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和我分手不到一年,就和一名短大毕业的女子结婚了。”
“这是常有的模式。我已经受够善辩的女人,还是年轻貌美、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比较可爱我眼前可以清楚浮现他和他父母谈及这个话题的画面。”
惠弥脸上泛着冷笑,和见却板起面孔。惠弥耸了耸肩。
“这样不是很好吗?好在没和他结婚,他叫什么来着?坦白说,我很不欣赏他。”
“咦,真的吗?可是你从来没表现出讨厌他的模样。”
“因为他是你看上的男人,而且外表条件不错,所以大家都很中意。”
“惠弥,你很少和他碰面对吧?”
“见过两、三次。”
“你看他哪里不顺眼?”
“这个嘛……真要说的话,我讨厌他明明很胆小,却又爱假装光明磊落、胆识过人。胆小的人就应该要行胆小的样子,要坦白承认自己胆小。我最看不惯那些刻意演戏、假装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和见一脸佩服的模样。
“惠弥,你真是观察入微。我一直到和他分手,都没发现他是那样的人。”
“哼。他也许一直以为自己是人中之龙,颇为自恋,但他并没有多大的成就,依我看,你比他有出息多了。从这点来看,博士的气量远比他大得多。你后来算是稍微有点眼光,懂得怎样看男人。”
“真搞不懂你这是褒还是贬。”
“我是替你高兴。放心吧,你是个好女人,日后还会遇见许多好男人,对好女人而言,现在是个有多样选择的时代。有许多比自己年纪小的可爱男人,而且就算谈过苦恋,也不过只是女人生命中的一段经历罢了,还可以大幅提高熟女的魅力。”
和见露出疲惫的苦笑,结着突然转为严肃的神情。
“惠弥,你好过分。”
“为什么这样说?”
“为什么当初你不早点开导我。自己一个人跑去美国,就此音讯全无。真希望你十年前人在东京,对我说这番话。”
“哼。别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你还不是一样,都不知道我和橘分手有多痛苦。”
“惠弥,你和橘有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嘛…你有和他zuò ài吗?”
惠弥口中的咖啡差点喷出。
“和见,你怎么那么低俗啊!本以为你听了会有点感动,没想到竟是莫名其妙问这种问题。真受不了你们律师,这是一种问话技巧是吗?我收回之前说的话,像你这么yīn险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嘛。他人长得帅,不知道和你的关系到什么程度。”
“到札幌之前,我要先睡一觉。”
惠弥双臂盘胸,身子整个陷入座位中。他将脸转向通道,与一名躲在报纸后面竖耳聆听的上班族对望一眼,哼了一声,就此闭上眼。
迷蒙的窗外,灰雪满天飘飞。
来到札幌附近,雪已不再飘降。
车窗外是一片开阔的都会景致,下车后,一阵寒气袭身。两人坐上空dàngdàng的公车,一路颠簸,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住宅街而去。
各地的住宅街景致都大同小异。此地看来老旧,应该是在日本高度成长时期,于各地建造的住宅街之一。整个市街飘dàng着一股老旧的气息,沉浸在冬日的寒气中。
若慧就住在这里。
惠弥坐在公车内观察外头的情形。
他应该是给了妻子与孩子不少养育费和生活费,所以比起房租昂贵的市内,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郊外还比较容易找一处住所,供他安放堆积如山的资料和藏书。
和见踩着惯有的步伐行进。从坐上公车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像之前在电车里那般多话。她正沉浸在昔日自己与博士的回忆中,惠弥不想打扰她。他也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思绪中。
“就在那里。”
和见停下脚步,一脸漠然地努了努下巴。
一条座落在缓坡上的住宅街,房子就位于坡顶。
“上风处是吧。”
惠弥也同样简短地应道,两人朝坡顶迈步走去。
一座小巧的老旧木造房。但正因为是画家建造的房子,感觉颇为潇洒独特。屋顶之所以有一大片斜面,想必是因为设有天窗的缘故。就画室而言,采光是很重要的问题。
“没想到博士挺有品味的嘛。”
