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匕首与雁翎相撞,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但他并未退走,反而试图避开雁翎,举着匕首朝陆之遥直刺而来。
陆之遥觉得这个身影带着一股熟悉的狠劲,过完两招恍然大悟,心中疑怒jiāo加。他不再留手,三五招内将人压制住了,雁翎再次架在对方的颈下,卸了对方的匕首。
云层渐渐变得稀薄,漏出些许月光。陆之遥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不久以前他才放过对方一马,见人忽然出现在玲珑庄,不能不感到诧异。陆之遥手中用力,将人压得半跪在地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平冷哼一声不答话。陆之遥想起晚饭后在饭堂里看见的厨子。当时玲珑庄众人都在饭堂用晚餐,那厨子带回的碗筷和剩饭剩菜又是从何而来?他看着李平明白过来,手中紧了紧雁翎剑,逼问道:“是谁留你在玲珑庄?”
李平握紧了拳头,嘴唇紧紧抿起,就是不开口。雁翎又逼近一点。李平感到脖子上一热,刺痛随之而来,他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陆之遥冷眼打量李平。他衣着干净整齐,显然不是偷偷地躲在这里。他离开丰姚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却能拿着匕首刺杀陆之遥,身上的伤应是好了许多,可见他在玲珑庄得到了悉心的照顾。但厉峥夫fù并非乐善好施之人,对陆之遥和陈荪这样的自己人尚且苛刻,又怎会无缘无故善待一个可疑的陌生人?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李平身上有利可图,要么是他们之间有jiāo情。如今仓山七孑血洗赵家的罪行人尽皆知,李平又孤身一人无财无势,陆之遥觉得这个“利”字实在无从说起,十有八/九是后者,但他搜肠刮肚,也不记得姐姐姐夫与仓山派的人有jiāo情。他想起李顺说血洗赵家是受孟鲲指使要嫁祸给魏其英,之前他几乎已经相信了,此时此地见了李平,他又忍不住开始怀疑。夷云派的人因为分别支持魏其英和孟鲲而分为两派,这在亓山已不是秘密。陆之达显然是魏其英那边的人,陆之透能够离开夷云派随丈夫创建玲珑庄,这其中少不了魏其英的支持,所以玲珑庄和魏其英的利益大体上应该是一致的。若果真如此,玲珑庄又怎会救助一个帮孟鲲陷害魏其英的人呢?
难道厉峥和陆之透真的不认识李平,只是纯粹出于善心收留他照顾他?不!陆之遥凭着自己对姐姐姐夫的了解,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大胆猜想,如果不是李顺骗了自己,那就是玲珑庄背叛了魏其英。若是前者,李顺说的话就该反过来听,不是孟鲲陷害魏其英,而是魏其英陷害孟鲲;若是后者,那意味着陆之达表面上拥护魏其英,暗地里支持的却是孟鲲。
无论应证哪一个猜测,陆之遥都会难过。他势要求个明白,收紧手中剑,威胁道:“你再不说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李平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陆之遥心中一沉:“你不该来这里。我信守承诺,已经放过你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李平不耐烦:“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
陆之遥回忆那日李顺说过的话,问道:“天下之大,有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要来玲珑庄,为什么?难道你还惦记着让魏其英帮你重建仓山派?你就不怕我见到你杀了你?”
李平激动得咬牙:“没人惦记仓山派,我只想报仇!”他不甘心,但稍稍一挣,脖子上的痛觉又深一层:“只可惜我技不如人,杀不了你!”
陆之遥觉察到李平否定了重建仓山派的目的,却没有否定魏其英。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凝视李平:“你早该知道不是我的对手,那天你任由李顺牺牲xìng命,自己逃之夭夭,显然是贪生怕死,这会又充什么义气!”
李平怒道:“你为了报仇背弃亲人朋友。忘恩负义之徒,也配教训我?”
陆之遥见他大有恼羞成怒之势,不屑道:“我至少恩怨分明,不像你们仓山七孑。夷云派和仓山派有灭门之仇,你们却甘心帮仇人滥杀无辜。此等行径,又岂止是忘恩负义!”
“放屁!”李平火冒三丈,忍不住挣扎起来,“我们兄弟从来只效忠夷云派,加入仓山派是奉命行事。这些年我们忍辱负重,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由不得你随口污蔑!”
