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tv鬼
第七话
tv鬼离开后所有幻境都像梦境般烟消云散，消耗了众妖怪意识中蕴含的力量，牛魔王的酒店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都陷入沉睡，仅剩的几个投宿的恶鬼用尽平生力量努力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吵醒哪个招来杀身之祸，酒店周围的气氛连悬崖里徘徊的秃鹫都待不下去，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窜。
刚刚苏醒过来就开始打扫窗台的沙悟净看着窗外宽厚的眼神有些伤感，“最后两只也飞走了啊。”他将手中拿着的生肉轻轻放在窗外，肉质鲜嫩，原本该是特意留给秃鹫的饱餐。
猪八戒叼着牛奶经过，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后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呀悟净，这是猪肉吗？这是猪肉没错吧，因为我不小心扔了你的扫把你这是在跟我示威吗？啊真是恶毒。”
沙悟净转过身来憨厚地笑了笑，目光停在牛奶盒上，“要是被魔王看到了，也要说猪八戒大人恶毒了。”
猪八戒咬着吸管把牛奶藏到身后，眼神闪闪躲躲的下巴一直点着窗外的生肉，“别转移话题，你要拿我们珍贵的猪肉喂给哪个崽子？呀沙悟净，你不会还在投喂那些秃鹫吧？”
沙悟净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想喂也喂不了了，它们也懂得看眼色，知道该飞去舒服的地方生存。”
猪八戒嗤之以鼻，“什么舒服的地方，它们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死人堆里，咱们这里哪来的死人？秃鹫哪是我们尊贵的猪肉可以留住的，”他眼神变得笔直冷厉，“填饱肚子的肉是给它们了，骨子里依赖的战斗和血腥，那些死亡气息我们怎么给。虽然想留住，但明知给不了想要的，就是折磨。”最后几句近乎喃喃自语，是他对自己的警告。
沙悟净垂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做了这么久的妖怪，他们好像都丧失了安慰人的本事，牛魔王突然从转角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打着哈欠指了指猪八戒，“你这猪精大摇大摆喝牛奶还装起深沉了，”他又点点头自我肯定，“不过我们优秀种群的奶确实有开发心智的作用。”
猪八戒切了声拨了拨头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在梦中和自己道别的爱丽丝。
路西法公司最顶级的艺人仅仅只是拘谨地站在那里都明艳不可方物，她看着更加拘谨无措的猪八戒轻轻笑了起来，“猪八戒大人，我不爱吃肉的，你不那么紧张也可以。”
猪八戒跟着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话哈哈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声音干涩，“要走了吗？”话说出口他就皱起眉头恨不得对着鼻子来两拳，明明可以说些更安慰人的。
爱丽丝不甚介意地点点头，“恩，该走了，”她没有靠近的意思，始终和猪八戒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猪八戒大人，你没有做错什么，虽然这一生很短暂，但是每分每秒我都很开心。最终我们的距离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虽然很遗憾，但是因为对面是你，多远的距离，我都觉得很荣幸。”
猪八戒掩饰地扭过头去，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好像变得格外多愁善感，原本灵敏的鼻子动不动就酸涩不已，像是溺水般的窒息，调整了几遍呼吸，他才能将完整的话说出口，“对不起，爱丽丝，真的，对不起。”
不是因为没能爱上你而对不起，而是因为命运使然你甚至都没有办法恨我而感到抱歉。
猪八戒眼睛有些红，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你这一生都过得很好，虽然我没有评判的资格，但是因为我而生的你，不需要我的爱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你真的很了不起。”
爱丽丝露出被夸奖的笑容，摸了摸登上无数广告杂志令粉丝着迷疯狂的自己的脸，照过无数次镜子，倒映出的都是别人的影子，在这个虚无的梦里，第一次，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眼神逐渐变得满足，“猪八戒大人，真正困住人们的从来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因为你没做到所以我很想怪你，但也因为你没做到所以我很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有了不名为猪八戒的人生，感谢你让我作为爱丽丝真正地活了一次。”
