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小气。”
三尺之外,是一柄白色碎花的小伞,像一朵雨中的蘑菇,伞下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本现代汉语的教材,像是一尊文艺复兴时期静美圣洁的雕塑似的站在雨中,两只眼睛里住着一种炽烈的哀伤情绪。
我转头看见了她,急忙立正站好,挺胸抬头收腹,双目直视前方,双手自然下垂紧贴裤缝,以一个标准的军姿和她招呼,“戚导。”
叶秋也放下了那只给我擦脸的手,面向戚导。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院的导员。”
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什么?我在心里不屑地想,他知道我们导员不但是大四中文系的系花还是我们整个外院的院花吗?他知道我们这位院花导员十分重视女孩子的品行cāo守每个星期一都开院级大会讲生活作风问题吗?她知道我们这位大家闺秀风范的导员在江宁的火炉高温天气里都不穿短过膝盖的裙子吗?
他更不知道的是,私底下,我们都管戚导叫做长发修女。她一出场,空气瞬间净化,空气质量指数蹭蹭地往上涨。与她对视,与她谈话,当真有春风拂面夏雨润脾之感。
苌夕曾有句经典语录,那就是,“在戚导面前,令我感到,猥琐和龌龊是一宗罪。”
于是乎,此时,我宁愿冒着被雨淋的风险也主动和蓝颜祸水叶秋拉开了一尺之距,对戚导说,“戚导你别误会,这是我哥。”
戚导轻轻地笑了,几分爱怜几分嗔怪,“你也这么大了,谈恋爱是正常的,我又不会说你。”
我硬着头皮,“戚导,他真是我哥。”
戚导摇摇头,走开了。我捅了捅看院花导员看得眼睛发直的叶秋,干巴巴地说,“喂,光天化日之下,你要不要这么猥琐?我们导员可清纯得很,保护她免受贼人的觊觎和dú害是我们每个江大学子的责任和义务!”
“原来是这样么?”叶秋轻轻地说,听上去像是在冷笑。
我和叶秋之间不再有对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宿舍。
土土一开门,看见刘海一绺一绺地搭在脑门上的我,高分贝尖叫,“阔恩桑!你怎么湿成这样!”
正在床上抱儿子的苌夕闻得此言,一掀帘子,两只眼睛shè出精光,故意细着嗓子道,“土土啊!你好污!”
土土纯洁,听不懂猥琐的苌氏方言,可恨的是猥琐的我立马就悟到了苌夕的弦外之音,我朝苌夕翻白眼,“要不要这么龌龊啊苌夕同学!”
苌夕的怀里抱着一堆儿子,她像拣一颗白菜似的拣出一个儿子,朝我扔过来,我接住,苌夕抱着剩下的儿子说,“怎么要了这么久,阔恩桑,你是爬回来的吗?”
我扯下毛巾擦头发,说,“我在路上碰到戚导了。”
苌夕立马接口,眉飞色舞,“然后她看见你和叶秋在雨中卿卿我我!然后认为你品行不端!然后给你严重警告处分!哈哈,阔恩桑,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早就叫你离叶秋远一点了!”
我已经翻白眼翻得眼珠子疼了,我对苌夕说,“小夕同学,以你的想象力,如果去写科幻小说,就会成为继刘慈欣和郝景芳之后中国雨果奖得主的第三人。”
土土在一边背单词,友情提醒,“明天上课森SEI要检查课文背诵,你俩背了吗?”
苌夕从一堆儿子下抽出一本日语书,大言不惭,“抱完儿子就背。”
土土又说,“我和彭澎兼职的那个地方,那经理真是俗死了!给我们培训的时候一直说什么你们这些女孩子长得清汤寡水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哪个用人单位会用你们啊!听得我真是气死了!”
我瞟一眼土土,十分淡定地说,“你有啊。”
土土朝我尖叫一声,转过脸去继续背课文。
土土是我们宿舍里睡前进行三分钟爱情幻想的纯情女孩,一直觉得□□是一件超级恶心的事。
她最爱缠着我们寝室唯一有男朋友的彭澎问,“他会吻你吗?”“怎么吻?”“咦!”“哇哇妈妈呀啊啊啊!”
她的问句和她的反应明显不属于同一个频道。
当然彭澎小宝贝的回答也甚是哦摩西罗伊(有趣)。
土土:“你男朋友怎么吻你?”
彭澎,几分羞怯又几分自豪的:“就是......各种吻啊。”
土土捂脸,“哇呀妈妈呀啊啊啊!”
见多了世面的我和苌夕摇头,“这两孩子.......”