第73章 人心之dú无yào解
得到这样的答复,陆之遥始料未及。他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呼之yù出。李平见他晃神,手中剑略有松懈,忽然伸手在袖中捞了一把,朝陆之遥脸上掷去,自己则趁机挣脱,迅速往门外逃窜。
陆之遥回神,见空中一道黑影飞来,抬手一剑劈成两半。是个瓷瓶,里面装的不知什么粉末,在空中洒落下来,将他笼罩在内。陆之遥屏住呼吸穿过粉尘的屏障,在李平逃出门去之前将他截了下来。
李平没有兵器,回身以掌相迎。陆之遥轻松避过,待要再将人制服问个清楚,突然眼中一阵灼痛,伴随着一种利器穿刺的感觉,仿佛深入脑髓。他心知不妙,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变得迟缓。
李平趁他动作迟滞,一掌往他前胸而来。陆之遥双眼剧痛波及头脑,竟未来得及躲开,生生挨了这一掌。幸运的是李平惯用铁锏,拳脚功夫并不出众,全靠蛮力伤人。而陆之遥的修为却比他深厚许多,虽然受了一掌添些疼痛,比起此刻眼睛所承受的痛楚实在微不足道。
陆之遥摇摇晃晃地后撤,用力眨眼,视野中漆黑一片,头痛yù裂,耳中嗡鸣不已。他知道月光还在,只是自己看不见了,李平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而他依然想要生擒对方,因为他心里有太多疑团尚未解开。陆之遥竭力忽视身上的疼痛,但李平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重新捡起地上的匕首朝他刺来。
漆黑之中,陆之遥对疼痛的感知变得迟钝,反而对温度的感知敏锐起来。手臂上被划了一道,疼痛的感觉像隔着重重帘幕传来,遥远得如同幻觉,但他摸到流淌的鲜血,指尖满是温热湿润的触感。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感觉变得迟钝,连动作和思维也受到了影响,不得不反攻为守。那瓶粉末的dúxìng尚未可知,但他明白,若不能尽快解决对手,恐怕凶多吉少。
李平连连出招,眼下形势大为有利,但无论他如何左攻右袭,也只是划伤了陆之遥的手臂,代价是差一点被雁翎削去臂膀。他的时间并不宽裕,打斗动静太大,已然惊动他人。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他就没有机会了。李平心急火燎,一鼓作气向陆之遥胸前刺去。陆之遥仿佛有所感知,堪堪避过,左手一把锁住李平的手腕,右手将雁翎架在他颈下,再次将人制住。但这回李平没有束手就擒,他趁陆之遥目不能视,迅速换手握住匕首刺向陆之遥。
匕首穿透衣物,刺进陆之遥的下腹。陆之遥只觉得腹中一冷,剧痛随之而来。他闷哼了一声,右手牵动雁翎平划而过。李平顿时瞪大了眼睛,颈下鲜血喷涌,溅到了陆之遥身上。他松了匕首,伸手想要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但只是徒劳无功。四肢不听使唤,他很快被自己的血封住了呼吸,抽搐着向地面倒下去。
陆之遥捂着伤口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上。雁翎剑被放在一旁,他喘息着伸手试探伤口,还好扎得不深,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流了很多血。身边没有止血的yào物,他不敢贸然拔刀,只好就这样等着。眼前依然漆黑一片,他仿佛在黑暗中无止境地下坠,剧痛让他觉得恶心,但头脑清醒了许多,连带听觉也有所恢复。他听到远处纷乱的脚步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丰姚裹伤的情形,心头忽明忽暗的,既懊恼又忐忑。他想,又要害她伤心了。
厉峥和陆之透赶来时,李平已经彻底断了气,陆之遥也因失血而神志不清。事实一目了然,厉峥不想管,将善后的事丢给陆之透,自己回房休息去了。陆之透命人处理了李平的尸体,转而看着堂弟叹气。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见死不救。玲珑庄内懂医术的只有妙闻一人,陆之透将她留下照顾,又命弟子日夜在房外看守,不许随便出入。
妙闻叫人将陆之遥抬到床上安置好,自己回房取来应急的yào箱,为陆之遥清理伤口。她其实不曾认真研习过医术,只是出于行走江湖的考虑,学过如何医治创伤劳损,打发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因为伴随胥凤仪多年,耳濡目染,倒也知道一点yào理。她替陆之遥拔了匕首止了血,却对着那人青黑的眼眶犯了愁。
妙闻凭着自己那一点微薄的yào理知识,看不出陆之遥究竟中的是什么dú。她手头没有解dú的yào物,怕耽误了解dú的时机。她已经是这玲珑庄内医术最好的一个,自知力不能及,必须去月升yào庐搬救兵。救人刻不容缓,妙闻立刻去向陆之透请命。
然而,她被陈荪拦在厉峥和陆之透的房门外,门内传来夫妻二人激烈的争吵声。陈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劝她道:“不论你有什么事,眼下都不合适,明天再说吧!”
妙闻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疑惑地打量陈荪。厉峥的埋怨清晰可闻:“我早就告诉你不要留他,不要留他!”妙闻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李平还是陆之遥,但厉峥语气中充盈的焦虑和懊恼几乎要化为实质。
陆之透的声音听起来比丈夫要冷静些:“你大呼小叫什么?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要先封锁消息。”
“封锁消息?对谁?明前阁?夷云派?封得住吗?能瞒多久?”厉峥说着居然笑起来,“这下可好,能得罪不能得罪的,现在通通得罪了!”
