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寺地处南郊,丘陵环抱清幽静雅,庙宇轩昂,庄严巍峨,有金刚殿c天王殿c正佛殿c左观音殿c石轮藏殿c三圣殿c左伽兰殿c右祖师殿c回廊c钟楼c毗卢阁c半峰亭c华严楼以及方丈c僧寮c斋堂c仓廪等建筑,寺产田千余顷。文人墨客,多驻其间,听晨钟暮鼓,赏幽朴山林,吟诗作赋,了悟禅机。春天“游牛首,宿天界”乃金陵民众一大美事,频年不疲。
钟无期道:“此间乃人间净土,吟诗做对之处。”
萨守坚道:“看山遥在万峰西,归路亭亭江日低。散吏自堪携伴侣,闲心犹得住招提。经坛露净天花落,塔院清风谷鸟啼。长习跏趺入禅寂,亦知虚幻此生迷。”
钟无期道:“片云出钟山,阴满江东晓。幽人阁上寒,风雨啼莺少。红尘禁陌净,绿树层城绕。不为怨春徂,离怀自忧悄。”
柳咏吟道:“雨过帝城头,香凝佛界幽。果园春乳雀,花殿午鸣鸠。万履随钟集,千灯入镜流。禅居容旅迹,不觉久淹留。”
忽而有人朗声道:“三位好才情!”
众人视之乃嘉祥诘藏,身穿玉色袈裟,镶金边绣金纹,笑意吟吟,单掌执礼。钟无期道:“大师亲自出迎,不敢当!”
嘉祥诘藏笑道:“长风镖局乃我佛门大檀越,身份尊贵,自当出迎。请!”
数人拾阶而上。
嘉祥诘藏道:“柳少侠,天纵英才,武功深邃,文采亦是才高八斗,环宇少见。”
柳咏道:“大师谬赞了。大师的幻日大法深修五气c三脉c七轮,窥探生命之源,奥妙无穷。大师经脉之强健,内息之纯厚,中州未见。”
嘉祥诘藏道:“我天竺苦修派武功修行与中土青城派《玄武真经》所载龟息功c胎息术有相同之处,皆不饮不食不呼不吸而长生。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气入身来谓之生,神去离形谓之死。知神气,可以长生。故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即气行,神住即气住。若欲长生,神气相注。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在。”
钟无期道:“《玄武真经》源于《天地阴阳盛神长生赋》,曾闻青城丈人受万箭穿心而不死,一夜之间肉体重生,真元尽复。”
嘉祥诘藏道:“同理也!”
钟无期单膝跪地道:“这位姑娘是越女剑派旋岚,身受重伤至今未愈,请大师相助。”
柳咏屈膝跪地道:“请大师相助。”
众人也纷纷跪拜。
嘉祥诘藏道:“诸位请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自不敢推却。柳少侠的《阴阳参同契》窥人内息气机之源流,可谓我幻日真气导引。我二人联手可令旋岚复员。但不得外界打扰,诸位为我护法,一炷香时间便可。”
花木深处乃嘉祥诘藏的禅房,柳咏右掌触旋岚后背,左掌与嘉祥诘藏右掌相对,嘉祥诘藏左掌推旋岚肩膀。柳咏《阴阳参同契》和嘉祥诘藏幻日大法同时发功,二人内息交接,心意相通,柳咏真气引导嘉祥诘藏的幻日真气聚于旋岚肺经c心经处。幻日真气果然神妙,伤处惊人复原,更令旋岚的任督二脉远胜往日。疗伤完毕,柳咏与嘉祥诘藏相视而笑。
嘉祥诘藏道:“汝心法之奥妙,我已尽知。”
柳咏道:“彼此!彼此!”
嘉祥诘藏长念佛号,柳咏还礼。
知客僧门外道:“天界寺所辖十二寺c二十六庵已经到齐。”
嘉祥诘藏道:“依先后顺序读来。”
“能仁寺c碧峰寺c清凉寺c鸡鸣寺c静海寺c永庆寺c瓦官寺c鹫峰寺c承恩寺c普缘寺c吉祥寺c金陵寺c嘉善寺c普惠寺c弘济寺c接待寺”
嘉祥诘藏道:“其他讲院可曾到齐?”
“杭州灵隐寺c净慈寺c法喜寺c法镜寺c灵顺寺c永福寺c韬光寺c苏州寒山寺c西园寺c灵岩寺c重岩寺c常州天宁寺c镇江金山寺c江天禅寺c湖州万寿寺c丹阳龙庆寺c芜湖广济寺c当涂甄山寺c滁州琅琊寺c宣城弘愿寺c慈溪定水寺c天台山国清寺,九华山化成寺”
嘉祥诘藏道:“普陀山普济寺c法雨寺c慧济寺尚未到来?”
“未到,不知是何原因。”
“哼!孤悬海外便以为可以不停号令,异日再讨。”
天界寺梵音殿四百八十寺主持齐聚,知客僧高呼:“南僧王驾临!”钟鼓齐鸣,鲜花开道,伞盖如云,嘉祥诘藏在仪仗队的引领下缓步登临梵音殿,千名僧众跪地而拜,高诵佛号,虔诚合十。四百八十余主持齐呼:“恭迎僧王,众聆听法音。”
“请天使,请左僧王大弟子!”
钦差道:“奉天子谕:今江南四百八十寺,僧佛之盛,莫甚今日。而僧道之弊,亦莫甚今日。若不稍加裁抑,是它日之烈祸也!巍巍圣朝不师古圣王之常法而踵前朝之弊政,律以礼法,制以分义,使不敢骄奢无度c败坏宗风,乃敬奉之至矣。天竺高僧嘉祥诘藏知观提举,足任江南寺院管领之责,率僧司衙门,革僧道之蠧,除僧録无頼之徒,严行究治罪状,或遣还俗,或戒律惩处,或国法屠戮”
嘉祥诘藏受封,接过僧王印信c赐封玉衣袈裟c九锡法杖等贵重物品,端坐殿中,道:“所谓不依国主,则法事难成,今奉天子圣谕规诫丛林。况佛之教实而不虚,正欲去愚昧之虚,立本性之实,否则定业难逃,果报昭然。今约律法如下:
“第一,各县仅允许讲院一座,教院两座,严禁私建寺院,否则僧司衙门毁寺驱僧。第二,度牒制度,僧人必持度碟,否则僧司衙门锤杀勿论。第三,经业测试,心经》c《金刚》c《楞伽》诸经为电,不通者,不颁度碟,责令还俗。私自簪剃,锤杀勿论。第三,集众讲法,须经审议,否则缉拿问责。第四,禁止僧俗杂处,僧人必须住宿寺院,游方行脚的僧人宿于民家,锤杀勿论。第五,假托化缘,骗人钱钞,或流放三千里,或锤杀勿论。第六,严遵佛法,曲解经典,引误魔邪,枭首示众。第七,佛门十戒:不杀生c不偷盗c不邪淫c不妄语c不饮酒c不涂饰c不歌舞及旁听c不坐高广大床c不非时食c不蓄金银财宝,违者枭首示众”
嘉祥诘藏为众主持颁发袈裟和常服。五山主持是茶褐色常服c青色腰带c玉色袈裟;十刹主持是玉色常服c绿色腰带c浅红色袈裟;其他主持黑色常服c黑色腰带c浅红袈裟;而嘉祥诘藏这样的僧王在袈裟纹边饰金,表示殊荣。
直至暮霭横空,落霞散绮,孤鸦觅队,倦鸟归林,一场佛门大会方才结束。钟无期向天界寺捐献香火钱十万两,以示庆贺嘉祥诘藏受封南僧王。
嘉祥诘藏道:“整修天界寺银钱紧缺,檀越此举真乃雪中送炭。”
钟无期道:“在下好友意欲剃度,拜大师为师,还望成全。”
人群中闪出一名帷帽遮住面目的大汉。嘉祥诘藏道:“贫僧刚参加了阁下的葬礼,大办“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未料阁下竟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狄青云道:“青龙帮大难在即,龙啸天勾结楚墨意欲扰乱金陵,老朽假死以瞒天过海,伺机而动,有劳大师!”
