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
不一会儿便发现那家咖啡厅。巧妙利用老旧建筑改建而成的一家石造咖啡厅。
推开沉重的大门,传来“叮铃”一声铃响。
“欢迎光临。”
柜台内一名长得像猫的男子向惠弥唤道。
惠弥迅速朝店内瞄了一眼。
这家店历史悠久,店内光线昏暗,开着暖气。一股不流通的闷气扑鼻而来。
“是你找我吗?”
一名坐在店内角落、身材高大的老人紧盯着惠弥。他那严肃骇人的神情,坦白说,若是初次见面,肯定猜不出他曾是名医生。
他太太的确不简单。不忘打电话跟他联络。
“正是。”
惠弥微微耸肩,如此回答,片仓显得有些吃惊。
“您好,敝姓神原。我就开门见山地向您请教了,这几个月内,是否有位名叫若慧的男子前来拜访您?”
穿着大衣的惠弥如此问道。片仓脸上浮现复杂表情,嘴唇下弯,颔首应道:
“确实是开门见山。很好,可以不必浪费时间。”
“另外还要再问一件事。是否有其他可疑男子也为了同一件事来拜访您呢?”
片仓呵呵大笑,笑得全身摇晃。岩石般浑圆的背部微微晃动。
“来,坐吧。”
“谢谢。”
惠弥一脸正色,脱去大衣,坐在老人对面。片仓似乎正在阅读平装本的历史小说,内页夹着一张破破烂烂的书签,书就搁在桌上。
“您真有闲情逸致。”
“历史很有意思。”
“哪个时代?老板,请给我杯皇家nǎi茶。”
“英国维多利亚时代。”
“日本的未来是吗?”
“很遗憾,日本无法像他们那般成熟。”
“也许吧。”
“若博士很早以前来过。”
片仓开始娓娓道来。医生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爱装模作样,说话拐弯抹角;另一种则是不爱浪费时间,喜欢速战速决。看来,这位老医生属于后者。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原本就认识?”
“不,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他打电话给我,说想听我谈诊所以前的故事。还说他正在调查H市昔日的医疗历史。”
“他只来过一次吗?”
“没错。”
“你们谈了什么?”
“谈了些梦话。”
“博士的梦想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你当真吗?”
“应该也有其他当真的客人来见您吧?”
“继博士之后,你是第一个。”
“果然没错。那么,博士看起来是认真的?”
片仓闻言后,沉思了一会儿。
“怎么说好呢。”
“实际来说的话,有这个可能xìng吧?”
“你是指疫苗对吧?不可能。太难管理了。而且明治初期便已有了传染病防治法的雏形,严禁民间私制疫苗,所以不可能背地里偷偷制造。”
“也许吧。大家都这么说,但我却不这么认为。种痘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民俗疗法,而且全世界都是自发xìng地在进行着。”
“在日本,一直得不到牛痘的疫苗。我们的先人付出相当大的努力。当时只能靠船舶运送。一旦超过五十天,疫苗便失去功效,一切努力全化为泡影。中医们合力施压,说种痘是一种诈欺的行径,一般百姓害怕自己成为白老鼠,因而迟迟不敢接种。”
“这也难怪。”
“总之,当时得尽最多替人接种,所以可说是与时间竞赛。一旦有人发病结痂,我们就从结痂中采集疫苗,再接种于别人身上。为了运送疫苗,我们带着结痂的孩子,在数天之内四处赶场。因为等到患者完全痊愈后,就无法采取疫苗了。”
“真像是寄幸运信。不过,当时不是可以植入牛只,以此制造疫苗吗?”
“疫苗的奇特之处,在于多人接种后,效果会产生变化。像梅dú之类的病dú不会减弱,但牛痘的疫苗功效却会随着使用次数增加而减弱,这从詹纳那个时代就知道。之所以植入牛只,一来是为了增加疫苗数量,但其实是为了再度增强疫苗的功效。”
“哦,原来是这样。”
“既然你是博士的朋友,那你应该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吧?”
“我是医学院出身的没错。我之前认为天花已经绝迹了。”
“要持续持有可用的疫苗,是很吃力的工作。昔日的种痘所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方式在采集疫苗。如今要纯粹靠个人来执行这项工作,绝不可能。”
“片仓医生应该有办法吧?”
“别提了。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您以前做过吧?”
