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无表情并肩而立的多田与庆子。
“和见,你和他发生过关系对吧?虽然这样说有点失礼,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和带着拖油瓶的男人jiāo往。”
惠弥以下肘撞了一下和见的手臂。
和见先是一脸惊诧,但旋即露出诡奇的笑意。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竟然以为我会和他发生关系?”
“因为你从住处失踪,跑到他住的饭店去啊。”
“才没有呢。”
“这就怪了,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的确有个女人在发现我之后,急忙躲了起来。”
“既然不是我,就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可能。”
“什么,你是指庆子吗?”
和见低声轻笑,那一刹那,脸上表情带有一丝yīn沉。
“我说惠弥。”
“什么事?”
“你去参加博士丧礼时,有见过她和她儿子对吧?”
“是啊。”
“那孩子不是博士所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从庆子那里听说了。”
“你猜孩子的父亲是谁?”
望着和见认真的眼神,惠弥一惊。
“你是指多田?”
“我觉得长得很像。”
惠弥一时为之语塞。在忆海中搜寻那名少年的长相。他想探寻少年和多田的相似之处,但两人的容貌始终无法重叠。
若博士与多田是老朋友了。而且庆子是多田的表妹。
“博士是在有孩子之后才和我jiāo往。而多田先生的妻子也是在那时候因遭遇事故而身亡。我记得博士曾经前往参加他妻子的丧礼。”
多田的声音在惠弥脑中响起。
她死于意外。jiāo通事故。
那天晚上,多田喝醉了。
多田太太独自一人到超市买食材时,被一名打瞌睡的司机给撞上。
多田曾如此说明。想必是像他说的那样没错。但他妻子心里也许不认为那是一场事故。多田的妻子也许知道庆子怀了他的孩子。然而,事故的真相永远无从得知。这件事多年来一直折磨着多田、庆子、若慧还有和见。
惠弥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眼前的全景,看起来犹如一座深渊。生活在光亮下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因为些微的偏差而开始扭曲。小小的扭曲,历经多年的岁月,逐渐侵蚀每个人的人生。侵蚀之深,远超乎当事人的预料。这些扭曲的总称,或许就是“克丽奥佩脱拉”
形象一再扭转的若慧,此刻又要开始转变。从完美无缺的圣人,转为一切以自我为主的研究者,接着又变成一名深受妻子不贞所苦,转向年轻女孩寻求慰藉的平凡男子。
“这终究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和见就像在叮瞩似的,瞪视着惠弥。
“说得也是。我会当你没说过。”
“谢谢。”
惠弥耸了耸肩,和见给了他一个许久未见的温柔眼神。
“唔,虽然景色很美,但还是冷得教人吃不消。至少找个可以挡风的地方吧。真想喝杯热饮。讲得更明白一点,我想喝酒暖暖身子。”
“也对。”
多田发现他们两人迈步走来,笑着向他们举手示意。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总觉得他看起来脸色苍白,像在哭泣似的。他的表情,令惠弥复又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惠弥带着和见回到H市的饭店时,已过下午四点。
惠弥与和见前后分开走进房内后,和见立即进浴室洗澡。
惠弥盘腿坐在床上抽烟(若看在别人眼中,不知是多么骇人的景象),思索着该不该继续扮演“惠弥大婶”。
既然和见都那么说了,而且已回到他身边,也许她的事情真的已经解决。当然了,惠弥个xìng谨慎,就像那些冷峻的男人一样,对不相干的事一概不会过问。既然和见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切都已结束,只要和我没关系,就姑且信之吧。
不过,这次被自己的妹妹骗得好惨。要是待会儿和见洗完澡,自己接着洗,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但和见却一脸畅快的模样走出浴室,打开罐装啤酒。惠弥自己有史努比睡衣,所以将浴衣让给和见穿。
“惠弥,你也喝吗?喝酒前应该先去洗澡吧?用不着再扮成这副模样了。”
“没关系。我喝啤酒就行了。”
惠弥也拿了罐啤酒,与和见干杯。
“那就是你的全部财产?还真少呢。”
惠弥朝和见的小旅行袋望了一眼。事实上,在和见进浴室泡澡时,他一直强忍着想检查她旅行袋的yù望。
那东西会不会就在里头?谁能保证她不会就这样带在身上?不过,那么危险的东西,应该不会装进这个软趴趴的袋子里。它不是可以这样带着走的东西。
“因为我没带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直接就这样回东京。”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直接退房,往车站去。”
“嗯。”
“就这么走了,你真的无所谓?”
