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柞水车、去污粉之类的洁具和杂物;洗手台下,也堆放着很多罐装和瓶装的洗涤剂、洁瓷精,还有厨房里擦锅用的钢丝球、白色带把的球刷之类……
距平台右侧,仅一、两步远,便是餐厅的唯一入口---一道蓝色、双开的金属门,看上去极坚固,若再厚实一些,卸下来拿去充当金库的门,也毫不逊色。
每次面对它,蓝水珠都会产生同样的困惑:仅仅为了在午餐的准备工作结束前,暂时阻挡一群提前来到食堂门口,饿着肚子等候就餐的职工,像这样一堵固若金汤、铜墙铁壁式的“防卫装置”,会不会太夸张了?简直就像用一把铁锹去拍蚊子一样---这样一道门,就算用来阻挡土匪强盗、杀人抢劫犯,或是用作监狱囚室的门,也绰绰有余了。
跟福院六楼电教室的门一样,它通常只开半扇;另外半扇,从不开启,销得紧紧的,纹丝不动,仿佛从上至下都被铅水浇筑过。
莫非……那半扇门是假的?是死的?它与门框、地面、墙壁,还有天花板,浑然一体,十分契合地彼此镶嵌;它静默而yīn森地杵在那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在掩盖什么?或捍卫什么?一个诡异、黑暗,亦永远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吗?
……这些闪念,只须轻触大脑皮层,就足以让蓝水珠,从心底最深处,激起一片寒意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潜藏着最深层的恐惧。
那扇门的背后,仿佛就是恐惧的源头……那两个打饭工。
好像没有人特别注意过她们。那是两个女人,年纪约摸在35~45岁。
每天中午,11:20左右,她们由一辆白色送餐车,连同饭菜一起,送到福院的食堂。之后,她们紧闭起那道冰冷yīn森的金属门,开始了无声或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忙碌。因为那门上,没有像电教室的门那样镶着玻璃,所以,她们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门外的人一无所知。
或许没有一个人想过这类问题,更没有人关心这类问题,在那个懒洋洋的、肚子咕咕叫的午餐时间,人们只想把自己喂饱,如果饭菜能够可口,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所有的等待都是漫长的。
一群神形各异的男女,陆续走出办公室,走出大楼,聚集到食堂门口,一边心不在焉地闲谈嬉笑,一边眼巴巴地期待着那半扇门儿快些打开。
等待开饭的人,越聚越多,门外那片小小的平台不够站,很多人只好站到楼梯上。离门最近,又比较xìng急的某一位(通常是男的),开始频繁地扳动门把儿,想试探门内的反锁保险是否已经解除。但很多次,都失望地缩回手。周遭同样用餐心切的人们,也跟着那只扳动门把儿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着。蓝水珠,倒是并不迫切,也并不失望。因为她知道,那半扇门,终归要打开的。就像每天的太阳,终归要升起一样……
贪睡的人,不希望太阳早早升起;蓝水珠,也并不希望那半扇门,很快被打开。
那半扇开启、半扇紧闭的门,就像两只正在嘲弄地狞笑,并做着鬼脸的,妖怪的眼睛。
当人群蜂拥着,纷纷挤进那敞开的半扇门时,蓝水珠的心,会不由自主地,跌入一片莫名的冰冷: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好像正在得意地吞噬着……而另外半扇紧闭的门背后,仿佛藏着一对……不,是很多很多,数不清的……毛烘烘的,深不可测,幽暗窥视的眼睛……那些眼睛,当然不是属于人类的……
第八卷:恶魔打饭工 3、乞丐与恩主
半扇门终于开了。
闪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不锈钢餐桌,还有一排排漆成深蓝色的铁质条凳。那种凳子没有靠背,只是简易僵硬,半尺宽的长条,它的表面,被漆成深蓝色,与餐厅的门,几乎是同一种颜色。
那种颜色,给人的感觉是:沉闷、yīn郁、深不可测。
更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些长桌和条凳,都是固定的,无法挪动的,就像那半扇永不开启的门一样,与地面,死死地凝固、咬合在一起……
坐着那些铁凳,触碰到那些不锈钢的餐桌,不管在任何季节,都会令人感到彻骨的yīn冷。那种冷,不是铁窗中,寂寞之冷,更像是……地狱中,绝望之冷……
冷的。死的。绝望的。想必,整座城市,除了福院的餐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吃饭的地方,能带给人这种晦气、不祥的感觉了。
开始排队打饭。嗡嗡嘤嘤的人群,嗡嗡嘤嘤地组成一个松散而不规则的队伍,慢慢地,朝着那个透明的塑料罩子移动。就像一条长着无数条腿,慢慢蠕动着的,毛烘烘的巨大虫子。
