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力气?’镰刀小声问道。
‘妈不让我打架’冯代仁道。
镰刀侧着头惊奇的望着眼前这个稀有动物,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打赢了我保证你妈每天都有肉吃’镰刀道。
冯代仁摇了摇头。
‘他们自己吵起来了,我们走吧’冯代仁道。
镰刀听到这句话只觉眼前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走得了吗?’镰刀笑道。
‘什么俎,什么肉?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干嘛找我们麻烦?’
‘现在我如果受人欺负,你会怎样?’镰刀道。
‘谁欺负你,我就打谁’冯代仁呲着牙笑道。
镰刀没有再跟他讲道理,也没有请他出手,而是采取了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让他出手。
镰刀挣脱冯代仁的手,踉踉跄跄走到孙秃子面前,一口口水吐在孙秃子脸上。
这个方式看上去不但直接,简单而且很奏效,镰刀一肚子脏字还没吐出一个,已经有三个拳头迎上来。
三个拳头当然不会打在镰刀身上,镰刀原来站的位置站着一个人,冯代仁。
冯代仁不是神仙,当然不会有三只手,两个拳头碰两个拳头,只听两声清脆的骨折声,两个人抱着拳头眼泪都疼的流出来了,中间那人的拳头虽然打在镰刀身上,但劲力还没发挥出来,整个人忽然跳起来,然后顺着路边的灯柱子滑落下来,双手抱着下阴,黄的白的一起流出来,估计这辈子要断子绝孙了。冯代仁单脚抬起时,受他拳头一推,身子失去重心,险些摔倒。
‘好,就这样打’镰刀拍手笑道。
‘好,就这样打’孙秃子也拍手笑道。
镰刀环视四周才发现这样打确实不是什么好方法,一拳难敌四手,冯代仁虽然先手夺威,但对方如果一起上,就算是千手观音也只有挨打的份,再者现在敌人已经不是赤手空拳。
江湖上混的人,平时砍刀,斧头虽不放在身上,但带把匕首在身上还是有必要的。
十三个人,十三把匕首,匕首在灯光下透着丝丝寒气,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镰刀这种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人看到这阵势也感觉头皮发麻,脚下发软。
‘打不赢怎么办?’冯代仁虽然没打过动刀子的架,但也看过几部古惑仔,黑手党的小说,看到死亡在即,也不至于吓得尿裤子。
‘害怕不害怕?’镰刀笑道。
‘害怕’冯代仁呆傻,呆傻的人永远不会骗人。
‘是不是已经吓得迈不动脚了?’
‘还不至于’冯代仁道。
‘腿长在身上,就是为了逃跑的’镰刀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跑作为一种战术已经被收入战策,看来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你跑得比我快,你先跑’冯代仁一脸正气,大气凛然道。
话音未落,脑袋却被打了,这世上能打他的人,除了他母亲,就是身后这位大哥了。
‘少废话’镰刀叫道,‘能走一个是一个,总不能两条命都搭在这里’。
‘是不是兄弟?’冯代仁道。
‘是’。
‘是兄弟就不要见外’冯代仁笑道,‘要生一块生,要死一块死,我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可惜这里没有酒’镰刀叹道,‘好在不喝酒也能打架’。
‘生死有命,不多说了,干他’冯代仁叫道。
冯代仁此生虽未打几次架,但从小在各种场合打工,这不仅造就了雄壮的体魄,而且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岂是这一帮只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混混们所能及。
冯代仁一出手,就为镰刀夺了一把匕首。
镰刀背靠枯树,望着手中冰冷的匕首,不禁发出苦笑。
夜风冷,冷刺骨。
刀虽利,但人呢?
匕首在手中变得越来越沉,镰刀咬紧牙,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但他的心还是慢慢地沉下去。
他忽然感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死亡对他而言等闲之事,那种恐惧是一种对信念的丧失。在以前,他坚信只要手中有刀,任何人,任何事,都会回让他屈服。
但现在呢?
