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问津 > 第 53 章
    能撒谎误导你。他不同于李平,善用暗器,为人yīn损。他诬陷孟鲲为元凶,既能救自己的兄弟,又隐瞒了真相,还能折磨你的良心,一箭三雕。”

    “我也这么觉得。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李平会在玲珑庄养伤。他从二十几年前开始就听命于夷云派,而那时候孟掌门健在,夷云派是他与魏其英共同主事。后来剿灭仓山派虽是孟掌门下令,却由魏其英带人执行。仓山七孑作为暗棋,应该是直接受命于他。而孟鲲无论年龄资历,都不足以支使仓山七孑。”

    胥凤仪点头表示认同,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什么,没想到他突然一言不发地沉默下来。胥凤仪扭头,见他满脸神思纠结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了?”

    陆之遥踌躇良久,终于吐出心中猜疑:“当年夷云派灭仓山派,是因为仓山派不肯jiāo出害死我父亲的凶手,然而夷云派其实早有预谋,并已先行布局。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胥凤仪暗暗叹息,嘴上只能安抚道:“这只是你的猜想,若无真凭实据,就不能妄言。夷云派对你兄妹有养育之恩,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免得白白自寻烦恼。”

    陆之遥知道这话在理,默默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yào圃外围,不远处是一小片丹桂林。陆之遥闻到花香,清清淡淡的,不像寻常桂花那样浓郁生腻,甚至还带着一点涩,就像昨日重逢时身边之人的味道。

    陆之遥好奇:“这是桂花的香味吗?好像又不太一样。”

    胥凤仪解释道:“是丹桂,和寻常的金桂银桂比起来,味道是淡了些……”

    陆之遥猛然停下了脚步,扣住她的手指。胥凤仪纳闷道:“怎么了?”

    陆之遥郑重说道:“我有个问题,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胥凤仪笑笑:“我从没对你说过假话。”

    “你是不是胥凤仪?”

    第77章 种瓜得豆皆天意

    胥凤仪没有回答。陆之遥的手又扣紧一些:“你就是胥凤仪,对不对?”

    胥凤仪深吸一口气,承认道:“对,是我。”

    陆之遥耷拉下嘴角,松开了手。胥凤仪捉住他的手抓牢:“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你也从来没有问过!”

    陆之遥苦笑着点头:“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怀疑……”

    “你不是怀疑过吗?”胥凤仪看他,心跳的越来越快,“你问过我很多次,我也都照实回答。你只是一直没有问到点子上。你只是,先选择了相信我这个人,所以就不再质疑我说的话。”

    陆之遥被她死死抓住,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语气软下来:“如果我今天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你打算一直瞒下去?”

    “我没有想过应该什么时候告诉你。”胥凤仪坦诚相告,见他有些失落,问道,“现在你知道了,你会因为我是胥凤仪,就不再喜欢我吗?”

    陆之遥摇头:“当然不会。”

    “那你会因为我是胥凤仪而更加喜欢我吗?”

    “也不会。”

    胥凤仪急切道:“既然如此,我是胥凤仪还是石青鸾又有什么区别?”

    陆之遥怔住了。她总是这样强词夺理,好像反倒是他在无理取闹。他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自认有充分的理由生气。可是对方的惶恐是如此真切,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舍不得了。

    陆之遥沉吟良久,最后还是认栽,转而霁颜:“好像也对。”

    胥凤仪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你刚才……让我有点害怕!”

    在陆之遥印象中,她好像是头一回这样示弱。陆之遥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突然感到后悔。他伸手抱紧怀里的人:“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

    胥凤仪将脸埋在他肩窝里,用力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来,问陆之遥:“你怎么猜到的?”

    陆之遥道:“昨天你来时,身上有种特别的桂花味,和这丹桂的香气一模一样。我记得叶凌霄说过,胥府内宅有一棵朱砂沁。你回去过,在树下逗留过,沾染了丹桂香,对不对?”

    “对。”

    “在玲珑庄时,姐姐说你亲口拒绝了婚事。可是中秋那天叶凌霄说你出门在外。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应该是一回家就拒了婚事,是不是?”

    “是。”

    “所以,时间和地点都吻合了。”陆之遥认真道,“我也有想过,也许你真的只是胥家一个门人,也许你只是碰巧回了胥家。可是李顺说的所谓真相被明前阁传了出来,而我却并没有告诉明前阁。再加上以往种种,你实在太可疑了。”

    胥凤仪心情复杂:“据我观察,你一向对人不对事的。一旦你选择相信某个人,就不会轻易去怀疑。而一旦你不再相信此人,就会质疑过往的一切。既然你怀疑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失去了你的信任?”

