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扬起手,“Hi。”
霎时,六个看来年纪都有四十以上的男人们先是沉静半秒,接着争先恐后以单薄的中文句子硬是要与她对话,可惜这几个男人的母语皆不同,说起中文就等同是各省方言同时被丢了出来,段笙笙有听没有懂,还是苏格在旁一一翻译,她才终于知道这六人是在跟她道贺新婚愉快。
“你做什么昭告天下啊?”她一一谢过后小声咕哝,她一直以为,结婚是两人的事,没必要大张旗鼓对外宣告。
苏格也无奈,“不说的话,他们不愿意放我回来。”将她拉到腿上,他朝镜头打了个手势随即掐断电话,快得她连道别的时间也没有。
“为什么不放?”
“他们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我要把事务所丢给他们无限期打理,总是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我以为你是受聘的。”她听懂了这句话的前后逻辑,突然瞪大眼,“这是你的事务所?”
“虽然是我成立的没错,但事务所股份由我们七人一起持有,所有的事项都是七人共同决策,所以没有人算是真正的老板。”
她听罢也明白苏格是在轻描淡写掩饰她逼得他牺牲一份事业的事实。
司机来接人时,她依依不舍尾随他上了车,在他讶异的目光下,她迷一双眼哀求,“就让我陪你去机场吧,我保证,一到机场送你出关我就回去。”
“两个礼拜而已,很快。”他怜惜的触碰她冰凉双颊,车子在壅挤的市区里缓慢前进。
段笙笙枕在他肩上,闭起眼,听他的声息略过耳边,落在唇上。
“我可以有个要求吗?”她戳戳他的腰。
“说。”
反掐住她不安份的手,转头看机场已经近了。
“你回来后不用准备婚礼,不要蜜月,也不要铺张送饼,更不要昭告天下,等我住院医生的年资修满,就申请瑞士的研究所,跟你一起回去那。”
“想学什么?”
“瑞士的医疗水准是世界之冠,不孕治疗的文献报告也很权威,我想朝专业医学中心方向走,或是进研究室做研究也行,这世界这么大,我老是窝在国内的医疗体系里自怨自哀也不是办法,总是要走出国际,去看看人家在做些什么。”
“如果是念书或是工作我都无条件支持,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认同。”
她眯起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放心吧,没有你同意我也没法做试管婴儿,只是你真的不会遗憾吗?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婚姻的意义除了传统的传宗接代外,我认为还有更深一层意义。”他伸手拂落她垂在脸颊旁的细碎发丝,指尖抚过她的眉角,“是为了让两个有缺点的人找到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
段笙笙听了心里面只有叹气,爱上一个哲学家,硬生生把婚姻这件事也弄得深不可测了。
“苏先生,机场到了。”
随着司机的提醒,机场飞扬的屋顶已经映入眼帘,她仰头看,心里面皱成一片。
因为有连续假期,出境大厅里已经排了长长的三条人龙,她紧紧揪着他衣衫的一角,心里面很不舍。
墙上白色挂钟的牌子分秒不差地往下掉,她只得逼自己松手,但还是没忍住红眼眶。
苏格一直知道她的小xìng子,所以始终耐心陪她到最后,可是时间不等人,眼看登机时刻又开始更新,他不由分说在人群里拉她入怀,深深地吻住她。
“等我回来。”
第48章 48
班机在两个半小时后准点起飞,她站在机场外的观景台直到目送银色的机身穿越云层消失无影才甘心离去。
步出机场大厅,正打算打车时,晃眼看到司机还等在那,她不住吃了一惊,赶紧迎上。
“师傅,怎么还在这呢?”
“苏太太,苏先生让我在这等着您,说是您待会儿还有行程,让我送您一程。”
既然司机是苏格特地委托等待的,她没有推辞的理由,安心的上了车,小寐两个半小时后车子已经抵达山区的分院。
山区的夜色沉沉,好在第四分院的闪亮招牌发挥强力照明作用,她手上提了两大袋慰问品,一只行李箱,已经感到有些吃力,偏偏地面像是刚下过一场雨,黄泥水四处践起,毁了她一双漂亮的芭蕾舞鞋。
正愁要喊谁出来帮忙,突来一双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刮胡水气味儿。
“回来也不说一声,这里刚下过雨,一会儿要跌倒。”
宋以朗身上的白袍皱得像咸菜干,看她拖着行李下车时就已经小跑着过来,牛仔裤管上满是黄泥。
她小声言谢,又听他叨念,“回来的真晚,食堂放饭时间都结束了,晚上吃什么?”
“没有吃,不过我带了一些方便面回来,有韩式、日式、台式口味,你要不要也分一些去?”