妙闻茫然地瞥一眼陈荪,陈荪貌似无奈地撇了撇嘴。陆之透呵斥的声音传来:“你慌什么?还没有大难临头呢,你先自乱阵脚,你看看你自己,是堂堂一庄之主的样子吗?”
“一庄之主?一庄之主说话算数吗?一庄之主的命令你听了吗?”厉峥越说越来气,几乎咆哮起来,“我不过是你的傀儡,是夷云派的棋子、挡箭牌、替死鬼!我算哪门子一庄之主,嗯?”
妙闻和陈荪面面相觑。陈荪伸手要拉她走,但妙闻想起自己前来的初衷,转身要去敲门。陈荪用力拽住她,不让她上前。两人都不敢出声,只好沉默着僵持。
房间里也沉默了片刻,终于陆之透开口,语气委婉了少许:“我知道你心存不满,但玲珑庄因何而生,你我心知肚明。没有夷云派,就没有玲珑庄,你我也只是籍籍无名的小辈……”
厉峥打断她,冷笑道:“你看你又来了。每次我抱怨两句,你就摆出这副贤妻良母的嘴脸,劝我安安分分做一个傀儡。你这番苦口婆心,我厉峥实在消受不起!”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厉峥从里面往外走。
陈荪像是被烫了一下,猝然松了手。妙闻心中冷哼,脚下却没有收势,放任自己往前倒,一头栽进厉峥怀里。厉峥大概是被撞疼了,嘶的倒抽一口冷气。妙闻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微微蹙着眉,担忧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慌。厉峥愣了一下别开目光,伸手扶她站好,语气近乎平和:“什么事?”
妙闻原本是要请示陆之透,此刻转念一想,对厉峥道:“陆之遥的眼睛中dú了,属下不懂解dú,想请庄主拿个主意。”
厉峥自暴自弃似的往房内一指:“问她,她说了算!”说完拂袖而去。妙闻朝他的背影声情并茂地喊了两声庄主,等他走远,这才走进房间。只见房内摆设完好,陆之透坐在桌旁,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见妙闻走进来,她不急着起身,反而提起茶壶来,边斟茶边问:“不是让你照顾陆之遥吗?什么事?”
妙闻亲眼目睹这夫妻俩粉饰太平的功夫,心里暗暗叹服,嘴上回禀道:“他中dú了,属下不会解dú,所以前来禀告,看是不是下山请个熟悉yào理的郎中来瞧一瞧。”
陆之透闻言看向妙闻:“你是说他会dú发身亡?”
妙闻摇头:“属下不确定。目前他只有一双眼睛有中dú迹象,伤口血色正常,dúxìng应该没有扩散到血脉中去。不过以他的身手,居然会被李平刺伤,所中之dú一定不简单。而且他现在昏迷不醒,症状难断。属下担心如不及时解dú,最终还是会危及xìng命。”
陆之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妙闻静静地候着,原以为她这个做姐姐的会紧张陆之遥的安危,理应当机立断,却不想她居然如此拖延时间。妙闻悄悄察言观色,发现陆之透竟似真的犹豫。她始终不发一言,沉默的时间越长,妙闻越发感到心寒。
终于,陆之透拿定了主意,对妙闻道:“深更半夜,恐怕也找不到郎中。你先去照顾着,等过了今晚,明天再派人去钟陵求医吧。”
妙闻觉得齿冷,面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万一他今夜dú发……”
陆之透瞥了她一眼,忧心忡忡道:“或者你知道什么办法可以压制住dúxìng的,不妨一试,起码熬到天亮。”
妙闻觉得无话可说,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出门发现陈荪早已不在原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往陆之遥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不紧不慢地追来。
陆之透来到妙闻身旁,叹了口气说道:“我始终放心不下,今晚我同你一起守着他!”
妙闻默默点头,两人疾步来到陆之遥房中。陆之透先查看了他的伤口,听妙闻说刀伤无碍,松松地舒了口气。她满脸担忧,又像是不忍目睹陆之遥的样子,只在桌前坐下,远远地朝床头看过来。
妙闻打来清水,坐在床沿替陆之遥清洗双眼。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陆之遥腹部的伤看着可怕,但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留下后遗症,甚至连疤痕也可以抹去。可是这双眼睛却令她束手无策。中dú原本并不可怕,无非是解yào和时间的问题。然而妙闻从未听说过仓山七孑中有人用dú,更遑论解yào。她身为明前阁暗卫,既是爪牙也是耳目,连她也不知道的事,恐怕这世上的知情人寥寥可数。更糟糕的是,陆之透似乎并不打算争取救人的时间。妙闻忍不住为陆之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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