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乃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城,北倚长江,南引秦淮,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金陵号称人物俊彦c文学昌盛c山川灵秀c气象宏伟之第一城。南城秦淮河两岸乃繁华的商业区,北城是富贵民宅。以清凉山的钟楼c鼓楼为界,西城是镇南王王府和官署治所,东城则是皇城行宫;旧时吴王曾建都于此,于钟山前建造规模巨大的皇城;西楚霸王芈布以金陵为陪都,又加以扩建;李炫的弟弟镇南王曹焕为迎接天子南巡,将原来皇城修建为天子行宫,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皇城南北长达5里,东西宽达4里,坐北朝南,有前朝三大殿:奉天殿c华盖殿c谨身殿,后廷六宫:奉先殿c柔仪殿c春和殿c乾清宫c坤宁宫和御花园。
众人顺秦淮河过仪凤门c定怀门c清凉门c石城门,自三山门入城。到了石城门远远可以看南方见一大片景色优美的湖泊,堤岸垂柳,海棠相间,湖水荡漾,碧波照人,楼轩亭榭错列有致,曲径回廊等掩映在山石松竹之中。狄青玉道:“那是江南第一名湖——莫愁湖,异日闲暇,柳公子可前来游览。”
进入三山门,秦淮河一分为二。狄青玉道:“秦淮河向北支流乃是货栈大街,乃南来北往通货交易集中地,向南支流是镇南王兴建的金玉十二楼,乃香艳销金窟。”船队向北,驶入城内,只见雄伟的城墙高达十丈,愈是接近城门愈是感觉金陵城的威严。船队进入城内,可见一座小山,山顶宫阙层次林立,红色宫墙掩映在山色绿荫中。狄青玉道:“那是冶山朝天宫,乃百官和贵族焚香祈福c学习礼仪之处。镇南王修建学宫,遍邀文c史c儒c阴阳学者于此教授礼仪之道。南蛮多不修儒道,镇南王多遣豫章c会稽c丹阳的越人土司及子女前来学习归化。东瓯王欧阳昭襄原本就读于此。”
红绡道:“前面那白玉桥横桥卧波,甚美!”
“那时文津桥,乃是城北民宅到城南的主桥,过了此桥向东三里便是仓巷桥,那里是货栈大街c东西仓巷所在。”
一路货船穿梭不息,小码头林立,沿岸皆是店铺的后院,乃货物流通之处。了仓巷桥,只见两岸各一个大码头,适宜大船停靠。青龙帮的一排旗帜高竖,显然是青龙帮专用码头。数十名帮众前来迎接,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峨冠而多髯,穿着儒生衣巾,手中轻摇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脸色暗黄,身材枯瘦。
狄青玉道:“这是宛陵先生梅尧诚,乃我帮三龙首。”
柳咏行拜见之礼。
狄青玉道:“淮商柳士勋大公子柳轻舟甘冒箭矢枪林送货至此。”
“柳公子年轻才俊,大恩于青龙帮。”梅尧诚又问:“九堂主此行,盐货几何?。”
“十余万斤。”
“甚好!”
“昨日龙老大自荆州运送蜀盐十万斤,囤积东仓巷,捂仓惜售。”
“龙二哥意欲何为?难道要发国难财么?”
“如今官盐空空,龙帮主意欲四两一斤出售。”
狄青玉道:“那我大哥必定否决之。柳公子的盐货,我青帮八钱的本,一两抛售。”
梅尧诚笑道:“龙帮!青帮!本为一体,世间只有青龙帮!”
狄青玉道:“小弟孟浪!”
“狄老大和龙老大在清晏楼饮酒,金陵名士齐聚,我等前去,盐货之事必有定论。”
左吴率众与青龙帮帮众交割盐货。狄青玉c梅尧诚c柳咏c红绡则前往清晏楼拜会青龙帮的两位龙首;
秦淮河自三山门而入,向东南流经聚宝门,折而向东北到通济门而出。这城内一段镇南王修建了金玉十二楼,各有美人为楼主,为首者公孙盈。众人到达笪桥登岸,来到评事街,店肆云集,楼馆四起,鳞次栉比,远远可见一座宏阔楼阁,雕梁画栋,高基重檐。
狄青玉道:“那便是南江楼。”
南江楼高挂客满的招牌,楼内却十分冷清。两名姿容靓丽的舞姬引众人登楼,只见三楼高雅厅堂内坐着两位中年男子和一名衣带飘飘的女子。一名男子一身青袍,若不是那两撇精致精神的小胡髭,乍一看还以为是狄青玉,他自然就是青帮老大狄青云。另外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黑色披风,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乃龙帮老大龙啸天。那衣带飘飘的丽质女子正是金玉十二楼的大娘公孙盈。其他依次是衣着锦绣的商人,分别是江宁粮商蔡明华c龙都药商潘恒才c善桥陶商吴锦堂c陶吴书商冯礼环c秣陵云锦织造商曹银c窦村石雕商李彦常。众人看见狄青玉等人便微笑示意,却不说话。
公孙盈落落大方c稳重古雅静坐一旁,纤长优美的玉手按在琴弦上,弹奏出清虚致远的琴音,明眸善睐的目光微微侧视柳咏等人,却若无其事继续弹奏,琴音绕梁,诉尽秦淮河的繁华和沧桑。红绡一曲弹完,众人称赞。
蔡明华道:“我金陵盐价飞升,如今我江宁帮百艘粮船运货至江淮只能空船回扬子江,但是这份利钱却照收不误。”
狄青云道:“吴继波贪得无厌却行事不密,熊先恒取而代之也属意料之中。”
蔡明华道:“狄老大,谁做盐运总司非我等能管,但是龙游帮姜益大c徽州帮吴养春的盐运总商的位置可是好端端的,却任凭金陵盐值如金?”
龙啸天道:“荆襄只允贩卖蜀川自贡盐,龙游帮和徽州帮的盐也北上东进,皆因盐运总司之故。”
蔡明华道:“难道我们江宁商帮坐以待毙?”
龙啸天道:“楚王c淮南王联手压制镇南王,无非为了争取镇南王支持其夺嫡。大哥与镇南王乃过命之交,可代淮南王说项,以免我吴地之灾。”
狄青云道:“朝堂之事非我草野莽夫所能管,但是老夫定会进言镇南王。诸位暂且忍一忍,狄某自有处置之道。”
曹银道:“这次为大娘带来缠枝莲地凤襕妆花缎裙一件c葱绿地妆花纱百褶裙一件c墨绿地妆花白纱衣一件c织金孔雀羽金翠衣一件;尤其是这彩凤素纱禅衣薄如蝉翼c轻若烟雾,五十名头等织工用极品孔雀羽花了一年织成,只有公孙大娘才配得上这云锦极品。”
公孙盈笑道:“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真乃机杼夺天工,小女子拜谢曹公。”
曹银道:“云锦署两万台织机,四万织工,都仰仗大娘显我云锦之名。只是今日听闻蜀锦也纷纷进献十二楼。还请大娘约束众佳丽,切勿为他人所误。”
狄青云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明日宋锦c蜀锦的绸缎庄就会关张。”
公孙盈道:“云哥如此说,明日起十二楼就再也看不见蜀锦了。”
曹银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多谢狄老大c多谢大娘。”
潘恒才道:“大魏用兵越地,东瓯c闽越之地多瘴气瘟疫,我药堂做了五千副避瘟丹c三千副行军散c两千副八宝丹。还请狄老大在镇南王府说项,着军中采购。”
狄青云道:“潘氏药堂向来真不二价,戒欺务精,镇南王大军采办局定会首选。”
潘恒才道:“多谢狄老大。”
蔡明华等人告退。
此刻天降大雪,金陵银装素裹,漫山遍野铺着厚厚的雪。暖阁之内只剩下三人,龙啸天和狄青云长身而起走到窗口。
龙啸天道:“那里是大报恩寺的琉璃宝塔?”
