好后,见到这一幕,都于心不忍,虞子君强忍住内心的悸动,转身仰首叹道:
“小夕,你可知量是因你而死的,龙影卫和赤狼卫因此损伤大半,阿浪从未历经沙场,也拼命护你周全,将才若不是这位姑娘配合,恐怕你身后的这些赤狼卫,都要殒命在此,我拦住你,无非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
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狠狠刺在沐夕心间,她泪眼婆娑,止住泣声,不敢置信的望向虞子君的背影,又听他徐徐开口道:
“往昔万般由你,这一次,只能靠你自己,若是量在天有灵的话,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般愤世嫉俗的模样,你好好想想吧!”
“秦震,我们走。”
虞子君下定决心,袖袍一挥,提步离去,瑾与风灵随后跟上,沐夕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不停浮现量身前的模样,她低首注视着坟前墓碑,赤狼卫卫长量之墓几个剑锋镌刻的小字,静静的躺在上面,十分安详。
沐夕弯下腰,伸手细细抚摸墓碑,望向身后赤狼卫为首之人,喃喃自语:“赤阳,真的如他所说,是我错了吗?”
那名唤赤阳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我等随小姐来此绝无悔意,如今小姐平安无事,相信大哥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你不说,便是默认了。”
沐夕缓缓起身,语气低靡,赤阳见状微微颔首,将弯刀斜挂腰间,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沐夕:“对了小姐,大哥之前曾叫属下将这个jiāo予小姐,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总算是可以完成大哥jiāo代给我的使命了。”
赤阳双手将信封递至沐夕面前,沐夕侧身注视一阵,有些迟疑的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一行墨黑色的字体,映入她眼帘。
慕家少主之母,乃府中下人云娘。
她快速合起信条,微微泛红的眸子里,弥漫着一层水雾,当初叫他利用职能之便,替慕云欢找寻他失散多年的娘亲,如今虽是找到了,这条消息,却需要赤阳来传达,这叫沐夕心中,如何不生喟叹。
况且在此之前,她心里便已经有数,如今确信了云娘的身份无疑,沐夕自然为慕云欢感到高兴,可量之死,却让她身边少了一位至亲之人。
蒙蒙夜色,山峰上的道路坎坷曲折,北方七月,已是严寒之地,虞子君一行人临步于山峰之上,阵阵冷风拂面,削磨着他原本坚毅的内心,那挥袖离去的一瞬间,他用尽了多少的决心。
借助月光,行至半山腰,虞子君止住脚步,回声吩咐了句:“瑾,你去跟着赤狼卫,莫让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瑾目光深寒,凝视面前的风灵:“那她该怎么处置?”
虞子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儿不用你cāo心,记住,不许他们有任何的意外。”
瑾愣了愣神,屈身道:“是,主上。”
“是不许她有意外,还是他们?”
瑾离开后,风灵抬起眸子,注视着面前这个同样深不可测的男子,轻声问道。
“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你的命,除了百川文泽,没人在乎。”虞子君一手背负,语气冰冷,将视线移向悬崖之下的那一片幽暗,未曾多看她一眼。
他的眼神,夹杂着层层冰霜,令人看了刺痛不已,风灵漫步凑上前,却见秦震将手中冷锋一横,凝视着她,一时间,三人缄默不语,气氛十分僵硬,夜的寂静,在这一刻展现得透彻淋漓。
或是忍不了这股压力,风灵抬手推开剑鞘,忽地咯咯笑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既然怕她离开,将才为何不留在她身边,现在又派人前去监视,假名保护,真是滑稽的很。”
此刻的风灵,褪去了之前的单纯模样,一言一语,都夹杂着一股妖媚的气息,那看似轻松的笑意,实则如蛇蝎般yīn深,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万般挑拨,虞子君神色没有一丝颤动,他依旧平视着前方,淡淡开口,王者气魄,不怒自威。
“你走吧!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风灵神色一怔,望着面前这个神色波澜不惊的男子,她实在找不到一丝破绽,更加不敢用命去赌,赌虞子君是否会实行诺言,她拧了拧眸子,心中忐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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