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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澈站在一旁神色淡淡, 见宋云萱抱着她的大刀奋力踮起脚想看,便顺手将她拎到了桌子上。
荷塘晓月的门开了,祝掌柜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对后进来的三人道:“三位大人,里面请, 快里面请。”
那是三名中年男子皆是文士打扮,谈笑举止间透着文人的雅气, 但毕竟四人都在官场浸淫了数年, 眼角眉梢又都透着文人的精明与算计。
顾清风笑着指着靠里坐着的蓝袍男子道:“那个个子最矮的叫秦渺,现任大理寺少卿。”
“那个最胖的叫陆丰,礼部侍郎。”
“还有一个”顾清风突然不说话了, 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宋云萱小心翼翼道:“还有一个是不是就是那个韩谨和?”
“是啊,韩谨和, 我的挚友, ”顾清风抖着腿, 望着那个十五年前温文尔雅,十五年后尔雅温文的男人,轻笑:“如今的琼华殿大学士。”
荷塘晓月里。
秦渺先开了口:“陛下寿诞将至, 陆大人身为礼部侍郎,宫中各项仪典章程都要大人亲自过问,这百忙之时还要请我和大学士吃酒, 真是难得难得。”
陆丰哈哈一笑:“秦兄说笑了, 明明是大学士请酒, 陆某就算再忙也不敢推脱啊, 朝中谁人不知自从郑老大人辞官之后,陛下有多倚重韩大人。”
韩谨和微微一惊,面上却是温文一笑:“陆兄说笑了,明明是秦兄下的帖子”
说到这,三人面面相觑,纷纷将自己的请帖拿出来。
三张帖子,三份笔迹,明明白白是三人各自的笔迹却又都不是三人亲手所写。
秦渺任大理寺少卿手中办过不少案子,当下道:“莫不是有人故意仿冒你我的字迹,将我们聚到这来?”
陆丰将帖子扔在了桌上,摇头反对:“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模仿你我的字迹还可以说,但韩兄的字可是自成一派,就连当今圣上都盛赞为韩体,天下谁有那个功夫模仿地出来,我看这是韩兄在与我们玩笑罢。”
韩谨和盯着陆丰递来的那封请帖上的字迹,笔法运转提顿上分寸掌握地分厘不差,连他自己都疑惑了,那字就像是他亲手写的。
这时祝掌柜命小二将菜肴全部端了上来,因为不知背后请客的人究竟是谁,即便是美味珍馐也无人敢擅动。
秦渺想了想咕哝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能模仿的,要是顾兄还在的话其实当年在学塾里朗之经常做这种事糊弄我们。”
“是啊是啊,那家伙以前就是个能闹事儿的,好几次拿老师的字迹骗我上当后来他殿试高中探花郎,可谓风光无限羡煞你我了,”陆丰笑说着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十五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唉”
秦陆二人兀自说起故人,只有韩谨和眸色晦暗不明,他悄然将拢在袖中的手搓了搓,手心里都是黏腻的冷汗。
秦渺拿出银针将所有的菜肴试了试,银针光亮如新,他心中坦荡也不担心有人下毒害他,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哈哈哈,一定是顾兄回来了,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陆丰拍着桌子环顾四周,叫道:“顾兄,是不是你回来了,现在躲哪里呢?快出来相见吧,饭菜都要凉了。”
韩谨和喝了口早已冷掉的凉茶默默不语。
秦渺见他不动筷子忙道:“韩兄,吃吧,这菜没问题,你看我都吃到现在了。”
韩谨和笑了笑,伸手拿筷子拣了些菜在碗中,衣袖拂动间坐在他下首的秦渺忽然道:“韩兄身上可是用了什么熏香了?”
陆丰也凑过来,笑着打趣道:“男子用熏香素来是京城里的雅事,不过韩大人素来尚简,怎的也跟着京城的风潮来了?”
韩谨和一愣:“两位大人说笑了,韩某何曾”他说着抬袖闻了闻,那味道似香又苦,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佛兰之香!
轰得一声,像一道惊天雷霆在头顶遽然炸开,韩谨和只觉有人掀开他的头皮将冰水灌进了他四肢百骸,魂飞魄散。
秦渺见他脸色惨白,手在几不可见地颤抖,不由疑惑道:“韩大人,怎么了?”
韩谨和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神色古怪。
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发现真相了
锦绣江南里。
裴澈道:“你下的佛兰香?”
顾清风笑道:“是啊。”
“你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当年他亲手将我推进了万丈深渊,人前人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如今,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做到置身事外。”
顾清风说着站起身,将桌子上的白瓷酒壶的壶盖打开,拿出一小块黑色的如魔爪般的东西扔了进去。
宋云萱轻声道:“清风哥哥,你把山鬼”
将酒壶晃了晃,顾清风勾起唇,笑得如沐春风:“两位,我过去和我的几位老朋友叙叙旧。
他走了出去,不多时荷塘晓月穿来了敲门声。
秦渺起身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是谁时愣怔了片刻,恍然惊喜:“朗之!你来京城了!”