狄青云道:“不错,当年你我联手刺杀吴王,被围困于塔上,吴兵放火烧塔。”
龙啸天道:“未料天降大雨,你我竟得逃生。”
狄青云道:“紧挨城墙的那片民宅是仁厚里吧?你我幼时的住处。”
“不错,当年大哥当孩子王,我便是冲阵大将,为口吃的命都拼了。”
“如今,镇南王在那里修建了一处养济院,叫化子和流浪汉都被收容,月都大米三斗c库布一匹。八十岁老人,王府赐爵养老。镇南王乃仁慈之主。”
“岂止养济院,还有漏泽园免费埋葬无名死者;惠民药局免费看病和免费领取药品。镇南王确实仁慈爱民,广博善名。”龙啸天话锋一转:“但是他却每年从我青龙帮拿走一百万两白银,金陵城繁花似锦,我帮众却疲于奔命。”
“龙老弟,帮众当年都是要饿死的饥民c街头的孤儿。没有镇南王就没有青龙帮。”
“没有我青龙帮,镇南王岂有今日?我青龙帮历尽艰辛开垦十二洲,日夜劳作,辛辛苦苦经营这大好基业,却要给镇南王修建莫愁湖c金玉十二楼c皇帝行宫c学宫c慈善园这等数不胜数的大兴土木的工程?这有何道理?”
狄青云道:“镇南王是花了我帮不少钱,但是他的宫殿并不豪华,生活用度也不奢靡。况且,我青龙帮战舰的桐油c棕榄多靠镇南王,钟山数千万株广棕桐漆树多半为我帮而种。”
“怎么这点零星碎点的恩惠就把狄大哥的眼睛蒙蔽了么?”
狄青云瞬间似乎老了许多,说道:“你咳咳!”猛烈咳嗽起来。龙啸天急忙扶着狄青云落座。
龙啸天道:“那年冬天,大哥为了救我落于莫愁湖的冰水之中,落下病根,至今未愈。二弟我永世难安。”
狄青云的喘鸣之症,时而咳而上气,脸色暗红,龙啸天轻抚其背,狄青云脸色渐渐好过来。“龙老弟所言并非无理,镇南王也非圣人,孰能无过。但是我青龙帮绝不能发国难财!”
“大哥,青龙帮入不敷出了。那些丧命帮众的家人食不果腹,无碳过冬。你我如何心安?”
“越人造反,百姓踊跃参军,将士疆场用命,我等岂能此刻在盐货上为难他们的家人?”
龙啸天沉默片刻道:“盐货低价出售,或可勉强补贴帮中所需。但是寒冬已至,修建皇城的汉白玉石和四川原木皆须征发民力自水路运送。那十万两白银从何而出?”
狄青云道:“我将清凉山的宅子出售或可二十万两。”
“大哥,那是你养老的宅子?怎可如此?排教我帮皖口以东水路商道,每年还有十万两白银的收入。”
“这一带货运一直是长风镖局的财路,与我帮十几年交情,怎能另容他人?”
龙啸天道:“大哥,你迂腐啊!排教可以和长风镖局公平竞争么”
狄青云道:“排教横跨蜀川c荆楚c江淮之间,与楚墨有着千丝万缕。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两人争执不下。
狄青玉就在帘外道:“拜见二位龙首。”
龙啸天道:“进来进来,都进来!”
狄青玉道:“自扬州接引十万斤盐货已经入仓。”
狄青云道:“伤亡如何?”
“阵亡帮众135名,两艘花船被焚艘苍山船被击沉。”
梅尧诚道:“死亡帮众135名,每名帮众抚恤一百两白银,需要一万三千两;十月堂堂主杜云松不幸阵亡,抚恤金一千两。两艘花船艘苍山船被毁,造价3000两,标枪c火罐c箭矢等损失大约在1000两。折合本次出征成本在两万两左右。如此说来,一两抛售,进账5万两,折合还有三万两的毛利。”
狄青云脸色极为难看,厉声道:“为何本次折损如此大?”
狄青玉道:“鄱阳帮战舰c墨家矩社的剑客c霹雳堂的火器,他们潜藏待机,突然袭击,我等措手不及。”
龙啸天道:“仪征大火烧毁民船130多艘,伤亡1500余人。外间传闻皆我帮故意纵火,抢夺盐货!我帮声誉尽毁!”
狄青玉道:“淮阳柳家柳士之子柳轻舟可以作证。此乃敌人栽赃陷害,敌人所用霹雳堂‘火凤焚天’为江风吹偏,失去准头,落入民船。若非柳公子出手相救,我也被那火器袭击而死。”
狄青云道:“这位年轻人便是柳公子?”
柳咏道:“轻舟拜见两位帮主。”
狄青云道:“柳公子如何识得那火器!”
“我柳家与豫章有生意来往,曾见鄱阳帮战舰演练此火器。”
狄青云道:“豫章郡江湖门派:霹雳堂c鄱阳帮c庐山派。自从庐山派隐世不出,鄱阳帮靠墨家矩社。但是霹雳堂的火器威震江湖,无论楚王还是翟鞠皆敬其三分,霹雳堂雷震天也颇有骨气,素来独立于江湖,遵守祖训从不出售火器给江湖人。如今看来,霹雳堂也投靠墨家矩社,这天下难以太平了。”
龙啸天道:“杜云松战死,堂主一职不可空缺,我的弟子郭栎多有功勋,不如继任十月堂堂主一职吧!”
狄青玉道:“十月堂堂主杜云松临死前曾言,能为其复仇者为继任堂主。敌贼为柳公子所杀,死者为大,就依杜云松立柳轻舟为堂主一职如何?”
梅尧诚道:“柳公子为杜堂主复仇,又救九月堂堂主性命,可任堂主一职。”
柳咏道:“敌贼乱杀无辜,晚辈激愤之下格杀此獠。堂主一职,晚辈何克敢当?”
狄青云沉吟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杜云松临终誓言,不可违背。柳公子勉为其难暂代堂主一职,他日另觅合适人选,柳公子即可卸任。”
柳咏答道:“晚辈不才,愿为青龙帮谨献绵薄之力。”
柳咏不善俗务,勉强理了理十月堂帮务便觉头大,幸亏十月堂尚有杜云松的遗孀汪妤凌协助勤理帮务,柳咏才解脱出来。这一日时过更定,天降大雪,柳咏道:“不若忙里偷闲,前往莫愁湖赏雪。”红绡道:“若是出行,也须多带几个人。”柳咏笑道:“仅凭双剑,孰能伤我。”红绡欣然从之。
红绡打开青龙帮所赠礼箱,竟有一件金翠辉煌的斗篷。柳咏道:“这斗篷,正适合你!”说着亲手为红绡打扮,只见红绡脚穿金云羊皮小靴,罩了大红羽纱鹤氅,束一条青金双环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显得娇艳动人。柳咏则身披了玉针蓑,头戴戴金藤笠,脚登沙棠屐,活似一名渔人。红绡笑道:“如此出门,我倒像个出门的大家小姐,公子活似渔翁!”柳咏道:“那我便侍候红绡一回,我来撑船。”
二人便独撑一叶小舟,带上炉火,径往莫愁湖看雪。大雪多时,湖中人鸟声俱绝,空中冰花弥漫,天光湖色皆白皑混沌。湖上的影子,只有一点湖心亭的轮廓。金陵地处江南柳咏破薄冰到湖心亭上,只见一人铺毡独坐,酒炉的酒正烧的沸腾。那人身形婀娜,乃一女子,听闻小舟破冰之声也不回头朗声道:“冰湖之中,竟有同道中人?