“虽然看起来风格独具,但渗风的问题很严重。夏天倒还好,冬天可是冷得教人吃不消呢。”
“亏他吃得了这种苦。换作是我,连一天都撑不了。博士从小在北国长大,所以应该是习以为常吧。”
“不,他很怕冷。之所以选上这里,只是因为这间破屋子房租便宜。”
和见站在玄关前,低声说道。惠弥不禁朝左右张望。
和见踌躇了一会儿,但旋即取出钥匙,chā进钥匙孔内。
发出不太对劲的声响,大门就此开启。大门的开关确实有问题,才一松手,门就缓缓开启。如果没上锁,大门便会自动打开。
“难怪猫咪会想往外跑。不过,装这种廉价的门锁,有没有锁门还不都一样。”
两人悄悄走进屋内。屋内至今仍感觉得到有人居住的气息。
和见一时呆立原地。想必是博士的感觉和气味连同记忆一同向她涌来。
“我先进去。”
惠弥刻意大剌剌地走进屋内。
从玄关笔直通往屋内的走廊深处,有个十二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上头是个扶手断裂的阁楼。客厅似乎原本兼充画室。从天花板那扇斜向装设的天窗,shè下冬日柔和的阳光。
屋内凌乱不堪。沙发、餐桌、书桌、工作台,上面都堆满了书本和资料。在书堆间的空隙处,杂乱地搁置了翻倒的茶碗、马克杯、饭碗。墙壁满是书架,里头塞满了书。
惠弥第一次目睹这间屋子,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
他集中心思,缓缓环视屋内。
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始终查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惠弥发现和见惴惴不安地从身后走进,他试着转换气氛。
“竟然可以乱成这样。所谓的找不到立足之地,指的就是这种情形。你们都在哪里谈情说爱啊?”
“到处都可以。”
“哗,还真是你侬我侬呢。”
和见发现置于屋内角落的文具柜,吓了一跳。它周边的地面整理得很干净,从这点看来,那里就是博士丧命之处。
和见静静望着那个地方。
惠弥也朝文具柜边角的脏黑处瞄了一眼。看来,这就是杀害博士的凶器。
“他不抽烟对吧?”
惠弥望着桌上的烟灰缸问。
“为什么你知道?”
和见一脸茫然地转头,面如白蜡。这也难怪,因为此刻她正看着爱人丧命的地方。
“因为烟灰缸很干净。一位连茶碗和饭碗留有剩茶残汤都无所谓的男人,不可能只清洗烟灰缸。”
和见惨白着脸,点头称是。
“那是我专用的。他不抽烟。我在他家抽完的烟屁股,全部都会带回。虽然抽得不多,但这里满是易燃物,要我将烟屁股留在这里,实在不放心。而且我担心他会替我清理,所以我总是洗好烟灰缸之后才离开。如果他是个瘾君子,这间屋子恐怕烧十次都不够。”
“真敢说。可以上阁楼看看吗?”
“好啊,你大可不必征求我的同意。上去时要小心,楼梯不太牢固。”
惠弥步履轻盈地走上木梯。
约六张榻榻米大的空间,摆着三张榻榻米,上头铺着像是从没折过的棉被。四周摆着笔记本、文库本等各种琐碎的东西。
“原来是从这里坠落。这么一来,确实会头先着地。”
惠弥从断折的扶手往下望。这里出奇得高,一旦打中要害,确实危险。
“拜托你,别探头出来。”
和见抬头仰望,一脸怯色,于是惠弥仔细端详棉被四周摆放的物品,将它们牢记脑中后,走下楼梯。然而,此刻他心里又觉得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侧着头感到纳闷。
“和见,你说的地图在哪里?”
“咦?”
“就你之前说散落一地的地图啊……”
话说到一半,惠弥猛然惊觉。
“和见,我忘了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博士死亡时的状况和被发现时的状况,你是听谁说的?博士死后,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地图散落一地的事,报纸上应该没写才对。”
和见露出惊诧的神情。惠弥以冰冷的眼神望着她。
“你该不会早来过了吧?”
和见显得有些怯缩,就像是在告诉惠弥“别再说了”。
“这我不能说。是我拜托一位和警察熟识的朋友偷偷打听来的消息。我答应他会绝对保密,他才透露此事让我知道。”
“原来是你的上司。因为你在法律事务所上班。”
“拜托,既然你早知道,又何必问。”
面对频频点头的惠弥,和见眉头微蹙,这时,她就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望向地板。
“好像是那个。那里有个像地图的东西。”
“在哪里?”
