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猴忿忿 野猪眈眈
“变,变,变了,生活在变,世界在变,一切都在变,魔术也在变。魔术是假的,技艺是真的; 外行的看热闹,内行的看门道。各位看啊,这魔术有热闹c有门道。看魔术啦。”
毛头向周围的人们说完开场白后,从爸爸手里接过两只碗,为观众们表演传统魔术“豆子搬家”,表演完毕,观众们热烈地鼓着掌。小猴儿两只小爪捧着小盆,向人们讨钱。妈妈向他竖起大拇指,他高兴地跳着。
“毛头,醒醒。”明科拍拍毛头的小腿。毛头揉揉眼,坐起身。明科问:“笑得那么甜,是不是梦到妈妈了?”
“哎呀,您知道我和我妈在一起,还来喊我?”毛头一脸懊恼。“让我多跟妈妈待一会儿多好。”
“那边有动静。”明科指一下西南方向。“赶快收帐篷。”
毛头迅速收起建在山脚下的帐篷,明科将设在帐篷周围的报警装置拆了去,二人背起了旅行包。
天还没亮,启明星高挂在头顶上,他俩踏着晨露小心翼翼地向西南方向走过去,约走出400米,拐过一个山弯,十几只体长约140厘米的动物聚在一块儿,看它们的身形不像是狼。二人不想惊动这些动物,悄悄隐藏在一块岩石后面。
东方发亮了,天边的云彩不断地增加着色彩,借着晨曦,二人看清了,不远处是一群岩羊,一只羊躺在草地上,其它羊围在它的身边,它们有的低着头嗅着倒地的羊,有的围着它绕圈子。毛头低声问一句:“它们在干什么?”
“大概有一只羊死了。” 明科解释着:“岩羊很有情义,一只羊死去,其它的羊会围在它的身边,防止别的动物吃掉死羊。”
“傻岩羊,浆子瓶掉在井里头——糊涂到底了,不会把死尸埋起来?”毛头埋怨一句。“老这么守着还行?”
毛头虽然嘴上这样说,却并不去帮岩羊们埋葬死者,他和明科绕过岩羊群,在一条小河边练起功夫来。这时,天上飞来两只秃鹫,它俩旋着圈子,越飞越低。二秃鹫显然是冲着死岩羊来的,但是,看到众岩羊围在死羊尸体周围,它俩不敢落地。半小时后,看看岩羊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二秃鹫只得悻悻地飞走了。
晨练完毕,二人吃过早点,背起行装上路。走在路上,毛头开口讲:“科叔,你的耳朵可真好,吹口气的声音都能听到。我跟您比,那是水牛走在象群中——矮了一头。”
明科直言无隐:“实话告诉你,我的听力好,不是耳朵灵敏,而是专注力强。”
“原来是这样。”毛头咕哝一声。
“为什么我对你反复强调做事用心,就是要你提升专注水平。”明科讲清道理。“专注水平高了,不仅耳朵好,各个感官全都好,身体的灵敏性也高。”
这里是四川省的黄柏县地界,彝族人较多,一路上,不时能看到田中劳作的或是行路的彝民。彝族男女穿右开襟窄袖上衣,袖口c领口c襟边镶有美丽的花边,身披羊毛织的披衫(瓦拉);男子穿长裤,用黑色或红色的包头帕围成帽子戴,帽子顶端缀着彩色丝穗与珠子;妇女们穿着由几种颜色的布料横缀拼接的百褶裙,裙边嵌着珠玉环,走起路来丁丁当当响;年轻女子以蓝布盖发,成年妇女用窄的青布或蓝布卷成瓦状覆于头顶上。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彝人村寨,这时,小猴子从旅行包里探出头来,朝着左前方挥动几下小爪子,并发出叫声。看来那边有情况,明科和毛头快步朝左边的小山包走过去,登上顶部,果然见到一位老人昏倒在地,超过老者身体长度的头发铺散在一边。搞不清这位老人是男性还是女性,说是男性吧,头发很长,说是女性吧,却穿着彝族男式服装。
不管是男是女,先救醒再说,明科抓抓这位彝老的脉,确认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热。他迅速取出水袋与毛巾,用蘸了凉水的毛巾为老者擦脸c擦手臂,然后在老人的额头与鼻下抹些风油精,接着施行按摩。毛头也不闲着,他迅速支起一顶帐篷,在里面铺好了防潮垫。这时,老人醒了,二人把他扶进帐篷里休息,并给他端来一杯水。老者拨开眼前的长发,慢慢喝下水,他对明科和毛头点点头笑一笑,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话。明科和毛头都听不懂,他俩猜测,大概是“谢谢”吧。
“你家在哪儿?” 毛头问。
老人朝村子的方向指指,看来,他能听懂毛头的话。
“我们送你回家。”明科送彝族老人一句甜心话。
老者点点头,然后动手盘起自己的长发来,明科要帮他,老人将明科的手推开,他把长发盘成一个螺髻,堆在脑瓜顶上。毛头收起帐篷,背起两个旅行包,并将老者扶到明科的背上。他们刚刚步下山包,迎面走来一位头戴蓝帕的年轻女子,这位彝族姑娘会说汉话,她一指老人,张嘴亮言:“我爷爷怎么了?”
“他昏倒了。”明科告一声。
姑娘上前抓住爷爷的一只手,与他说了几句话,大概在询问情况。姑娘从毛头背上接下一只旅行包,背在自己身上。毛头一指老人,求问姑娘:“她怎么会是你爷爷?”
