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毒品恶恶 巨彩糟糟
这天,明科和毛头走到冷杉市,在南郊的一个菜市场外的墙角处,他俩看到一个人男人半闭着眼睛蜷缩在那里,一股恶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过路的行人纷纷扇着鼻子。那人浑身肮脏,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瘦得没了人形,幸好墙角处没风,不然的话,一股大风刮过来,会把他吹到天上。
明科蹲下身子,抓抓那人的脉,他对毛头单刀直入:“这人有生命危险,赶快把他送医院。”
二人把“臭人”架到大街上,招手喊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大概看到了他俩身边的衣衫褴褛的人,不愿停下。明科快步跨进路边的一家服装店,按照那人的身材买了一身学生装,往他身上一套。这次再招手,停下一辆出租车。到医院后,办理住院手续时,院方问患者姓名,明科问了那人好几声,才听到他微弱的一声回答:“丁维乐。”
医生这边对丁维乐进行检查,那边催着明科交押金。明科按照院方的要求,从储蓄所提出一万元,交到医院收费处。押金交付之后,医生立即为丁维乐施行手术,将他全身各处的脓包打开,挤出脓水,把烂洞周围的腐肉清理掉,然后敷药包扎。那些烂洞叫人看了害怕,一眼能看到骨头。手术后,医生向明科询问,为什么患者的四肢会有那么多的烂洞和脓包,明科回答不了。丁维乐身体挺虚弱,医生除了为他体内输进治疗性药液外,还给他输进一些营养类液体,因此,每天的费用很高。明科和毛头轮流为他陪床,丁的手臂不能活动,他俩端饭端水亲手喂他。
为了照顾丁维乐,明科在南郊租下一间简陋的小平房,房主名叫贾德满,他妻子名叫赵择娣,他们的独生儿子名叫贾来,小名叫小来子。
一星期后,丁维乐的身体有所恢复,有力气说话了,他对二位救命恩人讲了自己是怎样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丁维乐今年32岁,有妻子,有一女儿,几年前,他做买卖挣了50多万。有一天,他到好友马朱罗家玩儿,马正在吸毒粉,随手递给丁维乐一条锡纸,维乐觉得新鲜,便学着马朱罗的样子吸了一板。头一次吸,觉得那东西很苦,直想呕吐,但这是那种挺舒服的吐的感觉,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飘了20分钟后,大脑一下子出现一片空白。隔了几天,他不由自主地又到了马朱罗家,马见他进来,立即拿出一包白面面,并给他递上一条锡纸,马先走了一板(吸了一次),然后给维乐打着火,让他走了一板。从此,丁维乐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起先,每天有50块钱的能抽飘了,后来加到每天100,再后来每天200c300c400,到最后,一天需要1000块钱的粉子才行,烧人民币就像烧鬼票子一样,大把大把的钱化成了烟,飘上了天。量是加上去了,却抽不飘,再没有了那种神仙似的感觉,只能说止住难受了。维乐手头的现金花光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吸了,得戒掉它,否则,自己就会毁在这上面。可是,他却怎么也戒不掉,身子一难受,忍不住就去抽那东西,这时候,他暗自说:再抽一次,最后一次。但他从没有最后,总是在继续。钱没了,他卖金戒指c卖手表,身上值钱的东西卖光了,他开始偷着卖家里的东西。终于有一天,妻子申鸣鸽发现了他在吸毒,因为家里总少物件。申鸣鸽哭着对他说:“你要毁了这个家。”鸣鸽找来了维乐的父母和姐姐,大家劝他戒毒,他同意家人的意见,可是,戒毒需要很多钱,他没钱。父母拿出数万元,送他进戒毒所。从戒毒所出来的3天后,他在街上遇到一个烟友,拉着到他家聊天,他问维乐:最近不见,干啥子了?维乐说:去戒毒了。烟友说:莫戒它哟,挺难受的。说着拿出一包白末末来。那东西的诱惑力太大了,他实在无法拒绝。
头一次戒毒失败了, 他继续偷着卖家里的东西,甚至半夜里把妻子脖颈上的金项链偷走。申鸣鸽跪着求他,他信誓旦旦地向鸣鸽保证:再抽一次,一次,只这一次,再不抽了。妻子相信了他,主动找朋友借钱给他买粉粉。他抽完后,毒瘾又来了,他又一次赌咒发誓地对鸣鸽说:再抽最后一次,永不抽了。申鸣鸽不上他的当,不仅不去借钱,还把他的家人喊来。这次,维乐的姐姐为他出钱,送他进戒毒所。
第二次从戒毒所出来没几天,丁维乐的毒瘾又犯了,那叫心瘾,就像有82只老鼠在心里跑,心里那个急呀,急得火烧火燎的。如果有人喊:“你家着火了,快去救火呀。”他会朝喊话的人展露态度:“现在顾不上,等我抽完了再去。”眼看一个个瘾君子们赴了黄泉路,他害怕呀,可是,心里的那条小蛇紧紧地死死地咬着他。维乐知道自己这样会送命,可是,他戒不了,那个鬼一旦钻进你的身体,谁也休想逃开,只有毁灭一条路。怪不得人家说: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一旦上了毒船,做啥也没心思,什么事业c家庭,什么人格c尊严,什么责任c义务,统统去它的,啥也不管了,只能乖乖地迎合与奉承这个魔鬼,它要什么就给它什么。没钱,丁维乐卖家具c卖房子,幸亏鸣鸽跑得快,没让他给卖了。
这次犯毒瘾,丁维乐由嘴吸改成扎针了,家里人看他戒了再吸,一次次重复,再不理他了。他们不是不想管他,实在是与毒魔抗争不了。家产被维乐吸光了,妻子带着孩子走了,他只好上街向人们讨钱,攒几个钱去扎吗啡针。没钱买针头,针头重复使用,没有蒸馏水,普通水稀释,导致针口感染发炎,他没钱治,伤口越烂越大,他的两条胳膊到处是针眼,枯瘦的两臂皮贴骨,针扎不进去,他就扎小腿c大腿,到后来,全身都扎不进去了。
丁维乐的危险期度过了,住院十几天,花去一万整,明科把他接到贾家小院,早晚让他服蒲公英c野菊花c甘草等数味中草药煎制的药汤。
贾德满摆着一个水果摊儿,两口子认得丁维乐,前些日子,他一直在菜市场附近乞讨。德满和择娣对明科的做法不能理解,说他有钱吧,他租住简陋的小南房,吃的菜里,连一个肉星星都不见;说他没钱吧,送一个不相识的乞丐进医院,一次便花掉一万元。