镰刀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刀还在,人还在,但他已经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一刀挥出,他已没有信心刀出见红。
他不是输给了敌人,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自己这身病痛。
镰刀深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当他睁看眼的时候,冯代仁双眼发红,发疯似的舞动着手中的匕首。没有章法,更没有什么路数。
厮杀不是作秀,是拼命。
他的身上沾满鲜血,有敌人的,当然也有自己的。
敌人已倒下五个,他的身上也中了三刀,一中臂膀,一中手背,最狠的一刀伤在肩头,匕首插在肩头骨间尚未拔出,出手的人已被他一刀捅在下腹上,然后那个人虾米似的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现在与他交手的还有四人,剩下的几个慢慢向镰刀靠拢。
镰刀一手持刀,一手扶树。
嘴角又在流血,血流在手中的匕首上。
灯光下,镰刀再次看看手中的匕首,匕首上的鲜血,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种光芒。
刀光,刀光暗淡。
眼中的光芒更盛,光芒凌厉,犹如刀锋,光芒神圣,恍若死亡。
这是求生的力量。
人的一生中,最原始,最辉煌,也是最伟大的力量。
就在此时迎面驶来一辆车,车子缓缓停在众人面前,车灯渐渐熄灭,车门打开,从车内慢慢走出一个人。
没有西装革履,更没有珠光宝气,他的穿着很得体,就是这身简单的衣衫,在他的身上胜过所有的名装品牌。
他的个头并不大,但每个人都会感觉到他的高大,他就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像大人物的那种人。
他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成熟,他的干练。
他脸上仿佛永远挂着笑,看上去很绅士,很平和,很亲近,让人感觉第一眼就想跟他交朋友的样子。
镰刀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的确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看到这张脸就想吐,因为在这所有的人之中,只有他知道,这副体面地外表下埋藏着一颗多丑恶的心。
‘几天不见,还好吗?三哥’楚天非握着镰刀的手笑道。
有时候镰刀真怀疑,他脸上的笑容是不是画上去的。
‘托您的福,虽然还留一口气,毕竟还没有死’镰刀抽出手冷笑道。
‘原来是楚先生’孙秃子点上一支烟,吐着烟圈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大的排场?’。
‘大家都是朋友,看在楚某的面子上,孙哥还请高抬贵手’楚天非道。
‘朋友?’孙秃子笑道,‘朋友值几个钱,今天我还告诉你,今天不管谁站在这里,他必须留下点东西’。
‘你别忘了,大家都在田爷手下做事,事情闹大了,谁都不好过’楚天非道。
‘谁,田爷,田爷是什么东西?’孙秃子叫嚣道,‘兄弟我告诉你,田猎这个位子我叔叔想让他做几天就让他做几天,你现在抱得太紧,小心惹火烧身’。
‘那就看在孙老爷子的面上,毕竟在生意上,我们还是合作关系’楚天非道。
‘也罢,话既然说到这里,看在叔叔的面儿上只要这小子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今天就放了他’孙秃子笑道。
‘不对孙哥,这样太便宜他了,让他每人叫上一声,岂不有趣’孙秃子后面的人哄笑道。
‘还能不能打’镰刀紧握匕首。
‘还行’鲜血沿着指尖顺着匕首滴在地上。
他伤的很重,整条臂膀因失血过多已经变得麻木,但他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刀,刀在,人在,刀折,人亡,那绝不仅仅是一把刀,是命,两个人的命。
‘愿不愿意给人当孙子?’镰刀苦笑道。
‘你说呢?’冯代仁道。
‘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镰刀道。
‘当然是命重要’冯代仁一愣,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说的不错,面子没了还可以找回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镰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只要你肯放了我这位兄弟,我跪’镰刀昂首道。
是义气重要,还是面子重要,镰刀分得很清楚,能以一跪换的兄弟一条命,这种交易很划算,所以他没必要低着头像过街的老鼠,他昂首挺胸是对兄弟情义的顶礼膜拜。
‘三哥’楚天非道。
‘大哥’冯代仁叫道,‘我跟他们拼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跪,我就放过这个乡巴佬’孙秃子吹了一声口哨,大声笑道‘兄弟们快看,不可一世的镰刀,今天磕头拜爷爷了’。
‘我打给田爷’楚天非从车上取出世界刚出产的移动电话道。
‘不用’镰刀伸手道,‘我镰刀丢脸,但不会给田大哥丢脸’。
‘你这是何必呢?’楚天非叫道。
‘孙秃子,你听好了’镰刀厉声叫道,‘我镰刀此生除了拜天拜地,跪父跪母,唯一可以跪的是死人,今日你放过我,他日必会死在我的手上’。
‘你撒泡尿照照你这副德行’孙秃子笑道,‘我看你以后杀鸡都成问题了’。
‘你不能跪’声音很低,但每个人都听得到。
杨柳青,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枯桐下,街灯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这样看上去他消瘦的身量更加单薄。
‘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很多人,他们以不同的姿态出场,但我唯独没有想到你’镰刀闭着眼睛道,‘其实我早应该想到,她出没的地方就会有你的身影’。
‘无论什么时候,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杨柳青道。
‘你做到了’镰刀低头叹道。
‘没有’杨柳青摇头道,‘我做的还不够好,我知道你离开的这些天她过得并不好’。