“不是我爷爷,难道会是你爷爷?”姑娘连说带笑。
“我是说,你认错了,她是你奶奶,不是你爷爷。”毛头轻嘴薄舌。“你看,她的头发有多长。”
“呵呵,”姑娘语调悦耳,“我爷爷,天菩萨。”
接下来,姑娘放开歌喉唱起一首古老的彝族歌曲,并将歌词大意译给二人。
“小的时候,我头顶着一绺短发,人们都叫它天菩萨。长大后,我头顶着一绺长发,人们还叫它天菩萨。当山鹰盘旋起舞,我站在山巅上”
姑娘对明科和毛头讲,爷爷从十几岁时就留起了发,也就是天菩萨,到今天,头发长达3米多。天菩萨不能用水洗,只能晾晒。今天,可能爷爷在晒发的时候受了暑,热晕过去。
姑娘告诉二人,她名叫阿斯玛拉,在县城第一小学当教师,这个双休日,她来探望爷爷,爷爷名叫帕福思,前面这个寨子名叫川楝子村。
4人走进村寨,村民们的住宅大多为瓦板房,这种房子的特点是不用椽子,直接将石板盖在檩子上,瓦板不用钉子固定,而是用石头覆压,不仅可以防雨,还能排烟和采光。
明科背着帕福思,在阿斯玛拉的指引下走进一间瓦板房里。阿斯玛拉的父亲帕伦克和母亲普拉娅从明科背上将老人接下来,安顿在火塘边就座。阿斯玛拉将爷爷晒发昏倒并遇救的经过向父母叙述一番,帕伦克和普拉娅听后,连连向明科和毛头致谢。明科看看表,午后三点刚过,他抓起自己的旅行包,向祖孙三代人告辞。“天菩萨”帕福思说了一句话,大概是命令儿子将二位客人留下来吃饭。帕伦克夫妻抓住明科的两只衣袖,阿斯玛拉扯住毛头的衣襟,不准他俩迈出家门。看主人如此热情,二人放下旅行包,坐在火塘旁边。
阿斯玛拉从外面找来一些蕨基草,帕伦克从猪圈里抓出一只刚刚两个月的小猪,宰杀以后交给妻子。普拉娅点燃了蕨基草,把小猪悬在草上烧烤,毛烧光以后,用刀刮出橙黄的猪皮,剖开腹部取出内脏,把肉切成拳头大小的方块,放进锅里煮。
帕伦克为父亲装了一袋兰花烟抽着,然后将一只水烟筒递给明科,要给他装烟。明科摇摇手,示意自己不会吸烟,帕伦克一边吸着兰花烟一边与明科聊起来。
谈起彝乡风俗,帕伦克说:彝族人热情好客,远方的客人随便走进哪一家都能够吃到饭,吃不完还可以带走,因此,这里没有乞丐。接下来,帕伦克讲到天菩萨,彝语称“俄比”,人们把天菩萨看作是男人灵魂的藏身之地,是神圣不可侵犯与亵渎的,任何人不可以触摸,如果摸了,就是冒犯了主人和神灵,要赔偿钱财或牲畜才能作罢。长发平时缠绕在头上,形成螺髻,就像一座峻峭的山峰,成为彝族男人头上的一道风景。彝族男子蓄长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它是一种神秘文化的表征。现时代,彝族人已很少有人蓄长发了,川楝子村只有自己的父亲还保有天菩萨。
毛头向帕伦克请教,彝族人有哪些禁忌。帕伦克告诉他:彝族人禁忌不是很多,一般地,不能让别人听见放屁,不能从男人的脚上跨过,火塘不能跨越c践踏,否则就是对火塘神的不敬,对家人不利。
肉煮熟了,普拉娅把肉捞在木盘里,趁热撒上盐c花椒末c辣椒面和木姜根粉,然后搅拌一下,这就是彝族人喜欢吃的“砣砣肉”。阿斯玛拉给每个人端来一碗酸菜汤,大家就着“砣砣肉”喝起酒来。
毛头不喝酒,他把碗里的酸菜汤喝光,然后仔细端详起木碗来。这碗内外涂着彩漆,黑色作底,红色c黄色绘制图案;再看盛肉的木盘,与木碗一样,绘有朴素大方c典雅美观的图案。接下来,他观赏着每个人的酒杯:明科手中的酒杯是用羊角做的,帕伦克的酒杯则是用牛蹄掏空制成的,普拉娅的酒杯是用羊蹄做的;最漂亮的要数帕福思老人手中的杯子,那杯的杯体是牛角,杯座是鹰爪,形状非常奇特。
阿斯玛拉捧着一只圆形的酒壶,按顺序为大家斟酒,大家喝起新“转转酒”。旧的“转转酒”是大家轮流喝一杯酒,新喝法变为大家轮流喝掉从酒壶中倒出的酒,这样一来,既卫生又公平,谁也不能取巧少饮。喝过三圈,帕福思退出,老人一挥手,吩咐儿子c儿媳继续陪着明科喝。
第二天,明科c毛头与天菩萨一家告别后继续向北行进,午后,他俩走在山中的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忽然,从路旁的一株大树顶飞下一只鸟,一头撞在另一树干上,撞晕过去。毛头跑上前拣起来一看,不是鸟,是只老鼠,它比普通的老鼠大四c五倍,浑身麻灰色,有一条像松鼠般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有一张兔子样的三瓣嘴。毛头扯起它的前后肢,发现它的前后脚及下颌之间有一层很薄的皮膜,跟蝙蝠的差不多。他问明科:“老师,这叫什么动物?”
明科仔细看过后回答:“它叫灰鼯鼠,会飞,能飞出几公里远呐。”
为了不使昏过去的灰鼯鼠受到其它动物的伤害,毛头携着它爬上树,把它放在树杈上。
几天后,二人走到乐山。
乐山因大佛而天下驰名,乐山大佛为世界遗产,它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像,历经90余年才修成。大佛面相庄严,背山临江,坐东朝西,远眺峨眉,近瞰乐山,脚踏三江,背负九峰,气势恢宏。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大佛的耳朵里可以站立两个人,每只脚面上可坐百余人。修建大佛的匠人把螺髻之间的凹槽和沿肩臂而下的衣褶构建成排水渠,大佛身上还有不少渠道和洞穴,这套隐而不见的排水系统有效地保护了大佛免受雨水的冲蚀。如果不是这样的匠心巧技,大佛不会完整地留存到今天。
有趣的是,站在岷江西岸向东望去,可看到一尊长达1300多米的睡佛,石刻坐佛正处在睡佛的心脏位置,可谓佛中有佛。
离开乐山,二人朝峨眉山上攀登,一只凤头蜂鹰从他俩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它边飞边叫,叫声短促,像吹哨一样。听到鹰的叫声,小猴子从旅行包里冒出头来,接着跳到地面。这时,几只藏酋猴从大树后面露出青白色的长有络腮胡子的脸。小姐看到同类出现,兴奋地向它们扑过去,那些留着分头的短尾巴猴子扭头跑开了。
李白说:蜀国多仙山,峨眉貌难匹。峨眉山雄伟高大,山势绵延曲折,千山万壑,溪流绿树,流云瀑布,景色万千。山上树木丛生,苍翠鲜艳,植物种属达3700种,植物垂直分布明显,共有6个植被带,各带交错地区可出现两种绝然不同的气候带植物。第三纪孑遗植物有珙桐c水青树c冷杉c喜树c银杏c红杉等。这里的动物资源也很丰富,有小熊猫c苏门羚c岩鸽c白娴鸡等,蝶类达280种。这里有几种奇特的蛙类,胡子蛙又称髭蛙,它的眼球上下分为蓝c棕两色;弹琴蛙鸣叫声悦耳入谱,有如琴声。