丁维乐的毒瘾时常发作,每当他发作时,明科就用竹片照着他的屁股打十几下。挺奇怪,打过之后,丁维乐不但身上舒服,心里也挺畅快。明科看到维乐毒瘾发作的时候狂呼乱叫的样子,挺为他担心,恐怕他哪天会撞墙死掉,还是把他送进戒毒所为好。明科征求丁维乐的意见,维乐语气生硬:“兄弟,你莫管我了,我是一个黑窟窿,填不满的,让我自生自灭吧。戒毒所不容易进,要钱噻,我已经花了你一个整,怎么好意思再让你掏钱。”
明科依然对他情意浓浓,“维乐哥,钱的问题你不要管,我既然救你,一定救到底,咱们还是进戒毒所吧。”
看到明科这样诚恳,丁维乐点头答应了,去戒毒所的路上,他一直流着泪。戒毒所在北郊的一个山角下,围墙高高,铁门森森,门旁挂着一块木牌,上写:“药物依赖治疗恢复医院。”
敲开大门,3人进到里面,丁维乐指引着明科找到接待人员,随后,接待人员将会计吴思马喊了过来。得知丁维乐还要戒毒,吴会计要他把上次欠下的五千块钱清了再讲这次的。原来,上次戒毒,维乐姐姐没有交够戒毒费。吴思马以为明科是维乐的亲属,要他把上次欠的钱交清,这次,看在维乐是老熟人的份上,按最低标准收费,一次性缴纳两万四,总共是两万九千块钱。明科对吴思马讲:手头只有两万三,先收维乐住下,缺的六千宽限些日子,肯定会送来。吴会计坚持要他一次付清,否则的话,院长会责怪。明科找到罗思济院长,对院长讲了具体情况,罗院长现出一脸为难,他告诉明科:这间医院当初是用一位企业家80万元的慈善捐赠建起来的,80万只能搞基建,政府给了一些药品和器械;医院属于非营利的公益机构,不赚钱,可是,病员入住要吃喝,得用药c用针,戒毒的药品都挺贵,工资费用c水电费用等等,都要钱呐。就丁维乐现在的情况,不仅是戒毒的问题,得先用其它一些药品治病,费用绝不会低。
明科对罗思济讲,所欠的费用绝不会不交,只是暂缓一下。说了半天,院长还在沉吟着。丁维乐有气无力地对明科倾吐着:“兄弟,算了,莫管我了,让你这么为难。我这号人死了干净,为社会减少负担。”
毛头朝罗思济一瞪眼,拍一下手掌,狠批痛责:“你这戒毒所是干什么的?是救人的。现在,你看着人不救,忍心叫他死,你这个院长啊,纸糊老鼠洞——管什么用?我看你不配当这个院长,快下来,我来当吧。”
毛头瞅一眼明科,看看明科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便接着扯话:“你以为我们是姓丁的什么亲戚?我们不认识他,我们看他快不行了,把他送进医院,还给他掏钱治病。实话对你说,就这几个钱,已经是我们全部的积蓄了。”
罗院长虽然挨了毛头一通骂,但他并没有动气,因为他知道了明科c毛头与丁维乐的关系。接下来,明科捧了院长几句,说他慈眉善目,一定是个软心肠,救人一命,胜于造100座佛塔。经这一骂一捧,罗思济松了口,同意签一个延期付费协议。
院方那边草着协议,明科这边到储蓄所取了钱,交给吴思马。
卡里面空了,两个月后还得交上欠款,明科立即去找工作。他找工作不仅仅为了挣钱,还要附带着学一门技艺。他打听到聚友酒店的老板沙歌乐从北京高薪聘请到一位名叫席吉时的大厨,明科先到聚友酒店问清了席吉时的住处,晚上,酒店关门后,他提了礼品去拜访席大厨。
席吉时60多岁了,成都人,干了将近40年的厨师,经验丰富,厨艺很高,有股子傲气。虽然明科态度恭敬地要拜他为师,他却把明科挡在门外。两天后,明科带着毛头再次拜见席吉时,聊天当中,大厨从毛头嘴里了解到明科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了救助一个本地的吸毒者,不但把全部的积蓄花光了,竟然背了债,大厨心里有些活动了。第二天,席吉时奔戒毒所一趟,亲自向丁维乐落实了毛头没有说假话。当明科再次登门时,席吉时脸色好看了,他不仅答应收明科为徒,还为明科在聚友酒店谋了一个工作岗位。
得知明科为了把丁维乐送进戒毒所花掉了自己所有积蓄,并且欠下了债,贾家两口子越发不解。帮助有难的人是对的,可是,也要量力而行啊,为了帮助人,竟然把自己送入绝地,辛苦打工,赚钱还债,太过分了。
贾德满的儿子贾来正在读初中,他虽然比毛头大一岁,个子却比毛头低。小来子把父母的话告诉了毛头,毛头对他讥言讽语:“你们和那些小市民,麻脸瞅麻脸——观点一样。你们怎么能看懂世间高人呢?”
“谁是高人?”贾来语音细弱。
“我叔啊。”毛头豪气冲天。“我叔他是千里马遭鞭打——忍辱负重,吃着黄连唱山歌——以苦为乐。他的境界太高了,你们这些人,追300年也赶不上。”
“我听出来了,你是说我们的道德水平低。”
“不是吗?”
“看跟谁比了。”来子粗言粗语:“如果和陶四比,我们比他强多了。那龟儿子,眼儿太黑,尽烧断头香(做断子绝孙的事),他简直比棒老二(土匪)还棒老二。”
“你说说,这姓陶的是怎样一个人。”毛头语调轻浮。
接下来,贾来为毛头描述了陶四。
陶四的父母生了三个女儿,最后生了陶四,他属虎,小名叫四虎子。有父母和三个姐姐八面呵护着,陶四养成了许多坏习气,对人说话喝五喝六,粗话满嘴,老子天下第一,谁要不顺他的意,张口就骂,伸手就打;父母为他张罗了一个媳妇,没过几年,让他打跑了;姐姐再为他张罗了一个媳妇,又被他打跑。这些年,陶四与一个叫班珠珥的女人同居,也不办理结婚登记,就那么混着;在这一片居民区,他的名气不小,人们见到他,或是绕过去,或是低着脑袋赶快走,谁都不想惹他;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走起路来两眼朝天,大摇大摆。陶四在离家不远的街边上摆着一个水果摊,他对其它水果不感兴趣,最喜欢卖西瓜。为什么呢?因为卖其它水果不必执刀,唯独卖西瓜,手里可以操一把快刀。现今,种植业大兴棚室水果栽种,冬天也有西瓜成熟,因此,陶四的水果摊上全年卖西瓜,可是,他的名头儿太响,人们不大愿意靠近他的摊子,他的水果只能卖给那些过路的人,附近的居民不买他的水果,他把气出在贾德满两口子身上。贾德满的水果摊离陶四的摊子不远,贾家两口子处处让着陶四,四老虎却专门找茬儿,只要他不顺了,便晃着亮闪闪的刀子骂贾家两口子一通;有时候,还要敲诈两口子一些钱。前几天,几个看不惯四老虎所作所为的小伙子,趁他不注意,偷了他两个大西瓜,他找不到人,便踏进贾家的摊子里,非要德满和择娣说出是谁做的案。两口子没看到是谁,即使看到了,胆小怕事的贾德满也不敢讲啊,于是,陶四晃起瓜刀甩出一串串脏话,把贾家水果摊上的哈密瓜劈伤了好几个;这还不够,还要贾德满赔偿他丢瓜的损失。
毛头问贾来:“你爸你妈赔他了吗?”