第7章 该遇到的和不该遇到的
苌夕在换上酒店服务生制服后,向我征询意见,“阔恩桑,你说我要不要在大腿内侧绑个针带什么的?”
“你就不怕在扎死色狼客人之前扎死自己?”
苌夕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把那条看着yīn森森的针带jiāo给我,“说得也有理,那我就不绑了。”
叶秋这时在更衣室外敲门,“两位,再不出来你们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我和苌夕十分不自在地走出来,一直把裙子往下面扯,把衣领往上提。叶秋往门上一靠,抱着胳膊,“我真搞不懂你俩为什么要用同一个更衣室。”
我想了想,用十分学术的口吻对他说,“因为身体构造的不同,女xìng的有些穿衣动作很难以一人之力完成。”
他以一个嫌弃的表情看我一眼,又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把那条十分滑稽又充满杀气的针带jiāo到他手里,他十分嫌弃地接过,“这是什么?”
我耸耸肩,“这是苌夕的防狼利器。”
叶秋哈哈大笑。
令我和苌夕失望的是,在我们上班的第一天,居然......平安无事?!没有碰到变态客人,也没有故意被前辈刁难,至于我和苌夕幻想无数次的中年秃顶的啤酒肚男客人把小费塞进我们胸口的□□场面更是没有,他们吝啬到一分钱的小费都不舍得给我们!
我和苌夕几个小时站下来,腿几乎断掉。结束工作时,从雷经理的手里接过那几张鲜红的人民币,真的是令我俩热泪盈眶。
苌夕建议,“买个菠萝油再回去。”
我明白,她吃菠萝油,也与她家繁繁有关。谁让陆某人在微博上建议广大粉丝没事就吃菠萝油呢?这广告植入的,也真是强硬又坦dàng。
地下通道满是人,苌夕拎着买好的菠萝油,挨着我走。楼梯处聚了一圈人,我们凑过去,人群中央是一个身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牌子的老人,牌子上写满红字黑字,大家围着他一面议论一面举起手机拍照。每当有人将镜头对准他时,他就双目直视着镜头十分配合,像个接受采访的人气明星。
我拉拉苌夕的袖子,“牌子上写的什么?”
苌夕念给我听,我听出来大致是这位老人的在拆迁中失去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人无家可归,据当事人的愤怒控诉,是“jiān商勾结黑心官员,强占民房。”最后他请求大家进行一块两块的经济支援,并且给他拍照,传到中央相关部门以及.....联合国某部门。
我实在觉得好笑,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人走上乞讨的绝境之时,费尽心力地准备相关素材时的心情。当他站在某图文店里,对老板说,“你给我印一张牌子,写上.....”最后他拎着牌子走出图文店时,会不会有一种踌躇满志?因此看着那些在大街上拖着残腿和放着催泪悲歌的音响的乞讨者时,我只会觉得那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我和苌夕没有捐钱,但我条件反shè地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当我拍照时,那个老人把脸转过来正对我,模样严肃庄重,那目光里有一种希冀,仿佛我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似的,我受不了这样的情感寄托,仓皇地拉着苌夕的手走了。
“有很多事,”苌夕站在街灯的灯光里说,“你无从辨别真相。”
我有些颓唐地把刚才的那张照片删除了,苌夕也开始删自己手机里的那一张。
“你也照啦?”我有些苦笑着问。
苌夕咬一口菠萝油,“从众而已。”
然而,一删除乞讨老人的照片,苌夕手机的屏幕上就出现了相册里的下一张照片。
她慌忙地把手藏到身后去。我去抢,她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被我给夺了过来。我看着手机上那张照片,问她,“你怎么会有这照片?”
“那天一慌,就按了拍照键。镜头没有调过来就给照下来了。”
照片上,夜晚岑寂空旷的往朝路上,一个跪在地上的狼狈男人,一个如同审判的神用qiāng口抵住他的额头的男人,还有一部停在一旁的加长版林肯,两个钳制住受刑者的保镖模样的男人。
这是记忆,也是证据。
我觉得苌夕的手机开始发烫,几乎要烧伤我的手。我哆哆嗦嗦地就想要删除,苌夕赶紧抢过去,质问我,“你干什么!”
“你留着干嘛?”我的眼睛开始发酸,“留着当证据?去做威风的揭发杀人凶手的女英雄?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有没有想过我!”
苌夕瞪视了我一会,很没逻辑地以一副痞子模样咬了一口菠萝油,声音含混不清地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这非主流台词又是从哪个lún理剧学来的?”