嘉祥诘藏道:“无妨!无妨!你我同为镇南王效命!何分你我!阁下出家须在深山小寺以避耳目,富阳天钟禅院出家必定无碍。”
众人告退。
柳咏夜赏秦淮河忽遇丹徒刀剑书生刘战清。柳咏问:“你们不是撤往苏州,怎么会出现在金陵?”
刘战清道:“施公子胸怀大志,意欲开宗立派建立江南第一书院。我自愿为之马前卒,前来金陵为之筹款。”
柳咏道:“筹款便来这秦淮河畔,粉黛之地?”
刘战清笑道:“柳兄可知江南四才子?”
“不知。”
“画圣唐松年c诗圣文载覆c印圣祝青枝”
“还有一人呢?”
“区区在下,书圣刘战清。”
柳咏道:“哦!你们江南四才子齐聚秦淮河如何筹款?”
“卖画!卖诗!卖书法!卖金石篆刻!”
“买家自哪里来?”
“我四人才名乃青楼薄幸名,盛传于闺阁之间,买主多是红粉佳人,当然也有富商大贾买去装点门面。”
柳咏道:“那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四大才子的风采。”
“请吧!南江楼。”
南江楼位居秦淮河畔的五层画楼,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帷幕飘扬,笙歌处处。顶层楼阁大厅,左右各三排,每排十三张的大圆桌,罗列两旁,中间宽十多步的步道。此刻南江楼公孙盈c鹤鸣楼姚还珠c醉仙楼梦青衣c雪晴楼李红线c清江楼顾小小c横波楼顾横波c烟雨楼花想容c轻烟楼刘采春c翠柳楼裴兴奴c梅妍楼翠翘c澹粉楼连枝秀c长歌楼云映淮,俭衽施礼,齐声唱喏道:“欢迎诸位嘉宾莅临。”
佳丽容颜令人眼花缭乱,穿上各色鲜艳夺目的彩衣,手执长达两丈的飘带,活似群仙盛会,似非人间,令人颠倒迷醉,难以自己。前来围观的达官贵人们目不暇接,如痴如醉,无不为之倾倒,还要揠着性子做出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四大才子的才名日隆,诸位佳丽皆以拥有其书画诗词为容,若是能入得其词中,那更是身价倍增。为了获得十二楼女子的青睐,这些达官贵人也纷纷写诗填词,附庸风雅。
众女彩带飘动,卖弄舞姿,忽而脱掉外罩的华衣丽服和彩带向台下席位抛去。众多好事者无不疯抢彩带华衣,场面狂热起来。又是一阵乐声,众女潮水般退往台子中央,合拢起来,中有台柱缓缓升起,所立者正是十二楼之首公孙大娘公孙盈。鼓乐齐歇,铜锣一响,全场静得鸦雀无声
公孙盈道:“诸位,今晚乃是江南四大才子书画拍卖会,价高者得之。诸位请看,这是唐松年所画金陵十二钗屏风画。”
诸女推出十二副屏风画,乃是十二位佳丽的清丽c婉约c温存c娇憨c嗔怒等不同形象的工笔画。公孙盈画像瘦骨清象,气度高古,风姿绝世,衣带飘逸,尤其是双目含情脉脉,深深抓住了公孙盈大气坚贞,气度不凡的女子形象。
唐松年乃是一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拱手道:“小生居于十二楼,日夜琢磨,一年有余,方有这十二画。所画乃十二个典故。挑灯看剑c香汗扑蝶c荷锄葬花c醉卧芍药c抱枕病卧c小园艺菊c冷月独行c锦袍立雪c清溪濯足c西窗剪烛c巧手补裘c对镜垂泪。”
文载覆道:“我愿复式,请刘战清兄题写,祝青枝兄分别将十二金石篆刻烙印落款,则每幅画皆我四人合力而为。”
众人皆欢呼,四大才子通力合作,如此盛会乃数十年未见。
文载覆道:“公孙大娘舞剑乃天下知名,长恨不是男儿身,不能平乱开疆,曾夜闻江潮而不能寐,命侍女挑灯,舞剑以遣心中愤懑之情。吾诗云: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姚还珠曾见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取扇向草地而扑,未料蝴蝶忽起忽落,穿花度柳,过河去了,吾诗云:
多病春来事事慵。偶因扑蝶到庭中。落红万叠花经雨,斜碧千条柳因风。
深院宇,小帘栊。几年离别恰相逢。擎觞未饮心先醉,为有春愁似酒浓。
“其他有梦青衣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地上花瓣遍地,落红成阵,吾诗云: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李红线青石之上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身,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落花埋扇,蜂蝶穰围,鲛帕为枕,纯真美丽,憨态可掬,吾诗云: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顾小小紧蹙双眉,抱枕而卧,思念情郎,楚楚可怜,吾诗云:
长门闭定不求生,烧却头花卸却筝。
病卧玉窗秋雨下,遥闻别院唤人声。
“顾横波心灵手巧,手执花剪,修理盆栽的娇俏可爱,吾诗云:
造化多情状物亲,剪花铺玉万重新。
闲飘上路呈丰岁,狂舞中庭学醉春。
兴逸何妨寻剡客,唱高还肯寄巴人。
遥知独立芝兰阁,满眼清光压俗尘。
“花想容独行于月下,夜访情郎,裙随风动,婀娜多姿之飘逸;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朝好向郎边去。
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为奴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刘采春披着凫靥裘,抱着一瓶红梅,站在四面粉妆银砌山坡上遥等情郎;
压蕊拈须粉作团。疏香辛苦颤朝寒。须知风月寻常见,不似层层带雪看。
春警重,晓眉弯。一枝斜井缕金德。酒红不解东风冻,惊怪钗头五燕干。
“裴兴奴独坐山涧清溪旁,一双玉足濯于水中,令人幻想连篇,吾诗云:
今我不乐思君郎,身欲奋飞病在床。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清溪望八荒。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
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麒麟翳凤凰。
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
周南留滞古所惜,南极老人应寿昌。
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
“连枝秀女工精湛,穿针引线,双目真情流露,为情郎细心修补锦裘,吾诗云:
雨来沾席上,风急打船头。
越女红裙湿,燕姬翠黛愁。
缆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
归路翻萧飒,万心倾补裘。
“云映淮晨曦对镜,垂泪自恋,令人顿生无限怜爱。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刘战清道:“柳兄乃江淮名士,誉满寿春,今日可有诗词否?”
唐松年画传其神,文载覆文思敏捷,刘战清墨兴大发,祝青枝金印古朴,十一副屏风现于众人眼前。
绩溪大商胡雪连道:“公孙大娘乃女中豪杰,威凌群芳,此画传神写照,我甚为钟意,我出一千俩。”
蔡明华道:“此画还珠蹑手蹑脚之情状,香汗淋漓之可爱,娇喘细细之动人,皆上上之品,我出八百两。”
其他龙都药商潘恒才c善桥陶商吴锦堂c陶吴书商冯礼环c秣陵云锦织造商曹银c窦村石雕商李彦常皆大手笔。
情僧忽而跳出,大声道:“为何没有翠翘姑娘的画啊!”