顾清风扬了扬手里的酒壶,笑:“老朋友,我带了酒,一起喝一杯?”
“好小子,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这场宴席是你请的吧,我就知道,哈哈哈哈。”秦渺蹦起来勾住他的肩膀大笑。
陆丰笑着拱手走过来:“顾朗之!顾探花!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哈哈哈。”
顾清风挥挥手:“我早已辞官,探花二字实不敢当。”
韩谨和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一双眼死死盯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十五年了,不论是他,是陆丰,还是秦渺都已人过中年,鬓边或许已有了几丝白发,身材发福,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但顾清风还是从前的样子,一样的笑,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耀眼夺目,仿佛他的时光一直停留在十五年前。
那原本应该沉在深渊埋进尘土的梦魇般的过去却因为他的出现卷土重来!
他回来了!
他果然回来了!
他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宗明,好久不见。”
顾清风笑吟吟地走过去将酒壶放在他面前。
韩谨和定定望着他,许久,才幽幽念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我记得当年韩兄和顾兄是同乡私下亦十分交好还曾义结金兰,殿试上二位一个位列第三一个第四,可以说是当年的一桩佳话,今儿韩兄是怎么了,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么?”陆丰有些奇怪他冷淡的反应。
韩谨和站起身似乎想要说什么,顾清风已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手微微用力,清俊的脸上泛起和善的微笑:“我和宗明十年好友又有同窗之谊,当年我家中出事,也是宗明帮忙打点才叫我度过难关。”
他拿起酒壶,按下酒壶的白瓷壶嘴,将清冽的酒液倒进韩谨和面前的杯中。
秦渺好酒,忍不住探过脑袋道:“这什么酒啊,味道如此特殊?”
“此酒是我这些年来游历四方,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顾清风笑看了眼韩谨和,“名为山鬼。”
韩谨和眸光剧变,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山鬼?这么奇怪的名字?”秦渺咕哝。
顾清风低低一笑,将酒杯递给韩谨和:“来,宗明,这杯酒我敬你,当年多亏你了。”
韩谨和伸出手将酒杯接过,目光交接之刹如兵刃交锋,劈开过往的虚情假意,斩碎各自的伪装,昔日情分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他幽幽一笑:“你言重了。”
手却陡然一松,酒杯倏地滑落在地摔成了碎片,酒水洒了一地。
“抱歉,手滑,”他歉然道,“这杯酒,我来倒,以示歉意。”
他拎起酒壶,谁知手腕又是一松,再一次的,整只酒壶摔在地上,酒液飞溅。
秦渺嚷嚷:“这酒我还没喝到呢!韩大人,你你你怎么又手滑了?”
陆丰精明,早看出韩谨和的不对劲:“韩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韩谨和抬袖掩住脸,轻咳了一声:“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我先告辞了,朗之,他日我再请你喝酒。”
说完匆匆离去。
秦陆二人起身挽留,顾清风按住二人,笑道:“我去罢。”
顾清风看着那正要下楼的好友,笑道:“韩兄向来身子偏弱,回去定要叫夫人与令爱好生照看才是。”
韩谨和顿住脚步。
顾清风走过去,手里将一方柔软的事物交给韩谨和,他眼角微勾,露出几丝邪气:“令爱的闺名叫倩儿吧,真是花容月貌,温柔可人啊”
韩谨和低头看去,瞳仁紧缩,心头爬过令人惊悚的冷意,那是一只嫩粉色的肚兜,肚兜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倩字,的的确确是女儿绣的!
将那肚兜死死攥在手心里,他抬起猩红的眸盯着顾清风,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不过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罢了,”顾清风低低一笑,凑过去在他耳畔道,“你想不想知道她在我怀里是什么模样?”
韩谨和如遭雷击,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划出惊天巨浪。
顾清风勾勾唇转身走了回去,将荷塘晓月的门缓缓关上了。
宋云萱悄悄打开门缝看着那个站在楼梯口面露骇色的男人。
韩谨和长相斯文儒雅,看他举止亦是谦逊有礼,模样更是和善可亲,宋云萱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出那等歹毒之事的呢?
蓦地,只见韩谨和抬头扫了一眼荷塘晓月的方向,那张脸竟慢慢地浮出了一丝诡谲的笑。
宋云萱怔住,她古怪地盯着那人脸上诡异的笑容。
这个笑莫名地令她不悦。
此人,既非大善即为大奸!
