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轻尘梦回录 > 卷一 云迹.雪痕.雨声 十七、故人何处
    佳木葱茏,春花烂漫,远处空中数只风筝随风飘飘摇摇。时有女孩子的笑语声传来。

    熄纹说:“姑娘,咱们也把风筝拿出来,放放晦气。”

    景初说:“姑娘,你瞧,风筝做好了。”

    她欢喜极了,撂下笔,离开书案跑上前去看。两个风筝十分精致,色彩缤纷艳丽。她对景初笑道:“真好看!”

    她母亲说:“你哥哥们送的几个都还搁在屋里头,不见你玩过,又烦何叔给你做风筝做甚?”

    她回身向她母亲说:“外头买的我不要,我只要何叔做的风筝。他做的风筝最好看了!”

    景初眉笑颜开,悄悄向她说:“是哦。”

    “哪个是我的啊?”她问。

    景初说:“我爹说,这个大凤凰的是给姑娘做的。”

    她说:“我倒比较喜欢这个大蝴蝶的。”

    景初便把大蝴蝶风筝给了她。她牵了景初的手,飞跑至院外敞地上放去。她母亲在身后一直叫她们小心点。春风和暖,她们将风筝放飞的很高很远。父亲闲时,也会来陪她们放风筝。记忆里那个明媚的春天,仿佛满满的都是他们的音容笑貌。

    春天有再来时,却已不是那段时光,那些人了。他们一个个离她而去,留给她无尽痛苦,却要她好好活着。

    尘雪微转头过来,无精打采地说:“你和姊妹们玩去吧。不用在这伺候了。”

    熄纹闻言欢天喜地,屈膝行礼答了声“是”便飞跑下阁楼,自去找姊妹们玩去。尘雪仍纹丝不动地坐在美人靠上,望见下面金德家的找来。

    金德家的上来,因不见个伏侍的丫鬟,便道:“那些小蹄子都哪里野去了,独留姑娘一个人在这?”

    “是我让熄纹玩去的。”尘雪漫不经心应着。

    金德家的说:“姑娘太惯着她们了。”

    尘雪不理会,忽瞧见底下有人仓促躲到树后,她略坐正了些,问道:“金嫂子何事?”

    金德家的说道:“南宫府那边从关外回来的人说云、秦两家执意不肯收谢礼。南宫府派了个人来,告知姑娘一声。”

    尘雪默然不语,隔了好一会儿,见金德家的还在等回话,才定了定神说道:“嗯,知道了。还有事么?”

    金德家的回道:“那边欲接姑娘过去。外面又闹乱了,姑娘只身在雄州,若是去姑夫人那住着,好歹有个照应啊。”

    尘雪嘴角微牵,他们那些人是懒得管她死活,担心她的人是雨声罢。再不然就是雨声向他们表明决意,才使得他们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一丝嘲讽的笑意还未晕散,便就消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哀伤。她说:“替我传个话,就说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请他们勿牵挂。”不待金德家的多劝,她又说道:“若无别事,你退下罢。”

    金德家的也知劝不动,不过是把话带到了,便自去了。待她走远了之后,林文家的才从树后出来,匆匆上阁楼来见尘雪。

    自失去了何叔和景初,尘雪在这府中无人可依,举步维艰,惟觉林文家的为人和善可靠,私底下甚是器重,若有机密之事,全交由林文家的去办。而林文家的是曾受尘雪恩情,感念于心,兼知尘雪私心倚重,待自己与众人不同,所以更加忠心不二,大小事情听从吩咐。

    林文家的递上一封书信。尘雪拆信阅之,思忖了片刻,对林文家的说:“我记得咱们家的听泉庵附近,有个盈虚亭。那里倒是偏僻。”