明科和毛头从仙峰寺c洪椿坪的那条路向顶峰爬,二人由三霄洞的右侧爬上第二个崖台,不远的山梁上有许多蛇,他俩近前看,只见地上c树上爬满了青蛇c花蛇c黑蛇和赤练蛇,大的有碗口粗,小的也有一米多长。挂在树上的蛇像是一条条彩绳,十几条蛇在地上盘成一团,不停地扭转翻动;有几条蛇晃动着脑袋盯着他俩,做出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明科拉起毛头迅速离开,二人可不想惹它们发脾气。
来到一处灌木丛中,二人看到许多群居的大蚯蚓,最长的有一米多。攀上第三个崖台,一群金丝猴跟在他俩身旁跑着跳着,一点儿也不怕人。
登上金顶,环顾四周,东边青衣江c大渡河c岷江如玉带条条,银光闪闪,西边大雪山雄姿巍巍c白雪皑皑。二人站在舍身崖边,瞧着自己映在七彩光圈正中的影子,光环随人动,人影在环中。奇怪的是,无论有多少人挤在一起,你只能看到光圈中的自己的影子。众位游客们欣喜地叫着:“佛光,佛光。”
“科叔,你讲讲,这佛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峨眉山才有佛光?”毛头问询。
“告诉你,并不是只有峨眉山才会有佛光,泰山c黄山c庐山以及德国的布罗肯山c英国的维尼斯山也能见到佛光。” 明科讲解一番:“其实它是一种在有云雾的山地常见的大气光象,呈现这样的光象,需要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要有光源和云雾,观测者介入光源和云雾之间,三者为一直线,观测者就可以看到佛光了。它的光学原理是:当太阳光从人的背后射过来,在穿过无数组前后两个薄层的云雾滴时,期间的前一个云雾滴对入射光产生分光作用,后一个云雾滴则对被分离出的彩色光产生反射作用,反射光向太阳一侧散开或汇聚,人站在太阳与云雾之间,就能看到略有差异的环形的彩色光象,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佛光。”
看过金顶佛光后,二人下山,他们准备走万年寺的那条路,刚刚过了洗象池,听到群猴的嘶叫声c男人女人的叫喊声乱成一片。明科的眼力好,他向下一望,只见许多猴子与一些游客对峙着,小猴儿也发现了那边的异常情况,举起小爪子指着那边急吼吼地叫着。明科甩下旅行包,掏出绳子,在山崖边的一株大树上结一个拉材结,顺着绳子滑下山崖,然后扯下一根灌木枝条。
山崖下,猴子们为一方,众游人为一方,双方嘶叫对峙着。游客中有两位外国人,男的穿一身灰色运动服,女的上身穿着一件红色衬衫。猴子们在猴王的指挥下,重点攻击那位红衫女郎。明科几个健步冲到众猴面前,一边挥动着灌木枝条击退向前进攻的猴子,一边用英语问那位黄头发的外国小姐:“你会英语吗?”
红衣女郎气喘嘘嘘地答:“会,会。”
明科有章有法地驱赶着众猴,他手中的灌木枝条只在猴子们的眼前晃动着,并不打到猴子的身上。他继续使用英语:“脱下你的衬衫。”
黄发女人语调慌乱:“你说什么?”
“快点,快脱掉衬衫。”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快脱。”
黄头发女郎的红衬衫已被撕了几道口子,她想,大概这人要用我的衣服摔猴子,她迅速脱下衬衫,挥动起来。猴子们更加生气了,齐声吠叫着,集中猴力向她攻击,就像西班牙公牛见了红蓬布一样。明科高声命令:“把衣服给我,快呀。”
那位外国女子心神已乱,还在拼命地挥动着衣服,明科一把将她的衣服夺过来,猛挥了两下灌木枝,然后将枝条交到黄发女郎手中,自己扬起红衣服,引逗着猴子们。众猴舍了外国小姐向明科攻上来,明科像舞动旗子似的,将红衬衫挥舞了几圈,然后把衣服往身上一披,两手抓着绳子向上攀登,几下子便攀到了崖顶。有两个猴子尾随他抓着绳子向上攀,攀到一半,大概害怕上面有埋伏,不敢再向上,顺绳滑落下来。猴王朝崖顶看看,现出一脸无奈,领着众猴远去了。游人们看到明科的动作,纷纷评论着,人们说,那人就像猴子一样。
明科与毛头会合后,背起旅行包快速下山,不一会儿便赶上两位外国游客。黄头发女郎已穿了一件蓝色夹克衫,明科从包里取出那件红衬衫还给她,二位外国人握住他的手,连说着“谢谢”。
明科问他俩,伤着没有?黄发小姐告诉明科,手腕处被猴子抓破了几道。明科取出急救包,为她处理起伤口。毛头用英语问二位外国游客:“你们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席夏邦玛,是新西兰人。”黄头发女郎一指同行的男子,边喘边说:“他是我的丈夫,叫唐古拉,澳大利亚人。”
喘息平定之后,席夏邦玛告诉二位中国人,她的丈夫唐古拉在中国甘肃省的一家中澳合资企业里任技术总监,她本人在联合国环境署工作,这次,她利用年假来华,一来与丈夫相会,二来游览中国的名胜古迹。夫妻俩登临峨眉金顶后下山,走到这儿时,一群猴子向她发起攻击,衣服被撕破;周围的游客帮她驱赶着猴子,人与猴对峙起来。
这时,又有几只猴子蹦蹦跳跳地奔过来。席女士下意识地躲到了明科背后,唐先生声音发颤地喊着:“又来了,又来了。”
明科对他们亮话:“别怕,没事,这是文明猴子,不是刚才的那批。”
明科掏出绳子朝奔上前来的猴子虚虚打去,果然,那些猴子不再向他们靠近。
席女士出言无状:“这儿的猴子还分文明和野蛮啊?”
毛头借题发挥:“峨眉山的猴子有好多群,一群猴子有一个猴王,大体上,它们分为三类,一种是文明猴子,就是刚才的那几只,他们不骚扰人,也不攻击人;另一种是野蛮猴子,抓你们俩的就是这种猴子;再一种是馋嘴猴,它们不怕人,还主动向游人要吃的,你给它几块塘c几块饼干,它就走了;你没带吃的,它有时会拿跑你的挎包c相机,等你拿吃的去赎。”
毛头的这段话澳洲人听了半懂不懂,中国人听了也是半懂不懂。与明科一路同行以来,毛头从明科那里学了一些英语单词;前些日子,毛头与加拿大登山队员们搅和在一起,暗地里学了一些英语词汇;这时候,他将自己学会的一些英语单词掺杂在汉语里面,说了出来。明科虽然不赞成这种说汉语嵌镶英语单词的做法,但毛头敢说,应该鼓励。他把毛头的话翻译给两个澳洲人,席夏邦玛向毛头发问:“野蛮猴子见人就攻击吗?”
