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没有察觉,每十日心口就会疼痛难当?”
桓冲闻言猛然望向谢祈,谢祈淡淡道:“不错。”
俪川道:“说起来也不知你遇到何方圣手,竟能用yào克制这蚀心蛊,只是这蛊无yào可解,虽能压制,有朝一日终会发作,吞噬你的心智。”
谢祈叹道:“不知我何处得罪了姑娘,要受这酷刑。”
俪川端详了他许久,只觉得恍如初见般心动,轻声道:“哪里是得罪,爱你还来不及。”
见谢祈只是望着她,叹道:“你果然都忘了”
继而道:“这蚀心蛊的母蛊在我身上,若你不离开我百丈之外,这子蛊的dúxìng便不会发作,我下这蛊,原是让你不要离开我。却没想到你如此狠心,还是悄悄走了,连自己的命也不顾。”
谢祈心念百转,看来这身体的原主与俪川真的有一段情,俪川见他不语,开口道:“所以你是因为失了记忆,所以才没有回来寻我,是也不是?”
谢祈望了她片刻,回避了这个问题,却开口道:“我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俪川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之后怅惘道:“我是在那处断崖下见到的你,那时你伤得很重,眼神却闪闪发亮,让我心动。我将你背回寨子中,养了许久,那些伤才慢慢好了。”
“你只说因你拿了别人东西,那人便要寻你。我发觉你平日不爱说话,也不愿与寨子中jiāo往,但对我却不同。”
“直到那日,你采了朵花与我,我才知道你对我心如我对你一般,心中甜蜜,然而没过几日,你却告诉我寻你的那人来了,你要走。”
“我求你带我一起走,你却不答应,我便给你下了蛊,想着这样你便不肯离开我了,然而没想到你却还是不辞而别。”
自你走后,我心中怕得很,又后悔,宁可你弃我而去也不愿见你dú发,只是我寻了许久也不见人,只道你已不在身世,伤心得想与你殉情,直到遇到了那人,对我说你还活着,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谢祈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俪川望了他片刻,开口道:“你们汉人的官,我也不懂,他说有办法可以让我见到你,只是一切都需听他安排。”
谢祈思索片刻,抬头深深望住她道:“你说的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姓陆,对不对?”
俪川道:“不错,之后他便将我带到帝都,却告诉我你可能遭了变故,已经不认识我了,让我与阿弟扮作一对母子,我心中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却只能听他安排,之后他便让府上的小公子领着我们去寻你。”
“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将我与阿弟认作母子,我只以为你是失了忆,但后来你将我们安排在那宅子中许久不来,我才知道你是变了心。”
谢祈冷汗涔涔,终于明白为何俪川出现之时是陆绯带着他们,大约这一切都是陆纪的安排,只是陆绯天真,应当被蒙在鼓里。也正是如此,当时他才并没有怀疑,继而犯下了一个大错。
若他是真的谢祈,自然知道俪川与那孩子是姐弟而非母子,而他却径自将这母子认下了,反而暴露了自己并非谢祈,这便是陆纪的试探,却不知他究竟是从何时起来时怀疑自己的身份,走的这一招妙棋。之后他询问自己,曾用失忆搪塞,却也不知道他相信了自己几分。
桓冲自俪川开口,便一瞬不转地望着谢祈,此时见他面色苍白,撑着起身,竟一点点站了起来,一手搂着桓月,一手持剑,向着他走来。
俪川惊道:“你竟能挣脱着傀儡丝。”
桓冲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却还是勉力压制那傀儡丝的控制,走到谢祈身边,按住他手上,与他靠在一处,将剑横在身前。这似乎耗费他许多精力,谢祈见他唇角隐隐溢出一丝鲜血,心下一沉,桓冲似知他所想,低声道:“无妨。”
俪川冷道:“挣扎也无用,一会有你受的。”之后看了看桓冲怀中的桓月,又看了看谢祈,沉声道:“你曾发过誓,今世只爱我一人,现下是不是变了心?”