透明罩子的作用,是把候餐者与菜肴隔开;罩子下端,开着一道窄窄的豁口,用来递出餐盘;透过罩子,可以看见一盆一盆的冷热菜,荤素都有;菜盆是长方形,大约有两只电脑键盘拼合起来那么大,一只普通饭碗那么深。它们是不锈钢的。
装米饭的桶,也是不锈钢的;另外,汤桶、餐盘、汤碗、汤勺、装筷子的器具,都是不锈钢的。这里好像是不锈钢打造的世界。那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金属;那种足以把寻常人,吃一顿饭的温暖、欢乐的享受统统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冰冷金属。
透明罩子,被热菜的蒸汽,熏得雾蒙蒙的,罩子后面,那两个打菜的中年fù女,也变得雾蒙蒙的,面目模糊,表情不详。会不会……她们也是用不锈钢做的?蓝水珠的胃绞扭了一下,瞬间,结了层冰茬子。
那两个女人的年纪,大约在35~45岁之间,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她们穿着职业化的白衣服,罩着长围裙,戴着有帽檐儿的帽子,蒙着口罩,就连头发,也合乎规范地塞进帽子里,一丝不漏。
她们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睛。因为给职工打菜时要盯着菜盆,所以,那两对眼睛,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这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是……蓝水珠隐隐约约总感觉到,那种低垂的目光,是一种伪装。好像……那两对眼睛后面,还隐藏着另外两对眼睛……
今天午餐的菜色不错:清蒸鲢鱼头、酱卤鸭、山yào烩鱼丸、红烧排骨炖萝卜、鱼香茄子、炒豆芽、香菜拌花生米……
自从福院把伙食标准提高之后,午餐的菜,比以前丰盛多了,偶尔,甚至能吃到蛏子之类的海鲜。
汤,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冬瓜海带汤,而是翻新了花样,时不时,还能喝到鸡汤和排骨汤。
不过,那些鸡和排骨,剁得太细碎了,嚼在嘴里,只有碎骨头茬子尖利的骨感,却无半点鲜香的ròu感;更叫人倒胃口的是,那些鸡和ròu根本没有炖透,硬邦邦,木渣渣的。而那汤,喝在嘴里,有股说不出来的腥味儿,口感极淡,就像加了少量盐的白开水一样,完全比不上自家炖的汤,那种鲜美醇厚的味道。
今天做的,是全素汤。西红柿、油豆腐果、木耳、蛋花,全都很碎、很小。少许油豆腐果,轻飘飘,白花花地浮在汤的表面,就像湖面上漂浮的垃圾。
等待打饭的队伍,慢吞吞地向前蠕动。
那两个女人,似乎没有特定的称呼。就像尚未命名的新物种---譬如,一条长相怪异、无名的虫子。
你不能把她们称作厨师,因为她们只负责送餐;虽然进入餐厅后,她们主要的任务是给职工打菜;而米饭、面点、杂粮、泡菜、还有汤,都由职工们自己取用;但是,你总不能把她们叫做“打菜工”吧?叫“送饭工”,也不妥,那样的话,她们只需把饭菜送到目的地,就可以转身走人了。像她们那种身份的人,按照社会的惯例,到底应该如何称呼,蓝水珠不太清楚。因为,她基本上是一个孤陋寡闻的老处女加老宅女,跟外面的世界,没有多少接触。所以,她只好按照自己的思路,笼统而模糊地,把她们称作“打饭工”。那两个看似普通,却深藏不露的打饭工,她们低垂着眼帘,但并不见得低垂着视线。她们用视线的余光,像探照灯和扫描仪一样,准确无误地扫视、捕捉、探索着每一个走到近前的人;然后再准确无误,厚此薄彼地把各种菜肴,一勺一勺地分发给那些人。那个时候,排队等饭的人成了乞丐,而那两个鬼鬼祟祟,只露出一对贼兮兮的眼睛的老fù女,俨然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正在布施的恩主……
第八卷:恶魔打饭工 4、怨dú之火
常听人说:吃顿饭,还要看人脸色。
而在这间yīn森森的、充满地狱味道的食堂里,为了吃一顿饭,蓝水珠,以及人群中的一部分人,必须得看玻璃罩子后面,那两个老女人的眼色---因为她们的大半个脸都被口罩蒙得严严实实,所以,没有“脸色”可看,就算看到了,那脸色,想必也不会好看。看那两张脸,还不如去丰都鬼城走一遭儿了。
那两对藏在低垂的、肿泡泡、皱巴巴的眼皮下,看似静止,却不易觉察的,骨溜乱转的眼珠子,总让蓝水珠心里发毛,她怀疑,那似乎不是人类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但是,透过那两对yīn暗冰冷的眼睛,你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深邃无边的黑暗……
那两对眼睛观察着,眼睛后面的大脑,cāo控着她们手中的不锈钢勺子,那勺子灵活轻快地在她们手上转动、颠颤,在不锈钢菜盆中,做出翻搅、挖舀的动作……
有些人得到足够份量的菜;有些人得到超量的菜,吃不完,当然是倒掉了;而有些人,譬如蓝水珠,则得到极少份量的菜,不但量少,而且质差。
没有亲历过的人,或许会说:“都是一个菜盆里的菜,怎么会有“质”的差别呢?”