毛头答:“不是。”
席女士又问:“为什么向我攻击呢?”
“最早的时候这批猴子并不野蛮,只是有些调皮捣蛋。”毛头对自己这种半中半洋的语言表达方式很得意,连比划带说,口沫横飞,他一边讲,明科一边译。“上个月,有一只小猴子向一个小女孩儿讨吃的,女孩子身上没带小零食,那小猴伸爪抓她的挎包,她一把拉回了自己的挎包,接着踢了小猴子一脚,那小猴子痛得“吱吱”直叫,正好小猴子的妈妈赶过来,老猴子气咻咻地赶上来为自己的孩子讨公道。女孩子心里害了怕,用挎包摔了两下,老猴子更气了,‘你踢了我儿子,也不道声歉,还要打我,老娘今天要好好跟你评评理。’它朝女孩子冲了上去,女孩子拣起一块尖棱石头照老猴子一扔,不偏不歪,正打在老母猴的前脑门,它的猴血流了满脸,摇摇晃晃跌下了山沟,躺在那儿没气了。小猴子扒在妈妈身上,喊了半天,它妈妈不吭声。其它猴子赶紧找来猴王,猴王一看,打母猴的这人穿一件红衣服,猴王大吼一声,那声音叫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山上山下奔来了许多猴子,它们嗷嗷叫着,在猴王的带领下向凶手‘红衣少女’围上来。不怪猴王发怒,女孩打死的不是普通猴子,那是它的压寨夫人。女孩儿看到这么多猴子向她进攻,哇哇直喊,幸好当时周围有不少游人,大家帮她驱赶猴子,这时候,管理员上来了,女孩子在众人的保护下跑下山。凶手跑了,猴王给手下的猴子们发了一道令:‘今后发现那人给我拿下。’猴子们没记住凶手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穿一件红上衣,从此,只要见到穿红上衣的人,这群猴子就要向他动爪,不抓他个皮开肉烂绝不罢休。”
毛头讲的这个故事以及先前所讲的“三类猴子”,是他上山时跟随旅游团c听导游讲述的,此时,他趁热转售给二位澳洲客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也怪我,本来嘛,红衬衫我在里面穿着,外头穿的是这件夹克衫。”席女士指指身上穿着的夹克衫。“走了一阵儿,我觉得热,就把外面的这件脱了。”
4人一边聊天一边朝山下走,他们进万年寺看过重达62吨的普贤骑六牙白象铜像,到报国寺看了高7米c铸刻有4700尊佛像和《华严经》全文的紫铜佛塔。走下峨眉山,天色昏黄,这对澳洲夫妻请明科和毛头到他们所住的酒店进餐。
却不过夫妻俩的热情邀请,明科和毛头跟着他们走进市内的一家大酒店。吃饭中间,夫妻二人了解到,明科和毛头是“背包族”,走过不少地方。吃过晚饭,唐古拉和席夏邦玛又请他俩到他们的房间喝咖啡。明科不愿再打扰,要与他们告辞,唐先生对明科张口说:“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我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谈。”
听唐古拉这样讲,明科c毛头只得跟着夫妻俩走进他们所住的房间。喝着咖啡,唐古拉对明科讲,他们两口子想与他二人一块儿徒步旅行。
面对两口子期待的眼神,明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唐先生对徒步旅行很感兴趣,只是自己从没有背过包,缺乏经验;再者,在中国四川这个多山的省份徒步游,道路不熟在其次,关键是语言不通,还有就是安全问题,在峨眉山遭受到猴子的袭击,让他心里发了虚。从白天的事件中他看出来,明科不仅身手好,而且机敏聪慧,况且他的英语挺棒,如果与他结伴同行,不仅安全有了保障,不必费心打听路怎么走,还可以免费听到一路上的有关景点的介绍,也就是说,有了翻译c保镖和导游。
席夏邦玛看到明科答应了丈夫的请求,心里挺高兴,她悄悄到服务台为二人订了一套房间。明科看明白了,假如今天晚上不让他们破费些,恐怕这两口子会睡不着觉,于是,他谢过唐c席二人,与毛头一块儿走进房间。
头一次住这么豪华的房间,毛头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在地毯上翻个斤斗,在床上打个滚儿。小猴子受他的情绪感染,也在房间里撒起欢儿,可巧唐c席两口子推门进来,一眼看到毛头与小猴子在欢闹,二人放低了身子,参与进欢闹当中。
第二天,明科陪着夫妇二人进旅游用品商店,买了一顶双人帐篷c两身透汗防雨服c两双登山鞋以及餐具c用具等。锅与灶不用买,4人合用一套;两口子有旅行包,也不必买。
一切准备停当,他们商量旅行的路线,明科征求唐c席二人的意见,唐先生因为假期短暂,他的意思,既要徒步旅行,还要巧妙利用时间,因此,他建议朝着自己上班的公司的所在地行进。这一方向正是明科和毛头正在行进的方向,于是,4人整起行装上路,向正北方向走。
二位澳洲人初次徒步游,明科对夫妻俩详细讲了走路与登山的技巧。唐古拉38岁,他妻子小他4岁,唐先生喜欢打篮球c游泳,席夏邦玛练过体操,二人体质不错,虽然不能与明科和毛头相比,但比盛古思强多了,因此,他们的行路速度不低。头几天每天走40公里,以后,每天能走50多公里。二人吃东西不挑剔,生菜也能吃得进去,能够与明科c毛头搅一锅饭。明科借口不愿吃别人做的饭,每到做饭时,让两口子去玩,或去休息,他和毛头操办饭菜。唐c席二人个子高大,年纪又轻,加上每天快步行路,饭量自然不小。以前做两个人的饭,现在要做4个人的饭,量又大,毛头有些不高兴,便小声地用歇后语咒着二位澳洲人。唐c席二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明科又不给他俩翻译,二人每天心安理得地吃着现成饭菜。终于,细心的席女士发现毛头的神色不对,她向明科问原因,明科假说毛头是因为不能参与聊天而生气着急,他建议两口子有意识地教教毛头英语,让他能够迅速参与聊天。两口子听从明科的建议,利用走路的机会教毛头说英语。
避开唐c席两口子,明科批评毛头不该小心眼儿。毛头强嘴拗舌 :“你说过,让我只管自己,不要管别人的事。”
“我是让你盯住自己的问题,不要看别人的过错。”明科义正辞严。“谁说不让你管别人的事了?要关心别人,照顾别人,多为别人着想。
“是我理解错了。”毛头闪闪烁烁。
