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期,她相信陆之遥的为人,决定再耐心等候一天。
到了第三天,陆之遥心里难免焦虑。他没法安心躺在床上,便请妙闻扶他到桌前坐一坐。妙闻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样子,觉得与他往日沉稳的作风大为相悖,忍不住好奇,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陆之遥反问:“温姑娘,你有没有过失信于人?”
妙闻道:“我习惯奉命行事,很少向人许诺。”
陆之遥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温姑娘不像是惟命是从的人。”
妙闻笑笑:“那要看是谁的命令。”她看向陆之遥:“陆公子承诺了什么?”
陆之遥温声道:“我答应了一个人,最迟今天要回钟陵见她。”
妙闻打量他:“是女子?你的心上人?”见陆之遥面露惊讶,她解释道:“你一提到她,整个人都温柔了。厉纯那么喜欢你,你对她可从来没这样过。”她说着想到厉纯,幸灾乐祸道:“难怪她回来以后变了个人似的。”
陆之遥这几天过得热闹,若非妙闻提起,几乎要把厉纯给忘了,想想自己毕竟伤了厉纯的心,倒希望她也能忘了自己。妙闻见他沉默,略一思索,提醒道:“你想下山,何不让厉纯帮你?在这玲珑庄内,只有她敢无视庄主和夫人的命令。”
陆之遥摇了摇头:“我不能利用她。”
妙闻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她见陆之遥神色黯然,那点同情心又被勾起,提议道:“要不我帮你向那位姑娘解释清楚?”
陆之遥闻言为之一振:“可以吗?”
妙闻道:“我虽然不能公然抗命放你下山,递个口信还是能做到的。”
陆之遥点头:“也好,你只需告诉她实情,她会明白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你委婉些,就说我伤得不重,而且就快好了,免得她担心。”顿了顿又道:“劳烦你,多谢了!”
妙闻哑然失笑:“你总得告诉我她姓甚名谁,要去哪里找?”
陆之遥醒悟过来,自嘲地笑了:“她现在应该在叶凌霄家中,她叫石青鸾。”
“你说什么?”妙闻惊讶地瞪他,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调。
陆之遥听她如此诧异,莫名道:“怎么,姑娘认识她?”
妙闻迅速反应过来,掩饰道:“就是那次和叶凌霄一起来给庄主贺寿的姑娘呀。我们都以为她是叶凌霄的女人。”她说着默默吐了吐舌头。
陆之遥无奈地笑笑:“是她。”他不想多做解释。好在妙闻也无意追问,痛快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帮你说清楚。”
陆之遥感激道:“多谢姑娘!”
妙闻见他神情舒展开来,一副重新振作的模样,心里暗自喟然。她回到自己房中,打算写封书信去请示一下。
她握着笔斟酌再三,最终没有写下一个字。她搁置纸笔,出门去找平日jiāo好的几名南院弟子。一群人悄悄聚集到她房中,就见她一脸肃穆地宣布道,她要送陆之遥离开玲珑庄。
无人反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场的有两人原本就是慕名而来,冲着陆之遥才加入玲珑庄的,何况之前陆之遥待弟子们不薄,在庄内颇得人心。但他脱离玲珑庄,被厉峥夫fù视作叛离,弟子们才不敢再去亲近。眼见着厉峥夫fù待他如此刻薄寡恩,弟子们也难免心寒,虽有质疑不满,却没人愿意当那出头椽子。如今妙闻身先士卒,众人一朝得了主心骨,当场一拍即合。
于是妙闻与众人一番谋划,约定各司其职,当晚就送陆之遥下山。商定之后,妙闻借探望之际告诉陆之遥,要他配合。陆之遥意外之余心生感动,只觉得言辞乏力无以致意,唯有托妙闻转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等到过了三更天,夜深人静,众人开始分头行动,有的负责清扫障碍,有的负责沿途把风。妙闻和一名弟子潜入房间,架着陆之遥往外疾走。按照计划,弟子们只护送到庄外五里就要全部撤回,以免惊动他人,同时也要为妙闻掩护,由她一人护送陆之遥去到目的地。
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妙闻在五里外回望过去,庄内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确认处境安全,妙闻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一放。她接受陆之遥的提议,带人往yào庄去。然而没走多远,居然看见一名参与行动的弟子正站在路边,身旁站着神情复杂的厉纯。
妙闻怔住,架着陆之遥呆在原地,半路上横生枝节,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弟子满脸愧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头去。厉纯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然后便一直停留在陆之遥身上,一双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妙闻拿捏不准她的想法,唯恐她闹起来引来其他人,攥着拳头心如擂鼓。
陆之遥察觉异样,低声询问:“怎么了?”