小来子如实回答:“赔了,不敢不赔啊。”
“嗨,你们家,让人家半斤面四两碱——拿死了。”毛头语带嘲讽。“以后啊,有你们的好日子过了。”
“谁说不是呢。”来子弱弱一句。
“我来会会这个屎老虎。”毛头口吐狂言。“跟我走。”
两个孩子来到德满的水果摊上,柜台下面的一只簸箕里扔着几只烂苹果,毛头把烂果子装进自己的衣袋,然后大步朝陶四的水果摊走去。小来子则躲在妈妈的身后,朝那边望着,支起耳朵听毛头怎样对陶四讲话。
毛头站在陶四的瓜摊前,把他的西瓜挨个儿拨拉了一通,好半天挑了一个。陶四看他挑得细,心里早烦上了,只是今天还没卖出一个瓜,他想开开张,只好忍着,他把毛头挑好的瓜过了秤,然后说出价钱。毛头叉起腰对陶四吐着怨言: “这么小的瓜,要我那么多钱,你抓我冤大头哇。”
陶四瞪起眼问:“你有钱莫的?”
“没钱敢买瓜?”毛头怒怒放一句。
“痛快掏,莫磨蹭。”陶四不耐烦了。
“零钱没了,就剩下整的了,我估计你找不开。”
“整的我找。100的?”
“不是。”
“50的?”
“不是。”
“到底多少?”
“1000的。”
“妈的,你这小子,耍我,哪有1000块一张的钱。”
“嗨,说你是傻子,你还不服,告诉你,纪念币,金子的,1000块一个。”
“你有金币,莫吹了。”
“你这人,看不起人是怎么的,我丢的那点钱比你的家产还大。”毛头大口大言。
这时,两个20多岁的女孩子站在陶四的水果摊儿前,她们挑了几只苹果,陶四把果子过了秤,装进一只塑料袋,正要向女孩子收钱,毛头一把将塑料袋拿过来,对四老虎训斥开了:“你就这样蒙人啊,尽给人家烂苹果,是不是看两位姐姐好欺负?”
“龟儿子,你胡说八道。”陶四狂甩脏话。“我啥子时候蒙人啦?”
“证据在这儿放着呢,还狡辩。”毛头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苹果,亮在手心里,他故意挑拨:“你小子睁大眼看看。”
陶四和两个女孩子朝毛头的手上看去,果然是只烂苹果。其中一个女孩子把手伸进塑料袋,摸出一只苹果一看,烂的,再摸一只,还是烂的,她纳闷了,自言自语着:“我挑的时候仔细看过啊。”
毛头指指陶四对女孩子扯一篇:“姐姐,我猜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他的手段,这位是我们这儿有名的陶四老虎,专门会坑人。你明明挑了好果子,他给你换成烂果子,他的本事大呀。”
两个女孩子听毛头这样讲,掉头就走。陶四急了,嘴巴一鼓,就要骂人。毛头不等他发作,转身跑回了贾家小院。
贾来跟在毛头身后进了院,他对毛头夸赞着:“行,你行,今天让四老虎捡了一回背时帖子(遇倒霉事)。”
“你看他厉害,我看他是动物园里的老虎——吃不了人。”毛头说着风凉话。“没什么可怕的。”
“我和我妈莫搞明白,四老虎的苹果为啥子都是烂的?”小来子求问。
“实话告诉你,那是我玩的魔术。”毛头揭了谜底。
不再行路,毛头的时间挺充裕,他做完明科布置的作业后,便进酒店玩,有时候,看到哪儿忙,就帮一把手。酒店的员工都喜欢他,不仅喜欢他的勤快,还喜欢与他开开玩笑。毛头表情滑稽,说话幽默,有时发几声拟声,或是玩一个小魔术,哭爹娘的人都能被他逗笑了。
员工傅兰歌负责口布折花,毛头帮着她折。口布折花分两大类,一类为盘花,一类为杯花,盘花里,小傅只会令箭荷花c玉马元宝两种,杯花中只会雨打芭蕉c对鸟开屏c橡皮树叶c鸡冠花蕊c双尾金鱼c非洲鸵鸟等数种。毛头嫌兰歌的折花单调,他暗地里向明科学了许多种口布折花,然后帮着小傅折口布。明科的这项技艺不是向哪个人学的,他是从书上看到的,他的记忆力强,看过了学会了从不会忘记。
聚友酒店斜对面开着一家个体书店,不仅卖书,还出租书。明科在这家书店办了一个借书证,挑着那些对毛头有益的书让他读。毛头讲出自己的疑问:“科叔,前些日子你不让我看书,怕我用坏了脑子。现在,又催我读书,还规定每天看多少。我不明白了,到底看书对,还是不看对?”
“事情哪有对与错,主要看你的状态。前些日子你脑子停不下来,让你看书,你会瞎想乱琢磨,那时候,用写字的方法培养你的思维定向有序。”明科给出答案:“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你的思维能够定向了,要你去看书,充实知识养分,不荒废光阴。”
明科准备去探望丁维乐,要向沙歌乐预支几个工钱,沙老板就是不预支给他。沙老板做事刁滑,毛头嘴头子尖刁,他瞅着沙歌乐走过来,假装与傅兰歌聊天,便拖着长音:“我看这个地方啊,那是罐子里种南瓜——发展不大。”
兰歌故意装呆:“为啥子哟?”
毛头毒舌翻卷:“从当头儿的行事上就能看出来,老甲鱼吃小王八——六亲不认,你说,他能有什么大发展?”
沙老板知道毛头在拿话损他,想训斥几句吧,毛头不是他的员工,撵毛头走吧,又舍不得,毕竟毛头是个不花钱的好劳力,于是,他推一把小傅,嘴巴一歪,恶狠狠地扔一句:“干活儿去。”
没钱不妨碍探病人,这天,明科与毛头走进戒毒所,看过丁维乐后,明科向维乐的主治医生米谢尔了解情况,米医生对明科说:一个人戒毒时,生理上的不适最多持续7一一8天,而心理上的依赖却非常持久。在戒毒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内,患者精神上对毒品的依赖达到“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步,以至于见到任何一个与毒品有关的场景c人物,都会立即出现百爪挠心般地焦躁反应。对毒品严重依赖的所谓心瘾现象,究其根源是由于吸毒者的人格变异所致,毒品不仅损害他们的肌体,更侵蚀他们的灵魂,自暴自弃,自控丧失,不顾廉耻,成为他们被扭曲人格的主体。要戒毒,首先从人格上予以矫正,这是医学上无法用药物根治的。生理上,由于吸毒者在吸毒期造成的睡眠倒错,人体生物钟紊乱,戒毒后失眠现象严重,对疼痛敏感性增强,腹泻可达半年多,并伴有肌肉骨骼疼痛,这样,加剧了对毒品的依赖;所以说,一旦毒魔缠身,几近万劫不复。丁维乐数次戒毒c数次复吸,就让人看到了毒魔的巨大淫威。
明科把打屁股疗法介绍给米医生,并讲了用在丁维乐身上的效果。神经科医生出身的米谢尔非要一个医学理论依据才会相信,光是丁维乐的临床效果还不能说服他,明科对他讲了这一独特方法的医学道理:吸毒c酗酒c自杀以及其它许多神经性病症的发生,是由于当事人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所致,而失去对生活的兴趣则是因为体内的“内啡呔”减少了,如若对患者进行适度的抽打,能够激活他体内的此种受体,使其产生激素,患者便可逐渐恢复对生活的兴趣,减少对毒品的信赖。