“你的问题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不是耳朵听不到,而是心理上抵触,不进脑子,挡在思维活动之外。”明科的话金针见血。“心里有执著,执著了就僵硬,软不下来。”
二位澳洲人看到毛头一边走路一边学知识,记忆与理解还挺快,两口子对这种学习方法很欣赏。晚上,毛头在手电光下用毛笔写完作业,然后画国画,两口子守在他的身旁,满脸欣喜地看着他挥毫泼墨。毛头画完后,席女士轻轻把墨吹干,精心地把画着山水画的旧报纸收起来。
这天,4人走进宝兴自然保护区。宝兴以山为主,境内地势起伏较大,山峦重叠,森林葱郁,溪泉密布,终年潮湿多雨,云遮雾罩。这里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典型的植被剖面,随着海拔的升高,依次为针阔叶混交林c针叶林c亚高山灌丛和草甸,一直到风化裸岩c流石滩以至终年积雪的山顶。这地方是一个难得的动物家园,动物中,除大熊猫外,有金丝猴c牛羚c白唇鹿c雪豹c金钱豹c毛冠鹿c扭角羚c雉鹑c绿尾虹雉c胡兀鹫等45种国家重点保护动物。这里的竹子品种非常多,有冷箭竹c箭竹c大箭竹c华桔竹c八月竹c米汤竹c斑竹c水竹c紫竹c慈竹等。
此时,正是大熊猫的发情期,雌雄熊猫结伴成双,亲亲密密。4人在一片华桔竹边缘见到两只大熊猫正欢快地嬉戏着,两位澳洲人只在电视里或是画册上看到过,这是头一回目睹活体大熊猫,二人高兴地笑着,嘴都合不拢。唐古拉从包里掏出照相机递给妻子,席夏邦玛举起相机,对准熊猫连续拍了几张照片。二熊猫缠缠绵绵抱在一起,席夏邦玛激动地发出一声尖叫。两只大熊猫扭过头朝她望望,它们平时看惯了黑眼睛c低鼻子的直立行走动物,乍乍见到蓝眼睛c高鼻子的两脚动物,端着武器朝自己瞄准,心里一惊;这时,一只宝兴鹛雀从它俩的头顶上飞过,同时发出一声凄婉的叫声。毛头听出来,这只鹛雀在说:“有情况,快撤。”两只正在度蜜月的熊猫同样也听明白了,它俩立即折转身,窜进密密的竹林中。
回程时,4人看到,远处,一只棕色的大熊猫从冷箭竹丛中缓缓走出来,它体态娇小,看样子还未成年。这次,席女士学乖了,她伏低身子,举起相机,使用长焦镜头把大熊猫拉近了拍照。明科告诉二位澳洲人,一般的熊猫都是黑白两色,棕色大熊猫是一种返祖现象,非常稀少,今天,能见到这种稀有的大熊猫,真叫幸运。
听明科这样讲,席夏邦玛挺高兴,大熊猫离开后,她轻轻地哼唱起歌儿来。此时,一只栖在青竹顶上的宝兴歌鸫顺着她的歌声曲调鸣唱起来,唐古拉被悦耳动听的人鸟二重唱陶醉了,他摇晃着上身,有节奏地拍着双掌。
晚上,他们在华桔竹林边扎下营地,饭后,席女士把毛头画出的一张“熊猫亲昵图”装进自己的旅行包里。按席夏邦玛的说法,熊猫就是为中国画家降生的,中国水墨画只有黑与白二色,熊猫呢,也是黑白两色,二者天然配对,你为我降生,我为你描画。
东方人讲“礼尚往来”,西方人讲“公平交易”,席夏邦玛懂得这个道理,自己不能平白无故坐收毛头的劳动成果,总得对等付出。给他钱吗?恐怕他不会要,还会被他嘲笑说“澳洲人只认钱”。听明科讲,毛头喜欢学东西,于是,席女士决定教毛头自由体操和摄影技术。
席夏邦玛曾是国家体操队运动员,在国际比赛上,曾经拿到过自由体操项目的铜牌。后来,因伤退出了体操队,进大学读书。席女士在大学里学过摄影,她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常与一些世界知名的摄影师交流技艺,她的摄影水平在联合国环境署里是最高的,环境署搞一些环境保护的主题活动,她的摄影作品不参展则已,一参展就得奖。
此后,每到风景地,席夏邦玛举起相机拍一阵儿,然后让毛头拍一阵儿,并为毛头讲解摄影技巧与原理。
教毛头自由体操放在晨练的时间,仅仅教了几次,席女士就发现自己没法子当教练了,这个中国少年基础出奇地好,大多数自由体操动作不必示范,一讲就行,并且做出来挺到位。最让席教练佩服的是,毛头同学身体的忍痛性特别强,没有海棉垫子,他在草地上就敢做各种动作,前翻后腾,左扑右摔,一声不吭,脸上甚至都不会出现痛苦的表情。
离开宝兴后,4人进入生地县,行走在群山中。这天下午,他们拐过一座大山,看到山脚下有一村子,村边有3个身高不过80厘米的儿童,等到他们走近了一瞧,3人的面容足有50多岁,如此看来,这是3个低矮的成年人。唐c席二人对3位矮人很感兴趣,让明科征求他们的同意后,二人与矮人们合了一张影。两位澳洲人与矮人们聊起来,明科给他们翻译。矮人们告诉澳洲客人,这村名叫木鳖子村,大部分村民都像他们一样高,只有80多岁以上的老人们身高超过他们。70年前,这里发生了一次地震,此后,村里就出现了矮人,他们生下来的时候挺正常,长到5c6岁时不长了,以后就这么高。邻村也不这样,独独木鳖子村的人们长不高。村里的人们靠着种庄稼过日子,由于身材矮小,他们付出了比常人更为艰辛的劳动。
唐c席二位感叹着,生活,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同样都是人,他们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4人走到生地县与石蒜县交界处,这里群山连绵,森林茂密,隐隐听到林子里有油锯的声音,看来,山里面有人在伐木。前面不远处,有两个身背旅行包的人在走着,拐过一道山弯,几只四川山鹧鸪仓皇地从林子里窜出来,就在这时,小猴子突然从旅行包里冒出头,并“吱吱”叫着。明科朝右边的山上一看,隐约见到上面有人往下放原木,他立即判断出,如果木头放下来,正好砸在前面的两个人身上。明科迅速甩掉背后的旅行包,飞快地跑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喊:“小心,山上放下木头了。”
前面的两人听到明科的喊声,回头看他一眼,明科朝右上方一指,二人抬头一看,一下子呆住了,眼看粗粗的木头蹦跳着滚下山来,二人却不知是该朝前跑,还是往后退。明科冲过去,一条手臂夹一人,将二人提起来,猛地往高一纵,跳过滚来的木头,落地后,拉起二人往回跑,与毛头及二位澳洲人会合。
席夏邦玛瘫在了丈夫怀里,捂着心口喘息着。明科问唐先生:“她怎么啦?”