公孙大娘道:“翠翘犯我门规,已经不是楼主。”
情僧道:“来来来,我为翠翘姑娘作画。”他在一空白屏风上挥笔作画,一气呵成。画中翠翘临西窗,坐于胡床,手拿烛剪挑烛花,双目神采动人,思绪淡淡,传神写照。
柳咏道:“妙哉!吾诗云:夜雨鸣檐声录蔌。薄酒浇愁,不那更筹促。感旧伤今难举目。无聊独剪西窗烛。弹指光阴如电速。富贵功名,本自无心逐。粝食粗衣随分足。此身安健为郎故。”
翠翘亲自动笔,一挥而就,字迹清丽严整,竟是不输江南四大才子。
忽然一名和尚道:“这金陵大贾却实在小气啊小气,翠翘姑娘题字,我便将虎跑寺田产变卖的五万两全部捐赠。”说着,举起身上的布袋,呼啦啦倒出金锭子,滚了一地。
蔡明华道:“普净,你这疯和尚不忌酒肉也罢了,今日竟然闯到画楼来了?小心僧司衙门将你捉了去,枭首示众!”
“裸形体而法自然,品美酒弃身后名!嘉祥诘藏哪里懂得活佛红尘修行的道理,你们看得是美人,我看得是字画真意。”
蔡明华道:“你这酒肉和尚,镇南王命嘉祥诘藏整顿江东佛门可是对了。”
普净摇头摆手道:“这位檀越不要吓唬和尚我。这几日被僧司衙门的武僧追了几十条街,眼见金陵是呆不下去了。”
蔡明华道:“我看到僧司衙门的告示:普净和尚,号称情僧,行迹僻异,袒胸赤足,不忌酒肉,疯癫游于青楼妓院,败坏我佛门清誉,缉拿规僧司衙门者赏银一千两。”
普净道:“僧王如此戒律,怕是许多大和尚要被佛门除名。”
蔡明华道:“恣意佯狂非佛门法度,诗僧c画僧c棋僧c茶僧皆可,却不允情僧c酒僧c疯僧。”
普净嘿嘿一笑道:“天下之大,何处无立足之地。翠翘姑娘,净海王汪天洋与我有旧,吾欲往投奔之,你可愿随我浪迹海上。”
翠翘道:“生生死死,无非一个情字,纵是雌雄大盗,又何妨?”
普净道:“真乃我知心人也!”
忽然楼下一声大喊:“僧兵来了。”
诸人向下看,只见二百僧兵在南江楼巡逻,似乎得知情僧踪迹。柳咏道:“我与僧王有些交情,我去拦住他们,你赶快逃走吧!”柳咏下楼与僧兵之首叙旧,滔滔不绝,僧兵首领听得头晕目眩,却也不得不给僧王的知交一个面子,耐心听着。普净携翠翘翻身上了楼顶,施展轻功,悄悄逃走。
黄初十二年三月,旋岚痊愈,柳咏则随之前往太湖。秦淮河上游乃句容河c溧水河,句容河直通丹徒c曲阿等地,溧水则直通溧阳c常州,已是到达太湖边上。两人到了宜兴城乘马行了半日到了一座山前,旋岚道:“过了栖凤山,就是烟雨庄。我们在烟雨庄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往太湖。”
进入栖凤山山坡下,只见参天古木漫山,道路旁另有一条沟渠,十分宽阔却无船行驶。
旋岚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柳咏道:“那路原是水木道。北方建造宫殿皆用冰道,民夫掘井取水,泼水为冰,纤夫拖拉运送木石。金陵气暖,只可修建水渠运送秦!”
两人进山,果然见巨木自溪水山道滑落,数百民夫如同群蚁,一寸一寸移动巨木。栖凤山古木参天,树干粗大笔直乃是上好的原料。山上也有人正在忙碌伐木,以长索牵制树干,唯恐巨树翻倒对山路造成破坏。
一名八字胡的瘦削军官拦路问:“两位为何进山?”
柳咏道:“前往太湖,路过此地。”
“山上正在伐木,恐有危险,何况栖凤山山路崎岖,时有山匪出没,诸位为何不绕道苏州?”
“我们要去太湖,绕到苏州岂不是舍近求远。”
“那两位还需小心行事,我们采木多有山匪阻挠破坏,你一个文弱公子哥带着个娇滴滴小美人,怕是多生事端。嘿嘿!”
柳咏谢过那军官便进山,只见山口已经光秃秃一片,树木皆被砍伐,进入山中也多有砍伐痕迹。
旋岚道:“以前这里树木参天,清寂幽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镇南王这是需要多少木料啊!想要把整座山砍光么?”
柳咏道:“光秃秃的好,没有山匪啊!”
旋岚道:“这里民风淳朴哪里来的山匪?”
柳咏道:“情形有些不对?”
“哪里出了问题?”
柳咏手指前方道:“你看前面道路被堵,开了一个岔路,两条小路不时又有巨木和乱石挡路,依据地势高低和山崖,隐隐有奇门八卦之像。这应有高人指点啊!”
忽然旋岚连人带马被绊倒在地,空中绳索垂吊的两根巨木撞来。柳咏拉着旋岚在草地上一滚,躲开那巨木。不料草地一软,两人同时跌落大坑之内。幸亏两人轻功了得,并未受伤。但却撞断绳索,牵动机关,四周铃声大作。柳咏看看四壁光秃秃的,笑道:“好像山中猎人的陷坑。”
两人跃出,柳咏道:“既然有铃声,必有人在附近。看看山匪耍什么花样?”两人躲在树上偷偷观瞧。不多时,便听闻草地上沙沙的脚步声响。两人一看竟然是一个巨大木人,下有四个轮子,三头六臂。
旋岚道:“这是什么怪物?”
忽然那木人举起粗壮的木胳膊超树上就是狠狠一击,柳咏二人连忙闪开。大树被撞,砰一声,大树乱颤,树叶飘落无数。柳咏道:“这木人力道惊人,妍姑娘小心。”
呼!那木人就地一扫,带着风声袭击而来。如此重物挥击,任凭平功夫再好也不敢与之硬抗,两人只得连连躲避。哪知那木人三头六臂一环套一环的攻击而来。两人竟是闪避得狼狈异常。两人躲入林中,都是气喘不已。哪知那木人也不追踪,过了一会儿,木人中钻出个毛头小子,向来路逃窜。
柳咏道:“那木人机关力道用尽,赶紧捉住他们。”
两人施展轻功,拦在众小子面前。柳咏与旋岚携手一跃而出,轻飘飘落在草地上。旋岚一身白衣,雪白长裙随摇摆,风姿素雅惊艳。只见为首的毛头小子惊讶得张大嘴巴道:“太湖中神仙就是你么?”
柳咏道:“小子,你见过神仙么?”
毛头小子道:“我和我爹在太湖打渔,遭遇大风大浪,就被仙女所救。”
柳咏道:“她不是神仙,而是经此路过的普通人!”
一个带头毛头小子道:“那你不是偷树官兵的探子么?”
旋岚道:“那些混账官兵何德何能要我们做探子?”
毛头小子道:“说的也是,官兵里边哪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啊。”
柳咏道:“你们是不是山匪啊?”
毛头小子道:“我们神木帮怎么会是山匪?你见过我么好看的山匪么?”