    听泉庵原是青府的家庙,在城郊鸣珂山脚下。天气渐暖,林木吐绿,芳草泛青,本应是踏青游春的好时节,但近来时局混乱,进出城门都须经盘查搜检,所以也就无几游人了。

    梨花提前到了听泉庵,打发了老嬷嬷和小丫鬟回去,自己径自绕过听泉庵,择幽僻小道进山。走了一会,果见盈虚亭,只是这亭子年久失修,已是残破不堪了。

    来时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该怎么向尘雪开口,而尘雪又会不会帮忙。不用说她也知道,尘雪在生她的气,更是恨极了契丹人,然而她真的无计可施,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尘雪身上了。

    两天前的夜里,她看见一个黑影翻墙近来,她当时吓了一大跳,失声欲叫时他捂住她的嘴,幽暗的眼眸冷冷地警示她。距的近,她看清楚了,认出来了——是他!他的手是灼热滚烫的,她微点了点头想让他放心,那手便忽地一松,他整个人也倒下了。那时他的伤口就已发炎,高热不退。次日各处贴满告示,全城戒严。她不敢请大夫,不敢买药——官府定会严密监查买置治伤之药者。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若再不医治,性命堪虞。现今除了尘雪,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可求助的人。可是尘雪,尘雪会救他吗?

    梨欢心绪不宁,不经意转眼,瞧见尘雪已然走至亭下。尘雪抬步上阶,面带微笑:“是不是想通了?”

    “今日约见,不为赎身之事。”梨欢望见尘雪笑容微敛,那神情分明是失望。梨欢咬了咬下唇:“而是为了别人,有事相求。”

    尘雪轻轻一笑,转身望向亭外翠烟春色:“你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这世间,还会有什么人是你牵挂关心的?”

    她言语淡淡,却是刻薄冷嘲,着实叫人心里难受,梨欢也更羞愧了,立在尘雪身后,半晌才低声说道:“恩人。”只见尘雪微微一顿,髻上的。她不知道尘雪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尘雪的回答。

    尘雪转回身望住梨欢,开口了:“需要我做什么?”

    梨欢却是支支吾吾的:“他……身负重伤,需要救治……”

    尘雪登时起了疑心,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身负重伤?他那伤是怎么来的?”雄州城内人心惶惶,街头巷尾贴满告示缉捕一个身受重伤的辽朝细作。非常时期,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儿。她又问:“他既需要救治,那你要找的人应该是大夫,而不是我啊。你是没银两请大夫呢,还是你不能请、不敢请?”

    梨欢始终不作声,也不敢看尘雪。尘雪察言观色,越发惶恐,逼问道:“梨欢,你跟我说实话,你那恩公到底是什么人?”

    梨欢阵阵心虚,绞着手帕:“玉衡你何须多问,你不是已猜到他是什么人吗?”尘雪何等机敏,岂是她欺瞒得了的!

    尘雪还是怔了一怔,如闻晴天霹雳。官府四处追查搜捕的细作竟然为梨欢所藏!梨欢遇细作不但不报官,反而出手相救!藏匿敌国奸细是死罪啊!尘雪一时又惊又怕,又气又急,半晌说不出话来。梨欢拉住她的手,恳求道:“玉衡,他是个好人,我要救他。可我不敢也不能请大夫,所以我只能找你了。我知道府上备有一些药材,我需要……”

    “你要救我一个契丹奸细?!”尘雪难以置信地反问,怒恨、悲痛全在一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几欲失控:“他们契丹人害死了何叔和景初,而今你却要我救一个契丹奸细?!”梨欢焦慌极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道:“我明白你的苦处……”

    尘雪甩开梨欢的手:“你不明白!你若是明白,就不会救他了。”她苛责更甚:“梨欢啊梨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但不报官,反而要救他。就算那个人是你所谓的恩人,可他是细作,是我们大宋国的敌人!”她自己亦曾深受他人之恩,亦知受恩慎莫忘,然而此事到底关系重大,当中陷危厉害,不可胜言,断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酿成大祸。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很坚定地说,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眸:“是,他是辽朝奸细,可我不要他死。当日归云客栈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后来他还是没挺身而出,可是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尘雪闻言愣了一愣,像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归云客栈……”这无异于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脚下一阵虚软,几乎站不稳,抬手扶靠着亭柱。