她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有细碎的光芒从她体内流出，无穷尽地蹿向身后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她抬手抹去脸上滑落的泪水，笑着跟猪八戒挥手，“猪八戒大人，再见。我是以爱丽丝的身份离开的，所以不要自责，爱丽丝是很骄傲的人，不需要无关痛痒的愧疚。”
“下次如果还能见面，请千万，千万不要认出我。”
猪八戒背过身去不看她消失的身影，抬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记住爱丽丝的人有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忘记她的人也会有很多，那其中，他是最没有资格铭记的那一个。
牛魔王伸手在猪八戒眼前晃了晃，又撞了撞他的肩，“呀猪，不好好回答想什么呢。”
猪八戒回神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在裤兜里，“恩，牛奶最棒，所以魔王，为了变得更聪明我决定再去喝一盒。”
牛魔王看着他嚣张的背影瞪眼，“呀你这是公然挑衅我对吧？”他又侧头去问沙悟净，“悟净他这是在挑衅我没错吧？啊真是要不是让着你你以为你的嘴还能喝上这么珍贵的牛奶吗？话说回来，孙悟空呢，这死猪这么嚣张他忍得了？”他试探着把手放在脸侧闭了闭眼做出安睡的模样。
沙悟净抬眼看了看楼上，压低声音点头说：“大哥还没醒。”
牛魔王愣了愣由衷点评道：“想不到这泼猴，还挺能睡的。”他说完转身去厨房抓无法无天的猪八戒，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悟净啊我们晚上吃什么好呢，要不久违地试试烤乳猪怎么样？啊这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八戒啊，你在哪呢？”
沙悟净在后面露出无奈的笑容，伸手把窗户关上，想了想又默默给楼上多加了层结界，这才放心的去收拾楼下的狼藉。
孙悟空确实还在睡，他是这次事件中受到冲击和消耗力量最大的，原本从冥界回来后他就变得更加怕冷和嗜睡，这次干脆对外界环境毫无反应，只是闭着眼睛沉睡，陈善美怕他冷给他压了好几床被子，半夜热到出汗他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沉默着，少见的虚弱样子。
陈善美伸手轻轻地压着他额角翘起的头发，托着腮有些发愁，“孙悟空，你怎么还不醒？”她手指停在他英气的眉间，“你再不醒的话，我就把整个酒店的被子都搬来给你盖，反正你热也不会说，我就不管你了啊。”还是没有回应，她提高声音在他耳边喊，“我真的不管你了啊！”
腰间突然环上一双大手，孙悟空眯着眼睛使力将她压向自己，稳稳地吻住她的嘴唇，轻轻吮了一下就放开，蹭了蹭枕头重新阖上眼眸，“吵死了，陈善美，教了你这么多次，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叫醒我的方法。”
陈善美双手张开趴在他身上，鼻尖都被压扁喘不过气来，像只在岸边挣扎的大螃蟹，她手伸过去胡乱捏住孙悟空的鼻子，“孙悟空你又装睡骗我。”
孙悟空笑着装无辜，“喘不过气了，啊真的喘不过气了，本来就这么冷的吗？”
陈善美连忙松手，从他身上爬起来着急地去摸他的额头，眼神关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很冷吗？”那人却满意地看着她的担心眯着眼睛笑起来，下颌线弧度明朗柔和，她在他额头上打了一下扭过脸去，“又骗我，孙悟空，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孙悟空单手撑着坐起来，手指轻轻捏着她下巴将她转过来，凑过去亲了亲她被压红的鼻尖，“不是骗你，是逗你。陈善美，你这么不禁逗的吗？”
陈善美小声切了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别处，“孙悟空，你这么喜欢逗人的吗？”她没有问出口，当初在天界的时候，也是这么喜欢逗仙女们的吗？怪不得，那么招她们喜欢。
“不是，”孙悟空歪头看她，顺了顺她躺乱的头发，“只是喜欢逗你。哪里去找像我们陈善美这么漂亮的人，呀陈善美，你不知道吗，你被逗的反应，真的，很可爱。”莫名其妙地满足了他的欺负感，忍不住气定神闲地去逗，又忍不住心花怒放地去哄。
“真的吗，真的很漂亮吗？”陈善美撩了撩头发，侧过身去有些生疏地凹了个造型，看见他愣了愣后带笑的眼神有些丢脸地把头发撩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不太合适对吧？”
“恩，不合适，”孙悟空握拳掩住唇边笑意，“陈善美你不适合走性感路线，所以不要在别人面前丢脸，知道了吗？”
哪里是不适合，他屏住呼吸挪不开看向她的眼神，这朵至纯至善的白莲好像逐渐在他身边展露出原本妖冶的模样，骄傲的同时却又私心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瞥到分毫，所以憋住话到嘴边的夸赞，所以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沮丧又傻气地真的以为自己只适合正经和土气。
“知道了，”陈善美颓丧地垂眸，突然又想到什么，坐起来扶住他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事吗？头疼吗？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孙悟空顺势把她抱到怀里，下巴安心地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周身都是她的香气，“恩，记得，我的过去，外婆，蟠桃精，全部，都记得。”感觉她环住他腰的手臂紧了紧，他笑了笑，“找到了好的回忆应该开心才对，陈善美，你哭什么。”
