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明明就快到了啊。真是的,明明就是一对俊男美女啊!”
惠弥如此发苦牢骚,有一半是真心话。
和见呵呵笑,端起服务生送来的啤酒,做出干杯的动作。
“我们回去吧,和见。”
惠弥正视和见,开门见山地说道。
和见旋即化为冷漠的表情。惠弥又再次说道:
“你说得没错,今天一切都结束了。你应该再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和我一起回东京吧。行李过年后再回来拿即可。总之,在耶诞节前和我一起回去吧。”
和见瞥开眼神。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情感。
“如果你不想和妈妈她们见面,我会先跟她们说一声,不必勉强自己。你可以住我家,也可以住朋友家。总之,先搬回东京再说吧。也许你一时还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但今天我来到这里,也算是一种缘分。和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只要离开这里,你的心情和想法一定都会随之改变。”
惠弥趋身向前。
和见微微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后颈,冷冷地说了一句:
“惠弥,你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总之,我会和你一起回东京。反过来说吧,既然那个男的已经不在世上,我就更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惠弥加重了语气。
和见的视线开始微微游移。
“例如呢?”
“例如?”
惠弥十指jiāo缠放在桌上,重复妹妹说过的话。
“如果我和你一起回东京,你有什么打算?”
和见抬眼望着惠弥,像在刺探似的。惠弥一怔。
“你问我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到我家住的话,我就带你去啊。”
“我想问的是接下来的安排。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和见采质问的语气。那种责备的口吻,令惠弥觉得不太对劲。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很久没待东京了,也许会去见见老朋友,或是拜访这边的日本法人,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我就留下来陪你,直到过完年。”
“才怪。”
当场被和见顶了这么一句,惠弥觉得自己好像当面吃了闭门羹一样,脑中一阵血气上涌,同时背后感到一阵寒意。
“你这是干嘛,说话这么冲。你从刚才就一直这样,到底想说什么?”
惠弥展现霸气,想与和见争个输赢。他确定和见心中存疑,但却猜不出她到底在怀疑什么。
“等我回东京后,你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对吧?”
这次换和见直视惠弥的双眼。惠弥克制心中的惊诧,静静回望着和见。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为什么得这么做?”
“因为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带我同去虽然这也是目的之一,但你并不是听妈妈的话才来这里将我带回东京,其实这只是为了掩护你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对吧?没错,其实你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和见缓缓悄声低语。
惠弥极力不让她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她会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要怎么在这种地方工作?我的工作地点是研究室耶。我在这里能做什么?”
惠弥矢口否认,和见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他的脸。蓦地,她放松全身力气,将啤酒杯凑向嘴边。惠弥也跟着这么做。
端小菜前来的店员纳闷地望着表情凝重的两人。店员心想,还是别去招惹的好,正想赶紧离开时,惠弥唤住了他,又向他点了两杯啤酒。他们两人也许被看成是情侣在吃醋拌嘴。
“你为什么搭电车来?这样不是比较花时间吗?”
和见改个问题质问。
惠弥小心翼翼地回答:
“没为什么。我只是想悠哉地欣赏车窗外的景色。因为我也很久没回日本了。津轻海峡的风景真的很美。我还在东京车站买了一瓶不错的红酒。”
“你还记得考试的事吗?”
面对这唐突的发问,惠弥又是一惊。
“考试?什么考试?”
“国中和高中时代的考试。我们当时都长途通勤。”
惠弥猜不出和见这个问题有何用意。
“因为我们两人的学校都离家很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惠弥,你每次一遇到考试,都会特别早起,搭普通列车上学对吧?”
和见突然转为无比怀念的口吻。惠弥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但心中丝毫没有松懈。
真令人焦急难耐。和见这家伙平时一副很爽快的模样,其实却善于用这种方式拐弯抹角向人逼问。其实她出奇地yīn险。
“那又怎样。都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早已无关紧要了吧?”