红绡道:“莫言君心痴,更有痴心人。”
那女子听有人来,缓缓转身,只见她模样妍丽,娇憨天真,纯洁温婉,身穿大红昭君毡与羽毛缎斗篷,手撑青绸油伞,面前火炉正旺。
那女子娇声道:“姑娘来饮一杯如何?”
红绡道:“求之不得!”
那女子手中短剑一挥,连掷三杯酒来。红绡跃起就在空中接过酒杯,连饮三杯,轻轻落地。
柳咏吟道:“云作轻阴,风逗细寒,小溪冰冻初结。更听得悲鸣雁度空阔。暮雀喧喧聚竹,听竹上清响风敲雪。洞户悄,时见香消翠楼,兽煤红爇。凄切。念旧欢聚,旧约至此,方惜轻别。又还是离亭楚梅堪折。暗想莺时似梦,梦里又却是,似莺时节,要无闷,除是拥炉对酒,共谭风月”
那女子看了一眼柳咏,淡淡道:“这位风雅的渔翁公子也来饮一杯如何?”。
柳咏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旋岚,公子高姓大名?”
“青龙帮十月堂堂主柳轻舟!”
“青龙帮与扬州盐商柳轻舟大闹扬子江,火烧仪征县。柳轻舟心狠手辣,一战而夺千人性命,立下大功,遂为十月堂堂主。”
柳咏惊愕道:“小可竟然恶名远扬?姑娘满眼杀意,是否哪位高人派姑娘来杀我。”
“太湖越女剑派。”
“怪不得姑娘的剑法一股出尘灵气。”
“公子可知越女剑之凌烈。”
柳咏笑道:“越女出太湖,誓擒柳轻舟!快哉!快哉!”
“太湖雷山寨王宇庭押运盐船,被大火所及,船毁人亡。师傅命我请公子太湖一行。”
旋岚手持短剑缓缓围攻过来,步法严谨,剑招娴熟,毫无破绽。柳咏暗暗惊叹越女剑派隐居太湖缥缈峰,竟有如此丰富临阵经验。忽然旋岚剑气陡发,竟是破空有声,幽幽剑芒令柳咏心中大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剑气境界达到如此境地。幸亏柳咏内丹术有成,护体罡气抵御大部分剑气,不然尚未交手已经落败。九宫剑法极重内气修炼,柳咏多日参详内功,心法剑法逐渐浑圆贯通。
柳咏沉声低喝,长剑圆转一划,剑气挥洒,地面显出淡淡的九宫八卦的阵形来,正是四维九尊地阵。旋岚陷入剑气阵中步法沉滞,为之一乱,施展轻功腾身飞起,一剑化作三剑袭来。柳咏身形忽变,剑意飘逸,大喝一声,剑气下沉,正是一招九宫八门天阵。旋岚顿觉经脉受阻,内气不畅,轻功便难以施展,自空中跌落。人虽落地,手中短剑却严守门户,所占方位隐隐堵住出路,柳咏依旧难以逃脱。柳咏身法奇变,剑招虚实难辨,身影百变,正是九宫剑法中的游三避五。旋岚难以捉摸柳咏实则虚之的攻击,步法渐乱。柳咏一招三奇六仪,九子斜排,剑光闪烁,剑鞘套上了对方旋岚的短剑。旋岚便是一愣,柳咏长剑挥开半圆,逼退旋岚,顺势脚下一划,旋岚难以站稳,就要倒地。柳咏顺势抱在怀中笑道:“姑娘投怀送抱,本公子却之不恭。”旋岚一掌将柳咏推开。
忽然红绡突然举手示警。柳咏隐约感觉到四周有数十人气息,这数十人杀意十足。柳咏目视旋岚,旋岚表情严肃,也意识到强敌来临。红绡则护在柳咏身前。
忽然冰层破碎之声大作,二十名青衣剑士穿破冰层,腾跃到空中,无数暗器掷来。三人舞剑击落暗器,犹有数枚暗器击中旋岚和红绡。青衣剑士团团将众人围住。
为首者道:“奉命格杀柳轻舟,无关人等离开。”
旋岚道:“柳轻舟乃我越女剑派要生擒的人。在到达太湖之前,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杀!”为首者发号施令。团团围住众人的青衣剑士,反而齐齐向后退去。三人正感疑惑,已经看见莫愁湖上数百小艇飞速驶来,船上皆青衣剑士一般装扮,船首之人手持标枪横空掷来,湖心亭方圆百步,近百标枪如同乌云笼罩而来。众人避无可避。只见标枪落地,强大冲击力令众人招架不住,刹那间柳咏c红绡c旋岚三人同时受伤。旋岚更是被标枪穿透腹部,柳咏不由手心发抖。这群人竟然如此凶残。
擒贼先擒王,柳咏身法奇快,破阵而出擒住的为首人。柳咏大喝道:“闪开!撤退!”红绡与旋岚登船离开,众人并不敢跟来。船行至湖中央,寒风袭来,船身一晃,柳咏站立不稳,被挟持的贼首忽若无骨,竟然如同长蛇蜕皮一般逃遁跳入水中不见,唯留褐色皮甲和面具掉落船上。柳咏大惊失色,小艇剑士举起手中竹笛吹出来无数毒针,细不可见。柳咏立在船尾以剑气遮蔽大部分毒针,但是仍有数枚破护体罡气而入,柳咏身中毒针,顿感麻痹,动作迟缓。
旋岚道:“舟山双屿湾的倭寇!快走!”
两艘舰艇靠近,旋岚挺身挡住,被一人砍中后背跌落湖中,生死未知。柳咏大怒将四人斩杀,自己也被长剑刺入肋骨,狐裘染血如梅。
柳咏施展九宫剑法,挡住众人,两人且战且退,忽感脚下生疼。原来地上被预先撒了满地十字钉,两人也难轻易逃远。
众敌十人则穷追不舍,六角手里剑纷纷袭来,柳咏身中数枚暗器。二人逃到湖边,柳咏毒发再难行动,柳咏长叹道:“哀哉!江湖亡命人连累了红绡!”红绡摇头道:“生死伴君,无憾。”
只见官道上一阵长啸之声,山涧回响,远远向湖面传去。那长啸之声竟是震慑得正在厮杀追逐的人一愣。只见四名道士飘逸而来,三男一女,皆名轻裘缓带,宽袍大袖,脚穿木屐。
为首的是一名面色苍白的俊俏的年轻男子,大红道袍,赤足踩雪,一幅率直任诞,清俊通脱,洒脱倜傥的风度。“今日我与金陵四散人放荡江湖,纵酒高歌。尔等俗人竟然于此仙境厮杀,真乃有辱雅兴c大煞风景!”
一名手持白玉柄麈,身穿褐色外袍的秃头道士笑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莫愁湖畔清风玄远,冰雪飘逸,正是我等肆意酣畅,放浪形骸之时。你等真是罪过大也!”
一名蓬头道士,一个一手高举棺材,一个痛饮烈酒,大声道:“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无思无虑,其乐陶陶。
一名黄冠道人痛饮烈酒,笑道:“不若醉死此地!快哉!快哉!”
一名面目俊美的女冠,笑道:“所谓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众匪糟糟于侧焉,如蜾蠃之螟蛉。”
青衣剑士忽而手里剑齐发,朝为首的红衣男子袭击而去。蓬头道人手举棺木挡住了大部分暗器,秃头道人则一跃而起,大喝一声,声波震荡,吹矢纷纷震落。红衣男子手持长枪依旧,扫退众人,犹自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唯有那女道笑意吟吟并不参战。
眼看百余名剑士在四人冲击下纷纷败阵。那为首的红衣男子横枪挡在红绡和柳咏面前,笑道:“舟山双屿湾盘踞宫本秀夫为首的倭寇,吴中八家为首的一直率众抵御,没想到你们竟然来到金陵城下。尔等东瀛小丑可知中土之神功乎?”