    陆之遥闻之解颐:“我没有怀疑你。我是重新认识你。”

    胥凤仪感到些许释然。她眨了眨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谢谢你保留对我的信任。”说完凑上前,嘴唇如蜻蜓点水般从他的嘴唇上拂过。陆之遥微微一怔,就听她笑盈盈说道:“我的谢礼!”

    陆之遥拿她没办法,垂下眼帘轻哂,又听她喃喃道:“嗯,礼多人不怪!”话音刚落,唇上又是一暖。陆之遥便从善如流,将她再圈紧一些,礼尚往来。

    后来天色转暗,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陆之遥在yào庄安心住下来。在胥凤仪的悉心照料下,腹部的伤口好得很快。胥凤仪吩咐厨房每天炖一只鸽子,非要盯着陆之遥吃喝干净,说这样伤口愈合得更快,而且不会发痒。陆之遥只好遵命,其实他倒不怕伤口发痒,他怕的是每次换yào。

    陆之遥每天换一次yào,他想让yào奴来做这件事,但胥凤仪坚持亲力亲为。她手上很有分寸,换yào的时候从来不痛,反而痒得很。痒也不是痒在皮ròu上,而是痒在陆之遥心里。每次胥凤仪小心翼翼地揭下纱布,清理伤口,重新敷yào,再重新包扎好,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皮肤,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让陆之遥觉得全身都被虫噬蚁啃般,酥麻的感觉顺着经脉胡乱游走,简直要人走火入魔。他觉得这真是一种折磨,既难受又尴尬。偏偏胥凤仪将换yào的权利攥着不放,好像特别乐在其中的样子。

    眼睛也在一点点康复,对此陆之遥颇有信心。胥凤仪每天喂他一粒清dú丸,两天之后他开始感觉到光线,再过两天竟已能看见模糊的影像。他对环境适应得很快,即使视线模糊,偶有磕碰,也足以自理。然而他发现胥凤仪依然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时时关注和提醒。陆之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这次的遭遇让她心有余悸,他自己也时常想起无法释怀,给她的安慰就更显得无力。

    仲秋算得上yào庄最好的季节,天气不冷也不热,阳光煦暖温柔,丹桂白菊次第开,树木开始变幻色彩。闲来无事的时候,胥凤仪便陪着陆之遥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神游天外。陆之遥听她说yào庄里最年轻的银杏树都要追溯到胥善则那个时代,想到江湖上传说胥家传承三百年,心里叹服不已。

    他问胥凤仪,胥凤仪笑道:“家谱排了那么长,但真正意义上的‘钟陵胥家’还是要从曾祖胥善则说起,算来也不过一百多年。”

    陆之遥默算了一下,有些疑惑:“他是第九任当家人。你是他的曾孙?”

    胥凤仪知道他疑惑什么,解释道:“他是第九任。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祖父,是第十任。第十一任是我大伯,他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因病去世,先父才继承家业,成为第十二任。而我是第十三任。”

    陆之遥想到自家,忍不住羡慕道:“可以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真是福泽深厚!”

    “其实也曾有过危机。”胥凤仪轻描淡写道,“一代代开枝散叶,家族成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难免良莠不齐。高墙深院里,最不缺是非。胥家侥幸传承的时间长些,看多了别人家的悲剧,自然要吸取教训。所以胥家挑选继承人十分谨慎,除了先父情况特殊,每一任都是自小悉心栽培。而且胥家家规明定:不分家产,不传旁系,不传外姓,不与叶家以外的世家联姻等等。”

    “叶家为何特殊?”

    “因为两家先祖是异姓兄弟,两家最早的产业又都是从钟陵王氏继承而来,所以彼此认定是一家人。两家偶有联姻,我的祖母就是叶凌霄的姑nǎinǎi。”

    “所以江湖传言,你和他曾有婚约,是真的吗?”

    胥凤仪笑着摇了摇头:“我在孩提时曾被过继给石家,那时候长辈们确曾有意。不过没多久我又回到了胥家,婚约就暂时搁置了。再后来我到了五岁,开始跟随父亲出入明前阁,意味着将来要继承家业,婚约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石青鸾不是你的化名?”陆之遥有些意外。

    “是义父取的名字。”胥凤仪回忆往事觉得好笑,向陆之遥解释道,“当年石家一直无后,请来的卦姑说我本该生为石家的儿子。一通胡诌唬住了义父义母,软磨硬泡地非要将我过继过去。胥石两家渊源匪浅,父亲不忍拒绝,就答应了。结果我去了没多久,义母竟有了身孕,后来终于诞下一子。义父义母忙于照顾儿子,无暇管我,觉得过意不去,就将我又还给了胥家。”

    她说起这桩往事十分平淡,但陆之遥听来却莫名有些难过。他抓住胥凤仪的手握了握,心里觉得不平:“令尊怎么舍得?”