旋岚扑哧乐了,笑道:“还有这么夸自己的。”
毛头小子道:“那是,我在我们村那可是最帅气的。”
旋岚笑道:“你是烟雨庄中人么?”
“嗯!”
“那你们到栖凤山做什么?”
“栖凤山的神木都是我们烟雨庄的守护神,如今那些官兵无故伐木,亵渎神灵,破坏我们烟雨庄的风水。我们烟雨庄村民守山壮丁结成神木帮,想办法守护山林呢!”
旋岚道:“就凭你们这些小娃娃怎能斗得过那些官兵。”
“原是斗不过的。但是前几日村里来了一名高人,传我们陷阱机关术,假扮篝火狐鸣,那些官兵可吓坏了。”
柳咏道:“这木人做得十分精巧,小子带我们去见识见识你说的那位高人。”
一路上做有标记,七八个毛头小子带路,绕过诸多陷阱和机关前行。柳咏越看愈是佩服那高人的手段,必是深谙奇门遁甲之人。众人绕过山岗,便是一处广阔的高台,荒芜而平整的道路两旁是高大的石像矗立于两旁,远处是尚未完成的破败宫墙,还有保存完整的石屋。看得出这是一处尚未完工便废弃的宫殿工地。高台往下望便是一片幽静的烟雨庄,虽然孟夏之际,暮色时分,山雾苍茫气却宁静淡雅,充满诗情画意,村庄的小桥流水c粉墙黛瓦c缥缈湖畔都显得十分静谧美好。
为首毛头小子道:“我叫小七。这是吴王行宫,刚开工不久便废弃了。那边的石屋便是我们神木帮的基地了。”
一名中年男子喝道:“小七,可等到客人了么?”
“客人没等到,倒是陷坑里边救得两个仙子和一位公子哥么?”
中年男子抱拳道:“此山道路尽毁,无人进山,我等村民为阻止官兵伐木而设路障陷坑。不知可伤到三位。”
柳咏道:“在下无恙。吾等观林中机关颇有章法,特来拜见高人。”
中年男子道:“请!”
三人走进巨大的石屋,拐进侧厅,只见屋中空地上是一处篝火,篝火旁一名蓝袍公子侧卧在石几上,听闻声音,长身而起。他姿态风雅,颇具玉树临风之姿,风度翩翩之态,视之乃施玉砚是也。
“烟雨庄乃江南偏隅,竟与柳兄重逢。孟夏夜寒重,两位火边取暖。”
柳咏道:“相逢不如偶遇,快哉!”
旋岚道:“未料高人竟是如此一位年轻英俊公子哥,我还以为是白胡子老头。”
“不敢谈高人。在下游荡江湖,随遇而安,因烟雨庄景色宜人,留足于此。”
旋岚看施玉砚银玉雪貂大裘乃世间稀罕物,腰间玉佩也是温润如羊脂,石几上铺着羊绒毯子,身边的伺候的童子也是真丝的御寒衣。小石桌前一壶黄酒,托盘也是精致的汝瓷,心想此人必是世家大族的公子。
旋岚道:“公子吃穿用度皆非凡品,必是殷实富贵之家;小女子常游苏州,听闻苏州八公子皆风度翩翩,文武兼备之好儿郎,不知公子是哪一位?”
“姑娘知之甚详,可为我详解。”
“倭寇横行,双屿湾c南浔花家,二公子花满天天生双目失明;吴江薛家,大公子薛一仁性情冷漠,少于人语;松江左家,四公子左红叶双腿残疾,出门必坐轮椅,尚在洛阳;嘉定丁家,公子丁翼在王道军中为将;嘉兴周家,三公子周书明箫剑双绝;旺山连家,公子连城珏已经成亲,传闻与夫人丁白云形影不离;姑苏王家,公子王辟疆号称银枪金弓,必有良马相伴;锡山顾家四公子顾选成乃是少年白发;虎丘施家大公子施玉砚好游山水,常携三宝:青玉箫,寒玉杯,名剑蝶恋花,不知名剑可在?”
施玉砚轻笑取出一把通体青光莹莹的单剑,道:“此乃余杭东方世家名剑大会所购,价值千金,乃南洋渤泥国奇铁所筑,长三尺八寸。”旋岚仔细观瞧只见铸有鸟篆体铭文“蝶恋花”三字,刃部平直,浑体微微青茫。
旋岚道:“公子真乃清雅不凡之人,何故闯荡江湖?”
“自幼喜江湖豪杰之事,故闯荡江湖圆游侠梦?”
“何为游侠梦?”
“仗剑携酒走天涯。”
“天涯不过万里之外,奔波劳苦何益?”
“天涯有明月,有彩云,有美景,又好酒,有佳人。”
柳咏道:“妙哉!公子雅论!”
施玉砚答道:“江南细雨,饮酒赏雪乃人间雅事。诸位请坐!”
自有小厮在石凳上铺了蒲团,奉上温好的红曲黄酒。只见那酒呈琥珀色馥郁芳香c透明澄澈,品之醇绵柔爽。柳咏道:“好酒!”
“此酒名曰香雪,乃余杭名酒。”
柳咏道:“公子颇有愁思,定是饮酒思人。”
施玉砚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玉砚诗兴大发啊!”一名深紫华服和黑色锦袍的公子缓步走进。“如此穷山僻壤,亏你有兴致。”
施玉砚道:“金陵横海将军之子王辟疆c余杭东方世家东方冉。这位是淮阳柳轻舟。”
王辟疆c东方冉落座,窗外却人马嘶鸣。施玉砚道:“烟雨庄乃幽深明净之地,王公子却带来如许烟尘气。”
王辟疆道:“大丈夫金戈铁马,扬鞭纵骑;玉砚兄终日寻幽探奇,游山玩水,有负这大好时光。”
施玉砚道:“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此乃我所向往。”
东方冉道:“天地乃万物之逆旅也;光阴乃百代之过客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今日我等旷野寻芳,雅兴也。”
柳咏道:“湖光召我以烟景,山村假我以幽境。偶遇三位,乃人间乐事。”
王辟疆道:“饮了这杯酒,我等山道赛马如何?”
施玉砚道:“栖凤山东西二山皆天然平整高台,西山乃吴王欲建行宫‘陌上花殿’而废止,西山名曰祥云山,两山之间吴王修建了上好的道路。正适合扬鞭驰马。”
王辟疆大喜道:“我带了数匹好马,柳兄和公孙姑娘皆可任意挑选。”
众人来到屋外,只见三匹骏马神骏异常。王辟疆道:“这匹白马龙背鸟颈,骨挺筋健,名曰飞云骓。这匹幽夜骊驹,通体乌黑,名曰黑水仙。”
柳咏道:“东门何煌煌,骊驹络金羁。朱颜照秋鞠,炯炯青云姿。此诗说得便是这黑水仙。”
旋岚指着其中一匹道:“此马远观如朱霞,近睹如丹脂,我十分喜欢。”
王辟疆道:“此马名曰:胭脂马。只是此马咆哮如雷,星驰如飞,若骑术不佳多有危险。”
旋岚也不搭话,翻身上马,扬鞭而行,直奔祥云山而去,显然骑术极佳。四位男子面面相觑,纷纷上马紧追其后。是时漫山绿叶红花,阳光和煦,山路平整,五人策马驰骋,马蹄翻飞,一幅春山赛马的美图。众人来到祥云山,驻马歇息,极目四眺,山势壮丽,顿生豪情。
施玉砚道:“王兄和东方兄还记得朝天宫学院的愿望么?”说着将手中酒袋扔给王辟疆。
王辟疆饮了一口道:“那时我们三人尚未舞勺之年,曾许下壮志,要创立可与峨眉c泰山c墨者相披靡的武林宗派。”
施玉砚道:“此处山明水秀,风水极佳,有龙虎之像。若在两山修葺殿宇,收授弟子,实在一处开宗立派的好地方。王兄c东方熊素怀大志,购此山以为我等扬名立万的基业何如?”