宋以朗拧起眉,“身为一个医生,常吃方便面成何体统,况且下山一趟,难道没有时间上卖场买些正常的东西带回来?”
“比如说?”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私事耽误,确实连上超市的时间都没有。
替她拉着行李杆子,宋以朗念念叨叨,“不养身,说了也白搭。”
“我确实不太养生,可我记得替你带了咖啡豆,耶加雪啡日晒,热腾腾刚到手。”
宋以朗接过咖啡豆,看了眼上头的字样,眼色有些沉,“上哪买的?”
“从认识的咖啡职人那拿的货。”
“这东西就算了吧,我戒咖啡了。”他想也知道这是苏格弄来的东西。
“那……要不要金杯咖啡豆巧克力,晓蕾的追求者从义大利带回来的。”
瞄了一眼纸盒,确定这是只有义大利才买得到的品牌,宋以朗悻悻然接下,走进医院通往宿舍楼的长廊时,又顺势摸走一碗辛拉面。
“这算是小费。”
“送你两碗都不是问题,对了,还有个东西是晓蕾让我转jiāo给你。”
她就地打开登机箱,翻找出一本书,就这不经意的动作里,一个被放在行李箱最底层角落的蓝色锦盒掉了出来。
蓝色盒子里装着的是苏格在昨晚另外给的真正婚戒,淡雅的白金线戒在她白皙的指上熠熠生辉,可她欢心不过几分钟,又添加了新的烦恼。
不在于其价值非凡,而是在于游牧民族如她,该怎么安置。
放不下的心,又因为要分开的离愁,她把戒指连同盒子一起收进行囊里想借以聊慰。
宋以朗理所当然看见了,替她拾起后淡淡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便伤了心。
那是一枚婚戒,他无须问也知道。
“恭喜了。”
他言不由衷,甚至听得出心不甘情不愿。
看他走得急切,段笙笙盖上行李,赶紧拿出一纸袋东西追了上去,“宋以朗,这是晓蕾另外给准备的东西,你收下吧。”
但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就立即识破她的鳖脚慌言,“要扯谎还得再练练,这些留着自己吃吧,准备的人也不乐见跟人分享。”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后院温室里钻去。
认识宋以朗的当初,他给人的印象大方得体,像是见过世界上所有好玩事儿的大男孩,心胸开阔,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他生气,可是越深入相处后越知道,他骨子里其实住着一个小男孩,而这男孩,在来到第四分院之后完全野放,她知道他的刻薄所谓何来,所以也不生气,也不怨怼,只希望有天他释怀,发现芳草多得很,且遍布全世界。
回房间大致分类慰问品,才发现苏格体面到位,每一个相关科室都照顾到了,尤其是苏丽媚的份儿,沈甸甸的一袋,都是绝对不营养,可是抚慰人心的高热量零食。
抬眼看了下时间,正是苏丽媚夜泳的时机,她才到位在地下室的游泳池找到她的鞋子,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尖叫声朝自己奔来。
“笙笙,回来啦!”
苏丽媚身穿红色比基尼,白皙的肌肤上挂满水珠,也不管她还穿着衣服,亲亲热热的从后头拥上。
池子里还有几个男人,大多是附近居民或是住院区的家属,人人都没心思继续滑水了,瞪着一双眼贪看她那对骄傲的丰rǔ,曼妙的S曲线,甚至是不该看的部位。
苏丽媚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倒是段笙笙意识到了,立刻扯下海滩巾披在她身上,将她搂回休息区。
“丽媚姐,我知道对男人没兴趣,但是别忘了,男人对可是充满xìng趣。”
苏丽媚摆摆手,朝池子里的几个男人抛去媚眼,“无所谓,让他们眼睛爽一下也不要紧,反正这辈子也没男人可以得到我。”
随着那媚眼,男人们一轰而散,双腿奋力打击水面想借以掩饰身上的什么。场面一时混乱,苏丽媚娇笑着打开纸袋,双眼霎时发亮。
“亲爱的,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无花果干、杏桃蜜饯、辣条,都是爱吃的零嘴。”
“怎么会知道的?”她喜孜孜打开包装袋,顾不上禁食的标语,美美的吃了起来。
这方圆百里的小卖部她都逛遍,买到集化学添加物于一包的蜜饯就很开心了,哪里敢奢望这种私家手工制品。
“苏格买的,我可不敢居功。”
“唉,我这个弟弟终于像个正常男人,懂得心疼人了。”她吃得开心了,终于愿意说苏格的好话。
段笙笙失笑,“说得好像他以前不近人情,没心没肺的。”
“他以前确实跟现在很不一样,人家说三岁看终生,我在他三岁时刚好十三岁,也没见他有按照统计学的路子来走。”
“那是成长背景不同,他一路受到菁英教育方式长大,这种人本来就会唯我独尊独尊一些,骄傲一些,古怪一些,甚至还有些讨人厌的嘴脸。”她陷入遥想的模样,惹笑了苏丽媚。
“听起来也是吃过他闷亏的人啊。”
“说是吃亏也不对,应该是被震撼教育。”
她说起第一次在诊间碰上他,一节的谘询时间是四十分钟,除了头一分钟他说了一声坐,之后就不说话,黑色胶筐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黑且沉默,明明在打量她,却偏偏可以一声不吭,她也不是个可以尽情畅快所言的人,安静四十分钟后时间到了,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下周同一时间见。”
苏丽媚听完拍掌大笑,直说真有苏格的风范。
“其实我们学谘商的呢,在谘询时间里说越少话越好,我们在初次见面时会用眼睛观察,根据说话的态度,语气,眼神,肢体动作去判断的xìng子跟病因,当然,中间还是得要稍微诱导说些话,所以苏格安静四十分钟都不说话,纯粹是因为个人因素。”
“个人因素?”