在文具柜后面的地上,有张摊开的地图。
那不是现代的地图。以墨水画出的线条,表现出那是过去的时代。
一旁还有另一张。这似乎是现代的地图,上头有彩色印刷。惠弥拾起这两张,将它们摊在天窗下。上头多处留有博士的笔迹。
“两张好像都是H市的地图。这张地图历史相当悠久呢。”
“他是在调查什么历史吗?”
和见在一旁窥探。
惠弥折好地图,到其他房间查探。空间狭小的厨房和置物间、保留传统大小的厕所和浴室,这里感觉就相当整洁。当初建造这座房子的屋主,似乎将创作活动与生活融为一体。一栋相当简单的房子。才一会儿工夫,便已全部看过一遍。
“惠弥。”
“什么事?”
“要是从这里带走一些东西,会不会构成犯罪?”
“这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吧?不过,我认为你付权利拿走一些博士的东西,当作他的遗物。”
“是吗?”
“你要挑哪样东西?”
“这个。”
和见从书桌上拿起一只翻倒的鼠志野【注:志野烧陶瓷的一种。】茶碗。
“你真的要选这个?既然要拿,就拿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嘛。不过,我看他也不像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是我送他的。从那之后,他一直都在使用。”
和见悄悄以手帕将茶碗包好,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这样啊。”
惠弥如此应道,两人就此沉默不语。
“如何,满意了吧?”
“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来这里找寻‘克丽奥佩脱拉’吗?”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不然会是什么?”
“我是来现场搜证。”
和见秀眉微蹙。
“现场搜证?他的死因有什么疑点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不太相信一切全是出于偶然。”
惠弥再次仔细环视房内,如此低语道。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有他杀的嫌疑?”
“你应该也这么认为吧?你明明就怀疑是我干的。”
“谁叫你之前隐瞒和他见面的事。”
“总之,我早就想来这里一探究竟了。你应该也很庆幸自己走这么一趟。”
“话是这样说没错……”
和见显得yù言又止。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就在惠弥转身面朝走廊时,玄关大门突然开启。
惠弥第一时间本想将手伸进胸前掏qiāng,但随即想到这里是日本。
正yù走进屋内的女子,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也吓得向后退却。
“什么人!”
她惊声尖叫,瞪视着他们。
那是张熟悉的脸孔。
昨天在寺院里见过她。当时她和少年一起低头鞠躬!是博士的妻子。
不妙,这下子想避也避不掉了。惠弥在心中暗自咋舌,但仍摆出一张扑克脸。
女子仍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但她旋即恢复冷静,发现了站在惠弥身后的和见。她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神情,却仍展现出过人的自制力,脸上不显一丝情感。
昨天只有远观,看不清她的长相,此刻才发现她颇具姿色。
惠弥望着眼前这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她的头发半长不短,还微微烫过,十足的主fù发型,但却不显土气,与她五官端正的小脸相当搭配。黑毛衣搭格纹裤,一身简朴风格,看得出是精挑细选的高级品。端正聪明的面容,看起来不像是个丈夫被年轻女子抢走,多年来坚持不肯离婚的女人。
至少可以确定博士挑选女人的眼光独到。
两名女子在昏暗的房内静静凝望着彼此。惠弥看不见背后和见的表情,但从眼前这名女子的目光可以猜出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那不是炽烈的嫉妒或较劲的意味,而是一种近似感叹人世无常的气氛。感觉出这股气氛,惠弥再度真切感受到博士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可以请您留下钥匙吗?我得拿去还给房东。”
女子流畅地说道。语气极为自然、沉稳。
感觉得到和见在袋子里翻找的动作。
她不发一语地递出钥匙,女子伸手接过。
“再见了,请保重。”
女子如此说道,并未将眼睛别开,接着行经他们两人身旁,朝厨房走去。
惠弥与和见默默走出屋外。到了户外,朝刺痛脸颊的冷冽空气长长吁了口气。
他们走在宁静的住宅街上,默默走回公车站牌。
“虽然一时紧张得要命,所幸最后什么事也没有。还见到了他太太。你不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吗?”
惠弥如此说道,转头望向和见,这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心中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