‘所以今晚就是你复仇的最好时机’镰刀苦笑道。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杨柳青道,‘因为你是我的敌人,真正的敌人’。
镰刀当然知道,真正的敌人意味着什么,一个衣冠楚楚的商业巨子,不会和衣不蔽体的乞丐成为敌人,一个出入豪门的贵妇不会和一个小家碧玉成为敌人,真正的敌人与真正的朋友一样难得,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你们在说什么?’孙秃子眯着眼睛,一脸轻蔑道,‘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可真多’。
朋友和敌人,本是同一类人的正反面,所以杨柳青绝不会看到镰刀受辱而无动于衷,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朋友,同样也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敌人。
‘我真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镰刀笑道,‘你这样做还是为了雨妍’。
‘随你怎么想’杨柳青断然道。
‘喂,你小子说够了没?’孙秃子叫道,‘还有人急着拜爷爷呢’。
‘是你在等吗?’杨柳青道。
‘是我在等’孙秃子笑道。
‘那就叫吧’杨柳青道,‘这里很多人都在等着答应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都笑了。
‘笑什么笑?’孙秃子叫道,‘再笑将你们的牙都拔掉’。
‘老大,这小子有来头’孙秃子身后的黄毛低声道。
‘什么来头’孙秃子一愣。
‘他的父亲是杨副局,他自己在张显平手下排了辈分’。
‘他是赵显平的人?’孙秃子深知叔叔和赵显平的关系,也知道自己与镰刀纵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给叔叔捅什么篓子。
‘没想到离开田爷不到十天,你小子就投奔了赵显平’孙秃子朝镰刀吐口口水,一脸鄙夷道,‘兄弟们走,跟这种背信忘义的败类打交道,有失我们的身份’。
‘镰刀,你真的’楚天非望着孙秃子等人的背影黯然道。
‘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田爷的事’镰刀打断了他的话。
‘好,我相信你’楚天非笑着拍了拍镰刀的肩膀。
‘提醒田爷小心孙秃子叔侄,他的话你也听到了’镰刀道。
‘你相信我?’楚天非笑道。
‘你这人很卑鄙’镰刀道,‘但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背叛田爷的事’。
楚天非掏出一款当时最先进的移动电话道‘这个给你,有些事,你需要亲自向他解释一下’。
‘不用了’。
‘这个人看上去很面熟’杨柳青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道。
‘你见过他?’镰刀道,‘他现在是天地间酒店的经理’。
‘你就是输在他手上的?’杨柳青道。
‘或许吧’镰刀叹道,‘又或许我们从未成为敌人’。
‘离开了田猎,你想去哪里?’杨柳青道。
‘我不知道’镰刀黯然道,在这之前,他从未有过被人抛弃的感觉,现在他终于尝到了,有点失落,有点无奈,还有点难以言尽的哀伤。
‘我建议你去找沈寒阳’杨柳青道,‘在某些方面你们真的很像’。
‘我不喜欢十五金刚这个名字’镰刀道。
‘十五金刚已经解散了’杨柳青叹道。
‘解散了’镰刀惊道,‘为什么?’。
‘因为这些年我们发生了很多变化’杨柳青叹道,‘我们有些人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有的因为一些变故过腻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有的有了更远大的理想总之,时间在变,人也变了’。
‘他现在在哪里?’
‘听说在赵显平那里,他是赵显平一手养大的,这几年也为他出了不少力,总该得到些什么’杨柳青道。
‘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很走运’镰刀苦笑道。
‘希望他比你幸运’杨柳青的嘴角又扬起孤傲的笑意。
这世上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同样的付出,同样的际遇,有的人富贵腾达,有的人却流落街头,乐天派将这种结果归结于天意,悲观派却将它视为命。
沈寒阳的命运的确比镰刀要好得多,他现在已经是一家很上档次的舞厅的老板。
夜,寒夜,风雨夜。
绚烂闪耀的灯光,如梦似幻的音乐,美轮美奂的舞姿馥郁芬芳的酒香。这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这一切都属于他一个人的,但他心中为什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杯中酒光鳞鳞,怀中美人如玉。
他看到的是窗外茫茫的夜色,听到的是雨打梧桐的声音,想到的是十五个人在简陋的路边摊上嘴对酒瓶的豪饮。
虽然他只来了三天,但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使他疲倦,也许是因为他也像镰刀一样,天生生就一颗不安分的心,这样的生活太安逸,他所欲要的永远是激情与挑战。
‘刚子,陪我出去走走’沈寒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推开了怀中的女人。
方刚是十五金刚中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兄弟。
‘叫上小季’方刚向身边的工作人员叫道。
小季是他们的司机,虽然他的年纪比两人都要大,但方刚还是称他小季,就像一个穷人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上流社会的人,他们只所以玩命的使唤别人,一是因为他们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现在的地位,再者因为他们唯有用这样的防止掩饰心中的不安。
‘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出去走走‘沈寒阳一脸不悦。
‘外面在下雨呢,我让他们备伞’方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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