谢祈现在三人xìng命全在她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已非原主,只能低声道:“自然不是。”
俪川冷道:“我却不信。”她望着桓月道:“这丫头生得如此美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不待谢祈回答,便又开口道:“此番我带她来,便是要验证这件事,说完又从身上不知摸出两条黑黢黢的虫子来。
桓冲的剑已架上了她脖子,然而俪川一使力,那傀儡丝便发作起来,两人都无法再动一下,谢祈皱眉,俪川却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捏着他的下颌便将其中一条虫子塞了进去。
那滑腻的感觉实在难受,谢祈咳得撕心裂肺。
桓冲沉声道:“你做什么。”
俪川道:“怎么,心疼你那未来妹夫?急什么,还不知他做不做的成。”
桓冲不语,勉力抬手拿剑指着她,俪川道:“呵,竟然还挣扎,这傀儡丝越挣便越痛,我倒是佩服你的忍耐力。”接着又伸手拍了拍桓冲的脸道:“长得怪俊,倒不忍心杀你,然而你若再这么不老实,休怪我无情。”
谢祈咳了半天,闻言想让桓冲放手,撑着地望着他道:“无……无事。”
俪川冷道:“放心,没有dú,不过是一对情蛊,你吞下一只,另一只便只认你心上之人。若是一会这只认了我,证明你未变心,一切好说。而若是这只认了那丫头,呵呵,便都别想活着出去。”
谢祈未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心中一沉,想编个什么话回转过去,俪川却不理他,径自放了另一只虫。
谢祈只见那黑色虫子在地上缓缓爬了一会,却是想着俪川的方向而去,俪川一怔,继而便十分欣喜,然而那黑虫在俪川身上转了一圈,爬下去,便去寻桓月。
俪川呼吸急促,望着谢祈,又看着那黑虫攀上桓月兀自沉睡的娇美身体,她冷笑一声,拿出一把小银匕首,向着桓月走去。
然而那黑虫在桓月身上转了一圈,也扭头爬了下去。
俪川一怔,却见那黑虫又攀着二人重叠的衣角向上爬,最后那竟停在了桓冲身上。
俪川又看了好久,那黑虫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桓冲肩上。
谢祈:“……”
桓冲看了看那黑虫,又望了望他,目光幽深,谢祈只觉得尴尬万分,他yù掩饰,对俪川笑道:“所以,你看,这个真不准的。”然而桓冲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想甩也甩不开。
俪川万万没想到结果竟会如此,呼吸愈发急促,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可能,瞪着谢祈眼眶yù裂,上去拿一把银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她问得不是为什么,而是你是谁,谢祈知道瞒不过,也不愿再骗她,抬眼望着她道:“不错,我的确不是他。”
俪川又仔仔细细摸着他身体,随后有些发着抖道:“可是,这明明就是他。”
桓冲的目光也望过来,谢祈知道他全身如同绷紧张满的弓,就待一个答案。
他不去看桓冲,却望着俪川道:“这身体是,然而我却不是。”
“我曾是孤魂野鬼,如今占了这身体。”
这句话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终于说出来,忽然感到如释重负。桓冲虽并不信谢祈之前所言,早已肯定自己的猜测,然而真的听到他如此之说,终于等到这个答案,却难以抑制心神。
谢祈只觉得他将手覆在自己手上,十指相扣,紧紧握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开。
俪川不可置信道:“你骗人。”
谢祈道:“那姑娘觉得真相又是怎样?”
俪川厉声道:“那他呢,他去哪了。”
谢祈垂眸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俪川退了一步道:“不,我不信。”
第69章
俪川上前一步, 握住匕首颤抖地指着谢祈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表情带着期望又透着绝望,谢祈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开口道:“你给他下了蛊,却有没有想到他为何还要离开你?”
俪川茫然道:“那是为何?”
谢祈道:“他被人追杀, 自然不愿连累你,宁可自己dú发, 也不肯你有危险,所以才走得远远的, 将追杀他的人引开。我见到他, 是在妙仙山中, 他虽将死,但犹自望着西南, 想必是念你。”
谢祈知道桓冲将他里每一个字都仔细听着, 对一点一滴的细节都非常在意。
俪川颤抖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谢祈怕她忽下dú手,如此之说是为了激起她的恻隐之心, 不过他虽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究竟是何想法,但大约和他的推测也差不太多。
一行眼泪顺着俪川的脸庞流了下来, 谢祈刚松了口气, 俪川却抵着他脖子道:“你竟然占了他的身体, 我杀了你。”
然而她想将那匕首割下去, 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桓冲右手握住那匕首锋刃,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谢祈一惊, 一面按着桓冲的手,一面开口道:“若不是我,这身体早已腐朽,你今日还见得到他一面吗?”