青衣剑士眼看这四人神色疏澹,各怀绝技。为首者一声令下,东瀛武士纷纷逃。
红绡道:“太湖缥缈峰越女剑派女侠旋岚跌落湖中,还望诸位抢救。”说着用手一指旋岚落湖之处。
四人登舟前往湖心亭寻找伤者,那女道士更是跳入湖水,潜水寻找旋岚。
红衣男子道:“在下长风镖局钟无期。”
红绡道:“传闻钟公子俊朗非凡,气质出众。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钟无期道:“姑娘可识金陵四散人之名。”
“天目山疯癫道人竺法狂c敬亭山跛足天师萨守坚c北固山大痴坤道黄玉真c句容茅山道士陶景弘。”
钟无期拍掌笑道:“妙哉妙哉!美人竟知四散人之名。我等共游莫愁湖,本人间乐事,却无端被那东瀛小丑打扰,实在可气。你家相公中的东瀛奇毒,这副良药赠予姑娘,可暂保你家相公性命。”
红绡道:“金陵最为著名的‘上清灵药’的丹药店,以五石散名著江南,广销苏杭c衢州c江州,甚至远销川藏。大家都说背后是金陵四散人经营,请问钟公子手中可是五石散?”
钟无期道:“不错,这正是五石散。”
红绡道:“这五石散令人沉迷,行事荒诞,癫狂如醉,皆因其内含毒性!我家公子可服得?”
“五石散驱邪除寒,令人神明开朗c精气爽朗,乃江南至宝。这辆马车就送与姑娘,服药之后登车寻访栖霞寺大乘般若宗道朗法师,或可一救。若是不服,他撑不到栖霞寺便一命呜呼,你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怕年纪轻轻做了小寡妇!哈哈!服与不服,姑娘看吧!”
秃头道人道:“姑娘,越女剑旋岚之事交由我等。你家相公的毒去耽误不得,赶快去吧!”
秃头道士和蓬头道人将柳咏抬上马车,将其安置好。马车极其奢华,有虎皮为毯,云锦为被,不虞寒冷。红绡急忙驾车便赶往栖霞山,驾车技术不佳,大雪天气道路难行,行走十分缓慢。眼看时间到了丑时,才来到幕府山下,风雪大作,山路不辨,难以行走。红绡见有“云谷山庄”的宅院,便前去投奔停车稍歇。守门人为首的是一对老夫妇。
红绡问:“敢问老丈,此乃何地?距离栖霞寺还有多远?”
枯瘦老头道:“这云谷山庄本是镇南王赐予横海将军王导的别业,,距离栖霞寺还有三十里,北面小山叫余家山,南面小山叫白骨山,这篆塘村c窑上村一带的田地都属于王导将军的产业。两位若欲借宿还须大公子狩猎归来。”
话音未落,风雪之中,一名公子负长弓提铁枪跨战马疾驰而至,正是王辟疆,他一跃下马,扫了一眼红绡道:“这不是柳公子的贴身侍女么,如何在这里?”
红绡道出事情原委,王辟疆急忙令人抬柳咏入内。
王辟疆道:“此宅不常住,我身边几个都是粗手笨脚的野夫,还请姑娘照料柳公子了。我命两个小厮在耳房,但有需求,召唤便是。”
是夜风雪交加,天气骤冷。柳咏时好时坏,红绡便在一旁服侍。哪知半夜毒发脸色变得乌青,红绡只得取出那寒食散喂服柳咏。柳咏服药,呕吐黑血,病情转好。红绡稍稍放心,累极趴在床边睡着。
柳咏醒来,看见几分憔悴的红绡,衣着单薄,便强自支撑将狐裘为她披上。哪知柳咏顺着红绡白皙的脖颈看见曼妙起伏的身材竟是心中一动,念头刚起便觉血液翻滚,心跳霍霍加速,全身燥热大作。他运内功强自镇定心神,哪知竟遏制不住的念头要揽红绡入怀。内丹术最是看重心神宁静,闭目不看,想要平息。不料红绡却一个翻身倒入怀中,女子体香扑鼻,柳咏就是吻了下去。
红绡睡眼惺忪推开柳咏道:“体毒稍解,便欲胡为?”
柳咏道:“不知为何?丹田燥热异常,若万魔噬心。”
“钟无期给我药的时候,眼光狡黠,难道是那寒食散?”
柳咏道:“钟无期风流浪荡,名传江南。他的药必是合欢之物。”红绡大惧。柳咏如受凌迟刑罚一般,双耳轰鸣,热血几乎爆裂血管,心脏时而剧烈乱跳,显然热毒攻心之症。柳咏面对的危险之状,堪比生死之关。眼见柳咏浑身变为紫红色,青筋暴出,双目充血,太阳穴出汗不止。
红绡道:“其实姐姐命我来服侍公子,我便是公子的人了。只愿公子莫负红绡殷殷相待之意。”柳咏道:“誓不负卿。”窗外寒风怒号,大雪纷飞,柳咏含冤远遁江湖,红绡孤苦浮萍无托,两个可怜人相拥似乎寻找一丝丝安慰。
次日清晨,阳光照进窗格,柳咏醒来,提气运劲自觉内功精进不少。只是那毒却依旧隐隐作怪,心想:“扶桑之毒,果然阴险毒辣,钻肺渗脾,难以清除。”只见红绡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半个肩膀漏在外边。柳咏为她拉被子,盖住胳膊。红绡瞬间醒来,多少有些害羞道:“公子醒了!”
柳咏点头道:“红绡真美!”