“那也是很久以前,我的祖先还自称是荷兰派医生时所做的事。”
“你们家养过牛对吧?”
“是有记载提到,庭院里会经有个牛棚,但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记载。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就算使用yào品也无法保存吗?甘油问世后,数量应该增加不少吧?”
“要维持效果还是有困难。”
“那么,如果是诊所呢?有没有具备相当技术的设施?”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有像样的设施,就会触法。”
“意思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就对了。”
片仓流露出好奇,望着双臂盘在胸前、一脸沉思状的惠弥。
就像是望着一只罕见的动物闯进家中的庭院,这位老先生觉得很有趣。
“请问一下,若博士还有说过什么话吗?”
“没有。”
“您对博士有何印象?”
“是个诚实、杰出的人。”
片仓以犀利的目光凝睇着惠弥。
“你究竟是谁?真的是他的朋友吗?”
惠弥用力点头。虽然他没和若见过面。
“是的,我是他的学弟。我不是医生,是一名魔法师。”
“魔法……”
片仓被这句话给呛到。
“啊,您没事吧,医生。”
“你别逗我笑好不好。”
“G棱郭、辰川畜牧。这两个地名您听过吧?”
“没有。那是什么?畜牧我倒还知道,G棱郭是……?”
“不重要,您就当我没说吧。”
惠弥频频挥手。
长得像猫的那名店老板端来了红茶。乍看之下看不出他的年纪。看起来像三十多岁,但说他五十多岁,也不觉得奇怪。教人很想用魔术笔在他丰满的双颊画几道猫须。
浓郁的nǎi茶香醇可口。这趟旅程倒是喝了不少好咖啡和好茶。旅途中要是有好喝的咖啡和红茶,就觉得不虚此行。
“医生,请告诉我您的直觉。”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一副好像很热的模样。”
“您这是在夸我对吧?”
“有一成算是。”
“若博士看起来很相信这个梦话是吗?”
片仓一脸正色地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不,他真正关心的,并非疫苗。他自始至终,应该都只认为是有这个可能xìng,或是有其附加价值。就像是历史逸闻一样。这是我对他的印象。你相信这件事吗?”
“一开始坚信不疑。现在就不太信了。”
“我觉得有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可是,如果空手而回,我将沦落到连过年的年糕都买不起。”
“原来如此,你是yào商对吧。”
“博士到底是在调查些什么?”
“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很热中于追求某件事。至少确定不是疫苗。这是我的直觉。这样你满意了吗?”
尽管颇有微词,但片仓似乎很中意惠弥,两人聊得颇为投机。甚至还邀惠弥在离开H市之前,找一天到他家做客。
也许这趟旅程最大的收获,是咖啡、红茶,以及约会的对象。
惠弥拦了辆计程车,前往车站。
下一个目的地是辰川畜牧。
日暮时分的车站,挤满了像是返乡的人潮。这里也洋溢着岁末年终的气氛,手写的海报映入眼中,上头写着元旦日出之旅以及初一到初三的火车时刻表。
元旦能与和见一起回东京吃年糕吗?
他脑中想着这件事,走进电车内。
他思索着该不该先打电话跟对方说一声,但就算对方不在,他也要前往拜访。想到这里,便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他买了车内贩售的便当,一面吃一面品尝便当的滋味。铁路便当让人很有饱足感。
车窗内外温差悬殊,所以窗户蒙上一层薄雾。想到之前曾和妹妹一起搭这班电车,宛如梦幻一场。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惠弥朝不知人在何方的妹妹如此喊话。
和见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空虚的侧脸,浮现惠弥脑中。
你该不会是走上了不归路吧?