“被你吓着了。”唐古拉语音抖抖。“刚才那一幕,太惊险了。”
“是啊,那么粗的木头,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砸在人身上,不死也得半残。”毛头加油加醋。
被明科救下的二人脸色惨白,像席女士一样,捂着心口大喘气,他俩没有靠在有温度的肉体上,而是靠在了没温度的山体上。他们一位40多岁,另一位不足30岁,年纪小的这位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眼镜问同伴一声:“老裴,伤到没有?”
“没有。”中年人有气无力。“小白,你怎么样?”
“我没事,”眼镜言词虚虚。
“山上的人这么不小心,不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就放下木头来。”毛头倾泄着不满。“真叫熊猫跳舞——笨手笨脚。”
“他们故意放木头下来。”老裴指一下头顶。“这帮家伙,想要我们的命。”
“怎么回事?”明科问。
接下来,二人把他们的遭遇讲给明科和毛头。
裴思图和白申是省城一家报社的记者,前几天,老裴得到一条消息,说是有人偷偷地在生地县与石蒜县交界的深山里砍伐森林,老裴向报社领导汇报后,便与小白结伴走进山里。他们在拍摄盗伐林木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名盗伐者发现了,那名盗伐者去通知同伙。裴思图一瞧,苗头不对,赶忙与白申往山下跑;想不到盗伐者竟然对他俩下这样的杀手,这帮人的胆子太大了。
“那些人是不是追你俩的?”明科一指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一群人。
老裴和小白朝明科所指的方向一看,二人同时回复一声:“没错。”
那帮人每人手里拿一根木棒,朝他们跑过来,其中一位大个子一边跑一边喊:“识相的把摄像机留下,不留下就吃我两棒子。”
明科从旅行包里取出小钢锨锨头和锨把,只是几秒钟,用螺钉把它们安装成一体,他吩咐毛头:“你领着他们先走,我去挡一下。”
毛头顶了牛:“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明科瞪起双眼,生言硬语:“又不听话了?”
裴记者对明科亮言:“你一个人怎么能够对付他们一帮人?”
明科瞅一眼二位记者,命令毛头:“别废话,快走。”
“快走。”毛头推一把老裴。
8位手持大棒的汉子已经冲到跟前,明科把钢锨一扬,大喝一声:“站住。”
“闲事少管,走路伸展,” 冲在最前面的大个子用棒子一指明科,怒火灼灼,“跟你没关系,你赶快让开,我们找前面那两个扛机子的人。”
“你找他们,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明科语气强硬。“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儿上?”
“龟儿子,口气不小,我一个人就把你收拾了。”大个子说罢,举起大棒向明科劈去。
明科见到棒子劈来,使一招“闪通臂”躲过,大个子接连向他劈出几棒。明科看出来,这人会功夫,从招式上判断,他学过峨眉武术。明科的本意不想伤人,不然的话,以他的手段,完成能够削掉大个子的两只手,他不那样做,只是把钢锨圆圆地舞动起来,将身子罩住。
大个子以为凭着自己精湛的峨眉武术会很快拿下明科,没想到遇上了硬对手,眼瞅着二位记者走出老远,他急了,朝同伙们一招手,开了言:“你们3个追前面的人,剩下的人,跟我一齐对付这龟儿子。”
5位壮汉舞动大棒,齐向明科攻上来,另3人趁机绕过明科,朝前追去。
5人围在自己周边,其中一人武功底子不错,明科不敢怠慢,他精心地应对着;但他仍不愿伤到人,两眼只盯在人们手中的棒子上。明科先后使出“右黄龙三搅水”c“左黄龙三搅水”,摆脱了5人对他的围困,然后猛力挥锨,除大个子之外,另4人手中的长木棒都被锋利的钢锨削成了短木棒。武器长度不够了,4人只有招架抵挡之功,没有凶狠进攻之力。
唐c席两口子脚力好,奔跑速度不低,裴c白二人跑不快,毛头将小白的旅行包交给唐古拉背着,他和席夏邦玛提着老裴的包。二位记者空着手跑,速度仍然不够快,跑出一段路后便慢了下来。眼瞅着3名手持大棒的汉子越追越近,老裴却停下步子,蹲在路边大口喘着。毛头回身拉起他的两臂,裴思图半合着双眼,语气卑弱:“不行了,实在跑不动了。”
毛头将身后的两个旅行包放下来,蹲下身捡起两块石头,朝追击者掷过去,同时向小猴子发出指令,然后两手比划着鸭蛋大,用英语对二位澳洲人放了话:“石块,石块。”
小猴子得令之后,去捡石头。唐c席二人甩下旅行包,四下里捡拾着鸭蛋大小的石块,堆在毛头脚下。毛头掷出的石块命中率很高,只是力量不足。追击的3个汉子先后被他投掷的石头击中,虽然没被打起肿包,却痛了一下子。3人停下脚步,伏低身子,躲避着飞蝗似的石块。
毛头把追击者们逼在20步远开外,但是,随着一块块石头投射出去,附近没有了合适抛掷的石块,“子弹”供应不上了,毛头用英语催着:“快,快捡。”
老裴问懂英语的小白:“这孩子说什么?”