妙闻屏息凝神,准备随时施展轻功带人逃跑。厉纯静静地站了片刻,终于缓缓迈开脚步,视若无睹般,安静地从陆之遥身边走过。
妙闻愣了愣,扭头看一眼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厉纯终于长大了,她想,人总是要长大的。
妙闻朝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追着厉纯走了。妙闻安慰陆之遥:“放心,没事。”说完继续往yào庄而去。
天亮之前,二人终于来到yào庄。妙闻之前没有留意,到达后才发现陆之遥脸色苍白,低头一看,伤口又洇出血来。一定是他行走中扯裂了伤口,却为了不耽误赶路一直强撑着。妙闻急忙叫来yào奴,将他扶到西厢去疗伤,又派人速往钟陵家中报信。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妙闻才启程赶回玲珑庄。她必须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然后才可以功成身退。
第三卷:鸢飞鱼跃
第76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三天之期过后,胥凤仪没有等到陆之遥,便知道出了意外。以陆之遥的为人,他不会毫无jiāo代就失信于人。胥凤仪从不怀疑他的身手,饶是如此,依然担惊受怕起来。她很清楚,陆之遥的软肋就在于他太过重情重义,而这一点,陆之透也很清楚。
虽然知道担心也于事无补,但这一回她的克制力也失了效用。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睡。一直到天色将明,她只觉得头昏脑涨,终于晕晕乎乎的有些睡意。神思混沌之际,她决定醒来之后立刻联系妙闻。然而没想到一觉醒来以后,就接到了yào庄的报信,说陆之遥在那里养伤。
胥凤仪得知他受伤,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刻chā上翅膀飞去yào庄。她等不及吩咐下人,直接去马房牵马。马夫事先没有准备,手忙脚乱地给她的坐骑套上马嚼子,还没来得及上马鞍,就被她夺了缰绳。胥凤仪一面命人开门,一面抓着鬃毛跃上马背,一出门就挥舞马鞭绝尘而去。
她一路快马加鞭驰入爻山,正午之际赶到了yào庄。冯总管见她居然骑luǒ马而来,着实被吓了一跳。胥凤仪不与他多话,问道:“陆之遥在哪里?”
冯总管指向西厢:“第一间。”话音未落,人已风一般去了。冯总管看着空无一物的马背,即使知道她骑shè出众,心里还是好一阵后怕。不一会儿又见妙执跟了过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胥凤仪冲进陆之遥的房间,第一眼就看到人面朝房门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总算松了一口气。第二眼却见他腹部有一块血渍,颜色已经发黑了,但衣服完好,显然是伤口开裂从里面洇出来的。胥凤仪扑上前去查看伤口,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你怎么不卧床休息呢?”
陆之遥听她火急火燎地发问,反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伸手摸了摸,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本来就不严重,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胥凤仪眸光骤冷,抬头将他打量,见他目光涣散,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她伸手捧住陆之遥的脸颊,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陆之遥坦白道:“我在玲珑庄见到了李平,被他用dú所伤,看不见了。”
“李平怎么会用dú?”胥凤仪边说边伸手为他把脉,“厉峥和陆之透没有找人为你解dú吗?”
陆之遥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胥凤仪见状了然,心中杀意顿生。然而下一刻,她就被陆之遥搂进了怀里。胥凤仪小心翼翼地挣扎了一下,眼眶一热,泪珠滚落下来。
陆之遥将她搂紧,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不是香包香囊的香,像是落花沾染上去的,极轻极淡,还带着一点清新的涩味,和寻常桂花的郁香有所不同。陆之遥放松地深呼吸,这个拥抱的姿势让他的伤口不太舒服,但他不想放手。
胥凤仪贪恋他怀抱的温暖,但一想到他身上的伤和dú,就不敢放任自己沉湎。她终于还是挣脱出来,伸手去检查陆之遥的双眼。
陆之遥任她摆弄,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
胥凤仪看过左眼去看右眼,明明心痛,嘴上却道:“你对不起我的何止这一件?”
“还有什么?”
胥凤仪查过他的舌下和舌苔,放下手来挑眉看他:“你不知道?”
陆之遥笑笑:“还请姑娘明示。”
胥凤仪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算了,不跟你计较。”
陆之遥覆上她的手背,语气轻快:“这么宽宏大量?”