贾德满住了医院。
附近的居民们想吃瓜,却不想到四老虎的摊子上买,几个邻居建议贾德满进一车瓜卖。以前,陶四曾给德满明确下过规定:别的水果可以经营,不准卖西瓜。因此,德满从不进西瓜。贾家对门的老储,他女婿与朋友合伙从外地拉来两车西瓜,急着出手,老储没有征求贾德满的意见,直接让女婿送来20多颗大西瓜,卸在贾家的水果摊上。这下惹恼了四老虎,他手拿着快刀在德满面前乱舞乱晃,威胁说,如果不听话,要了贾来的小命。儿子是贾德满两口子的心头肉,德满胆子小,撑不住事儿,连气带吓,心脏不按正常速率跳动,他只得住进离家不算远的第五医院。
德满住了院,择娣去陪床,水果摊子不能摆了。可是,水果存在家里不行啊,这些东西放不住,时间一长,不是萎就是烂,贾德满两口子直叹气。贾来刚刚放了寒假,他要替父母出摊儿,赵择娣不同意,怕他吃亏受气。来子找到毛头,把事情对他讲了,毛头对择娣说一句暖心话:“阿姨,您放心,有我陪着来子哥,不会让他受了坏人欺负。”
赵择娣千叮咛万嘱咐,最后才把水果摊交给儿子。
小来子的意思,卖其它的水果,不卖西瓜。毛头言词豪放:“咱们不是那染坊的大缸——可以任人摆布,他屎老虎不让咱们卖瓜咱就不卖了?这么多瓜卖不出去,会臭在家里。搬出去卖,我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水果摊上,西瓜一溜儿排开,贾来在里面守着,毛头在外头照应。有人走过来,毛头便大声叫卖:“好瓜,好瓜,那真叫冰糖炖红枣——甜上加甜,吃了还想吃。吃瓜就要吃好的,这年代,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堆。这瓜,不放白糖,嗖甜,那才叫享受。”
这一通“广告词”播出去,路人被他引来,纷纷向贾来问价,一上午,卖出了不少西瓜。
看到来子的水果摊上挺热闹,陶四心里来气,他背着两手,一摇一晃地朝小来子走过来。
一上午,贾来心里直嘀咕,生怕陶四来找茬儿。现在,四老虎终于找来了,他的嗓音颤颤:“来了。”
毛头拍一下胸脯,给来子送一颗定心丸:“别怕,有我呢。”
陶四咬着牙,对二少年口吐恶言:“我说龟儿子,你俩不进牛圈门(上学),来这里给我添堵。尿泡打人不痛,就是骚气难闻。(惹人生气)。你们也想挣这个钱,挤得上槽嘛?”
毛头脑袋一昂,抛给陶四两句扎耳话:‘太空的警察——你倒管得宽。你卖你的瓜,我卖我的瓜,咱们互不相干。”
“小毛桃,我看你皮肉发痒了,敢跟你虎爷较劲。”陶四语带恐吓。
“我知道你是唬爷呢,你这个不孝敬的龟孙子,蝌蚪撵鸭子——活够了,真唬到爷的头上来了。”毛头恶言恶吐。
“妈的,我看不给你点颜色,你不知道你虎大爷属啥子的。”陶四连嘶带吼。
“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毛头话不饶人。“黄鼠狼拄文明棍——想充人物。”
这时,过路的行人纷纷围过来。贾来拉一下毛头的衣袖,语音抖抖:“毛毛,算了,咱们不卖了,别戳拐(惹祸)。”
“他能卖瓜,咱也能卖瓜,怕什么?”毛头气壮理直。“想跟我叫板,他是蜂窝里掏蛋——找挨蜇。”
“龟儿子,你说天话(说胡话),我让你看看谁挨蜇。”说着,陶四张开蒲扇似的大巴掌向毛头扑过来。
毛头矮身一蹿,从陶四的手底下钻了过去。陶四迅速转过头来,再向他扑上去。毛头左闪右躲,用围观的行人做挡箭牌,忽而藏在男人的腿边,忽而闪在女人身后。陶四东抓西扑,总也逮不着他。围观的人们平时看着陶四在这一带逞凶霸道,心里对他有气,今天甘愿充当毛头的挡箭牌,任凭毛头躲在自己的身后。毛头将面前的“箭靶子”推出去,并在陶四与人相撞时,趁机踹他一脚。几个蹦跳,毛头蹿到陶四的瓜摊上,抱起一颗西瓜向陶四掷过去。陶四见西瓜奔向自己的面门,赶忙伸两手接住,他倒不是怕被西瓜打到,而是害怕摔碎了瓜。转眼间,第二颗瓜掷到了,陶四慌忙将手里的瓜放在地面,伸手再去接瓜。西瓜不断地袭击过来,陶四一时手脚慌乱,一颗瓜没接住,撞在他的脑门儿上,弄得满头满脸的西瓜汁。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阵开心的大笑。
此时,陶四虎恼羞成怒,他不再心疼自己的西瓜了,伸出拳头照着打来的西瓜冲击。一颗颗西瓜被打碎了,瓜皮与瓜汁四下里飞扬,围观的人们纷纷向后退去。陶四一边击着瓜,一边向毛头靠近。毛头手上向陶老四抛瓜,脚也不闲着,把瓜踢过去。陶四只注意到了毛头抛掷的瓜,未曾想到脚下还有“滚地雷”,一脚踏上一颗瓜,身上一歪,两瓜又滚到了,另一脚也踏上了瓜,身子失了平衡,一个狗啃屎,扒在地上。陶四虎身子粗胖,脆嫩的西瓜哪儿受得了他的重压,皮开肉裂,粉红色的汁水迸射出来。
毛头抓起一颗瓜正要抛出去,看到陶四和西瓜亲密接触,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举起的瓜抛不出去,落在脚下。他指着四老虎,埋怨一句:“你是拉肚子喝凉水——不想好了。”
陶四乱手乱脚地爬起来,抹一把脸,转身向贾来奔去。毛头一看不好,忙喊:“来子,快跑。”
哪知小来子见了陶四就像小鸡见了老鹰,两脚发软,平时能跑三步,现在连一步也迈不出去。陶四一把抓住贾来,两手掐住他的细脖子往起一提,来子的两脚离了地,脸憋得通红。毛头着了急,责令陶四:“放开他,快放开他,”
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放开孩子。”“莫掐死了。”“会出人命的。”
陶四放低了双手,让贾来的两脚落了地,他气咻咻地对毛头命令:“你过来,我就放了他。”
“好,我过去。”毛头向陶四走过去。
“你莫跑。”
“我不跑。”
陶四怕毛头玩鬼,他连说带吼:“你给我趴地下。”
“趴地下干吗?”
“让你趴你就趴,你要不听话,我可使劲了啊。”陶四说罢,稍稍提高了双手,小来子的两脚又开始乱蹬上了。
毛头高举两手,回复一声:“好,好,我听你的。”
毛头趴在地面。陶四再次下令:“往前,到我跟前来。”
毛头只得靠近他,趴在他脚下。陶四一脚踏住毛头的脑袋,这才放开了贾来。小来子蹲在毛头的脑袋旁边大口喘着气,这时,陶四右脚蹬踏,左脚一抬,90公斤重量一下子压在毛头的脑袋上。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叫着:“要出人命呀。”
陶四挪开了右脚,贾来把毛头翻过来,只见他两眼紧紧闭着。一位老人走上前来,伏下身子探探毛头的鼻息,老人语气吓人:“莫的气了。”
陶四一瞅情形不好,拔脚就走。人们追着他,喊叫起来:“陶四,你弄死人就想溜?”