红绡将头枕在柳咏胸口道:“公子脸色好多了,红绡就放心了。”
柳咏在她脸颊一吻道:“五脏六腑依旧隐隐作痛,但是头脑胸口却清爽许多。”
“扶桑阴毒,寒食散火毒,想必是阴阳相克相生之道。当初喂公子服食,红绡就有些担心。这药以火攻心,暂时遏制毒性。若非公子身体强健,红绡岂不是害了公子性命。”
柳咏道:“我曾奇遇江湖圣人九宫老人传我一本《阴阳参同契》,讲究以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堤防,以水火为化机,以五行为辅助,达到阴阳无极c内外兼修的境界。昨夜生死之关似有所突破。”
“无极乃天地混沌之初,乾坤开,水火生,阴阳悖,若果真返璞归真到无极状态,那岂不是天下奇事。”
红绡偎依在柳咏怀中,二人共同参详《阴阳参同契》。红绡叹道:“九宫老人真乃圣人。阴阳相济之道包罗万象,虚实相生之理奥妙无穷。若非公子参详《阴阳参同契》有成,昨夜定是凶险万分。”
柳咏笑道:“万般奥妙不若红绡柔情蜜意。”
红绡举手在柳咏额头轻轻一弹道:“又来调笑。我伺候公子梳洗,我们即刻出发到栖霞寺寻找道朗法师。”
王辟疆殷勤相送十里乃还。
栖霞寺规模宏大,殿宇气派非凡,毗卢殿c藏经楼等依山势层层盘升,格局庄严美观。二人驾车来到寺前,只见是一片开阔草坪覆盖了厚厚积雪,静谧的明镜湖结了一层薄冰,形如弯月的白莲池空无一人。四周山势蜿蜒起伏,树木萧瑟,右侧七级八面白玉舍利塔高耸静立,一派幽静的佛门净土气象。
旋岚扶柳咏进入山门,便看见弥勒佛殿内供奉袒胸露c面带笑容的大弥勒佛,背后韦驮天王,昂首挺立。旋岚向知客僧表明来意,那知客僧笑道:“道朗法师言今日佛门有缘人到来,想必就是二位了。”
知客僧带领二人出殿拾级而上,来到大雄宝殿,殿内供奉高达三丈余的释迦牟尼佛,佛像之下四名宝相庄严的高僧在讲经,数百和尚潜心听讲。只见一名白须僧人徐徐道:“今日为诸位弟子讲解八不中道。八不中道曰: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不生不灭者:世谛生灭非实生实灭,但由因缘生而假名生,因缘灭而假名灭。因缘生虽生而不失,因缘灭虽灭而不失,所以生灭宛然而不生不灭。这样理会不生不灭,即是世谛中道。不断不常者:因果依因缘而起,只是假名,不可说定有因缘和合先后等,亦不可说定无因缘和合先后等。即虽世谛假名说有常断,而假常不可名常,假断不可名断,不常不断,名为中道。不一不异者:众因缘生法,因果不同,能所二义,所以非一;因是果的因,果是因的果,所以非异,不一不异名为中道。不来不出:众因缘生法果不偏在因,所以不从内出;亦不偏在缘,所以不从外来,不来不出名为中道。”
殿外一名高大年轻的僧人道:“小僧听闻栖霞寺道朗大师佛法精纯,道生c道肇c道融c道叡c道安等在江南佛学中执掌牛耳,声名显赫。小僧特来请教。快请你们方丈道朗出来见我。”
面容枯瘦的僧人道:“听闻天竺圣僧嘉祥诘藏,入镇南王府为王爷讲说佛法。王爷大喜,遂大修天界寺,请圣僧为主持。”
“正是小僧。”
“贫僧道生,乃栖霞寺主持。我方丈师兄闭门参佛,高僧有何事差遣,贫僧代为传达。”
嘉祥诘藏道:“听闻三是偈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敢问其中高义。”
道生道:“缘起法尔。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无明缘行,行缘识,广说乃至纯大苦聚集起。又复,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而无明灭故行灭,行灭故识灭。”
嘉祥诘藏道:“我师证佛何必晦涩如此。种子不断c不坏c不腐c不中风c新熟坚实,有地界而无水界,彼种子不生长增广。若彼种子新熟坚实c不断c不坏c不腐c不中风,有地c水界,彼种子生长增广。世间诸法是因缘生起也是因缘而寂灭。”
道生道:“小和尚所论深入浅出,果然聪慧人。”
嘉祥诘藏道:“听闻我空,法空,五蕴皆空,世上万物皆空无的,万法皆空,作何解?”
道生道:“一切法缘起无自性,无自性即是空,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虽空亦不断,相续亦不常,罪福亦不失。缘起即性空,性空即缘起;真空即妙有,妙有即真空。”
嘉祥诘藏道:“诸位老僧苦修佛法方得如此境界。然俗世之中,众生碌碌何以闻真义,得解脱?”
道生道:“镇南王为解民忧,广修佛寺,勤加布道,传我佛理!江南民心向善,富庶安定!”
嘉祥诘藏道:“天竺苦行僧手持湿婆神三叉杖,行走四方,吟诵古经,断食绝水,忍酷热严寒,传经布道。诸位高僧藏身寺中,何以传播佛理?”
道生道:“卧钉床c踏火炭之举,此苦行为下贱业,至苦至困,凡人所行,非是圣道。”
嘉祥诘藏道:“一派胡言。栖霞寺占据江南第一寺的名声,却僧多寡稀,佛法也未见高明。今日我便是为天界寺来取这‘江南第一寺’的牌匾。”
道叡乃秦望山主持,出家前乃是反秦义军首领,脾气颇为刚烈,即使今日难忍嘉祥诘藏的猖狂,闻言怒道:“入空门而可免兵役,此乃近年江南佛门大盛之原因,看似幸事实乃祸事也。尔妄称高僧,滥发度牒,竟致天界寺僧众三千,占用民力,妄自尊大。”
道融道:“佛门十三宗:毗昙宗c成实宗c三论宗c涅槃宗c律宗c地论宗c净土宗c达摩宗c摄论宗c天台宗c华严宗c法相宗c真言宗。宗派佛理各有精妙之处,修佛之法相异,然平安相处。尔挑起事端是何缘故?”
嘉祥诘藏道:“天竺乃佛教之源,贫僧正要一统佛门十三宗。”
道融道:“听闻天竺苦行僧散尽家财,远离父母妻儿,行囊简陋,隐居深山,居无定所,漂泊流浪,自有一套冥想修行的法门。然而苦行僧信奉的湿婆c梵天c毗湿奴乃天竺三大主神,却与我佛如来相异,本不同宗,何以论证佛理?”
道叡喝道:“还请自行离开我佛门净地。”
嘉祥诘藏笑道:“小僧独门秘籍《幻日大法》修炼三脉c七轮c五气,自觉略有小成,今日领教诸位神功。”
道融道:“素闻天竺苦行僧有天衣派和青衣派,天衣派嫁衣神功和青衣派的幻日大法齐名于天竺。嘉祥大师必是青衣派大师。”
“不错。贫僧听闻栖霞寺的八不中道心法和三是偈功法乃江湖不传之秘,不知那位赐教?”
道生道:“八不中道心法唯有道朗师兄参悟圆满,贫僧只修得七层。其他诸位师弟至修炼三是偈功法。道叡修炼三论宗明灭掌略有小成,就有道叡来领教大师高招。”
道叡跃出殿外,双掌齐出,一掌佛光微现,一掌暗如死灰。嘉祥诘藏也不避让借住双掌,砰地一声宛如雷暴,两人后跃。只见嘉祥诘藏左脸发白右脸发红,已经吃了大亏。嘉祥诘藏只觉得对方内力侵体,似有似无,难以捉摸。但幻日大法最善修复内伤,运转七轮以五气疏通经脉。嘉祥诘藏一派以气c脉c轮c明点修持法,于人体七万二千条脉中主修中c左和右三脉。七轮是海底轮c生殖轮c脐轮c心轮c喉轮c眉间轮c顶轮c梵穴;五气即命根气c上行气c平行气c遍行气和下行气。幻日大法醒起在海底轮沉睡之拙火逐轮上升最后达顶轮,与明点相会合,进入三摩地,流下甘露,滋润全身,得大安乐境,藉以治病c强身c延年,修炼至十层圆满,万般内伤须臾可愈。嘉祥诘藏修炼八层火候,以红白二大明点修炼已经纯熟,脸色变化正是幻日大法自我修复内伤之征兆,每修复一次,功力便会增强一分。
道叡以为对方已经受伤便手下留情,未料对方却愈战愈强,内力源源不断。丝毫没有气馁之像。嘉祥诘藏道:“遇强则强,以战养战,乃幻日大法要义法门。”道叡见对方在激战之中竟然还能闲适讲话,不由心惊。看来对方蓄意隐瞒实力,引君入彀。嘉祥诘藏道:“三是偈功法不过如此。”单掌一推,道叡抵御不住,向后飞出,踉跄倒地。
嘉祥诘藏道:“诸位不过欺世盗名之辈,贫僧便一起了结吧!”
道生道:“大师武功高强,我等不过每日修理佛法,于武功一道荒废许久,只得以四空阵法领教。”
道生c道肇c道融c道安四人双掌合十,将嘉祥诘藏围在阵中。嘉祥诘藏迅捷无比出掌瞬间与四人各对一掌,神色凝重不敢大意,脸上红白变换加快。忽感难以招架四人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轮番攻击,只得腾身而起意欲脱离阵法。哪知四人心意相通,无论嘉祥诘藏如何腾挪转侧无法逃出四人阵法圈子。忽而道生四人八掌齐出,嘉祥诘藏趺坐于地。
嘉祥诘藏道:“四空阵法高妙无穷。”
四人本就欲制服他,而非伤人,见他认输,便齐齐收手。
嘉祥诘藏高念佛号,凭空而起,宛如活佛在世,头顶一轮红日般光圈环照。众人皆看呆了。难道此人竟是修炼生身佛不成?哪知红日忽而爆裂,红光耀目,道生等四人齐齐飞倒,围观僧人也纷纷目痛不能视人。
嘉祥诘藏高声笑道:“诸位高僧迂腐不堪,岂不知兵不厌诈之理c幻日大法,天下无双!哈哈!”