他故意说得冷淡,等着看和见接下来会怎么说。
和见莞尔一笑。对于惠弥的不耐烦,她并不理会,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当时你说,在电车里能让你集中注意力。你这种人,在顺便做某件事,或是利用某个空当时,特别能发挥专注力。你说自己在电车里念书,比在家里看书更能牢记脑中。我则是只要身边有人,便会分散注意力,所以只有坐在书桌前才能集中精神。”
“我最讨厌拐弯抹角了,你应该也知道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惠弥的身子又向前挺出些许。一方面有点恼火,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她不愧是自己的妹妹,两种复杂的情感同时涌上心头。
“你事先预习过了对吧?”
“咦?”
和见这番话令他为之一怔。
“你为了来这里达成目的,已事先在电车里预习过了对吧?所以你才搭电车前来。”
和见朝惠弥的单肩背包瞄了一眼。
“你放在我住处里的旅行背包很沉重。从重量来看,里面应该是放满了资料或是书本。”
惠弥在心中暗暗咋舌。
“那又怎样,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我总是带着一些想看的文献随行。”
“哦,你不是在休假吗?”
惠弥一时语塞。
可恶,被她给设计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看不出和见究竟想说些什么。惠弥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心中的焦急已转变为紧张与好奇。外遇对象因故丧命的妹妹,前来带妹妹返家的哥哥,两人之前应该一直是像这种家庭连续剧里才有的关系。不过,妹妹此时比较感兴趣的,似乎不是她那已死的外遇对象,而是前来带她返家的哥哥会有什么行动。为什么会这样?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人的关系都过于诡异。还是说,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惠弥想起他在车站验票口看见妹妹时,她眼中投shè出的目光。
“惠弥,前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惠弥发现她这个问题的含意,双目圆睁。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是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和见不动如山。
惠弥感觉自己渐渐被逼入绝境。她似乎如道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在东京。和朋友一起喝酒。”
他装出怄气的模样。
“你没骗我吧?”
“我的话句句属实。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怀疑些什么,不过,那天我傍晚时从位于目黑的家中离开,在外头晃了约四个小时后回到家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看。那天香折带着阿贤到我家去。还是说,家人的证词你信不过?”
惠弥酸溜溜地应道,感觉得出和见因此而退缩。
她的视线在空中游移。
之前的霸气仿佛从未存在过,她开始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如果他稍微懂得如何说谎,就用不着返回故乡了。”
现在怎么又突然说起了往事?惠弥本想在一旁chā嘴,但还是忍住了。
和见接着自言自语道:
“他上个礼拜的某天,说要到东京洽公。我看他有点鬼鬼祟祟,心里起疑,所以偷看了他的记事本。结果发现上面写着‘六点到东京车站。M’【注:思弥的日文拼音为MEGUMI,在此采简写M。】。我心想,这个M指的该不会是你吧?为什么他一直强调是‘公事’,这样反而不像是为了公事,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马上想到了你。”
惠弥叹了口气。
“简写是M的人满坑满谷。也许是妈妈的缩写,也可能是店名的第一个字母。”
和见露出满是疲惫的笑容。
“于是我顺便查看了他手机里的通讯录。上头多了一个这几个礼拜来一直都未曾出现的人名。一个生日和我同一天的男人姓名。”
惠弥再次叹息。到此为止了是吗?然而,他的叹息其实蕴含了不少放心的成分。原来如此,她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另一方面,惠弥也发现,和见的恋情并不幸福。
她得定期偷偷检查另一半的手机和记事本。那正是对另一半信心动摇的证明。对方虽然没和妻子同住,但他的妻子就住在附近。两人有可能重修旧好的担忧,肯定一直折磨着和见。
此事暂搁一旁,看来,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惠弥双手微微一摊。
“看来,你的对象想偷腥,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现在才发现吗?”
“不好意思,在用餐时打扰你。给我根烟吧。”
惠弥伸手要烟。和见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和见默默吃着生鱼片,但可以确定她一直在等候惠弥继续开口。
“那天,我和若博士约好在东京车站见面。”
这次换和见静静叹了口气。
“那也是妈拜托你的吗?”