他在无意识中折断装在筷子袋中的牙签。
[惠弥,你睁开眼睛看看。]
脑中突然传出妹妹的声音。
他以断折的牙签剔牙。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国中时,惠弥、和见,以及两名朋友,一同前往游乐园。不论哪个时代,年轻人总爱玩那些令人尖叫的游乐设施。不论是云霄飞车还是其他设施都好。惠弥非常喜欢尖叫,总是大呼小叫,玩得很疯。其实他没那么害怕,他喜欢这种大声喧哗的感觉。因此,不论再可怕的游乐设施,他都很勇于挑战。和见总是爱取笑这样的他。
[你啊,根本就是来这里大叫的,明明就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
惠弥想起和见以平淡的口吻如此说道,静静凝望他的眼神。
大家一同前往游乐园的那天,他与和见一起坐在云霄飞车的前排座位。那天是yīn天。
从还没启动前,惠弥便一直静不下来,嘴巴说个不停,和见则是懒懒地靠着座背,以冷静的眼神望着天空。
[惠弥,你睁开眼睛看看。只要你停止尖叫,就可以看见周遭的事物。]
和见望着惠弥,如此说道。
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惠弥还记得当时自己看着妹妹的双眸,脑中兴起这个强烈的念头。她怎么会有那种只追求刹那美好的眼神呢?两人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惠弥行这种强烈的感受。
一旦云霄飞车往前冲,他往往都会放声大叫,完全没看见周遭的景致。但他仍不忘偷瞄妹妹的表情。他想确认妹妹是否有睁眼。由于自己始终无法睁开眼睛,所以不是很清楚,但他隐约可以确定,和见在坐云霄飞车时,表情一直很冷静。
惠弥还想起其他场面。
尽管两人高中不同校,但他发现和见有喜欢的对象。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何会在现场。自己好像有位朋友与和见同校。某日他前往和见的学校时,恰巧遇见和见站在网球场外,静静望着一群正在练球的男学生。
和见不动如岳,静静凝望他们练习的情形。
一看便知道她的视线正追循着某人。一名长相帅气的男孩。
惠弥无法就此离去。因为当时和见的身影,令他有种沉闷无法喘息的感觉。
他站在一旁望着和见,感觉得出她身子微微一震。
因为练习结束,他注意的那名男孩正走出网球场。
惠弥心想,这样她就能回去了,心里松了口气。但和见却仍伫立原地,一动也不动。
仔细一看,有名少女前来迎接和见注意的那名男孩。一名可爱的少女,与冷静沉稳的和见形成强烈对比,天真无邪的少女。
他们两人似乎是公认的一对,两人相视而笑,并肩离去。
惠弥自然感到更为沉闷。
和见伫立不动。面无表情地凝视离去的两人。她的视线紧迫着少女的表情,以及那名满面春风的少年,眼神犹如在舔舐着对方一般。她文风不动地凝视,直到对方的身影隐没。
她的模样令惠弥感到不寒而栗。
他心想,和见有受虐倾向。原本以为她有虐待倾向,其实不然。她那模样带有一种自虐xìng。将自己推入悲惨的绝境,逼自己非得“睁开眼睛”去面对这样的状况不可。惠弥悄悄离开现场,脑中思忖着这个问题。
当时和见露出同样的眼神。清醒、空虚、平静的眼神。
妹妹身穿制服的身影,在窗外逐渐远去。
什么嘛,现在仔细一想,她做的事和小时候相比,一点都没变嘛。
惠弥将牙签放回筷子袋里,一面将它chā进铁路便当的纸盒内,一面叹息。
我不相信她会幸福。做梦也没想过她会有幸福圆满的结局。
之所以从完美无缺、人人称羡的婚约中逃脱,也是这个缘故。想必她无法描绘出置身幸福中的自我形象。她总是在追寻某个破灭的幻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这是为什么?虽然家中环境有些特殊,但衣食无缺,家人的关爱也不见得比别人少。她自己也拥有过人的才能不是吗?
我们无法领略别人的烦恼。无法完全理解别人。昨晚多田也这样说过。
惠弥一脸恍惚地望着迷蒙的窗外景致。
尽管同处札幌市内,但与博士住处的穷酸样相比,这里可说是高级地段的大楼。而且水准颇高。
希望对方在家。
惠弥在心中暗自祈祷,按下对讲机的按钮。这是可以显示访客模样的对讲机,希望对方一见我俊美的容貌,便同意接见我。
“喂。”
对讲机传来沉稳的声音。很好,在家,真走运。
“您好,敝姓神原。前几天在若博士的住处与您见过面,当时真是失礼了。今日前来,是有问题想向您请教。”
惠弥凑向前,将脸抬向摄影机。
对讲机的另一头陷入一阵沉默。
“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也不会说些令您困扰的话。”
惠弥更进一步说服对方。
难得对方在家,岂能没见到面就这么回去。
“请进。”
伴随着一声冷淡的回答,同时传来开锁的声响。
数分钟后,前来开门的若庆子,以沉稳的神情正视着伫立玄关的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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