我莫名的火气不见了,我说,“你就不怕凶手报复你?如果你要去作证的话,凶手一定会报复你的。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听到公开调查这件案子的消息不是吗?就说明有人在把这件事压下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往朝路上死了人,可是所有人都只敢以一种jiāo头接耳的低调姿势传播信息,没有谁公开讨论,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台还是当地微博,我们都没看立案的消息不是吗?”
苌夕有些呆呆地看着我,良久才说,“阔恩桑,这么专业的台词是你的吗?”
我有些无奈,“我最近在看《教父》,里面的黑道逻辑大致如此。政府对于黑道的某些做法会视而不见,把沉默发酵成纵容。”
苌夕摇头,继续咬菠萝油,“阔恩桑,你要知道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你知道郭敬明怎么说吗?他说写小说最好玩的就是可以随便杀人不用负责任。可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里,以现实命名的空间里,有法律和公道,还有良心和正义。”
我揉揉眉头,“苌夕,这么燃的台词是你的吗?”
苌夕白我一眼,用一只手拉住我的手,牵着我往前走,“我小时候很讨厌学政治,可是现在我都记得开篇第一页的八荣八耻。”
“so?”
“我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那么刚才地下通道的那个老人呢?”我反驳她,“按照你的逻辑,那是现实里的一桩不公,你看见了,你应当有作为,”我笑了,“你为什么不替老爷爷把控诉信发到联合国呢?”
“阔恩桑别这样,”苌夕停下来看着我,“你冷笑的样子让人很不爽。”
“好吧,”我收住嘴角的弧度,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刚才那个老人,我们无从寻找真相,可是那张照片,本身就是真相。你记得《少年维特之烦恼》里阿尔伯特对维特的话吗?我们最喜欢的那一句。”
我点点头,我记得那句话
“可你必须承认,”阿尔伯特说,“某些行为,不管动机是什么,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看着我的神色,苌夕继续说,“不管动机是什么,开qiāng杀人,本身就是一桩罪。”
“但是,”我明白我已经劝不住她了,但仍旧挣扎着,“你自己也清楚,那张照片其实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光线太暗,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凶手的脸,车子的车牌也没有拍进去。”
“我们看不出什么不意味着别人也看不出啊,”苌夕说,“jiāo给警察,有张现场照片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吧。起码能看出凶手的身形,明白这是团伙作案,给他们的排查工作提供一个方向啊。”
“苌夕,”我说,“你真的不怕被报复吗?如果你把照片送去警局,那些人会拉着你做笔录,会有档案记录在册,这会成为凶手找到你的线索,报复是一定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样吧阔恩桑,”苌夕眼睛一亮,“我们把照片打印出来,匿名寄去警局,也算是对我俩良心的一个jiāo代。”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像个讨要糖果的孩童,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苌夕欢呼一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不知道这些天来我有多受折磨!明明知道真相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装作没事人似的背日语吃食堂的雪菜ròu丝粉,真是像套着麻袋过活一样!憋死我了!现在好了!”她欢呼着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背影恍若一只展翅的蝶。
那蝶翼,是灯光,或星光。
第8章 走了的和走来的
这一届江大日语系的学生,只有26个。
作为班主任的森SEI在第一堂课做自我介绍时,就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们,这些年的学日语热潮退下去,好多学校都取消了日语专业。而且我们班上,真正以日语专业为第一志愿的,只有可怜巴巴的五个。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爱又滑稽的岛国总是不安分,处处挑事,中日关系紧张。当年我选日语专业时,我妈就眼含苦泪幽怨地问我,“你以后怎么找工作哦!”
哦,我就是班上26个同学中以日语为第一志愿的那五分之一。
我并不喜欢日语,对于日语的印象都从国产抗日神剧中获得。觉得日语粗鲁,句句都像在骂人,学了小半年后,好吧......还是像在骂人。选日语不过是因为我不喜欢其他的课业。
一直以写耽美小说作为人生宏愿的我,深深地觉得大学念什么专业实在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这充分说明,我是一个对未来持乐观态度的人。在高中的室友担心以后的就业问题发奋冲985时,我给她的回答是,“我就不信以后还能把我饿死!”
所以在院里举行那些就业讲座专业分析时,我从来不屑一顾,即使去了,也是把小本子拿出来写写画画构思下一篇耽美的人设剧情。有一遭被戚导瞧见了,她十分欣慰,笑,“要是人人都像顾芫同学这么认真听讲认真笔记就好了。”
我一面收下写着污污关键词的小本子,一面冲戚导傻笑,心中十分惭愧。
说了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琐屑事,不过是想在发表观点时寻找一些事实支撑。
我实在是想不通,学校日语系大四的学姐,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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