陶四急了,操起切瓜刀向众人挥舞着,冲开一条路跑了。
放在一般孩子身上,陶老虎这一脚蹬下去,或是颅骨开裂,或者颚部错位。好在毛头有父亲的铁头功传承,他把双掌垫在脸下,闭气鼓腮,忍住了这一脚,只是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倒是没有多大问题。他屏住呼吸,只不过要吓吓四老虎。这时候,小来子以为毛头死了,抱着他的脑袋大哭起来。毛头悄悄地在来子屁股上掐了一把,贾来“哎哟”了一声,哭得更猛了。
更多的人围上来,有人说:“快送医院吧,还耽搁啥子?”有人说:“陶四跑了,快打110。”
听说陶四跑了,毛头睁开眼,坐起身,对来子粗粗来一句:“废物点心,就知道哭。”
小来子擦去眼泪,语中带喜:“你没事?”
毛头用食指弹弹自己的脑门,微微一笑,张嘴就来:“放心吧,咱这头,那叫铁当当,警车闯红灯——没事儿。”
“你可真行,差点儿让陶老虎蹬死,还说大话。”贾来斥责一句。
“谁像你,好字头上加个不——孬种。”毛头慷慨淋漓:“别看我年岁比你小,我不怕恶人。你记住,对恶人不能怕,你越怕他,他越欺负你。”
回到家,毛头才觉得脑袋发胀,后脑勺疼。晚上,小来子把下午发生的事对明科讲了一遍。明科听后,拨开毛头的头发一看,后脑勺一片血瘀,他对毛头叮咛一番:“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得了。”
来子说到陶老虎太凶恶,邻居们虽然对他有气,却敢怒不敢言。毛头表露观点:“这个屎老虎,粪坑里的苍蝇——臭嗡嗡,逮机会得收拾他一下。”
“要收拾,也是我出面。”明科语气严正。“而且要详细计划一下。”
“科叔,你要出手狠点儿,给我报仇。”毛头不假思索。
“什么给你报仇?我是为了这一片儿的居民能安宁,也为了姓陶的,防止他今后再搞出什么大出格的动作来。”明科亮了底牌。
“哈哈。”毛头笑了。“只要能拔他几颗虎牙,打猎拣柴——顺便捎带,也就给我报了仇。”
“挨了一脚蹬踏,你就记了仇,心量也太小了。”明科批评起来。“心量小做不成大事,要能够忍人所不能忍,做人所不能做。”
“这个我懂,”毛头加油添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怕事,去做事,坏人,你越怕他,他越欺负你。人软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针尖对着麦芒干,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明科语中带恼。
“难道我理解错了?”毛头瞪起大眼。
“得了,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曲解我的话。” 明科指责开了。
“没错,我是故意的。”毛头现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怯声怯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明科直言无隐。“你心里想着啥,会透过这扇窗户反映出来。”
“原来是我的眼睛把我出卖了。”毛头用两根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珠,愤愤出言:“你这家伙,我要好好罚你,罚你倒立15分钟。”
第二天,明科开始做准备工作。他抽空到电器修理部,要找一只摄影机空壳,结果,跑了几家修理部都没有。于是,他买了几件木械工具,用一段软木头刻制出了一架木头摄像机,打磨以后用黑油漆一油,就像真的一样。明科向席大厨借了500块钱,从化工商店买来一些原料,用去3个晚上,做成了一个胖胖的假面具以及一个大肚腩。
这天一早,明科让毛头把贾来喊来,他将一个详细的行动方案告诉两个孩子,并要他俩配合行动。毛头语含埋怨:“我还以为您要搞一个‘拔牙行动’,原来是一个‘挨刀行动’c‘吃亏行动’。对四老虎这种人,来软的不行,那是烂网打鱼——收获不大。让来子说说,那天他蹬了我一脚以后,扭头回了家,也不来看看我伤着没有,第二天,照样晃着刀子卖瓜,好像啥事儿也没发生过。”
“咱们先来一个‘吃亏行动’,如果没效果,再下硬手段。”明科表明态度。
“我不明白,像四老虎这种坏蛋,狠狠敲他一顿才对。为什么只许他欺负咱们,不许咱们反手给他一巴掌?”毛头顶了牛。
“其实,他和我们一样,也是金子,只是脏东西比我们略多一些。除了砂石外,兴许还有垃圾c粪尿。”明科发挥一番:“我们能帮他去除脏东西当然好,去不掉,也不能恨他。有的时候,为了众人的利益不受侵害,需要给他制造一些麻烦,这是必要的,这样做,可以让他少犯些错误,回归正道。今天的这个行动,咱们并不完全吃亏,一定会给姓陶的制造些麻烦。”
“对呀,给他制造大麻烦。”毛头右拳击在左掌里,闲言碎语着:“让四老虎塔顶上散步——无路可走,以后,他只能乖乖听话。”
“这次行动成功不成功,主要在你们两个,关键是要保密。”明科扭头对来子嘱咐着:“不仅对姓陶的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讲,包括父母。”
俩孩子走了,明科把面具戴好,将大肚腩装在腰上,大肚腩里面有一些猪肠子,并且灌满了红墨水和粘稠发臭的西瓜汁;西瓜汁是从两颗臭西瓜里挤出来的,两颗臭西瓜是毛头从小来子家拿来的。明科上身穿一件新t恤衫,下身穿一条灰裤子,鼻子上架一副茶色眼镜,手里提一只黑提包,包里装着木头摄像机c塑料布c卫生纸以及一件白大褂。出门后,明科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对司机讲:上午拍一个打斗镜头,包车用一下,时间约一小时,可能会有一些红水在身上,可以多给钱。
听说多给钱,司机表示愿意。明科从挎包里取出一块塑料布铺在后排座位上,并嘱咐司机:一切行动听指挥。
出租车在离陶四的的瓜摊200米处停下,明科与司机约好:见到挥动的白大褂后,把车子靠过去。
明科提着包慢慢地向陶四走过去,等到附近没了人,他站在陶四的水果摊前。陶四抬眼看,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这人胖得有些出格,腮下的肥肉好几层,那个大肚腩足,像怀胎八个月的孕妇。陶四右手拿着切瓜刀,左手抚着刀刃,问询一句:“来一颗瓜?”
明科摇摇头,撇撇嘴,语态粗犷:“你是陶四吧。”
“是,你找我有事?”
明科一边从包里拿出摄像机一边说:“我是记者,今天为您做一个专题采访。”
说着,明科把镜头盖摘下来,将机子举在肩上,镜头对准了陶四。
“采访我?”陶四苦笑着。
“听说你在这一带很威风。”
“有啥子问题?”陶四把瓜刀晃晃,刀刃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听知情人讲,前几天你差点儿弄死一个孩子,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
“你从哪里听到的地皮风(谣言)?”陶四双眉树起,恶言飞舞:“白日清光(大白天)的,你来栽诬(陷害)我,不想活了?”
陶四把瓜刀一扬。本来,他只是想吓吓这位胖记者,没想着要劈记者手里的摄像机,因此,刀子击出的力度不大。明科却趁机将摄像机朝前一送,瓜刀正打在机子上。明科顺势将机子抛出去,摄像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爆响,倾刻解了体。此时,明科现出一脸惊慌,并且抱怨起来:“哎呀,你你看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才刚刚开了头,还没说啥呢。再说啦,你不愿接受采访,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呀,不能砸了我的设备呐。那是公物,值老多钱,你赔得起吗?”