“你们之前就认识这件事,现在不是秘密了吧?”
“嗯,我都清楚的。”
“既然前因清楚,我说后头也就不是暴人隐私,苏格这家伙是斯多葛派的奉行者,他认为情绪会蒙蔽理xìng,损害判断力,所以才那副xìng冷感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孩子在大学里也曾经干过些不恰当的事,当时觉得荒唐,现在想来唏嘘,这些,他都没告诉过你吧。”
段笙笙听得有些模糊,摇头沉默。
苏丽媚眼中闪过了然,感叹着又撕开一包辣条,大有从头说起的意思。
“当时车祸的原因太离奇,后来发现起火点是从后座开始,可是后头就一个年幼的,还有他过世的哥哥,所有人都把箭头指向他,可偏偏找不到证据,这件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可是一个年轻的孩子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就是他爸爸也认为是他下的手……”说到这,她突然勾起一抹讽刺地笑,“人呢,都是这样的,他爸把他送到国外去眼不见为净,当时距离他最近的人就剩我一个,在家里我也是个离经叛道的,没事就去学校陪着他,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发现他变得不是太正常,抽烟喝酒什么都学会了,最后还因为呼/大/麻/烟差点让人给退学。”
“呼/大/麻?”
“别紧张,在国外哪个孩子不偷偷呼一点,可是学生嘛,总归是不对,我带着他去找人做心理谘商,慢慢把他带了出来,谁知道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溜烟就申请其他国家的学校去了,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听苏丽媚说得气呼呼的模样,她温婉而笑,主动抱着她,“那是因为他自尊心高,想要重新开始。”
“也对,他连都不说,就知道多骄傲了。”
飞机上的苏格不知道这两人正在谈论他,打了个喷嚏,又继续看书。
段笙笙靠在她身边,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也拿了根辣条,“他不跟我说,除了xìng子太过骄傲外还有一个原因。”
“啥?”苏丽媚整个眼神都被她亮晃晃的戒指吸引过去了,漫不经心问:“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太肮脏龌龊配不上这种鸟借口。”
“苏格是这种人吗?”她笑不可遏,“其实我根本没想起来车祸这件事,都是身旁的人告诉我,我靠着拼拼凑凑的一点记忆去组成一段完整的事实。”
苏丽媚也跟着笑,但是笑完立刻yīn沉沉瞪着她,“有没有注意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怎么?”
苏丽媚扔下辣条,抓着她的肩膀死命摇晃,“啊,傻乎乎的当了一只鸵鸟,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知道那天的真相,想过没有,如果他最在乎的人想起那天的事,才是对他真正的救赎!”
手里的辣条突然一点也没滋味了,她在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有一处彻底开悟。
跟苏格再度重逢后,她有过那么多次心境转折,甚至不要脸面的去告白,可每每夜深人静时,心里面对这段感情始终觉得有窒碍难行处,像是在某处有个结打不开,她是局内人想不清,现在却因为苏丽媚一语而惊醒。
俩人在一起最根本的是坦承以对,苏格从来不刻意去隐瞒什么,反倒是自己,躲着避着不肯去面对过去,以为记不得了,就不用再一次面对曾经被最爱的母亲殴打责骂,哭着说她不敢的日子。
那些难受与不堪苏格看穿了,所以一直没提起要帮她开启尘封的记忆,他就这么顺着她,似乎是无边无际。
“苏格也真傻,等着自已开窍是不可能的,段笙笙,我不问要不要把记忆找回来,我只说,那是的责任跟义务,比生孩子还重要!”
仿佛一记当头棒喝,她涌起诸多的勇气决定去面对,可催眠是一种意念的拔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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