一名白须僧人,身披红色袈裟,手持禅杖缓步而来。只见那僧人虽然缓步而来却气场无边,宛如万佛归宗,观之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嘉祥诘藏后退一步道:“你,你是道朗法师么?”
白须僧人目视嘉祥诘藏片刻道:“密宗心法颇有奥妙,但施主为修炼幻日大法四处寻战,有违佛理,恐于修行有损。月圆之夜子时,施主修炼功法必有头晕目眩之感,眉间轮痛彻不已。”
嘉祥诘藏道:“切勿废话,领教我幻日大法的威力。”
道朗道:“贫僧虽然参悟八不中道心法,但并不会武功,也从未与人动手。”
嘉祥诘藏道:“那栖霞寺方丈之位便让给区区在下吧!我天竺佛法恢弘无量,必使栖霞寺名扬天下。”
镇南王以佛学治理江南,有江南四百八十寺之说。栖霞寺乃江南寺院之首,若方丈主持易人对江南佛界震动极大。
柳咏道:“晚辈俗世人,向来崇敬道朗大师,跪请拜入门下为俗家弟子。”
道朗道:“你身有内伤又中奇毒,八不中道心法对于解毒医病颇有功效。老衲为你疗伤解毒。”说着单手抚顶为柳咏驱毒,只见他手臂金光微现,柳咏额头如同汗蒸,顿觉道朗浑厚内力源源不绝输入体内。
道朗道:“施主道门心法修炼纯熟,已有小成。道佛同理,以道入佛,混溶共通,必有大成。”
柳咏道:“请大师指正。”
“一时难以传授。老衲观施主功法难以大成皆因爱欲孽业障。八不中道心法乃渡上上根人,施主慧根不浅。老衲与施主论证佛法,以除爱欲之念。”
柳咏道:“大师请。”
“所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柳咏问:“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
柳咏道:“人生八苦,生c老c病c死c行c爱别离c求不得c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世人业力无为,何易?”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世人心里如何能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如何?”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阴阳参同契》乃九宫老人独创融合百家内功的无双法门,闻《八不中道心法》的入门之法,柳咏顿时领悟其妙处精要,不由长啸道:“大师所论高妙,弟子略有所悟,就以《九宫双剑》领教嘉祥大师的《幻日大法》。”
嘉祥诘藏道:“乳臭未干小子,贫僧十招之内不能胜你,便算你赢。”
柳咏取出随身双剑,闭目以待,正合万相无相之道。不论嘉祥诘藏招式如何变化,柳咏只以剑气剑阵相待,步法行九宫决,令嘉祥诘藏的幻术失效。柳咏参悟《阴阳参同契》将道朗内力与内丹术内力浑然参详,内功运转集无极之道海纳百川。嘉祥诘藏威猛刁钻内力袭来,只以剑气接引至气海,流转体内。九宫步法变化莫测,虽然危险之极,嘉祥诘藏却难以以外功伤他。柳咏隐隐通过气机感受到对方内功运转法门,如同双目透视对方体内真气流转之奥妙,不由赞叹天竺武功的博大精深之处,幻日大法七轮五气之术乃天才绝学。
嘉祥诘藏如同陷入泥淖,在柳咏剑气阵中难以施展幻日大法威力,气劲攻入对方剑阵如同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征兆,难以琢磨对方武功深浅,各种幻术不能令对方暴露破绽,这年轻人竟是修为如此之高。他却不知道朗虽然不懂武功但却内力浑厚无比,自将七十年的功力输送给柳咏,柳咏又以《阴阳参同契》中的独门运功方法举一反三,化为至阴至柔的无极之道,相当于百余年的功力与之抗衡。
嘉祥诘藏欲逃出剑阵而不得,思忖白日灼心c红日耀目皆奈何不得对方,只得以尚未修炼成熟的黑日旋涡对付,顿时嘉祥诘藏周身气劲全消,反而如同无底洞般深陷时空,嘉祥诘藏本人也似乎隐如暗黑之中。
柳咏顿觉不妙,心知如此下去只有两人纠缠至死方休。他大喝一声施展九宫剑法绝招“九九还原”,还原至粗朴古拙的混沌之元,两人剧烈的内力化作气劲重击,两人陡然分开。
道朗高呼道:“十招已过。”
嘉祥诘藏道:“年轻人果然天分甚高,贫僧输了。。”
柳咏道:“幻日大法,七轮涡漩,五气流转,三脉为纲乃天下绝学,晚辈佩服。”
嘉祥诘藏道:“施主闲暇之际还请天界寺一行,再与施主切磋武功。告辞!”双手合十高念佛号,洒然离去。
道朗道:“小施主解我栖霞寺之危,敝寺上下感激不尽。”
“大师传我数十年功力,晚辈福缘竟如此深厚,感谢大师。”
道朗笑道:“老衲空有内力却于武功半招不通,所为武学内力皆身外之物。小施主乃佛门有缘人,赠予与你又何妨?栖霞寺乃佛门净土,公子可于此地清修,于伤势多有益处。”
红绡道:“喂喂!你们大和尚见人就要度化么?我们只是前来求大师解毒,而非遁入空门的。”
道朗笑道:“《维摩诘所说经》云:大乘居士维摩诘与文殊师利等菩萨和比丘论说佛法。维摩诘虽有资生而实无所贪,虽有妻妾而远离五欲。不离世间生活,发现佛法所在,入不二法门,世间与出世c生死与涅槃c有相与无相c有知与无知等一切分别平等不二,由此不二法门,可得无生法忍,远离一切烦恼妄想,进入涅槃境界。”
道叡道:“见证佛理,何须空门。这小姑娘为求夫婿如此着急!”
红绡不由脸生红霞,低头只摆弄衣角不语。
柳咏忽然呕了一口黑血,竟然虚脱得倒在红绡怀中。
红绡道:“大师,柳公子这是为何?”
道朗道:“无妨无妨!只是气力消耗过度,小心将养几日即可。”
柳咏软声道:“传消息给青龙帮九堂主狄青玉。”
道朗命几名僧人将柳咏抬到禅房。柳咏初次使用《阴阳参同契》糅合内丹术和八不中道心法内力,导致精力耗尽,身体虚脱,倒在禅房不能行动。幸亏公红绡天性温柔,日夜侍候在侧,柳咏逐渐复原。
第三日,九月堂狄青玉c十月堂汪妤凌率众来迎。
众人离寺,道朗等众僧人送至山门。红绡恭恭敬敬跪地磕头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道朗还礼道:“佛门分内之事,姑娘不必挂怀。”
众人离开栖霞寺。汪妤凌道:“柳堂主大败天竺嘉祥诘藏,解栖霞寺之危。可给我十月堂大增脸面。”
柳咏道:“嘉祥诘藏已登宗师境界,绝非泛泛之辈。我两人交手不分胜败,若道朗大师传我功力,我非他敌手。”
狄青玉道:“贤弟神勇无敌,福缘深厚,乃我青龙帮庭柱之才。”
柳咏道:“大哥谬赞了。莫愁湖湖心亭被袭,小弟几乎丧命。火烧仪征之罪竟着落在小弟头上,实在有冤难诉。”
狄青玉道:“贤弟莫急,我等调查清楚幕后元凶,必还青龙帮和贤弟一个清白。”
柳咏道:“太湖越女剑派诸位女侠因要生擒公子,却被偷袭者围攻,不知生死如何?”