俪川闻言一怔,谢祈顺势从她手中夺过匕首,这傀儡丝果然极难挣脱,就这么用一点力,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却不知桓冲是如何做到的。
俪川呆呆地坐在地上,之后忽然望向谢祈,抚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开口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你,我这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谢祈知道自己所言果然奏效,却听一旁桓冲冷道:“把手拿开些。”
俪川瞥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他怀中的桓月,冷笑道:“果然兄妹一般,长这样的脸,惯会勾引男人。”
谢祈有些脱力地靠在桓冲肩上,勉力撕下一副衣角,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将那被匕首锋刃的划伤的手掌裹了,低声道:“你又招她做什么。”
那伤口极深,刚裹片刻,鲜血已经将那布条浸透。然而桓冲却毫不在意,甚至似乎心情不错,一点也不怕俪川,反而微笑道:“莹莹之光,不敢与日月争辉,自然不及姑娘。”
谢祈无奈道:“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俪川望了他们一眼,垂下眼睫,地上便出现了几滴水迹,谢祈望着她伤心的样子,默然不语。
片刻后俪川忽然起身,走到谢祈身前,扔给他一个小瓶子,冷淡道:“这傀儡丝的解yào,拿去吧。”
谢祈接过那瓶子,犹疑,俪川却不耐地将瓶子打开,放在他们面前,一股浓烈的刺激气味散了开,他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谢祈想起身,桓冲却比他更快,已然抚着石壁站了起来,俪川深深地望着谢祈一眼,开口道:“有件事,我要托付给你。”
谢祈只觉不好,然而不待他开口,俪川却继续道:“我阿弟还小,麻烦你照顾他。”
谢祈道:“你……”
俪川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挥,便软倒了下去,谢祈忙起身扶着她,却见她身已倒在血泊之中,胸前正chā着那支匕首。”
谢祈抱着她,俪川在他怀中颤声道:“他既不在……我也不想独活……我死之后,那蚀心蛊立解,你便带着这身体,好好活下去……就当让他在这世上再多存在几天……”
谢祈震惊而茫然,俪川却用带着血的手抚着他的脸道:“你再多看看我好不好。”
谢祈望着他,俪川望进他的眼里,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回忆里,轻轻地哼起了山歌,然而过了一瞬,她眸子的光亮也熄灭了。
谢祈只觉得怀中的身体逐渐变冷,心里也难受说不出话来,怔怔道:“我若不说那番话,她便不会……”
桓冲抚着他的肩,轻声道:“即便你不说,她也是要自尽,不必苛责自己。”
他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平静的力量,谢祈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神,将俪川那双眼睛合上,抱着她走到一旁,桓冲用剑斫了些石块下来,为她堆了一个小小的墓。
谢祈站在那墓前,此时才真切感受到,一个生命在他怀中流逝。
桓冲似知他所想,在他身旁道:“所以,要好好活着。”
谢祈望了他一眼,默然不语,拿起从俪川身上寻得的百足散解yào,喂给方才那些黑衣人吃了。那黑衣首领醒来后望着谢祈,皱眉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祈摇头道:“回去再说。”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越王余部上,那黑衣首领一凛,便命自己那些刚刚转醒的手下收拾一番,压着那些人继续往前走。
桓月吃了解yào,靠在桓冲怀中悠悠转醒,却挣扎着扭头去寻,直到看到谢祈的身影,才终于放下心来。
桓冲抱起桓月,深深望了谢祈一眼,一行人一路无话,向外走去。
出了这溶洞,外面月亮已经升至中天,黑衣人望着谢祈道:“这些人我先带回去jiāo给山公子慢慢审,就此告辞。”
桓冲望着那人背影若有所思,谢祈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桓冲道:“总觉得似曾相识,也许是我多心了。”
谢祈道:“说来也奇,每次见他都是蒙着面,不知他真面目为何。”
桓冲将桓月放在马上,谢祈犹豫了一瞬,令牵了一匹马,低声道:“我也告辞了。”
桓冲走到他身前,望着他冷道:“哦?你要去何处。”
谢祈一怔,yù开口,却发觉没有一个地方可去。
桓冲叹了口气道:“和我走吧。”
见谢祈站在原地不动,桓冲居高临下望着他,在他耳畔暧昧道:“既然做了你的心上人,总不能丢下你。”
谢祈只觉得浑身僵硬,想的却是,他知道了,之前的一切努力不仅都化为乌有,反而显得十分可笑。
就如同一只蚌,坚硬的外壳裂了一道缝,露出了柔软的内里,可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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