王辟疆道:“镇南王修葺金陵城和皇帝行宫急缺金银,此事不难。若有百十万两白银当可购置此山。”
东方冉道:“我家族世居余杭,铸剑之术虽名传天下,但武学之道却裹足不前。家父命我游历江湖纳百家之长以图武学之道有所突破。若我等开宗立派,诚邀天下名士前来论剑,倒是磨练武学好时机。”
施玉砚道:“我出资三十万两。”
王辟疆道:“苏州石家富可敌国,三十万两也太小气。”
施玉砚道:“金陵王家权倾江南,要看王兄大手笔。”
王辟疆道:“五十万两白银。”
东方冉道:“小弟凑足整数,出资二十万两。”
施玉砚道:“呵呵!百万两购置此山,我等便有了开创基业的根基。大兴土木之事还须缓缓而为。”
数人在山巅谈论些江湖事,忽然王辟疆指着山下道:“山腰疾行之人是谁?”施玉砚道:“背上蔷薇剑,当然是东方兄的妹妹,东方世家掌上明珠东方婳。”柳咏闻之色变,不由踌躇的走了两步。梅花庄灭门惨祸之事尚未逃脱干系,若是东方婳指破身份又当何如?旋岚道:“你紧张什么?”柳咏苦笑不语。
东方婳来到山颠,翻身下马,远远喝道:“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忽然看见柳咏便大吃一惊。
东方婳道:“五师弟,你尚在人世?”话未说完已经是眼泪水涟涟。
“师姐,我亏对师门。”柳咏向前走了几步跪地道:“不满诸位,我本是泰山派柳咏,只因身陷梅花庄灭门惨案,不得不隐姓埋名,流浪江湖。”
东方婳弯腰抚着柳咏道:“一年来,没有你的消息。终南山魏伯阳门下弟子声称身受重伤潜逃,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只道你重伤下丧命荒野。我和三位师兄还在泰山为你立了衣冠冢。”
柳咏泪流满面道:“师弟我无日不思念师姐和诸位师兄,但我蒙受冤屈,又被逐出师门,六扇门还发下海捕文书。”
“虽然你被逐出师门,但是四师傅时常念叨你,说你天分是我们二代弟子中最高的。”
眼前飘过张公佐威严慈爱的模样,柳咏不由泪如雨下。东方婳道:“师弟,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二代弟子中多半不信你屠戮梅花庄,莫要悲伤,只要你能洗清冤屈,定有重返师门之日。”
柳咏由悲转喜道:“此话当真,我还有重回师门的机会么?”
东方婳道:“四师傅在,定是可以的。事在人为,快起来吧。”说着用手帕为柳咏擦去泪水。
柳咏道:“多谢师姐。”
东方婳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冒名为淮盐盐商柳轻舟卖盐于金陵青龙帮,因火烧仪征县伤了太湖雷山寨的船只。越女剑派便命三剑之一的旋岚剑旋岚拿我到缥缈峰,路经此地。”
东方婳道:“你在此地遇见他们,定是品酒赋诗,雅兴大发。我这五师弟诗词歌赋c琴棋书画c样样俱绝,你们四个倒是对了脾气。”
施玉砚道:“不错,我君子堂立派之日,还请柳兄弟担任诗书教导一职。”
只因从师姐得到可以重回师门的消息,柳咏心情大好!听闻柳咏喜道:“此处湖光山色皆天下绝景,于此处习武读书乃人生乐享之事,如此终老此地,吾之于愿也!”
王辟疆笑道:“嗯!嗯嗯!入伙费十万两起步!”
东方婳折了一段花枝朝王辟疆掷过去,道:“十万两!强盗么你?我师弟就是每年十万两的酬金也请不到。”
王辟疆躲开道:“蔷薇剑东方婳,我看要改做辣椒剑喽。”他东方婳道:“懒得理你。这次急急忙来是有原因的。我得到消息,太湖诸寨在伍成栋带领下鼓噪驱逐越人,恐是对越女剑派不利。”
东方冉道:“事急矣,我等已传消息于缥缈峰。然而越女剑派闭门锁岛,毫无防范准备,奈何?”
旋岚道:“我师傅素来不见外人,我还须急返回缥缈峰通告消息。”
施玉砚道:“余杭东方世家c苏州石府与越女剑派渊源甚深。如今大难在即,我两家绝不会袖手旁观。我等二百名好手在磨盘山外姑苏矶c莫厘山燕子坞随时可以支援。”
旋岚道:“我师傅他老人家每次提及东方世家和苏州石府都冷淡得很。但愿这次我能说服他老人家吧!”
东方婳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事。师弟,你与我们在磨盘山静守吧!”
旋岚道:“不行,师命难违,他必须跟我走。”
东方婳看看柳咏不由抿嘴一笑道:“好!”
太湖水不深而辽阔,山不高而清秀,乃是平山远水为特征的吴中山水。太湖有五湖七十二峰。五湖乃是:菱湖c莫湖c胥湖c游湖c贡湖。七十二峰著名的有鼋头山c龟山c金庭c玉柱c白泛c横山c琴山c石蛇c历耳c三山等。太湖岛屿星罗棋布,山势逶迤连绵,千百水湾串连套合,乃是清丽婉约c千姿百态的山水画卷。
两人自烟雨庄来到郎碧渡,自菱湖登舟而入太湖。旋岚独立船头不语,柳咏撑舟而行,不忘欣赏山长水阔c烟波浩淼的太湖景色。
柳咏问:“此地为何叫菱湖?”
“先吴王钱镠乃“天生情种”,其夫人喜爱红菱,吴王命人在郎碧渡水中种植千万红菱而得名菱湖。”
“太湖七十二寨与越女剑派是何关系?”
“魏楚争霸年间,越女剑派宗主于七十二水寨有大恩,七十二寨主约定以越女剑派为宗主,年年进贡。”
“那又为何发难?”
“一来是,上一任掌门仙逝。我师傅继任掌门后不善打理俗事,诸寨矛盾调解不成便闭门隐世。由此众寨对越女剑派颇有微辞;二来,老一代寨主仙逝。雷山寨王庭宇c横山寨伍隆起c三山寨张士诚为首对越女剑派十分尊崇。伍隆起c张士去世,伍隆起之子伍成栋为首新一代寨主,蓄意挑起吴越之争,拒绝为越女剑派进贡。”
柳咏又问:“其他诸寨是何态度?”
旋岚道:“原有老寨主王庭宇在尚能维持局面,王庭宇身亡仪征,伍成栋便大为猖狂,原雷山寨统领诸寨也纷纷投靠伍成栋。三山寨为首的15寨势单力薄,特别是张进思软弱无能。虽然他继续为越女剑派进贡,但是如今越女剑派大难之时,怕是指望不上的。”
小舟驶入湖心,远远一座秀拔山峰时隐时现,烟云之中云雾笼罩飘渺难辨,不亏为缥缈峰。二人弃舟登岸自有两名守门弟子前来迎接,沿山路盘旋而登,来到山巅只见云海之中山峦时隐时现。
柳咏吟道:“满载清闲一柞孤,长风相送入仙都。莫愁怀抱无消豁,缥缈峰头望太湖。”
“大难临头,尚有闲情吟诗?”一名绿衫少女自山石上跃下。只见她瓜子脸,清秀灵秀,一双纤手雪白如玉,右手中握着一把短剑。那单剑比寻常的剑短了几分,正是越女剑派所擅兵器。
柳咏道:“越女三剑,孤迥c旋岚c青岑。这位姐姐娇柔委婉c娇俏多姿必是青岑师妹。”
青岑笑道:“嗬!知道的不少,不过你模样这么招人喜欢,也难怪师姐知无不言!”