    “玉衡,我不要他有事,你帮帮我罢。”梨欢见她脸色忽然煞白,不知何故,只哀求着她,再次握住尘雪的手,但觉冰凉。

    尘雪怔怔地瞧着梨欢。梨欢在遇见她之前有什么际遇,她不是很清楚,梨欢此前也从未提到什么恩人。她以为,梨欢口中的恩人是在遇见她之前帮助过梨欢的人,而绝没想到竟是那个救了她和璇儿的褚公子。她扶着亭柱,颤巍巍立着,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带我去见他。”

    马车进城时仍需盘查。外面林文家的报了青府名号,又说车里头是女眷,守城的什长不敢怎样,只微掀了一掀帘,也不敢认真瞧,便算是查过看了,令手下人放行。

    为妨碰见人,尘雪一路上都是绣帕掩面。马车在长芳楼的后门停下后,尘雪毫无下车之意,呆坐了很久,把梨欢和林文家急得如油煎水沸。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林文家的还在为青尘雪今日的行动心惊肉跳,更不敢想今日之事的后果。

    尘雪转头望着忧心如焚、满怀期待的梨欢,淡默无言,掀帘下了马车。梨欢一喜,急跟着下车。

    “林嫂,你回去准备些治伤之药送来。”尘雪淡道。

    林文家的诚惶诚恐:“姑娘三思啊。”

    尘雪不愿多加考虑,只说道:“烦请林嫂务必谨慎!今日之事,不可泄露。”说罢便于梨欢一同进长芳楼去了。

    眼前先保住褚公子的性命是要紧,至于往后当如何,她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长芳楼里有一偏僻小院,除用以收置杂物外,也用来禁闭逃奴、惩治犯过的人。又因这里死过几个人,太晦气,故而长芳楼里是人人避忌这小院。梨欢带尘雪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光线昏暗,尘雪瞅着窗下摆放的那些东西:绳子、铁链、皮鞭、拶子、烙铁、廷杖……五花八门的刑具,有些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直叫人望而生畏,骨子里都觉得森冷了。

    梨欢打开了地窖,回头见尘雪瞧着那些刑具呆呆站着,她走了过去,云淡风轻地说:“他们总是很有办法,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求死不得!死不了,就有没完没了的痛苦。在没完没了的痛苦中,总会有那么一时,很脆弱到屈服。屈服,然后方能解脱那极致的痛苦。

    尘雪的目光在梨欢手背上的伤疤只略停了一停,却被逼出了眼泪。若无其事地转身下地窖。梨欢点了灯盏,紧跟其后。

    地窖里更是黑暗。微弱的灯火光下,每靠近墙角一步,尘雪便似耗费了很大的心力。

    雁逝山无边的黑夜、营帐的灯火、惨痛喧乱的哭叫声……惊心动魄生死关头,忽得萍水相逢之人出手相救,她说:“公子大恩大德,我青尘雪没齿难忘。”

    那一幕幕历历在目。她瘫跪在昏迷的褚风身边:“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是辽朝奸细?”

    契丹人杀死景初和何叔,她恨死契丹人了,偏偏她的救命恩人是契丹奸细。她即不能姑息包庇而救之,却也不能见死不救,叫她如何如何抉择。尘雪握着他滚烫的手:“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他微睁了睁眼,干裂的嘴唇微动了一下:“水……”

    梨欢急忙地倒了碗水来,送至他唇边,细心喂他,又拧了两条湿巾帕放在他额上和颈下。尘雪旁观她一举一动,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褚公子对梨欢究竟意味着什么,梨欢豁出命的要救他。梨欢的泣诉仿佛重现耳畔:“……当日归云客栈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后来他还是没挺身而出,可是我已经很感激他了……玉衡,我不要他有事……”

    心被逼向绝望崖谷时,有那么个人出现。有那么个人出现,是多么美好的事。或许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濒死的心被拯救的那一刻、那美好和那个人,想来毕生难忘。

    焕轩于她是如此,褚公子于梨欢亦是如此。

    竟都是孽缘啊!尘雪扶墙站起,望着跪在褚风身旁、细心呵护他的梨欢,心中生出另一种愁虑,却也知已是无可奈何的了。

    ——————

    契丹人杀死景初和何叔,褚风是契丹奸细,其罪当诛!