狄青玉道:“旋岚溺水被救已无大碍。”
“如今她在何处?”
“钟山梅园温泉池,长风镖局钟无期等五散人以及我大哥c梅先生都在那里。”
钟山乃镇南王王室园林,唯有达官贵族才有资格登临此山,以梅花岭c头陀岭为著。梅花山有千亩梅园c数万株梅花树,有龙蟠胜地,十里梅花之称。众人登临梅花岭,只见雪覆满山,袅袅婷婷c仙风道骨的万株金梅花竞相怒放,重重叠叠,气韵翩然。
汪妤凌道:“东山为何枯枝光秃,毫无梅花?”
狄青玉道:“那是红梅和白梅乃春天之梅花,西山是腊梅,乃冬季盛开之梅。腊梅根叶理气止痛c散寒解毒c跌打伤痛c刀伤出血,所以大哥常来腊梅园中的温泉池。”
来到岭上已经夜幕降临。梅花岭上筑有楼阁精舍,进入殿池暖阁内,红绡为柳咏换了浴衣,两人携手步入温泉渠,沿温泉渠水走向腊梅园中。园中四处掌灯,周遭景色清晰可见,清新自然。只见北边两山夹峙,温泉自山岩隙中滚出,石怒水激,白气浮蒸如雾。雪夜之中,起初稍凉,走了五十步便觉温煦如春,只见大池之中水如碧玉,烟似绮疏。
狄青云c梅尧臣等青龙帮要人,钟无期等五散人,还有公孙盈c姚还珠c梦青衣等金玉十二楼楼主。钟无期身穿宽袖长袍正对一潭静水顾影自怜,听见有人进来,暮然回首。狄青玉道:“钟大当家,你这一回顾真是风姿绰约,迷倒金陵万千女子。”钟无期道:“本公子正水中正影,矫正身姿,自叹飘逸不足,堂主谬赞了。”狄青玉道:“这风姿如何练得?”钟无期道:“斜倚回眸痴,孤影沐清辉,抬首望月,低头思虑,顾盼神飞,静如临水照花,动则弱柳扶风。”狄青玉叹道:“敝人乃粗俗武人,实在难以窥习万一。”钟无期道:“无妨,无妨,看这五石散乃人间之物,堂主食用半月,必然气质大变。”狄青玉道:“罢了,罢了,敝人不谙此道。”
众人正在池中泡温泉。温泉池边是引水环曲成渠,自有美姬在水中木盘上放置流觞,注酒入觞,精致的流畅浮于流水,随波传送,任众人取饮。
见柳咏前来,狄青云道:“柳老弟此番受苦,泡泡温泉,以恢复伤痛。”
柳咏道:“多谢老大!”
看柳咏与红绡冻得有些拘谨,钟无期道:“刚出房门有些冷,泉中静泡片刻,疏通血脉,全身热了,再出泉也不觉冷。”
柳咏依言而为,果然不爽,再看泉外雪花飘飘,泉中热气缭绕,一冷一热分外鲜明。池外雪花飞舞,花丛树林皆银装素裹,树挂如银,花枝冰晶,在灯笼照射下更加缤纷多彩。
红绡扶柳咏安坐,只见一条涓涓细流漂浮来木质托盘,盘上有美酒瓜果。红绡接住托盘,先斟了一杯试试酒温,觉得酒温适中,方伺候柳咏饮了一杯。
狄青玉道:“红绡姿仪清丽,心细温存,柳堂主福分不浅。”
柳咏笑道:“九哥又来调笑我。”
狄青云道:“江湖后辈多侠义,越女剑派舍生取义,柳老弟神勇无畏,我们老一代终将老去,这江湖便是你们的了。”
公孙盈道:“狄帮主,方值盛年,便要言老?”
狄青云道:“若是帮务允许,老夫早就金盆洗手,隐退江湖了。”
汪妤凌道:“帮主不要这样说,我帮上下还指望跟着帮主再过几年太平日子。”
狄青玉举杯笑道:“我敬大哥一杯酒,祝大哥身体康健。”
狄青云勉强笑道:“人心思变,暗流涌动。唯有美酒与美人可慰老怀。”言语之中无限无奈,无限感慨。众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突然女道黄玉真道:“妹妹,你日日念叨柳轻舟,如今见到人了反而不说话了?”
旋岚伤重不能行走,自有两个侍女搀扶半躺另一小池中,闻言脸飞红霞,大窘之中,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黄玉真笑道道:“我胡说?你受伤昏迷中一句一个柳轻舟的喊!”
旋岚将手中黄绸汗巾掷来,却力道不足仍在水中。她道:“我念叨的是师傅的命令!”
柳咏见旋岚肩头和背肌的伤口刚刚愈合,殷红的血线清晰可见,道:“妍女侠为掩护我逃走,身受重伤,轻舟感激不尽。”
旋岚轻轻自抚伤口,幽幽道:“师傅命我将你生擒,岂能容你死去。”
柳咏道:“此间事了,定随姑娘到太湖一行。”
狄青玉道:“令师无非为了火烧仪征一事,此事与柳堂主绝无关系。在下作证担保,太湖之行作罢可乎?”
旋岚冷脸道:“师命不可违,还请柳公子给个交代。”
忽然林中暗器破空而来,破水而入正中狄青云心口。狄青云大叫一声,手中酒樽掉落水中,顿时温泉池中一片血红。柳咏c狄青玉等人扑入林中,刺客去早已遁去。柳咏追到温泉池阁顶,只见那刺客乘大型木鸢飘入夜空,如同大鸟飞翔而去。
柳咏返回温泉馆,只见梅尧诚c公孙盈c旋岚c汪妤凌率众在大厅外惊疑不定。柳咏道:“狄帮主伤势如何?”
梅尧诚叹气道:“生死未卜,你随我来!”柳咏走进内厅,昏黄油灯下,狄青云c狄青玉坐在灯下的太师椅上。柳咏看了狄青云白纱布包扎了心口,虽然受了伤,但是看神情却是无大事,顿时松了口气。
狄青玉道:“幸亏大哥行事谨慎,即使泡温泉依旧穿着金丝护心软甲。水气氤氲,那刺客以为得手便行离去。”
狄青云捏着一枚带血的珍珠道:“这便是那刺客的暗器。”
柳咏道:“天下珍珠,莫过于合浦c南海c洞庭和太湖。此珠粒大珠重,绝非洞庭所产。有些似合浦南珠,但不够银白晶莹;其珠略带金黄色,似南海珍珠,却没有虹彩之色;难道是太湖珍珠?”
梅尧诚道:“太湖皆淡水珍珠无核,光滑润泽,质地细腻凝重,与此珠大为不同,此珠乃海水珍珠。”
柳咏道:“那刺客乘木鸢空中滑翔远遁,乃东瀛手法。此珠很可能便是东瀛珍珠。”
狄青玉道:“莫愁湖围攻的剑士也有数十名东瀛剑士。为何东瀛武士屡屡与我青龙帮作对?”
梅尧臣道:“扶桑国诸侯国混战不休,流落到琉球c夷洲的扶桑浪人曾为闽越国雇佣刺杀大魏将士。我青龙帮虽然与王导将军渊源颇深,但不应是闽越首要刺杀目标。这些东瀛武士,大半也是掩人耳目。”
狄青玉道:“不错。”
狄青云思忖半刻道:“唤阿汤出来!”片刻一人走进大厅,模样与狄青云一模一样,活似他的孪生兄弟。
狄青云道:“你的妻儿可好?”
阿汤道:“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白白胖胖,儿子都会喊爸爸了。”
“家中田产如何?”