陈善美抬手摸了摸脸，有些茫然，“我没哭啊。”
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眼角，孙悟空声音有些低，“眼睛没哭，心却在出汗吗。陈善美，我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不要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我。”
陈善美瞪大眼睛，“你哪里可怜？力量那么强大，脾气还那么坏，别人可怜才对，你一点都不可怜。”
在我心里的你，拥有毁灭众生的力量，骄傲狂妄不可一世，大部分时间很孩子气，但所有时间都是最好的样子，可怜这种强加了人类妄自悲悯的词，哪里配得上你。
孙悟空突然凑近和她鼻尖碰着鼻尖，眼底露出狡黠的笑，说话时嘴唇几乎都要碰到她的，“想到小猴子了对不对？我小时候很可爱吧？当然了，不看看我是谁，从小就招人喜欢。可爱到忘不了对不对？我变原形给你，想不想看？”
陈善美慌乱地眨着眼把他推开，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不好看，不可爱，脾气坏的和现在一模一样，”突然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请柬，她救命一般把薄薄的金纸拿过来在他眼前晃，“对了，马秘书送来的，说是天界几百年一次的盛会，你要不要去？”
孙悟空接过那薄如蝉翼的金纸略微扫了一眼，有些头疼地皱眉，“当然要去，虽然很不想去，但发生这么多事以后怎么也得让那帮老头亲眼看看我还活得好好的，不然总以为我是死的，背后做些犯规的小动作惹我生气。”
金纸折出的金光有几道投射在陈善美手上，她试着将那光握在手里，声音很轻，漫不经心道：“天界的那些仙女也会赴宴吧？”
贵重的金纸被孙悟空随意地拿在手里把玩，变换着角度将金光折射在陈善美脸侧，他挑了挑眉，“当然了，齐天大圣孙悟空都难得出席了，天界当然要倾巢出动表示一下欢迎才够意思，”伸手握住她的，声音染上诱惑，“怎么，陈善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陈善美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跳起来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才不去，我谁也不认识。”
孙悟空摆出理所应当的表情，“为什么要认识？你认识我就可以了，据说你在天界的名气还是很大的，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吗？天界的美女很多的，我这么厉害，她们都巴不得见到我，”他故意不断地暗示，陈善美还是瞪着眼睛摇头，最终他叹了口气抱着她躺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但那是她们，齐天大圣孙悟空可不是那么好勾引的，不去也没关系，不能放你自己在家，我陪你回水帘洞。”
陈善美有些心慌地拒绝，“不用，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晚上我跟马秘书约好了要一起去夏仙女的酒吧的。”
陈善美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习惯性地往下看，耳根也会不自知地变红，他太过熟悉她的表情和动作，这一次却特别地不想拆穿，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带着笑，“呀陈善美，你什么时候和马秘书那只忠犬这么亲近了？”
陈善美支支吾吾地解释，“可能，大家都是女人，共同的话题就多一点。”
“不是，”孙悟空笑着捏了捏她脸颊，“你是女人，马秘书可不是，她是母狗，会咬人的那种。”他说着五指在脸边成爪朝陈善美挥了挥，“不过确实是我们中最忠诚的妖怪，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喝酒，可以让她多喝点，算了，注意也不要让她喝多，马秘书喝醉了那真是”他说着打了个冷颤，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忘掉曾经目睹他们喝醉后德行的画面。
陈善美被他逗笑了，表情沉重了一瞬后半释然地抱紧他闭上了眼睛。
你去找吧，孙悟空，如果我对你来说是不够的，为了你的那些孤独和寂寞，请你找到另外那个可以填补你空虚的漂亮女人来给我看。
明明是信任的，甚至是连性命都交托的绝对信任，为什么还会因那相信而心疼你呢？
我从来不曾体会过，你独自一人在火山石旁自生自灭的抛弃感，我以为我能感同身受，却发现那甚至超乎人类极限的沉重，该如何才能弥补你心里那时的伤痕呢？
孙悟空，趁我反悔前，如果你真的会变心，请你趁早，不然我可能，再也不会动摇了。
在外面为牛魔王准备药膳的马秘书突然打了个很大的喷嚏，有些奇怪地揉了揉鼻子，厨房有扇窗户没有关严，被风吹的不断敲打着窗框发出嗒嗒的声音，她走过去看了看，迎着风使劲将窗户关上，顺便还将四处都检查了一遍。
看样子，有伤心的事情发生，人间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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