“我管你多少钱,你毁我名誉,我就砸你的机子。”陶四骂声不断:“龟儿子,来老子这里卖劝世文(说教训人的话),你选错了地方。”
明科蹲下身子,去收拾碎机件,他可不想把假货留在现场。他的肚子太大,显得很吃力,粗气直喘。将碎机件收进提包后,明科慢慢站起身,他举举提包对陶四说:“我要向法院告你,你污辱记者,损坏公物;你欺行霸市,伤害儿童,你是一个恶霸。你等着,我现在就找警察来。”
“好小子,你敢骂我,还想告我,今天老子让你尝尝厉害。”
“你敢动刀行凶?”
“动刀子就动刀子,杀你就像捻一个臭虫。”陶四粗声吼叫着。
陶四中了明科的计,他的火气越来越大,在明科面前挥舞起刀子来。明科两眼盯紧了他的刀尖,除了大肚腩,刀子如果刺到了,便迅速闪开。可是,陶四把瓜刀舞得挺花,并不扎他。明科伸右手在陶四的面门上一扫,陶四鼻子一酸,眼睛花了,明科趁机握住刀子,照着自己的大肚腩一扎,然后放下提包,两手抱住肚子站立着不动。陶四定睛一看,瓜刀扎进记者的肚子里,他把瓜刀往回一抽。明科趁势一挤自己的大肚腩,一股紫色的污血朝陶四射了过去。
这时候,毛头和贾来跑了过来。陶四手里握着瓜刀呆在那里,只见胖记者的“血液”怒喷之后,肠子“骨碌碌”流了出来。毛头几步赶上前,将胖记者的肠子填塞回去,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扎在记者的肚子上。小来子掏出几张钞票塞给毛头,语调慌乱:“毛毛,快去喊辆出租车,把这个人送医院。”
眼瞅着两个行人走过来了,贾来拉住陶四的袖口,郑重其辞:“你还发啥子呆哟,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嘛。快点吧,利索跑还来得及。走,先到我家,把血衣裳换了。”
眼明明看着自己将记者的肚子扎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陶四吓坏了,他心跳气短,没了主意,只好跟着小来子走。来子把陶四拉进自己家,幸好,其他邻居们没出来,没看到满身血污的陶四老虎。贾来把早已准备好的一身衣服拿出来,催着陶四赶快换上。陶四将血衣脱下来,小来子当着陶四的面将血衣的各个口袋掏一掏,把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些零钱塞给陶四,然后将血衣卷成一个卷儿,塞到床底下,他故作神秘:“这衣裳不能让别人看见,得了空闲,我挖一坑,把它埋了。”
来子的目的是,不让陶四有机会细看血衣,以免他识破玄机。
陶四哪里知道,来子这一连串动作全是明科的行动计划的内容步骤。这些天,毛头指导着小来子操练了两遍,因此,贾来做起来挺利索。此刻,四老虎脑袋昏了,他不去琢磨,贾德满身材矮小,自己身高体胖,贾家怎么会有适合自己穿的衣服。其实,这身衣服是明科从旧货摊上买来的。
小来子拉着陶四走后,明科从包里取出卫生纸,把体外的西瓜汁与红墨水混合物擦干净,毛头则将地面的红水揩掉。明科拿出白大褂,朝远处的出租车挥两下。出租车司机看到了信号,把车子开了过来。明科把白大褂穿在身上,毛头提了包,二人坐进出租车,见到一个公共厕所,他俩下了车。明科走进厕所,把“行头”换下来,装进包里。走出厕所,二人分了手,明科去上班,毛头坐公交车回家。进屋后,毛头拿了簸箕和扫帚,扫来些细土,洒在陶四水果摊前的假血迹上。
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陶四和贾来把水果摊都收了。来子的妈妈在医院为贾德满陪床,家里只有小来子一个人。毛头走进贾家,俩孩子把下一步的行动预习了一遍,然后去执行。
贾来走进陶四家,陶四和班珠珥都在。班珠珥的身体横着快赶上了竖着,看上去体重有100公斤,这一带的人们背地里叫她“板猪儿”。来子见到陶四,张了几张嘴,没说话,班珠珥对小来子叨叨一声:“有啥子话,快讲。”
小来子瞅瞅陶四,四老虎指指珠珥,对小来子亮了实底:“我把事情都告诉她了,你就明讲吧。”
贾来面无表情,语句涩涩:“毛毛从医院回来了。”
“啥子情况?”陶四语带慌乱。
“人死了。”小来子述说起来:“毛毛喊了一辆出租车,把那个胖男人送进五医院,到了急诊室,他听医生说,送来的太晚了,人已经没了气。毛毛假装去打电话,拔腿就跑回来了。”
“要得,要得,这孩子够机灵。”陶四赞扬一句。
“我要问,下一步有啥子办法?”来子冒一串话:“把记者捅死了,警察肯定要找杀人凶手。毛毛不是咱们本地人,他上回挨了你一脚,心里肯定记恨着,到时候把事情捅破了,你可要倒大霉的。”
“要得,要得,这事可不能捅破。”班珠珥为陶四出主意:“你赶快去找那孩子,命令他闭上嘴。”
“毛毛的脾气我知道,你来硬的,他比你还硬。”贾来扔下看法。“我琢磨着啊,咱们求求他,兴许他会放过四叔一马。趁现在他还没向别人讲,咱们赶快找他去。”
“要得,要得。”班珠珥一边拉起陶四一边说。“快走。”
3人走进毛头的屋子,毛头把送记者到医院的经过讲了,然后自责起来:“我今天是怎么了,米汤洗脸——一时糊涂。别人杀人,我给送医院,人家还以为是我杀的人呢。”接着,毛头一指小来子,继续扇风点火:“都是你找的麻烦。当时,我说不要管,出多大的事儿由他四老虎顶着。你非要我出头,这下好了,我是月亮底下散步——沾了大光。不是我跑得快,医院还要我掏票子,我哪儿有钱?如果哪天警察找到我,我可再不犯傻了。”
班珠珥现出一脸谄笑,她对毛头好言好语:“小兄弟,我们求你了,你帮我们一把。今天这事闹得太大,一旦捅破了,老四不但要破大财,还得坐大牢噻。”
“我凭啥给他担着?”毛头脑袋一昂,语中带怒。“这事儿,那叫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我可不想沾臭屎。”
此时,陶四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头搭脑,看看毛头不肯帮忙,只得回家。贾来跟着进了陶家,他为陶四拿出招数:“我看,你得破费破费,咱们请他吃一顿油大(筵席),给他点甜头。”接着,小来子对珠珥说长论短:“今天这事太大,恐怕你俩撑不起来。我看啊,你赶快通知虎叔的父母,他们兴许会有好法子。”
“要得,要得。”班珠珥点头赞同:“你讲的有道理,就这样办。”
珠珥心里说:是啊,我与陶四并没有夫妻名份,凭啥给他担这么大的风险。
珠珥掏出手机,给陶四的父母打过电话去,把四老虎捅死人的事情讲了。陶四的父母立即赶了过来,老两口哭着骂了陶四一顿儿,珠珥冷言冷语:“哭有啥子用,还是赶快想法子吧。”
“我们有啥子办法?”陶老爷子把双手一摊。“小班,你脑子好,你给想个法子。”
班珠珥把来子的话对老两口讲了,二位老人让珠珥领着找到毛头,流着泪求毛头放过儿子,并且邀请毛头到大饭店吃饭。毛头心里暗暗笑着,却阴着脸吐一句:“好吧,就吃你们一顿儿。”