“没错。”
“公司方面没问题吧?”
“嗯,后续的善后工作,等过完年再回到这里,找家商务旅馆暂住就行了。”
“那我要跟大姐她们联络。”
“好啊。既然这样,不如我打电话给她们吧?”
“好,你肯这么做,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她们一逮到你,应该会讲很久喔。”
和见思索了一会儿。
“真是的。惠弥,你还是去洗澡吧。我趁你洗澡的时候打。”
“真的?”
“当然。”
“那我去洗。”
惠弥心想,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应该可以放心,于是便决定进浴室洗澡。
但他还是随手将贵重物品及防身工具带进浴室,也许是因为心里仍存有戒心。他原本对此举略感歉疚,但他终究是在这一行打滚的人,这份了悟和自负相互掺杂的心境,战胜了歉疚。
惠弥结束扮演“惠弥大婶”,悠哉地入浴。
但他还是一如往常,释放全身的五感。特别是耳朵。
此刻房内正发生什么事?
惠弥一面冲澡,一面在脑中想像。他将自己过人的敏锐感觉发挥至极限,他感觉得到房门打开,有人在走动。
既然是这样,我就慢慢洗吧。反正结果都一样。
他哼着歌,泡进浴缸里,按摩疲惫的肌ròu,保养全身的肌肤。
要回家了。明天就要回家了。假期已经结束。
惠弥在脸上拍打着化妆水,梳好头,披上浴袍,接着深吸一口气,打开浴室门。在此同一瞬间,他身子陡然下沉。
“等一下!别丢东西!”
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惠弥摆好防身架势,迅速朝房内环视。
“哎呀,全到齐了。”
惠弥吹了声口哨。
庆子与和见坐在这狭小房间的床上,多田站在一旁。
“抱歉,惠弥。”
和见耸了耸肩。显而易见地,是和见叫他们两人前来,而且她对此举丝毫没有罪恶感。
“你说谎的习xìng,我早习惯了。你打电话给大姐了吗?”
惠弥系紧浴袍的衣带。
“还没。待会儿再打。”
和见露出很排斥的神情。
“我知道你拥有一身过人的格斗技,刀法和qiāng法也都很厉害。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过招。”
多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毫无敌意。
“不过,若说你是来看我穿浴袍的迷人模样,又觉得不像。”
“我是来化解误会的。要是让你就这样离开这里,我心里会很难过。”
“误会?什么误会?”
“你不是打电话给我吗?你对我误会太深了。”
“哦,不是那样吗?”
“不是。请你先把藏在浴袍后面的东西归回原位吧。”
“我只是想整理一下发型。”
惠弥将吹风机放回浴室。吹风机可以用来砸人,也能用电线勒住对手脖子,所以成了随手可得的武器。
“这么狭小的空间挤了四个大人,感觉还真奇怪。”
惠弥不住朝他们三人脸上打量,挑衅意味浓厚。
和见与庆子显得沉着冷静,悠哉地坐在床上。
“要聊的话,到外面去吧?我也想好好换件衣服。不应该以这身打扮站在淑女面前。”
惠弥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浴袍。
“这可能是我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夜,要不要四个人一起享受一顿豪华大餐啊?去之前那家寿司店也行。啊,有了,去爬H山吧。电缆车应该营业到很晚吧?难得来到这里,我想去看看那有名的夜景。当作是到此一游的纪念。”
惠弥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多田露出一脸困惑的神情,庆子则是呵呵地笑。
“好啊。的确,这里也许很适合密谈,但实在挤了点。我也想爬H山。不知道有几年没去了。”
和见一脸意外地望着庆子。
他们两人给人的印象确实很相近。胆识过人、说起话来脸不红气不喘,而且心思缜密。
“我知道了。我们在下面的大厅等你。就一起去坐电缆车吧。请让我们也参加,同留下美好的回忆。”
“谢谢。”
“你不会逃走吧?”
“我干嘛逃?应该是你才可能逃跑吧?”