“良田五十亩,鱼塘十亩,足够他们母子生活了。”
狄青云道:“你儿子我收养为义子,明日他便是镇南王府五品龙禁卫。”
阿汤跪地道:“我身负人命官司,流荡街头,幸亏狄帮主大恩,我才有今日。”
狄青云拿起珍珠道:“我今夜被刺,心口中此暗器而亡。”
阿汤伸手接过珍珠,两指捻住片刻,运劲猛然插入心口,口中道:“今日死得其所!”说完,断气身亡。
狄青玉大哭道:“大哥!你死得好惨啊!”
梅尧诚泪如雨下仰天长呼道:“帮主归天了。”
黄初十二年三月,狄青云葬礼场面隆重。镇南王命江宁洞玄观敬隐道长来择日,在灵谷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开丧送讣闻。停灵期间只超度的僧人百余名。龙啸天更是千金购置檀香木棺材,亲自扶灵葬于钟山陵。龙啸天又发布江湖追杀令,万金悬赏刺客。一时之间,龙啸天重情重义之名传闻与金陵城内外。狄青玉c梅尧诚和六位堂主共邀龙啸天主持青龙帮大局。自此青龙帮十二堂尽在龙啸天掌控之下。
狄青玉悲戚过度,葬礼上呕血以至昏厥,三月十五仪征县大战的旧伤复发,便一病不起。帮内众兄弟前来探视,发现狄青玉已经半身不遂,右臂不能握笔写字,右腿不能下地走路。三月底,狄青玉便辞去九月堂堂主之职位,由龙啸天的弟子郭栎代之。柳咏则以不善打理俗务为由百般推脱堂主一职,由杜云松的遗孀汪妤凌任堂主。梅尧诚为代表的旧人纷纷投向龙啸天旗下。狄青玉的病倒,由此青帮势力全面衰退,龙帮势力达到顶峰。
柳咏无事只在金玉十二楼风花雪月,至多在长风镖局总舵和狄府来往走。半个月下来,暗中监视跟踪柳咏之人也懈怠了。
旋岚伤痕逐渐痊愈,只是伤后一直咳嗽不停,身子极其虚弱,时刻呼吸困难。秦淮河畔夫子二月庙会来临,柳咏相邀旋岚逛庙会以缓解闭门养伤的心情。所谓秦淮灯彩甲天下,夫子庙灯彩便是最精彩的一段,流光溢彩,缤彩纷呈。长街上剪纸c空竹c绳结c雕刻c皮影c兽舞c秧歌c踩高跷的人群十分热闹。
红绡和黄玉真搀扶旋岚,柳咏守护在侧,自棂星门旁缓步欣赏泮池c照壁的热闹旖旎。
柳咏道:“公孙姑娘,在府中闷了多日,今日在夫子庙散步走走,于伤势恢复是大有裨益。”
旋岚道:“钟先生的别业瞻园乃金陵四大名园之首,幽静雅致,我平日在瞻园之中并不觉得闷。”
柳咏讪讪不知如何回答。黄玉真道:“妍妹妹可知秦淮八绝?”
“金陵五散人之外还有秦淮八绝,不知何方高人?”
“这秦淮八绝乃是金陵知名小吃,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涝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晚晴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这八种小吃手艺精细,雅致美观c选材考究c风味独特,乃是夫子庙一带成名小吃。”
红绡道:“道长说的我食指大动,我们且去尝尝可好?”
旋岚欣然应允。
几人就在秦淮河畔莲湖糕团店落座,柳咏一掷千金,只愿美人高兴。莲湖糕团店店主乃是一位肥面大耳的中年人,看来了金主,热情送上各色小吃。
旋岚见一粉色糕团形似菡萏,精致可爱,便问:“这个糕团叫什么?”
“内馅是蜜渍莲子混拌豆沙,外裹上精制藕粉与上等糯米,捏出花苞的形态,用莲叶包裹蒸熟,而后冰镇保存,待客人食用时在碗内倒入加热的桂花酒糟,片刻菡萏花开,清香扑鼻,风雅别致。”
旋岚惊呆道:“一个糕团,竟然有这许多名堂,难怪口感如此好!”
红绡道:“姐姐隐居太湖,平日定是清淡惯了。”
旋岚呆呆道:“我儿时似乎来过这里,这口味有些熟悉的感觉。”
店家道:“我们这可是三十年的老店了,姑娘孩提之时必是吃过的。”
黄玉真道:“妍妹妹,不要伤感了。我们乘画舫游玩去。”
四人租了一小小画舫沿秦淮河向东北而去,画舫精巧,一路进入白鹭洲,只见水面花灯万盏,伴随画舫而行,远远的与天边星星相连。白鹭洲内不知谁家歌姬笙歌传来,夜色之中分外清幽悦耳。小画舫穿过武定门只见一艘巨大画舫自南河道驶来。
黄玉真笑道:“可是好机缘,那是钟先生的芙蓉舫。”
船头是钟无期正在饮酒,竺法狂c萨守坚守在左右两侧。钟无期看见黄玉真一行画舫,便朗声喝道:“上船来。”
黄玉真抱着旋岚一跃而至船头,柳咏则牵着红绡的手施展凌虚步轻飘飘落在画舫甲板之上。钟无期正在道:“来吃些夜宵。”旋岚道:“钟大当家就吃蛋炒饭,喝鱼汤么?不如到夫子庙,那里好吃可多。”钟无期道:“此乃百鱼汤,其中包括鲫鱼舌c鲤鱼白c鲢鱼脑c斑鱼肝c黄鱼膘c鲨鱼翅。这鸡蛋是以陈皮c当归c茯苓c甘草等草药饲养的鸡,鸡蛋一两银子一个。”旋岚道:“嗬!那我一定要尝尝。”
钟无期呵呵大笑,道:“咱们到天界寺一行参加五山十刹之会。”
旋岚嘴里含着食物呜呜不清问:“什么五山十刹?”
竺法狂笑道:“和尚打架!”
旋岚道:“和尚不吃斋念佛,打什么架?”
竺法狂道:“当然争风吃醋强尼姑喽!”
旋岚皱眉道:“啊?还有这等事?”
众人狂笑不已。
钟无期道:“听他们胡说。五山十刹乃是吴地佛门寺院之称,五山是指金陵天界寺c大报恩寺c栖霞寺c灵谷寺c千华寺,十刹指的是杭州灵隐寺c苏州寒山寺c常州天宁寺c镇江金山寺c湖州万寿寺c丹阳龙庆寺c芜湖广济寺c当涂甄山寺c滁州琅琊寺c宣城弘愿寺。”
旋岚道:“这些大和尚聚集起来所为何事?”
钟无期道:“召集五山十刹的乃是镇南王所命僧王嘉祥诘藏,所谓大会无非权力之争罢了。”
“寺院和尚乃方外之人,朝廷也要管?”
钟无期道:“江南四百八十寺万顷田产,钱粮无数,僧众十万人,耕种死田的僧祗户百万众。若不管理岂不是乱了套。僧官制度自古有之,设立僧录司管理天下寺院和僧众,僧录司设有僧王c善世c阐教c讲经c觉义综管天下僧侣,核查全国寺院名册,督查僧尼登记名册,审查寺院主持人选,编制刊行图书典籍;
“封国和郡县各有都纲c僧正c僧会管理僧司衙门,负责管理辖区寺院僧众,严格剃度法令,颁发度牒,举荐各寺院主持方丈,处置犯戒违规僧尼。
“洛阳白马寺左僧王法名c长安大慈恩寺右僧王释窥基c五台山北僧王妙阔,号称天下三僧王,东西僧王一直空缺。至于这南僧王则是镇南王所举荐的天竺高僧嘉祥诘藏。”
旋岚道:“我越女剑派隐居太湖,足不出户,不知天下僧众还有着许多规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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