一行人乘出租车奔往一家大酒店,珠珥让服务员开一个雅间,上一桌杂烩席。陶老爷子打电话把女儿c女婿们都喊来,老人把儿子惹出的祸事告诉他们,老人的意思,花多少钱也不能让儿子坐大牢。女婿们明知小舅子闯下了大祸,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老岳父发了令,只得绞着脑汁想办法,他们听陶四说,事发时,只有毛头和贾来在场,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只有将毛头和小来子收买了,才能让四虎子躲了这一劫,两个孩子当中,毛头又是主要角色,;于是,大家集中力量做毛头的工作,陶四的姐姐们甚至许诺给毛头一笔钱。此时,一家人眼睛全盯住了毛头,等他表态。毛头干咳了两声,拖着腔调:“我告诉你,我讲给你,我说给你听,你们听着;把耳朵打开,好好听着,仔细听着,认真听着;你们听好了,听真了,听清楚了,听明白了”
毛头说的这一堆明显是废话。陶家人以为他说话罗嗦,贾来知道毛头说话不罗嗦,现在说这一篇白开水话是有意的,不是在摆谱儿,就是要拿陶家人一把。毛头端起茶杯喝下一口凉茶,然后清清嗓子,抛出观点:“我家的钱还花不完呢,我不要钱,我只要听来子哥的一句话,他让我放过你们家四老虎,我就放过去。”
陶家人的目光对准了贾来,此时,小来子挺高了胸脯,亮起嗓子:“照常理说来,今天这事我没必要给四叔包着。你们各位都知道,四虎叔在我们那一片称王称霸,平常对人都是红眉毛绿眼睛(横眉怒目),做买卖也是处处想着吃欺头(占便宜),尽干些借谷子还糠的事。因为卖水果,我们家受了他不少欺侮,就在前几天,他把我差点掐死,把毛毛差点蹬死,我们两个恨死他了。可是,今天爷爷奶奶还有叔叔阿姨们都来向我求情,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答应放他一马。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以后,你们要把他监督起来,不准他再逞凶。如果他不改,还犯老毛病,那我就不会客气了。”
陶老爷子握住贾来的手,吐着带甜味儿的话:“人看从小,马看蹄爪。看得出来,你有好心肠,长大了一定会出息。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要对四虎子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欺负人。”老人转头对女儿们说白道黑:“我和你妈是老颠董了,这些年,虎子拿我们当了他的背膀子(靠山),尽干些辣脸的事。以后,你们替我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再戳拐了。”
陶家三姐妹忙应道:“要得,要得。”
在电视的本市新闻节目时间段,陶四的父母与三个姐姐天天盯着看,连着盯看了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们预想的“让市民们提供杀死记者的犯罪嫌疑人线索”的启事。陶家人分析判断,大概警察们犯傻,以为死在医院里的记者是自杀的。
这次行动效果明显,自此,陶四老老实实,再不敢跋扈嚣张了,尤其对德满一家格外照顾,经常帮着贾家搬卸水果。贾德满挺纳闷,他对妻子张嘴说:“哪股水发了?这龟儿子一下子就变好了。”
贾德满有一手“一抓准”的绝活儿,仅凭着手掂量就知道物品重量,顾客要多少斤水果,手一抓一个准。毛头看在眼里,馋在心上,他要德满传授他“一抓准”。德满正想着怎样感谢明科和毛头对贾家的大力帮助,毛头的这个请求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于是,贾德满拿出满满的真诚与热情,倾心传授技艺。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高级诀窍,不过是用心加多练,以用心做主导,以多练出功夫。
为了让毛头迅速掌握“一抓准”技艺,明科买了一个小弹簧秤,晚上,他和毛头一块儿练手功。拿起身边的任何东西,估测一下重量,再称量一下,逐渐地消除两者间的差距。
聚友酒店的门口有一个乞丐,虽然蓬头垢面,可是,他对饮食挺挑剔,毛头把食客吃剩的东西端给他,他不吃,却递给毛头一个饭盒和几块钱,要毛头帮他买饭菜。吃完以后,毛头还得为他洗饭盒,因为沙老板不准乞丐跨进酒店大门。毛头也曾流浪过,知道乞讨者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常常遭受人们的白眼,因此,毛头对这个乞丐挺照顾,经常为他端水喝。有一次,沙歌乐送一帮吃完饭的顾客出门,看到乞丐蹲在门口,便向乞丐踢了一脚,还恶狠狠地骂着。此时,毛头走了过来,他猛地推开沙老板,挡在乞丐前,怒气冲冲地质问:“你是螃蟹迷路——横行霸道,他招你惹你了?”
“他是你爹,还是你爷?”沙歌乐毒水儿猛喷。“你替他说话。”
“他是你爷。”毛头语态粗俗。
这天,乞丐病了,上吐下泻,毛头把他扶进酒店,明科给他扎针c按摩,这时,沙老板进来了,他要明科赶快把乞丐弄出去。明科半真半假,“你以为他是乞丐,我看他是一个财神,能给人带来财运。”
谁料,乞丐突然头红脸胀起来,现出一脸惊慌。沙老板并没注意到乞丐的失态,他语调刺耳:“瞧他那模样,他是财神,那我就是财神爷了。快快快,把他弄出去,莫给我添堵。”
明科开口高言:“老板,做人要多积德,俗话说: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别把话说满,别把事做绝。这个人又不老待在店里,我给他治治,治完了就让他离开。”
沙歌乐沙着嗓子反驳一句;“我这里不是救助站。”
明科不理沙老板,继续施行治疗,按摩之后,他给乞丐喝下一碗加盐加糖的开水。
晚上,毛头问明科:“老师,你说那个乞丐是财神,有什么根据?”
“我听曹老师讲过,人要想发财,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帮助别人,尤其是帮助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就像你想吃果子就得种树一样,这是一种因果关系。乞丐在你门上,提供了让你发财的机会。”明科讲清道理。“再一个,我看那人不像真乞丐,他是装穷。别看他脸上手上黑不溜秋,身上挺干净,也没有臭味,遮着脸的长头发,其实是一个假头套。”
几天后的晚上,明科下班回到住处,毛头边为明科倒水边说:“老师,叫你猜对了,他真的是一个假乞丐。”
为了验证明科的判断,毛头悄悄跟踪了乞丐。黄昏后,乞丐走进一片树林子,从一个树洞里取出一个黑提包,从包里掏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将脏衣服装进包里,在林子边上的一个幽幽绿水的池塘里把脸和手洗洗干净,然后走到附近的一个居民区,打开一院落的门锁,走了进去。
第二天晨练后,毛头带领明科找到那所院落,二人上前敲敲门,给他俩开门的正是乞丐,他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乞丐样儿。假乞丐见到明科和毛头,先是现出一脸惶惑,紧接着又尴尬地笑了笑,他请二人进屋说话。
这是个小独院,只住着假乞丐一人,进屋后,他给二人倒了茶水。毛头喝下一口茶水后,点着假乞丐,口出不逊:“你呀,外国佬照合影——洋相不少。人家是假扮大人物,你怎么扮要饭的?”