“他让咱们快捡石头。”白申不假思索。
“那还等什么?”裴思图扯一下白申。“捡石头去。”
3名壮汉手中空有棒子使不上,干挨石块,他们学着毛头,把毛头投来的石块捡起,朝他抛掷过去。
毛头将自己和明科的旅行包立起来当掩体,他躲在“掩体”后面继续“投弹”。3个汉子的力量大过毛头,他们掷来的石块几次将“掩体”击倒。一块石头打在离毛头不远处的一只旅行包上,那包是裴记者的,老裴听到包里发出一声闷响,他嘶声喊着:“我的机子,我的机子。”
眼瞅着对方掷出的如雨点般的飞石,裴思图不敢上前,毛头连续投出几块石头,趁对方躲避的当儿,跳出“掩体”取来装摄像机的旅行包,回身递给裴记者,老裴打开包一看,发出一声失望的呼叫:“我的机子被他们砸坏了。”
明科在与5人的打斗中,看到毛头与3名壮汉互抛石块对峙着,他怕毛头顶不住,会有闪失,他连续使出“风扫梅花”c“野马分鬃”数招,贴近大个子,一锨把捣在他的心口上,大个子手里的木棒一松,倒在地上。其他4人看到头领倒地,没了斗志,抬着大个子朝后退,明科朝毛头那边跑过去。
3名汉子看到明科从他们后面包抄上来,慌了神,他们不再与毛头对峙,回身与明科斗起来。
毛头看到明科与3人斗起来,准备冲出“掩体”助一把力,低头一瞅,脚下一块石头也没有,两个澳洲人和二位记者在离他20多步远处捡拾着石块,毛头对他们喊:“别捡了,把你们手里的石块赶快送过来。”
4人直起身一看,3名追击者不再和毛头对峙,而与明科斗起来,他们看出来,这场“战斗”已接近了尾声,便抱着石块朝毛头跑来。等他们跑近,毛头将自己的旅行包腾空,把4人兜在衣襟里的石块集中放进包里,提着旅行包朝3名壮汉跑过去。
明科不客气,只要见到木棒靠近,便用钢锨的利刃猛削,几下子,3人的长棒变成了短棍。3个汉子抓着短棍,斗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头呆脑地站成一排。
“还不快跑?” 明科疾言厉色。“现在,我削你们的棒子,下一步,我削你们的手腕。谁的手腕比棒子硬,上来试试。”
3个家伙看到毛头手提一包“弹药”追过来,心里害了怕,听到明科放他们走,扭头狂奔起来。毛头还不依不饶,他尖声喊着:“有胆子的别跑。”
看3人不停脚,毛头向他们接连投出两弹,其中的一块石头击中跑在后面的那人的右肘上,他手中的短棒立即脱了手。
毛头再次从包里取石块,明科紧跑几步,追上毛头,一扯他的旅行包,开口亮言:“别追了。”
毛头把旅行包里的石块倒掉,跟着明科往回走,与4人会合。
二位澳洲人与两位记者现场观看了一场二对八的打斗,结果是人数少的一方获胜,他们特别兴奋,各自发表着评论,唐古拉对明科表露了看法:“明先生,你让我开眼了。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中国功夫,认为那只是演员的花架子动作,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中国功夫不是虚套子,真有实战价值。”
裴记者抓起毛头的右手,连声赞叹着:“刚才,我看到手拿大棒的3个家伙追过来,心里真慌了,咱们空脚凉手地怎么对付他们?没想到你竟然拿石头当手雷扔,准头还挺好,打得他们不敢靠前。比起你来,我们这些大人真惭愧,没别的本事,只会像小猴子那样,给你捡石头。”
“人能处处能,草能处处生。”白记者翘起大拇指对明科和毛头美言一句:“你俩可真行。”
“对于我俩来说,今天这架打的,那叫饿着肚子嗑瓜子。”毛头半吞半吐着。
“怎么讲?”裴记者问。
“不过瘾啊。”毛头晃晃脑袋,口出大言。
6人收拾各自的行装背在背上,准备上路,明科与二位记者商量该怎么走。若是走脚下的这条路,前面很可能会有危险,说不准什么时候有木头滚下来,也说不准会遇到阻截。明科建议上山入林,避开这段路,这样走看似存在风险,其实不然,那些人的注意力在山下,他们想不到我们会上山,况且,一旦与他们遭遇,有树木的阻隔,他们的棒子施展不开,也不容易对我们形成包围。
“听人劝,得一半。”老裴一字一板。“你分析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来。”
明科和毛头分别把二位记者的旅行包背在自己背上。裴c白二人的旅行包虽然不大,东西也不多,却挺沉的,尤其是裴思图的包,里面装着一台价值十几万元的高级摄像机,那机子虽然被盗伐者用石块砸坏了,但老裴不敢丢弃,烂机子也得背着,回去以后好向报社领导做交待。
白记者用英语与唐c席二人聊起来,席女士问他,那些人为什么要袭击他俩。小白正要回答,明科给他抛一句:“不要告诉他们。”
“为什么?”白申要说法。
“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毛头口出不逊。“咱家里的事,别让外人知道,不然的话,窝头倒立——有多大眼,现多大眼。 ”
“对呀,”裴记者附和着,“咱屋里搅糨子,外头还得绷面子,家丑不能外扬噻。”
其实,明科是怕白记者将真实情况告诉席夏邦玛,会吓着她,毕竟前些天她受到过大批猴子的包围袭击。
“那我该怎么对他们讲?”小白问毛头。
“你就说你俩欠了人家一大笔赌债,人家向你们讨。”毛头张嘴就来。
“你给我出的是屙屎主意(馊主意)。”白申语含埋怨。
“这样,”明科给白记者出主意,“你就说那些人是少数民族,你俩给他们拍照,他们发了怒,要砸你们的机子。”
小白按照明科的说法对席女士讲了。
“你们给他们拍照,他们为什么要发怒?”席夏邦玛问白申。
白记者看看明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科对席女士说明:“这些少数民族同胞认为,照相机能够把他们的灵魂抓走,因此,他们要把自己被抓走的灵魂从机子里放出来。”
“对,就是这样。”小白加油添醋。“你也看到了,他们把我们的摄像机砸破,然后就跑了。”
6人钻进密密的林子,毛头走在最后面,明科手执钢锨在前面开道,遇到藤萝或是灌木拦了路,他便用小锨拨开。队伍中体质最差的是二位记者,二人中,老裴比小白又差些,走到险峻的路段,背着两个旅行包的毛头还要搀扶或是拉拽没有一点儿负重的二记者。虽然有毛头的助力,两位记者的行速仍旧不高,明科不时停下脚步等他们赶上来。林子里,两只四川旋木雀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欢快地追逐着。席夏邦玛从包里取出相机,对准旋木雀摁下快门。白申对她叨叨一句:“你要注意了,小心鸟儿向你要灵魂。”
“哪有这事儿?”席女士表示不理解。“鸟儿又不是人,它会懂这些?”
她的话音刚落,那只雄旋木雀朝她的面门冲过来,席夏邦玛吓得两手一抱头,屈膝蹲下来,相机摔在地上。所幸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腐叶,相机没摔坏。旋木雀看到相机落了地,翅膀一打弯儿,落在树顶上。
“澳洲佬,我的申明不是白申的。”小白拍一下手,用四川话对毛头讲。“不信我的话,让你吃闷炮。”
毛头询问小白:“什么叫‘吃闷炮’?”