    褚风是好人,是她和璇儿的救命恩人,况梨欢又心系于他,她不能害了他,要救他。

    傍晚时分,尘雪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青府。

    杏烟汀一树一树的杏花疯长,被风卷得纷纷扬扬,漫天漫地,霞烟氤氲。她只是想寻个僻静之处整理繁乱的思绪,不觉间又来到了这里。

    她曾自作主张,悄命林文家的在这杏花林里埋葬何叔和景初衣物,聊作茔冢。

    清明节也快到了。

    尘雪命熄纹取了壶酒来,倒了一杯,洒在地上。又倒一杯,一饮而尽。熄纹劝了一句,被她责令退下。

    只剩下她了。天地间迷离的杏花飞落,静静的,好似在哭泣。她仰脸望着:

    “杏花何故翩飞雪?欲寻故人,欲寻故人,空向尘埃祭亡魂。

    依约儿家同笑语。今酹山坟,今酹山坟,子规长歌啼血痕!”

    长歌啼血痕,若可一醉尽休矣。尘雪灌下了大半壶酒,微有醉意,挨着一株树坐下。酒壶倾倒,她温柔地抚着铺满落花的土地。

    藏匿敌国奸细,可是按通敌叛国之罪论啊!她已失去了景初和何叔,她不能再让梨欢出事,受褚风连累。

    杏花落了满身。尘雪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是躺在卧房床上。天已黑透,问了熄纹时辰,方知已过二更了。

    “这一睡,倒耽误事了。”尘雪喃喃着。雄州城行宵禁令,一更三点响暮鼓后禁止出行,只有等到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街道城门才开禁通行。

    熄纹端来了解酒汤。她因伏侍不周,被金德的家骂了一顿,满肚子的委屈不甘:“姑娘你也真是的。喝酒也就罢,还睡倒在地上,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谁要笑话尽管笑去!尘雪喝了两口汤,说道:“有些饿了。”

    熄纹这才想起尘雪未进晚膳,因回道:“有预备的人参鸡肉粥和湘莲江米粥。”

    尘雪素来喜欢清淡的,所以只叫送江米粥来。一时外厨房的嬷嬷送来了粥。尘雪一看,并不是江米粥,而是枣熬的粳米粥。白米红枣,色香已具。尘雪望着,猛然触动往事,记忆里也曾坐在灯下,面前放着一碗枣粥。

    那一次夜半醒来,听笛声悠扬婉转。她觉得饿了,焕轩便到厨房点起灯,细火熬粥。她等得无聊,在他屋子里翻览书籍,正觉困倦时,一碗大枣粥端放到她面前。红枣点点缀在晶润的白米粥里,轻烟散着温热,是很朴实的稻香味。她精神一振,心中欢喜,傻傻地笑着。

    焕轩疾书如飞,字迹潇洒飘逸:“大枣粥养脾气,平胃气,润肺止嗽,补五脏,和百药。你脾胃虚弱、食少,这大枣粥再适合不过。”

    “你啊,三句不离本行。”

    他要帮她加糖,她怕甜腻,他便只加了少许的糖。她尝了一口,只说糖还是加多了。其实并不怎么甜罢,是心里已灌满了甜蜜。家中玉盘珍馐,亦不及他为她细心熬的那碗粥来的珍贵。

    “怎么不是湘莲江米粥?”熄纹责问老嬷嬷道。

    嬷嬷陪笑道:“听说江米粥脾胃虚弱者不宜多吃,更不宜夜里吃。所以老奴自作主张,给姑娘另熬了红枣粳米粥。”

    熄纹还要嗔怪,尘雪开口说道:“枣粥很好。嬷嬷有心了。”