惠弥毫不客气地应道,多田苦笑以对。
“可是惠弥兄,有句话我得对你说,这次一连串复杂的事件,都是因你而起。”
“咦?”
惠弥一脸吃惊地望着多田,多田微微一笑,步出房外。
之前的回想就此中断,四人坐在四面都是白色墙壁的休息区里。
周遭的观光团体频频发出吵闹的欢笑声,没人注意到静静坐在此地的四人。
“也许这种地方反而比较适合。”
多田如此低语。惠弥也颔首表示同意。
“我有同感。也许不速之客仍藏身在某处。”
多田朝四周迅速瞄了一眼,又再接着说道:
“应该是你的同业吧。”
“真的吗?”
“是真的。之前我们从寿司店离开时,不是有人跟踪我们吗?一定就是他们。”
“看你挺有把握的嘛。”
“是的,因为我已经调查过了。”
这几名不良中年人,陆续点燃了烟。
四人吐出的烟雾,在空中掺杂在一起。
“如果这是病dú的话,我们已经感染了。”
惠弥抬头望着烟雾,如此说道。
“大约十年前,它仍存在于这块土地上,这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
多田突然开始说道。
天花的病dú。那种东西真的存在于这个地方?
“我就当作是在听这个都市的传说吧。”
“好,请你就这样看待这个故事吧。因为我现在说的事,始终也只是个传闻。”
“由谁持有,如何持有,已超乎所能臆测的范围,所以在此略去不提。似乎就连持有人也不太清楚它是什么。只知道是祖先代代相传,或是前人在遗书中jiāo待保管的遗物。我猜,之前一直都没外流。不过,完全没听说有人感染天花,所以依我的推测,后来可能是由于某个原因造成dú素灭亡,就此消失。然而一旦有人感染,就一定会发病。”
惠弥想起和见说的那个冷冻橘子的故事。难道和见早已从多田口中得知此事?
“然而,泡沫经济破灭,十年的岁月过去,持有人应该已不再保管那样东西。这时,若博士得知这项传闻。他努力调查谁是持有人,以及他保管病dú的方法。但是就持有人的立场来看,这是当初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展开的一段故事,现在若是重新被炒热,只是徒增困扰。因为这原本就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拥有这种东西的事一旦传出,会引来周遭人们何种眼光,可想而知。这对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而言,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但博士始终不死心。他迁往持有人居住的这块土地,对外则宣称自己是搬回家住。”
庆子是吗?她娘家经营牧场。曾经帮忙制造过疫苗。
惠弥有这样的直觉。原来如此,博士并非遭贬,而是自己要求调任。和见因此大为吃惊,认为他是想和妻子重修旧好,心中百般焦急,这才跟着搬来此地。
“我之所以搬来这里……”
和见望着惠弥开口说道。
“是因为担心他。”
我就说吧,害怕他叫到妻子身边对吧?正当惠弥心里如此忖度时,和见接着说:
“他罹患胃癌,病情恶化的速度很快。”
惠弥望着和见的脸。
和见一直低着头。
“可是,他还是全力投入研究中。总之,他是被‘克丽奥佩脱拉’给附身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他是害怕承认自己的病。一旦住院,恐怕就再也无法走出医院,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重回研究工作。”
“病情很严重吗?”
“嗯,非常严重。我猜他顶多只剩一年的寿命。”
惠弥望着多田和庆子。
从他们平静的表情,惠弥发现他们两人也知道此事。
“所以我才向庆子小姐坦白此事,希望两人合力协助他。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也告诉了多田先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惠弥懒懒地吐出一缕轻烟。
另一个若慧的形象浮现他脑中。害怕死亡的恐惧,为了忘却死亡的yīn影,全神投入眼前的大发现中。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自杀?”
“是意外。”
和见与庆子的声音重叠。两人各自望了对方一眼。
“是意外。”
和见又重复了一次。
“他这个人,对研究以外的事总是很粗心大意。”
她的声音流露出对博士的深情。惠弥感到胸口一塞。
“当时美国同时发生多起恐怖事件。因为炭疽菌引发了轩然大波,所以人们纷纷传言,接下来的生化恐怖攻击会是天花。当局绷紧神经,密切注意相关人员,但他毫无抽手的意思。依我们看,他的意外也许反而是一种侥幸。我这样说似乎有点残酷,但他可以因此不必再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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