一股无名的躁怒之气在体内横生,宋云萱握着刀柄的手悄然握紧,从她掌心处始起刀身上如有一颗火球上下滚落,烫出一道异兽图腾,那异兽鹿头龙身,张开大口,怒目而视,恍若要吞噬什么。
异兽图腾乍现乍隐,宋云萱只觉怒气冲天,杀气四溢。
裴澈察觉到她身上渗透而出的杀气颇觉诧异,低头看去,却发现她的额头上有一道猩红色的玄纹若隐若现。
“小萱。”他轻唤。
宋云萱肩头一颤,疑惑地抬起头:“少主,怎么了?”
那道玄纹一闪即逝。
裴澈眉峰皱起,伸出手指在她光滑的额头抚了抚,淡淡道:“没什么。”
“有哪些江湖人?”
王湛从袖中轻轻拿出一块绢布,手指轻柔地将绢布打开,绢布中是一枝梨花,已经变黑的血迹狰狞地横亘在如雪的花瓣间。
“咱家派去调查的三十七人中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他被人拔去了舌头,一句话也没法儿说,把这东西交给咱家之后便咽气了,”他将绢布递给裴澈,慢慢道,“咱家记得五十多年前,大梁东境海域上兴起了一个组织,他们行事无常c手段残忍,曾屡屡犯下滔天血案,所有案发现场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却都留下一枝白雪梨花。”
裴澈低语:“夜月”
王湛露出个果不其然的神色,负手幽幽一笑:“如果那些人背后有夜月的加入,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那些人?”
“自古争权夺利从不是一人能成事的,何况他们争的是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呢?咱家想请裴少侠帮忙的事除了保护陛下安危之外,还希望少主能帮咱家确认那些人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怎么确认?”
“听说,下月初一那天,夜月的首领镜会和主谋会面。”
“镜也出手了?”
“是,听说镜的身手深不可测,如果他现身,帝都不会安宁,所以”王湛转过身来朝裴澈躬身一揖,恳切道,“请裴少侠务必上京一行。”
裴澈淡淡道:“灵犀宫已经对我下达了指示,我会去帝都,不过,初十过后不论事情如何我都会离开皇城,我和你之间交易的只是剩下半颗孔雀墨而已。”
“好。”
“让你的人把卫灵筠他们接走吧。”
王湛一愣:“你”
“我还用不着一个孩子作人质。”
裴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对于父皇身边的总管王公公亲自来接他,卫灵筠只觉受宠若惊,但王湛对他除了应有的礼数之外,言辞间十分冷淡。
看来卫灵筠不受宠一事确实是真的。
王湛先派一名手下带着昙娘所在的马车先行,才带着卫灵筠上车与众人道别。
卫灵筠从车窗帘子里伸出脑袋,眼眶红红地对宋云萱道:“小萱,你一定要来避暑行宫看我啊。”
宋云萱挥挥小手:“我会哒!”
她还想和卫灵筠说几句话,可申屠已经骑马走在了马车边将两人的视线都挡住了。
“请殿下坐回车中。”申屠硬邦邦道。
卫灵筠不情愿地将脑袋缩回去了。
宋云萱怒着嘴瞪着申屠,蓦地,她注意到申屠脚上蹬着的黑靴,靴子上的暗色云纹十分眼熟。
宋云萱疑惑了一会儿猛地想起她和卫灵筠被人贩掳走的那一夜,那条巷子里,那个和人贩接头的人也是穿着这么一双黑靴。
宋云萱一惊,眼前这名男子和当初小筠被掳走的事有关!
车夫扬起马鞭嘶鸣一声,马儿拉着马车迅速离开了曲水东篱,宋云萱大骇,想都没想便追了上去:“小筠,危险,快下车!”
裴澈疾步上前伸手将她一把捞起来:“你要做什么?”
宋云萱急地语无伦次,将那天发生的事跟他解释了一遍:“少主,我怕小筠有危险。”
裴澈道:“你放心,下个月皇帝要祝寿,卫灵筠虽然不受重视毕竟是个皇子肯定要入京的,那些人就算想对他不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宋云萱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裴澈抱着她往回走:“我们马上也要去京城,你要是不放心他,过几天我再带你去见他。”
“真的吗?”宋云萱一喜。
裴澈点头:“不骗你。”
日薄西山,正在给雅雅拌卤肉饭的宋云萱一抬头发现墙上趴着一个人:“木蝶蝶?”
木卿卿满身风霜趴在墙头,有气无力道:“小萱,你帮我去把柏松师姐,清风大人,还有少主都叫过来好么?”
宋云萱见她脸色苍白,担忧道:“木蝶蝶,你没四吧。”
“没事,就是有点想死。”
宋云萱:“”
生怕木卿卿挂了的宋云萱撒开腿就去报信。
片刻后,被宋云萱拉到院子来的裴澈见顾清风啃着个野果子也晃进了曲水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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