旋岚嗔怒道:“小师妹,胡说什么?快带我去见师傅!”
缥缈峰上几处殿宇掩映在山色之中,房舍精致小巧,不似宗派那般髙屋大殿,却也是小巧玲珑,精雕细琢,别有风味。
青岑带领二人来到一处素白石屋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满脸英气逼人,抱剑而立,沉着脸道:“师傅已经在等你了。”
四人进屋,只见屋内简洁异常,帷幕之间左右两处隔庭。一名蒙面女子一身白衣,双眼如雾般朦胧。她看起来约有四十多岁,静淑娴雅,双眼扫了一眼道:“竖子何以火烧仪征?”
“在下运盐货渡江,被不明战舰袭击。敌方战舰火器厉害波及无辜船只,遂有火烧仪征之祸。据晚辈查证,多半与楚墨郤重谋所为。”
“墨家向来名声极好,岂能如此做派?小子,我告诉你,此次传消息者正是楚墨鹰帅郤重谋。”
柳咏道:“近年楚墨野心勃勃,暗中组建大江联,意欲一统大江帮派。青龙帮和越女剑派首当其冲。青龙帮帮主狄青云被刺重伤,生死未卜。如今伍成栋闹事必是楚墨暗中助纣为虐,还请宗主严密防御,苏州石府c余杭东方世家均有援手。”
“我越女剑派严守祖训,不与江湖势力有任何瓜葛,纵是灭派亦不可受人之恩。”
柳咏道:“郤重谋诡计多端,火烧仪征在前,传递谣言在后。还望前辈不要被竟被愚弄股掌之间。”。
妊心宿道:“不必多言,我越女剑派不用他人操心。”
柳咏道:“那晚辈告辞。”
妊心宿道:“你小子为何冒充淮商柳士勋之子?我与柳士勋有些交情,他的儿子早亡,膝下唯有养女。”
柳咏道:“在下实乃泰山派弟子柳咏。”
妊心宿道:“那你为何又做了青龙帮堂主?”
“此事一言难尽!”
忽有弟子急匆匆来报,孤迥道:“师傅,伍成栋率五十水寨将缥缈峰团团围住,只叫师傅出来说话,扬言明日戌时攻山。”
妊心宿道:“孤迥你带弟子守住四处山口。”
孤迥答道:“是。”她又指着柳咏道:“师傅,这小子油嘴滑舌,身份可疑,不如关押起来,待大战之后再说。”
妊心宿道:“有理,青岑将他关押到紫云洞,好生看守。”
柳咏刚要说话,青岑的剑已经到了脖子上。柳咏只得道:“谨遵前辈吩咐。”山路曲折,一路之上只见越女剑派弟子守护严密,众女面容凝重,一幅大战在即的情状。柳咏向湖面上远望,只见大小船只将缥缈峰各处码头团团围住,陆陆续续还有船只赶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紫云洞口是紫云飞泉,在乱石中汇做一潭清池。洞内十分整洁,高处竹席铺地,小矮几上烧着一炷香,几个锦墩和坐垫散落在竹席上。低处一面石壁前十几个蒲团一溜排开。柳咏也不等青岑说话,便坐在靠左边的蒲团打坐。
青岑笑道:“你倒是挺自觉的。”
柳咏道:“这里没有铁栅栏,有没有大门,不怕逃了去?”
“哼哼!有我看守就够了!”
柳咏道:“青岑姑娘作陪,在下求之不得哦!”
“呸!再胡说就把你舌头割掉!”
柳咏闭目打坐不语,三刻过去,便听青岑道:“喂喂!你哑巴了?”柳咏也不搭话,只是闭目沉思。
半夜子时,夜风送来湖上寒气。柳咏睁眼观瞧,青岑竟然斜倚在高台的锦墩上睡着了,睡态娇憨可人。柳咏在洞口左右踱步看时,东方婳闪身出来,就在洞外朝柳咏打手势。
柳咏走出洞外,道:“师姐,何以前来?”
“久不见归,特来寻你。”
“妊心宿一心玉石俱焚,绝不与石府和东方世家联手抗敌。”
东方婳道:“妊心宿执着于旧时恩怨,令人无奈。敌人将会在明日黄昏大举攻山,恐明晚缥缈峰便是无间地狱。你随我去吧!”
柳咏道:“怎忍心看诸多女子葬身于此,有心救她们逃离,又不熟知地形。”
一个清脆的声音背后响起,“你不熟悉,我熟悉啊!”原来是青岑和旋岚不知何时到了背后。
旋岚道:“我等自是誓死陪师傅血站到死,但是三十个新晋师妹却不忍心让她们惨遭屠戮。东方姑娘援手救她们出去,我等感激不尽。”
东方婳道:“分内之事尔。我们今夜计定救援路线。”
旋岚道:“通往缥缈峰的路线有水月坞c涵村坞c绮里坞c包山坞,这四处敌人必定重兵封锁,如何逃得。”
青岑笑道:“东方姐姐神不知鬼不觉登临缥缈峰必是有方法。”
东方婳道:“你这丫头倒是机敏。我自仙人台攀山。”
青岑惊道:“仙人台是悬崖峭壁,崖下乱石浅滩,不可停靠船只,姐姐如何攀山。”
旋岚道:“小师妹就孤陋寡闻了,泰山派轻功‘凌虚步’岂会畏惧区区20丈悬崖。”
青岑道:“凌虚步可有咱们彩凤三点头厉害?”
东方婳道:“泰山派轻功再厉害也不能徒手攀越仙人台。苏州石府长公子施玉砚曾师从兰溪八卦村诸葛世家,诸葛师传他一套‘神猿渡’的攀岩机栝。石大公子赠我,我今夜试用果然翻山越岭犹如平地。”
旋岚道:“虽然我派虽然以轻功见长,但是新晋师妹豆蔻之年轻功又能好到哪里去?”
东方婳道:“今夜我和五师弟在山崖之上做好绳索,崖下以藤网防止坠落。”
旋岚道:“即便如此也十分危险。但是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代诸位师妹感谢东方姑娘大恩。”说着盈盈下拜。
东方婳连忙扶住,道:“行侠仗义分内之事。姑娘放心,若是年幼的,我和师弟一一背负下山。我去张罗,姑娘还须令新晋师妹悄悄来此离山。”
旋岚点点头。
东方婳道:“师弟,我在崖边等你。”
青岑看了看旋岚和柳咏二人,也笑道:“我去唤哪些小丫头来此。”
紫云飞泉流水潺潺作响,旋岚和柳咏对视片刻,忽而两人相拥。
柳咏道:“妍儿,随我去吧!”