    胥凤仪微笑起来:“先父一生英明睿智,但也难免有失策的时候。他曾说过,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有两件,一是娶我母亲,二是选我继任;最后悔的也有两件,一是与陆家订下婚约,二就是将我过继去石家。”

    提到两家的婚约,陆之遥干笑了一下:“你拒了婚事,也算是取消了婚约。”

    胥凤仪略一沉吟,攥紧了他的手:“但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陆之遥微感怅然:“你刚才说起家规时,我就明白了。”他苦笑了一下,又觉得不解:“当初你我两家为什么会订下婚约呢?虽然我父亲生前从未提过,但我听说他与令堂……他和令尊并不熟识,两家也没有jiāo情。”

    胥凤仪耸了耸肩:“我也不能理解,但父亲肯定是一番好意,只是没想到上天不成全他这番心意。”她说着想起了胥锦麒,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陆之遥想到妹妹。如果胥锦麒仍然健在,她难道就肯乖乖嫁过来吗?怕是不会。不过就算她不肯,堂兄也会想方设法逼着她嫁过来,毕竟他一向看重陆胥联姻。

    胥凤仪见他默默出神,估计他是想到了陆之遐,说道:“其实,哥哥去世以后,我父母曾打算将陆之遐接过来,就当女儿照顾,以后再为她寻一户好人家,也算是让两家婚约善始善终。陆之达带着她来钟陵奔丧的时候,先父曾向陆之达提议过,只是听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陆之遥有些茫然,他从未听堂兄提起此事。胥凤仪继续道:“不过我想,你妹妹自己也不会愿意留在胥家。她明明喜欢的是魏梁,怎么可能离开他?”

    陆之遥听得出她话里有些怨气,问道:“你是在替你大哥生她的气吗?”

    “算是吧,虽然也不能全怪她。”胥凤仪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无奈,“我曾经问过父亲,要是哥哥不喜欢陆家的姑娘,难道还要娶她吗?父亲态度很坚定,说一诺千金,这是我们胥家应尽的责任。”

    “既然如此,为什么令尊又后悔订下这门亲事呢?”

    胥凤仪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怨愤冲昏了头,说话竟有所疏忽。她迅速酝酿一番,回答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哥哥已经去世了。也许是因为陆之遐成了望门寡,他觉得难辞其咎吧。”

    陆之遥没再多想,只是心中惘然,对胥悯倒生出些许感佩之情。他沉默了片刻,长长地舒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第78章 红妆新结桑中盟

    在yào庄无所事事,日子仿佛过得特别慢,陆之遥因此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

    经过玲珑庄一事,他的心境变了很多。即使胥凤仪着意安抚,他还是会回想当年酒库大火的情形。他把自己的记忆翻出来,事无巨细反复琢磨,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忘不了那个可怕的猜测,却不知道自己这样执着究竟是想要证实还是想要推翻,结果,无论证实或推翻都无法做到,因为他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甚至连动机因果也没有参透。最终他觉得,这样未尝不好,或许就如胥凤仪所说,是他胡思乱想自寻烦恼,事实就是夷云派伸张正义这么简单。

    胥凤仪一直陪在他身边,洞悉他身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但即使知道他心结未解,她也没有出言劝导。虽然她认定这个人为自己终身的伴侣,但并非所有事都可以互相分享或者分担,譬如陆之遥的道义,譬如她自己的使命。

    陆之遥想要放下,尽管在玲珑庄的遭遇让他心寒,但他依然试着去体谅。他想原谅他的亲人,更重要的是他想放过自己。他回忆儿时堂兄堂姐对自己和妹妹的照顾,却发现自己更加难过,心中芥蒂难消。他又思考厉峥夫fù目前的处境,想起玲珑庄因yào材一事背负巨债,又无法向夷云派jiāo代李平之死,他设身处地去考虑他们的立场,突然间释然了。玲珑庄深陷困境,他心生怜意,便无法再计较。

    胥凤仪发现他慢慢地重新振作,感到十分欣慰。他心情日渐开朗,她也就越发活泼起来,时不时想个坏点子去捉弄陆之遥。陆之遥心知肚明,并不生她的气,反而陪着她玩。唯一遗憾的是,他的眼睛恢复得很快,胥凤仪越来越难以占到便宜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陆之遥的眼睛终于痊愈时,祭孔大典也错过了。陆之遥记得叶凌霄提过,觉得错过如此盛会有些可惜,又想到胥凤仪是明前阁的主人,害她错过祭孔,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胥凤仪反倒不以为意,安慰他说祭孔大典年年都办,错过一次也不算什么的。

    她这么说,陆之遥也就释怀了。然而到了下午,胥凤仪就突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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