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凝脉?
顺先天经脉,点缀人体关窍,应后天修行之势,自凝支络,实乃厚根基,衍化界树,攀那通天路。
那何又为息散?
凝脉已成,根基已定,自是散外气,以培内息,再纳那人间烟火浊气,混那口胎中所挟先天清气,合清浊,作阳阴,成天地,以助界树,今朝彻空去。
天地清明,朝阳销光,站立在浅紫薰衣草之间的两人,他们彼此对视着双眼,将礼节最合适的敬重目光致以对方,但是他们各自所想的问题,却是自己的境界——如何凝脉,怎样息散?
“道御源始,鸿蒙之初,混沌纠错,无极尘魄衍生浊物,谓为魔。”在之前那极段为普通常见的互通姓名的对话之后,停歇了许久,被花海摇曳的沙哑声充溢了耳道的两人中,率先开口的是祗胧。
“咦。”轻声发出一丝诧异音线,随之青粿便开朗地笑了,他像是在作答一般,为祗胧所说的那段话,丰富了许多俗世修行人的见解:“其负先天混沌之仪,丈量百域,力至而可破空虚碎有无,其之道重脉,以血传后,以气留魄,流万世不止。”
似是有些惊奇,祗胧不由自主地,挑了挑他那砂金中掺了几丝别样颜色的眉梢,因为他知晓这世界上总有某些人,在初见之时便恍若故友,那相视笑言之刻,那种相互配合完美的默契感,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祗胧又对着那恍若故人,却只是初见的青粿,轻笑而随意地说着:“混沌初开,清浊分和,天地晴积,玄黄之间衍生万物,谓为神。”
点缀在薰衣草尖端的那一点浅紫色,带着它最为亮丽的光泽,在飘浮到半空中的时候,碎成了一小片的瓣状絮屑。
宽袍底色是青翠欲滴的箬竹意韵,却蒙罩了一层阴暗却雅致的灰银色,青粿甚至没有思考,就说出了深埋在他心底的那般神威:“其予诸界至上之威,亘荒通芜,元极而可易生死改轮回,其之道重魂,以魄承念,以忆存识,顺天道永世。”
青粿闭上他那显得格外白皙单薄的眼皮,突然回忆起了他尚未离家时,所看到的那片极深的黑暗,那不是世人伦理道德中所规范的魔,尽管那些所作所为已经与魔无异,但是人们却还要胆怯而怨恨地去称谓神,只因为那群本质为魔的神,其威如渊,其罚如海,或深不可测,或覆人家国!
“嗯,那不知在青粿师弟眼中,那些由凡夫俗子所蜕变成的仙,是何种模样呢?”不再是先行提出一个概念,再等着青粿去解释,现在的祗胧却是想要知道,在青粿眼中,那些有着人类内心的仙,以及仙中那极小的一部分,有着世俗里所谓侠气的仙侠,是怎么诞生与蜕变。
“洪荒之刻,道泽始垦,地灵天伐,遗遣之中锻造圣灵,谓为仙。”平淡而缓慢地说出自己的见解,青粿所憧憬的仙,应该就是那种可以借天地,以及凭万物的人吧,因为现在的自己也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所以才知道人类是如何的脆弱不堪,因而才明白自己所属的这个种族,只有在力量方面借助外物,在心境方面宽纳天地,才能走得更远啊。
“其持天地无止之道,无为而治,道规而可以择器利道义,其之意重道,无为而道,道而无为,归自然无尘。”蓦然合眼,祗胧好像回忆起在蜉蝣山上,自己度过的那长长夜色,看日转浅月,观风起雨潇,那是否就是自己所憧憬的逍遥,是否就是自己所想要成为的自在仙?
一点灵犀,似是有感,祗胧盘腿而坐,踝骨搭膝,双手结成外伸拇指相对,而余下手指平摊叠掌的扪心印,他未散那口越境而生的息散清气,直接静坐调整体内气机,以进行后天行气脉络的凝聚与成形。
“是要凝脉吗。”本是疑问的句式,却是极度肯定的语气,青粿并不为祗胧护法,反而学他那样盘膝结印,似乎要与祗胧一同凝脉。
合眼所见的,先是一片沉郁黑暗,压抑得要让人生出病来,随之转变出来,是无尽空灵的明与白,耳边掀起过刹那的刀刃擦鞘声,尽管身处的是恍若灵台之地的清净天,但是内视到的却是,那血色波澜中若隐若现的繁复经络,如月下清夜中沐浴光华的紫藤萝在轻微摇曳。
一口飘浮尘埃的外来清气,自鼻窍处吸入存纳,顺着气管流下,在舌尖几盘旋,激发出精气充裕的津液,再缓慢潜入象征十二重楼的喉咙,此时盘膝而坐的人,无论是祗胧还是青粿,他们都能感受自己的喉部,有一股凉飕飕的气团,清冷如无根水液,却自行淌动出小溪潺潺的轻灵感,吞不下又咽不去,给人一种诡异的充盈体验。
当下不去,应有自变,以求守衡,可成勾图。
于是,存在天灵之处的那股先天清气,自然是要在头骨与脑部之间的狭窄缝隙疾快游走,顺着自人后脑延展而下的略曲椎骨下沉,直接坠落在已经彻底退化的尾骨,将人体下部的生理浊物融入其内。
“轰隆——”耳侧刹那而过的刀砺声撤去,传来的便是阵阵心颤的浩雷鸣霆,这不是紫霄电光在苍穹之下跳跃彷徨,而是人体血管内那汹涌冲撞的猩红液体,在发出自己不愿清净的桀骜咆哮。
先天胎息,外来灵气,本质皆清,却不尽去浊,自有一缕尘埃居于内,如阳极阴眼,而今这两口清气,先天者居下而浑浊甚多,外来者居上而污秽甚少,两者相对而动,自成一派阴阳运行的清浊动势。
“呵,这就是凝脉吗?自污胎息,外气清明,以吾身为阴眼,御吾身外偌大天地为之阳极!”唇间蓦然出声,祗胧双眸未曾张开,而他挺翘的眼角处,却是勾起了满是不屑之意的明亮线条,本来内视修行之时,开口发声当是大忌,其本质当属一心多用,自是精力不足,以至压制不住所行气息,令之散入歧途从而走火入魔,或是所纳外来灵气泄出,使得自己所用功夫付之东流,但祗胧已跨境修成息散,于此凝脉大忌又有何惧!
体内两气已成终形,先天陷浊,外来偏晴,上阳下阴,自成一幅太极混仪图,而此也有一株枝茎纤细的黑白豆芽萌发,摇摇晃晃地舒展开它顶端的苗叶,衍生出无数弯弯曲曲的分支,构成那些或素白或乌黑的气息脉络,由此凝脉当成!
“凝脉者,既枯也浊;息散去,一壶清溟。”起身掸去袍摆下端所沾到的细碎薰衣草屑粒,青粿已经自凝脉中苏醒,他本身就已经凝结所需脉络的六七成以上,如今这一番内视,也只不过是陪祗胧一次罢了。
“凝脉怎不能一蹴而就,使我今朝不过描绘五成有余。”手按膝骨,撑身而起,祗胧嘴角沾上了一粒浅紫薰衣草碎屑,他嫌弃地咧嘴一吹,将之刚刚荡入蔚蓝天空。
“初试凝脉,其实素体已大成,脉络走向已定,所谓的描绘几成,不过是为之添色罢了。”青粿仰首遥望天际朝阳,看那外散的崭新润光为云层所销,脸上不禁也露出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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