“不。这次我回国,听姐姐们提起你的事,得知你的对象是若慧时,我吓了一跳。他是我医学院的学长,同时听说是名优秀的研究者,我以前也曾在某个学会和他打过招呼。所以我想在带你回来前,先做些事前工作。”
“你以为自己说服得了他?”
“我不知道,不过,想到今后的事,我认为最好还是先见他一面。就博士而言,神原家的人就如蛇蝎般令他畏怯,所以一旦有事发生时,我能在博士与神原家之间充当缓冲。我原本是打算以此博得博士的信任。”
惠弥十指jiāo缠置于桌上,叼着烟发呆。
一旁的和见也跟着发呆。
“说得也是。要是能早点请你居中调解就好了。”
惠弥望了和见一眼。她的双眸再度浮现空虚之色。
“如此一来,我就能早点和他分手了。”
和见以声若细蚊的声音说道,惠弥闻言后问:
“你打算和他分手?”
“我一直在找机会。从来到北海道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找时机。不,应该说是从我打算在这里找工作的那时起。”
惠弥内心隐隐作疼。想到妹妹失去的这段岁月,他心里无限后悔。站在妹妹的立场来看,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东京,是她个人自尊绝不容许发生的事。当时她心里必定是无比凄楚。所以她才会赌这口气,到H市找工作,迁居此处。要是我人在日本,不断在她耳边疲劳轰zhà,全力说服她,就算让她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最后也会把她留在东京吧。如果是我出面说话,她也许会当作是让自己留下的理由。
不过,我出面说服,也很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惠弥佯装不知情,继续接普说道:
“我暗中打电话到大学里,和博士取得联系。事实上,他那天到东京好像有其他事要办,所以我决定和他在东京车站见面。不过,最后他没现身。我打他手机,始终转到语音信箱。于是我在东京车站闲逛、喝茶、吃蔷麦面,等了约两个小时,但他迟迟没出现,所以我气冲冲地自己一个人回去。当然了,是在朋友开的一家酒吧狂欢之后才回家。我今天来这里,原本是打算展现盛气凌人的态度,直接押着他的脖子进行谈判。结果竟然参加了他的丧礼,不是吗?太令人吃惊了。”
这时,惠弥突然想起某件事,向和见问道:
“我问你,博士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刚才在告别式中,我听其他宾客说他是意外死亡。到底是在何种情况下死亡?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应该还活着吧?”
“不。”
和见无力地摇着头。
“他是那天早上过世的。”
“那天早上换句话说,就是一一十一日星期一早上?”
若慧在札幌市外郊租了一户老旧的透天房子。
虽不是多宽敞的房子,但以前是以位画家的房子,里头有日式房子罕见的阁楼。由于阁楼装设的是陡梯和低矮的木质扶手,所以约有六张榻榻米大。博士以这处阁楼当寝室。他对住宅环境不是很讲究,家中几乎全被书本和资料占据,阁楼底下的客厅也改成了他的书房。里头书籍堆积如山,原本的餐桌也被书本和电脑霸占。
十二月二十一日傍晚,最早发现情况行异的人,是送晚报的少年。
那天终日都是yīn沉的天气,天寒地冻,还不时飘雪。
但玄关的大门却完全敞开。
少年知道这户人家住着一位个xìng大而化之的大学老师。这是一栋屋龄将近三十年的老旧房子,所以他毫无防范宵小的观念,这点邻居也都能作证。而且屋里住着两只猫(博士似乎不认为是他所饲养),所以他外出时,常常大门敞开着。一来也是因为玄关的大门门把故障,只要没上锁,门就关不好。那两只猫很清楚,只要爬上鞋柜,以鼻子用力顶门把,大门便会打开,于是博士白天却不锁门。但冬天冷风刺骨,所以每次那两只猫外出时把门撞开,博士总会缩着身子前去关上。这栋屋子四周都没有北国特有的避雪空间。
有人会问,猫要进门时该怎么办?这时候它们会走客厅窗户底下的洞。那个洞约莫是一个chéng rén拳头的大小,所以猫可以通行。博士之前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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