“吃闷炮就是碰钉子的意思。”白申告一句。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明科取出自发电手电筒为众人照着路。四周黑黝黝,不远处,一只四川林鸮发出一声尖厉的鸣叫,小白身子一哆嗦,嗓音颤颤:“妈呀,好怕人。”
“有什么好怕的?”毛头讥嘲着。“半夜做噩梦——自己吓自己,不过是一只夜猫子,你就成这样了,真遇上大动物,还不尿了裤子。”
“你莫说嘴,”白申语中带恼,“我倒要看看大动物站在你面前,你怕不怕。”
出了这座山,前面还是山,两山之间有一块小平地,明科决定在这块草坪上扎营。俩记者瘫软在草地上,明科打着手电去找水,毛头点起酒精炉,借着小炉子微弱的光亮,他和二位澳洲人搭建帐篷。毛头的两顶帐篷搭好了,澳洲人的一顶帐篷才搭了一半,两口子不说自己手艺不精,却怪光线不足。毛头把自己的帐篷让给白记者住,并请老裴进明科的帐篷,把二位记者安顿好之后,毛头帮澳洲人搭好帐篷,然后取出炊具。这时,明科打来了水,二人动手做饭。饭熟了,毛头将塑料餐布铺在草地上,招呼大家上“餐桌”。小白从包里取出一只烧鸡瓶白酒,放在餐布上。一瓶酒,这么多人,怎么够喝?明科假说自己不会喝酒,他与毛头c席女士吃饭,二记者与唐古拉一块儿喝起酒来。唐先生受不了浓烈刺鼻的白酒,喝到第二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3人只喝下半瓶酒。
洗完餐具,明科安排大家休息,他把3顶帐篷头尾相接摆放成三角形,中间的位置放一只气垫;随后,他在附近处设置了报警装置。澳洲两口子睡他们的双人帐篷,二位记者住两顶单人帐篷,毛头搂着小猴子躺在气垫上,灶具c餐具等塞在呈三角形的帐篷的接缝处,防止爬行动物窜进来,两只空旅行包当成被子盖在毛头的身上,明科则在毛头的身边打坐。
虽然有暖和的帐篷住,二位记者却睡不着觉,不时打开帐篷钻出脑袋与毛头说几句话,惹得小猴子烦躁起来,挥动着小爪子,催他二人快去睡觉。子夜过后,二记者的困意来了,合上眼睡去。
凌晨3点半,小猴子尖叫了起来,紧接着,捆扎在塑料袋口部的绊索扯开了,袋子里面的小石子落在了倒扣着的锅子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这响声把人们都惊醒了。明科操起钢锨奔了出去,打开手电朝四外一扫,他看到了,正北方有一只成年野猪。白申跟在毛头的身后钻出帐篷,一眼看到一个长着大獠牙的动物,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老裴和二位澳洲人同时起了身,同时用汉语c英语问:“怎么了?”
白申不回答,返身钻进帐篷里,慌乱中,他一脚踹在帐篷与帐篷接缝处的餐具上,餐具发出一声金属脆响。
那只野猪先是听到了一声猴子的尖叫,然后是一连串的撒豆子声响,接着是人发声音和金属声音,它搞不清前面是什么状况,便停下蹄子。
明科怕吓到了席女士,他关了手电,回头低声对二位澳洲人吐话:“不要紧,一只小兔子,你们回去睡,我把它轰走。”
虽然明科说话的声音不高,还是被白记者听到了,他气急败坏,责问起来,“小兔子有那么大,小兔子会长大獠牙?”
所幸他讲得是汉语,二位澳洲人听不懂。老裴问小白:“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熊?”
“我只瞅了一眼,没看清楚。”白申语句涩涩。“好像没熊大,比熊难看。”
帐篷外,明科再次打亮手电朝野猪照过去,野猪没有退却的意思,依然呆立在那儿。明科让毛头把炉子点着,希望借助火光吓退野猪。光亮太弱,长着大獠牙的动物还在向帐篷张望着。明科对毛头发话:“把汽油桶拿来。”
明科一手握着钢锨,另一只手拿着电筒,他把手电光射在野猪的两眼上。唐c席两口子和裴c白二记者从帐篷的了望孔瞅到了野猪凶恶丑陋的面容,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科从毛头手里取来油桶,把桶里的汽油泼成了一个半圆弧,然后用打火机点着。火光一亮,野猪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毛头用小钢锨铲起一锨火朝野猪抛过去,野猪见到一团火焰朝自己扑过来,扭头跑开了。
被野猪这么一闹,大家没了睡觉的兴致,打着手电聊起天。白申拍拍毛头的肩头,捧他一句:“行啊,你确实没讲大话,大动物来了也不害怕。”
“谁像你呀,”老裴对小白讥言讽语,“个子倒是挺大,吃的也不少,还挂着一个记者头衔,一个螺蛳打了十二碗汤(有名无实)。”
“你比我强不到哪儿去,”白记者脖子一梗,抗言相讥,“你还不是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
“瞧你那脸红筋胀的样子,不怕人家笑话。”裴记者贫嘴贫舌。
“你夺我鼻子,我就挖你眼睛。”小白回击老裴。
白记者说出的话有些嘶哑,明科一手握手电,另一手捏住白申的下巴,让他发一声“啊”。手电光照进记者的嘴里,明科看清了,他的咽喉肿了。
明科取来一把盐末,用锨把端头将盐末进一步研细,点着炉子,把细盐末放进锅里炒熟,然后将细盐吹进白记者喉中,随后,小白吐出了许多涎水。
白申的嗓子舒服了,话就来了,他扯一下毛头的袖口,向他请教:“你讲讲,野猪怎么会找上咱们的?”
毛头单刀直入:“明摆着嘛,是你的那只烧鸡把野猪引来的。”
“烧鸡在咱们的肚子里面啊,”白申申辩着,“野猪怎么会闻到味道的呢?”
“磨了花儿的玻璃——你是看不透的。”毛头话里带刺:“我问你,那些鸡骨头呢,难道咱们把鸡骨头也吃掉了吗?”
“对了,是鸡骨头把野猪招来的。”小白点着头承认。
这时,明科拍拍毛头的肩头嘱咐着:“这事给咱俩提了醒,以后呢,晚餐的时候把餐布铺在远离帐篷的地方,如果实在不能离远了,一定要把吃过饭的地方清扫一下,挖一个坑把残渣埋起来。”
天亮了,明科和毛头去晨练。裴c白c唐c席4人重新钻进了睡袋, 一直睡到正午才起了身。吃过午饭,一行6人背起行装上了路。
翻过一座山后,他们走上公路,一辆长途汽车从他们身后开上来。老裴朝汽车挥挥手,汽车停下了,二记者登上汽车与明科等4人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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