    得到了赞许,老嬷嬷很是受用,洋洋得意的退下了。尘雪拿羹匙舀了一口粥喝,并不甚甜,心内大异,待要问老嬷嬷话,可是那老嬷嬷已去。尘雪又想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便也没让熄纹把那嬷嬷叫回来,不由叹了一声,慢慢喝着粥。

    “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焕轩坐在她对面,一直笑望着她喝粥。她赧然羞涩,只想快点吃完回房,他移过纸张时,她差点呛到,越发羞窘起来。他微笑,温和得令人舍不得。

    千思万绪堆上心头。尘雪吃了半碗就搁下,漱了口,叫熄纹将粥撤下去了。自己盥手添香,坐于琴前,调上弦,对着窗前一弯娥眉月,一曲《忆故人》清亮飘逸的在朦胧夜色里荡漾开了。万籁俱寂之时,缠绵悱恻的曲调,绵延不断的琴音尤为清回动人,慢慢倾诉着一种温婉而绵长的思念与惆怅。

    熄纹在旁默默听琴,她不通乐律,只觉琴声清越好听,萦绕不绝,但静夜之时,残月之下听来,似叹似诉,有些凄然。她是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四姑娘的心思。她伏侍的这段时间,只觉得这四姑娘冷淡孤郁,行为又多怪异,就如半夜三更的,她这凄凄切切地弹着琴;又如白天时独自饮酒,醉倒在杏花林间,让人抬了回来,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都说四姑娘自死里逃生归来,性情大变,冷漠乖僻,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贞静、知书达理的尘雪了,落得惹人嫌的地步,真是可惜了。不过她待下人宽宏,不苛求计较,太好伏侍了。跟着她犯错不用担心被罚,有不满可以抱怨,时常得便宜好处,真是令人称心如意。

    熄纹神思漫游,竟没听见尘雪的叫唤。尘雪又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姑娘有何吩咐?”

    “你可听见什么声音?”尘雪问道。

    “姑娘的琴声啊。”

    “不……我说的是笛声。”尘雪细听着,静夜里微风徐徐,隐隐约约的似有一缕呜咽之声应和。她又疑是自己的幻觉。

    熄纹摇着头,大半夜的,会有哪个家下人那么没规矩、不知死活!可是,她认真听了一听,说道:“嗯?果然有啊!”

    尘雪才灰心了,听她那么一说,心里马上激动起来,猛然站起身奔出房门。

    “姑娘你做什么去?”熄纹惊惑不已,只得取了尘雪的大氅,匆匆跟了出来。

    尘雪直跑出院外,院门上的一对灯笼照射下昏黄朦胧的光,她在灯下茫茫然而焦急徘徊着,抓住了一丝缥缈之音,循声而去。前方沿路的灯逐渐放大,又一一被她抛在身后。来来回回寻找,若有似有的笛音越来越清晰了,是《忆故人》,是第五段曲调了,渐趋平静的音调在四下里缓缓流转着委婉的思念。尘雪一边跑,一边寻找笛音的来源。庭院何重重,她迫切希望他就在前面的转角处,等她。等她啊!

    她心里那一种狂渴不断袭上来,然而笛声突然停了。曲子未完,笛声却突然停了!尘雪亦猝然顿住脚步,霎那怔愣后更慌乱了,仍是没有方向的寻找奔跑。

    天空地静,她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始终没找到吹笛之人。她靠着墙,气喘吁吁。他在哪!他在哪——抬头望去,只有一盏盏悬空的灯笼透着昏然朦胧的光在黑暗中延伸,迷幻如梦,若即若离。

    吹笛的人是他吗?会是他吗?

    冷静一想,尘雪忽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和举动是多么疯傻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而这又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她是该忘记他了,再这样一厢情愿下去算什么。

    “姑娘,你跑这做什么?”

    尘雪失魂落魄,抬头见是熄纹追寻来了,又瞧了一瞧周边,才知自己原来跑到外厨房附近来了。她面无表情,答非所问:“回去歇息罢。”

    天亮后,还有大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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