“师恩如山,妍儿岂能背之而去。”
柳咏就在旋岚额头上轻轻一吻,她在柳咏怀中静静不语,忽而推开他飘然而去,去了七步又回头看了柳咏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终究没有说话扭身离去。
柳咏对众人讲了妊心宿心意。
施玉砚道:“伍成栋纠结六十寨七百众;不明外来偷袭者约千余人,而越女剑派全派不过三百余,石府与东方世家支援家将不过二百。双方实力悬殊巨大,若是吴中八家前来或可匹敌”
东方冉道:“舟山双屿湾的倭寇时而掠夺,吴中八家分身乏术。”
东方冉道:“浏河c吴淞江c黄浦江有战舰悄然进入太湖,虞河c漕桥河c梁溪河等发现三处敌人扎营,这次来袭者大有可能是郤重谋,楚墨战舰甲厚箭利,恐有一场恶战。”
柳咏道:“如此,越女剑派岂不是灭顶之灾。”
施玉砚道:“为今之计,唯有奇兵救援,先将越女剑派老弱救出,而后伺机迎敌。”
柳咏道:“计将安出?”
施玉砚道:“伍成栋的左膀右臂之是大竹寨费保c碧螺峰寨主阮小仙。阮小仙乃东方兄旧交,由她打掩护悄然接近仙人台。东方兄率众救人,我与王兄去联络张进思设法从中调解,希望能缓解战事。”
众人得令,分头行事!施玉砚c王辟疆率队离开赶往三山寨,东方冉c东方婳c柳咏则赶往缥缈峰。柳咏一行近百人乘坐三艘大船向飘渺峰而行,东方冉立于船头若有所思,身形飘逸俊朗,儒雅俊秀。船队渐渐到了吴江,便有艘船只靠近,一名女子自舱中跃出,约莫二十多岁,头戴黄斗笠c花头巾,上身蓝短衫c黑绸齐膝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肌肤白嫩泛红,一双大眼黑如点漆,赤足站在船头,白生生的小腿极其诱人。这女子脸带微笑,千娇百媚,风韵甚佳。只听她吟道:
当代论才子,如公复几人
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
行色秋将晚,交情老更亲
天涯喜相见,披豁对吾真
她瞩目东方冉脸上红晕更胜,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东方公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东方冉道:“是的,阮寨主,我来见你了。”
“阮寨主?你能喊我一声小仙么?”
东方冉沉默片刻道:“小仙,我有事相求!”
阮小仙道:“既是求我,还不到我船上来!”
东方冉飘然跃到对面船头,身形潇洒之极。阮小仙道:“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所求之事怕对贵寨与伍成栋之间的关系有碍!”
“我见你那一日起,我得心,还有整个人便都是你的了。什么寨主,什么恩怨我都顾不得了。”
东方冉道:“小仙,自幼我便与蜀川南宫世家定下亲事,我不能娶你为妻。”
“你娶谁我才不管,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你若心中有我,便点点头。”
阮小仙吴侬软语,娇柔宛转,荡人心魄。众人听得她示爱之言,只叹她深情大胆。
东方冉沉默颔首。
阮小仙喜不自胜道:“我太高兴了。”说着双手紧握,举在肩头,在船头转了两个圈。
她道:“你们船只跟着我的船走。”
众人摇橹,船只驶进湖水,一路巡查船只看见阮小仙的船便无人过问。天明时分,船只驶进仙人台下,这里悬崖高耸,绝壁如削,崖下无敌船。
阮小仙登船离去,双眼尤自回望东方冉。
东方婳道:“三哥,蜀川南宫世家的大小姐!”
东方冉道:“多嘴!”
东方婳咯咯一笑,便唤众人在崖下结藤网。她和柳咏则用事先垂下的绳索的做攀岩绳梯。这番事十分繁琐,众人除了饮食便是做事,风浪打来往往要废功夫重做,堪堪到了黄昏才忙活完毕。
入夜时分,青岑为首三十多个小丫头纷纷来到仙人台,个个满脸稚气,娇憨可爱,看见崖边风高浪急,许多人吓的脸色发白。有几个大胆的带头以长索缚身,沿绳梯爬了下去。几个胆小害怕的,东方婳c柳咏绑在背上一一带到山下。东方冉将诸女安排在一艘船上,船头自有阮小仙手下打着旗号安全送出。
东方婳和柳咏带领两只船队赶往水月坞,越女剑派登山主山道的山门位于此。水月坞是个30顷大坞,大坞套着小坞,包括阳谷坞c小青坞c大毛坞等,密密麻麻停泊着五十水寨的大小船只,整个水月坞围得水泄不通。伍成栋c费保c阮小仙以及诸多江湖人立在山门外。越女剑派妊心宿c孤迥c旋岚为首的一百多名弟子严守山门。
伍成栋道:“妊心宿,你凭着祖上恩泽,妄自尊大,压榨我七十二寨,窃据缥缈峰多年。今日我等要将你越女剑派逐出太湖。”
孤迥道:“若非我派宗主与峨眉玄姝子力挽狂澜,芈布已将七十二寨夷为平地,屠戮殆尽,焉有尔等竖子今日。伍成栋你数典忘祖,背恩弃义,尚有颜面于此狂吠。”
柳咏笑道:“没料到孤迥竟然如此能言善辩。”
阮小仙道:“太湖原本吴地,贵派祖上遭越人欧阳氏驱逐于此,若非我吴人接纳,岂有越女剑称雄之时。”
旋岚道:“我派虽名曰越女剑派,但派内皆吴地孤女。阮姑娘抱有吴越之分c门派之争的念头,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阮小仙道:“所以伍寨主本次约定诸寨前来,只是要贵派退出缥缈峰,这方圆十里茶园c渔场归还我吴人即可。至于纳贡之事再也休提!”
“吴王所赐,祖上基业,即可拱手让人。若是诸位咄咄逼人,我派唯有与诸位死战到底。”
大竹寨费保一脸赤红的胡须,闻言大笑道:“罗哩罗嗦,还是打一架痛快。”
旋岚喝道:“我来领教。”
费保晃晃手中两柄明亮的鱼叉,喝道:“终日藏匿缥缈峰,美人倒是修炼得天上神仙似的,不知手下功夫如何?”他将两柄鱼叉舞动得如同飞轮应战旋岚。
旋岚道:“让你知道我旋岚剑的厉害。”旋岚剑法轻柔绵密,身法灵巧多变,短剑护体只闯入费保的叉影交织的银网之中。旋岚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费保未料柔柔弱弱的女子却主动出击,攻势不懈,顿时便是一阵手忙脚乱。旁边观战的伍成栋笑骂道:“费保,你真他妈的丢脸。”费保又羞又气更加破绽百出,顷刻大腿中了一剑踉跄败阵。
阮小仙道:“我来领教越女剑的高招。”
阮小仙看似天真浪漫,出手却毫不留情,竟是空手应对旋岚的短剑。孤迥喝道:“师妹稍歇,我来会会阮寨主的碧波掌!”
两女缠斗煞是好看,阮小仙碧波掌法掌势如波,重重叠进,越来越猛。孤迥人高马大,却身法灵活,将越女剑法发挥到极致。忽然阮小仙佯装退却,待孤迥追来,返手中抛出一张银网,孤迥被困网中。阮小仙道:“啧啧!越人倒地不如我吴人脑子灵光!”孤迥大怒,短剑自网中激射而出,阮小仙未料她竟会弃剑,躲闪不及,被划破胳膊,鲜血淋漓。
妊心宿运内力单掌将那银网吸附掌中,解救孤迥出来。
妊心宿道:“诸位说来说去,无非进贡之事。进贡原本就是诸寨自愿而为,无人强求,至今日起,我越女剑派种茶耕织,不劳烦诸寨了。”
忽然张进思率众走出道:“掌门如此通情达理,何必动刀动枪,我等坐下好好谈谈不就好了。”
一众小寨寨主也纷纷附和!