假乞丐叹口气,语气卑弱:“一言难尽哪。”
接下来,假乞丐对明科和毛头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
我姓步,名叫步思慕,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42个年头。我父亲是个剃头的,他退休后,我接了他的班,给人理发,我没别的本事,发不了财,也不想发财。我没老婆,也没孩子,我心想,就这么一个人平平淡淡过一生挺好的。谁想到老天嫉恨我,不让我过平静的生活。
那天一大早,我给邻居老余理了发,他掏出一张50的大票票,我让他稍等等,便去小卜烟摊儿上破钱,小卜也打不开,我穿过马路到彩票摊上,把钱递给卖彩票的濮爱布,我刚要说话,那姑娘嘴快,问我:“买多少钱的?”我说:“我不买,你给我破破钱。”她说:“我看你从没买过彩票,买几注吧,你的手气憋着呢,肯定好。”我说:“好啥子,要有好手气,我早不剃头了。”爱布给我找出一把零钱,我数数说:“不够,短6块。”她说:“没了,早上刚开张,就卖了这几个钱,拿彩票补齐吧。”不等我说话,她把3张彩票扔给我。我只得把彩票抓起来,塞进内衣口袋里。
开奖好几天了,我不知道,只听人们说,濮爱布这次售出了全市的大奖,不知是什么人。这天,我正剃着一个头,爱布走来,她问我:“步师傅,生意好噻?”我说:“这几天生意不好。”她说:“搞啥子嘛。”我开玩笑地对她说:“自从买了你的彩票,我的运气就不对头,处处碰到马咬牛。你的生意好噻?”爱布说:“好呗,我卖了一个大奖,500万。”我问她:“哪位得上了?”姑娘说:“大奖不归我发,我不知道。步师傅,是不是你中了,悄悄地不告诉我呀。”我说:“别逗了,我会中?”她问:“你对了号了?”我说:“没有。我早把它扔了。”濮爱布说:“扔了?说不定你真中了大奖呐。”
那3张彩票还在衬衣口袋里,衬衣脏了,我把它扔在床下的纸箱子里。那天回家后,我把箱子拉出来,掏出彩票,第二天,我把它递给濮爱布,她盯着彩票,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妈呀。”
我领到了大奖,500万,我干几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呀。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这么多钱怎么花?
我中大奖的消息,经彩票姑娘的嘴传了出去,街坊邻居们来祝贺,那几天,我不能出摊理发,买了糖和烟,在家招待大家。没几天,亲戚们知道了,一个个找上门来。多少年来,亲戚们很少登门,自从父母去世后,更是失了联络。忽然间,他们都对我关心起来。亲戚上门我不能慢待,饭店吃一顿。这些亲戚对我越来越亲近,上门特别勤。那些年咱穷,亲戚们不招惹咱,现在人家看得起咱了,好现象呀,每次,我都热情招待。他们真是来看我吗?他们实实在在是奔钱来的,有的哭穷,要我资助几个,有的说买房子钱不够,要跟我借两个。我大爷的女婿对我说,他做生意赔了,债主逼得凶,都用上了黑社会,求我帮一把。我明知道他在扯白(撒谎),可是,谁让咱是个薄皮子人呢,我是有求必应,满足他们每个人。
同学们来了,一人对我焦眉烂眼地谈起他下岗后生活如何艰辛,说到伤心处,两眼含着泪,不用他张嘴,我主动塞给他钱。另一人说现在做一门生意,利润很大,只是本钱太小,眼瞅着大钱赚不上,心里着急,听说我大发了,要我投资,与他合伙做生意。我不会做生意,也没那个兴趣,于是,他又提出借钱,我借了。
就这样,3个月不到,50万块钱抛撒出去了。我一想,照这样下去,那几个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光了。此后,我不敢在家待着了,白天四处走,晚上才回家。大白天的,我的家被小偷光顾了4次。
如果说爱钱的人是苍蝇,那我就是块臭肉。原先我的生活多平静,现在,那么多人找我c追我c琢磨我c骚扰我;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我整天绿眉绿眼(惊恐的样子),不知道新的一天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我从外面回来,门缝上插着一个信封,我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短短的纸条,潦潦草草写着:“限你3天后带50万块钱,晚9点放进你家门前的垃圾箱,切记,否则有生命危险。能要你命的人。”
我害了怕,立即收拾好衣服,揣上身份证,远远地找了家旅馆住。5天后我回到家,只见写字台上直直地插着一把匕首,一张白纸在匕首上扎着,我扯过白纸看,上面写着:“姓步的,你不要小命了,限你20号晚上12点,将20万块钱放进门前的垃圾箱里。你要不听话,立刻要你命。”
正巧邻居老太太麦罗爱来收水电费,她见到桌上明光灿亮的匕首,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顺手把那张纸递给她,老太太大呼小叫起来,非要我去报案。我不想招这份儿心烦,可麦大妈热心过了头,她去派出所为我报了案。不等麦大妈回来,我从储蓄所取出一些钱,直奔了火车站。
长这么大我从没出过远门,现在口袋里有钱了,索性到处走走。我拣着大城市转。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这人没多大出息,看不着家门前那棵大柳树就要掉眼泪,怕回家,还总想着回家。在外面玩了一个多月后,我坐火车回到了这座城市。刚出火车站,迎面碰到一个熟人,他告诉我,自打我不辞而别后,人们以为我被绑架了,公安局为此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专门侦破此案,并要市民们提供线索。本地报纸也登了我失踪的消息,接着,报纸c电视就这件事炒了几天,搞得沸沸扬扬,说是百万巨富神秘失踪,警方估计很可能是被绑架了。
我一刻不敢停留,立即买票上了火车,在外面游荡了将近半年才回来。这时,没人再关注我了,但我不敢贸然回家,我谁也惹不起。我不敢在市内逗留,怕碰到认识人,走路半掩着脸,像个通缉犯似的。我琢磨着,如何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主要是不要撞见熟人,左思右想,没有好办法。一天晚上,我进了一家小餐馆吃饭,等菜的工夫,我抄起桌上的一张报纸看,上面的一条消息引起我的兴趣,消息说:本市近来发现一些外地乞丐,在繁华地段向人们讨钱,记者暗中查访,这些乞丐白天把脸抹黑去乞讨,晚上擦把澡,体体面面去住店,属于“高级乞丐”。我心里一动,这招儿好,我装他一个“高级乞丐”。
我在郊区租下这间独门独院,从路边一家修车铺的修理工手里买了一身油滋麻花的脏衣服,到没人处,把满是灰尘油污的脏衣服朝脸上c手上擦几擦,当起了假乞丐。有一天,一个熟人迎面向我走来,我来不及躲闪,两人对看着,我没说话,他张张嘴,最后也没说话。但他对同行的一个女人说:“这人跟步思慕长得有一相。”我心里一惊,看来自己伪装得不好。我买了一个妇式假头套,把假头套的长发披散开,遮着脸。这招儿挺管用,熟人见了我也不认识。我每天出门带着一个提包,先进附近的小树林里,对着镜子“化妆”,换上脏衣服,戴上假头套,往脸上c手上抹些炭黑,然后将提包塞进树洞里,出了树林,我就成了一个乞丐。我在大街小巷转悠着,多数时间,我就坐在聚友酒店门旁,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烧菜的香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打发着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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