当然有了。比如说当天中午吃的酱卤鸭吧,虽然已斩成一块一块了,但有些部位切成的鸭块儿厚厚的,全是ròu,只带薄薄的一层皮;而有些部位呢,全他妈的是骨头,要不就是一块儿肥腻腻的油膏子,敢情是臭哄哄的鸭屁股的一部分,蓝水珠没有那种爱吃“鸭屁股”的特殊嗜好,所以,对那个部分的肥油,她是深恶痛绝的;除了鸭骨头和鸭屁股,蓝水珠的餐盘里,经常光顾的,还有鸭脖子,并且,是宰杀鸭子的时候,带刀痕的那一段脖子。
再说最近常吃的菜色,乌骨鸡炖山yào吧。蓝水珠一共吃过两次,每次,都是两、三块山yào,加一块鸡。第一次加的是一块很小的无ròu的鸡肋。第二次,是半个鸡脑袋。一看见那半个黑乎乎的露着脑浆的鸡脑袋,蓝水珠就想呕吐,现在想起来,还反胃呢。
那两个贼兮兮的老娘们儿,完全是看人打菜。
让她们看得顺眼的,或关系比较熟络的,菜就打得又多又好;看得不顺眼的,又比较陌生的,就打得又少又差;不顺眼也不碍眼,不陌生也不熟络的,就打得不多不少,不好不坏。
这是蓝水珠通过长期观察,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至于,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那两个老娘们儿瞧着顺眼,又能跟她们拉上关系,蓝水珠尚未找到明确的标准。
她只知道,自己,肯定是属于让那两个老娘们儿既看不顺眼,又永远不会变成熟人的,那一类用餐者了。
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部分用餐者,也遭遇到那两个老女人同样的对待。
不止一次,蓝水珠在吃饭时,听到邻座的用餐者,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和调侃:
“妈的,菜越来越少了。”
“午餐费不是涨到十八块了吗?怎么还是这点菜啊!?”
“涨了管什么用啊?你没看见,那两个老fù女的勺子,抖啊抖的,抖到最后,就剩这么点儿了……”
“妈的,素鸡烧ròu,一块ròu都没有,全是素鸡……你看,老太婆打给我的都是素鸡!这些该死的老太婆!”
“嘿嘿……人家嫌你胖,帮你减肥呢……”
…… 有些人不抱怨。譬如,霉干菜大叔和业余明星乐晓飞。
霉干菜大叔是福院D线维修组的电工,他天天上班儿,跟那俩打菜的老娘们儿几乎天天见面儿,所以,久而久之,混了个脸儿熟。再加上,霉干菜这个人,头脑活络,嘴皮子又能掰,没事儿就喜欢四处转悠,找人唠嗑、扯闲话,跟那俩老fù女,可能也聊过,也可能帮她们修理过食堂的电热蒸饭箱、加热器什么的。总之,那俩老娘们儿对他另眼相看,他每天午餐打到的菜,总是又多又好,比普通人多一倍,比蓝水珠要多两倍。
很多次,在排队等菜时,蓝水珠都见到霉干菜一边摇手一边冲着那俩老女人这样嚷嚷着:“够啦,够啦,少一点,少一点……好喽,好喽……”那副尊容,既骄傲,又得意。活像一只被单独喂了小灶的种猪。
那些长期饱受冷遇的用餐者,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鄙夷的后面,是一把不言而喻的、暗暗积聚、暗暗燃烧的火焰。
至于乐晓飞呢,在福院,他是C线的工人,在社会上,他是个业余明星,能说会道,能舞会唱,经常参加一些文艺表演,还在电台、电视台,婚庆公司,做做嘉宾主持什么的。当然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的外形肯定不差,虽然在蓝水珠眼里,他压根儿就不能算是帅哥儿,但是,在那俩打菜的老女人眼里,他没准儿是个白马王子呢。
因为他跟蓝水珠同在一个班组,所以,他们也常常一前一后地排队打菜。蓝水珠总是让乐晓飞排在前面。蓝水珠发现,那俩老娘们儿,对乐晓飞总是格外关照。乐晓飞嘴刁,很多菜他都不爱吃,尽管他也像霉干菜一样,反复说:“这个少来一点,那个少来一点,够了,够了……”可是,最后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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