费保道:“还有这千亩茶园也须分出一半来,如今小青茶销路可是好的很,上次我到苏州贩卖,有个摇扇子的公子哥说如今镇南王都喝这个,起个名字叫水月茶,俗名香杀人。啧啧!”
妊心宿道:“这个也使得,今后这茶叶五成归属诸寨。”
费保笑道:“早知道,老神仙如此好说话,那里还用得着打打杀杀!”
张进思道:“说得好!那今日此事也是伍成栋兄弟一时冲动,还请老掌门见谅。”
妊心宿道:“我派与诸寨尽弃前嫌,共处太湖,今日之事再也休提。”
伍成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慢悠悠道:“既然大家如此说,那就这样就好。今日打扰十分抱歉。”
忽然人群中一人喝道:“慢!”
众人视之,是一个身穿褐色麻衣,赤着双足,年纪在四十上下的魁梧大汉。他长发垂肩,身材顽长瘦削,背挂一把古谱重剑,面色沉着冷静,一双眼睛目光冰冷摄人,他扫射众人,众人不由心生寒意。
他镇定自若走到两派人中间,自有不动如山的气概。他朗声道:“伍寨主c费寨主c阮寨主今日大动干戈只为了区区财货之事么?”
伍成栋道:“小辈只知打渔晒网,养家糊口,不知其他大道理。还请鹰帅开导我等!”
妊心宿道:“楚墨鹰帅郤重谋?”
那男子道:“正是在下。”
“鹰帅有何指点?”
“吴越争斗历来依旧,我吴人被越人杀死多少?诸位忘记欧阳氏大军来袭,吴地哀鸿遍野之事乎?”
费保道:“说的是啊!”
伍成栋茫然失措道:“这个全凭鹰帅做主。”
阮小仙道:“那就请越女剑派离开此地,回归越地!”
青岑道:“即便是我吴越之争,又管你楚墨何事?”
郤重谋道:“在下虽为荆州楚墨,但老家却是海虞,乃地地道道的吴人。”
妊心宿道:“郤重谋,你蓄意提起吴越之争。果然阴险狡诈。我派虽然为越人创立,但是早融入吴地。你如此挑拨离间实在可笑!”
“国家之争,宗族大义,岂能含糊?”
诸寨之中也不少人呼喝:“驱逐越人,佑我吴地!”更有人冲入越女剑阵之中,孤迥意欲拦截,哪知那人竟然自己送到剑上而死,顿时血流满地。诸寨寨主见冲突又起,又不知何种原因杀人,不由群情激奋。
郤重谋道:“妊心宿教徒不严,竟然动手屠杀无辜渔民,该当何罪?”
孤迥惊愕当场,喃喃道:“师傅,此人并非我蓄意所杀,而是”
郤重谋道:“人死在你剑下,还想狡辩?”
孤迥大怒盯着郤重谋道:“我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她忽然举剑自刎而亡,鲜血自脖颈喷射而出,惨烈异常。
郤重谋大喝道:“诸位我们声东击西之计已经成功,且看缥缈峰。”
众人望向缥缈峰,只见缥缈峰火气,无数七十二寨旗幡晃动,显然越女剑派宫殿已被焚烧,越女剑派诸女大骂七十二寨阴险狠毒。一路乱兵自山上杀下,不少人手中刀斧染血,更有人竹竿挑着守山的越女的头颅,情状惨烈。
妊心宿大怒道:“郤重谋c伍成栋!吾誓杀汝!越女剑派弟子,听我号令,随我杀敌!”诸女一拥而上,与水寨众人杀成一团。越女剑派以寡敌众,显然是
柳咏c东方婳c东方冉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局势大乱之中,施玉砚来到三人面前。
柳咏道:“突袭缥缈峰者乃是倭寇,贼势大,如何是好?”
施玉砚道:“乱众之中混有大量楚墨死士,以褐色头巾为标志,乱杀两派人士以搅乱战局。我和王兄去救张进思等,你们三人去救掌门。”
东方婳c东方冉和柳咏冲入人群,见到褐色头巾者便痛下杀手,但是这些人个个深受不错,颇为难缠,呆杀入战场中心,双方已经死伤众多。旋岚c青岑被楚墨死士围攻已经身中数剑。三人如同杀敌降世,毫不留情将十几个围攻的人杀掉。柳咏喝道:“不要缠斗,快带施掌门逃离这里。”青岑和旋岚点头跟随柳咏c东方冉冲入敌阵。
只见妊心宿被郤重谋一剑穿腹,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身子,她犹自强自和郤重谋交手。柳咏连忙双剑拦住郤重谋。哪知甫一交手,便是心中大骇。郤重谋竟然是内外兼修,重剑如同泰山压顶,内力也霸道非常。柳咏和东方冉两人勉力缠住郤重谋,青岑c旋岚c东方婳护送妊心宿逃离。郤重谋镇定自若以一敌二,眼见周遭越女剑派女子越来越少,郤重谋喝道:“今日要务,将越女剑派灭门,斩杀七十二寨头领中不同心者。”众死士领命,向残存的越女剑派女子杀去,楚墨死士和伪装倭寇渐渐围攻过来。
东方冉和柳咏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均知今日怕是难以生还。柳咏喝道:“战死沙场何所惧,侠骨留香天下知。”东方冉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快意恩仇,快哉!快哉!”
这时,忽然鼓噪声大作,湖上无数船只靠拢,为首七大艘大船高竖南大旗,上书:花c薛c左c丁c周c连c顾。为首者七人高呼:“苏杭八家同气连枝,愿与楚墨会猎太湖!”这七家大小战舰上千,旌旗如林,声势震天。南浔花家c吴江薛家c松江左家c嘉定丁家c嘉兴周家c旺山连家c姑苏王家c锡山顾家皆来为施家助威。倭寇船只首先逃窜,郤重谋见苏州八家皆来,敌众我寡,只得悻悻然离去。
苏州施府。
妊心宿大限将到。她原本蜡黄的面容变得红润起来,精神甚好。众人皆知这是回光返照。秦岑c旋岚以及三十名越女剑派小丫头皆跪倒在妊心宿榻前。
妊心宿道:“宗派屹立江湖并非武功强横,更在审时度势,进退有度。石先生,有勇有谋,聪睿过人,胸怀开阔,老朽佩服!”
施玉砚道:“前辈过奖!”
妊心宿道:“老朽大限已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徒听我言:越女剑派创立原本偶然,我与师姐当年本无心揽江湖事,却被命运之手推到越女剑派掌门之位。门派之事,不过浮云如烟,越女剑派自今日起除名江湖。”
旋岚道:“师傅,我等如何安身?”
“石先生素有开宗立派大志,今后石先生便是尔等师尊。”
施玉砚道:“前辈”
“石先生切勿推辞,不然老朽死不瞑目。这越女剑派的独门内功《水元录》和《越女剑谱》。太湖素有吴王宝藏之传闻,其实确有其事,其密唯有我与师姐知道。石先生仔细审阅《水元录》必有所发现,吴王宝藏为石先生日后开宗立派之根基。”
施玉砚双膝跪下双手接过。
妊心宿道:“石先生坐在这里受礼。”
施玉砚只得依照妊心宿吩咐落座旁边椅子上。
妊心宿道:“我徒还不行拜师之礼?”
旋岚c青岑为首,三十多名小女孩纷纷跪地行礼,口中恭敬道:“拜见师尊!”
妊心宿目睹拜师礼已成,满面笑容道:“有劳石先生了。”说完,双目紧闭,溘然长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