胥凤仪哼笑一声:“想得美!我一向锱铢必较的。只是现在就跟你算账没有意义,反正都是把柄,以后自然有用得上的时候。”
陆之遥调侃道:“你这口气倒像jiān商。”
胥凤仪若有所思地端详他的表情:“你……你有点不太一样。”她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搂住陆之遥的脖子:“人心难测,世态炎凉,你别太在意了。”
陆之遥被她戳中心事,苦笑了一下:“我明白。”
胥凤仪见他还在黯然神伤,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陆之遥只觉得脸上突然多了一点温软的触感,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胥凤仪松开他,伸手到随身的锦袋里翻找起来。她下意识取出一包解dú粉,然而手悬在空中一瞬,又塞回锦袋之中。她重新翻出一只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颗yào丸,让陆之遥吞服下去。
陆之遥乖乖服下,问是什么。胥凤仪揶揄道:“吃之前怎么不问?”继而正色道:“是清dú丸。你中dú的时间不短,又被耽误了解dú的最佳时机,dú素已开始蔓延。好在你中dú的剂量不大,也没有入侵血脉,只是在肌理中渗透,所以dúxìng扩散得比较慢。我一时半会也不确定这是什么dú,只能用清dú丸一点一点排除,所以你的眼睛一时半刻也无法恢复。”
陆之遥会意,心里有些担忧,问道:“那要多久才能恢复?”
“最快七天,最慢半个月,看dú素何时清除吧。”胥凤仪说着抚了抚他的鬓角,安慰道,“就算你现在看不见也没关系,yào庄很安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说完顺手戳了戳陆之遥的腮帮子,又轻轻捏了捏,不禁黯然:“瘦了不少。”
陆之遥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你这样摆弄我很开心?”
“虽然有失厚道,但我确实很开心!”胥凤仪说着,又去摸他的耳垂,摸完还要捏一捏,揉一揉,嘴上没个正经,“趁你看不见,我也不必不好意思。”
陆之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你……你跟叶凌霄学坏了!”
胥凤仪莞尔:“怎么会?叶凌霄可比我善良多了。”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凌霄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说着飞快地在陆之遥嘴角啄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出门去了。陆之遥的手伸到半空,听着她的笑声飘远,想象她眉眼俱弯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十分遗憾。
胥凤仪去找冯总管,让他回胥家调几名护卫来yào庄,再派人去街上置办一些衣物。她转头又吩咐妙执在庄外靠玲珑庄的一侧严加巡守,等一切安排妥当,才重新往陆之遥的房间而去。
陆之遥正坐在房中百无聊赖,听到她回来,说在玲珑庄时躺了太久,提议要出去走一走。胥凤仪摇了摇头,恍然想起他看不见,开口劝道:“你一夜没睡,先睡一会儿吧。等你醒了,我陪你去yào圃走走。”
陆之遥想了想觉得也好,便没再坚持。胥凤仪扶他到床前,伸手要为他宽衣,然而刚触碰到腰带,就被他握住了手。陆之遥将她的手轻轻推开,自己去解腰带。胥凤仪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神情并非害羞,而是尴尬,甚至有点难过。她明白过来,心里有些酸楚,便忍住了没再出手帮忙。
等陆之遥解下外衣,胥凤仪伸手接过挂到一边,然后才扶他躺下。她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就坐在床沿静静地守着。
陆之遥这一觉睡得不太好,虽然入睡很快,但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依稀觉得自己还在玲珑庄内。胥凤仪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伸手到被子下面握住了他的手。陆之遥像是意识到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确认了她是真实的,眉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胥凤仪还不知道他在玲珑庄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他这样就觉得难过。他醒着的时候尚能克制,睡着以后痛苦就全都写到了脸上。胥凤仪一想到厉峥和陆之透,就恨得咬牙。
等到陆之遥睡熟后松了手指,胥凤仪才悄悄地收回手来。她蹑手蹑脚走出门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陆之遥一觉睡醒,天色已然黑透。胥凤仪陪他吃过晚饭,又催他去休息。陆之遥这一回彻底放松下来,一觉睡到次日午后。胥凤仪确认他伤口重新愈合,这才同意陪他出门散步。
她挽着陆之遥的胳膊,往yào圃方向慢慢走。一路上很安静,陆之遥将自己在玲珑庄的经历说给她听。说完之后,陆之遥感觉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胳膊。他伸手拍了拍以示安抚,然后问她关于赵家真凶的看法。
“我倾向于认为魏其英指使仓山七孑。”胥凤仪先下断言,慢慢解释道,“首先,玲珑庄与陆之达的利益必然一致,而陆之达深受魏其英的恩惠,和孟鲲却jiāo情一般,没道理帮着孟鲲陷害魏其英。其次,李平应该不会骗你。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像有这份心机。相反,李顺却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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