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英雄无泪 > 第 16 章
    忽然shè出亮光:“幸好我知道有人一定明自的。”

    “谁?”施大夫颞颥着问:“谁明自?”

    “你。”

    施大夫就像是忽然被人用力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如果你也不明白,那一定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卓东来的口气又变得很温和:“一个人太热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事想不起来的。”

    于是他立刻吩咐他的随从:“你们还不快为施大夫宽衣?”

    施大夫用力拉紧了身上的皮裘,结结巴巴的说:“不必客气,千万不必客气,这衣服是万万宽不得的。”

    穿着皮裘已经快要冻死,如要脱下来,只有冻死为止。

    随从中有两条大汉站在施大大左右,卓东来又用很温和的口气间他:“你真的不热?”

    施大夫拼命摇头。

    “那么你一定已经想起来了,本来应该喝下去的yào,怎么会被倒在水沟里?”卓东来间:“是不是因为那位病人根本没有病?”

    “我不知道。”

    卓东来冷笑,两条大汉的巨掌已经搭上施大夫的肩,施大大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卓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没有见过他?你没有见过司马超群?”

    “我没有,真的没有。”

    “他的夫人请你来为他看病,可是你居然没有见过他?”

    “我连他的影子部没有见到过。”施大夫已经急了:“那间屋子里跟本连他的人影子都没有。”

    卓东来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灰暗冷漠的天空,静静的站了很久,才慢慢的回过头,凝视着简大夫,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呢?你也没有看见他?”

    “我也没有,”简大夫已经比较镇静了一点:“司马大侠根本不在那屋子里,司马夫人请我们来,只不过要我们替一间空屋子看病而已。”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吴婉的声音。

    “如果有人肯出五百两黄金,有很多大夫都肯替空屋子看病的。”她淡淡的说:“下次我如果还要去找,一定会去找比较不怕冷的。”

    如果说这地方有人真的生病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吴婉。

    她的脸色枯黄而憔悴,本来很明朗的眼睛里现在已充满血丝。

    她盯着这两位怕冷的大夫。

    “我只不过是个女人,当然没有卓先生这么大的本事,我也不会要两位脱衣服,”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是我劝两位以后睡觉前要多小心门户,莫要等到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雪地上。”

    两位大大的脸都绿了。

    如果一个人的眼光可以杀人,现在他们恐怕就已经死在雪地上。

    “现在两位是不是已经可以请滚了?”吴婉说:“请、滚。”

    她一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而优雅,说话的时候通常会先说一个“请”字。

    “卓先生,”等到两位大夫走了后,她又说:“我实在很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也跟他们一起滚。”

    卓东来没有反应,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一点表情。

    “可惜我也知道你是一定不会滚的。”吴婉叹了口气:“你是司马超群的好朋友、好兄弟,我遍天下都再也找不到你们这么好的兄弟朋友了!”

    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讥消,就像是蝶舞跟卓东来说话时一样。

    “而且司马超群全都是靠你起家的,他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傀儡而已,没有你,他怎么会有今天。”吴婉冷笑:“最少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卓东未还是全无反应,就好像听一个戏子在台上唱戏。

    “你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好朋友,因为你替他牺牲了一切,你这一辈子活着也都是为了他,让他成名露脸,让他做大骠局的总瓢把子,让他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吴婉的冷笑声忽然变得很疯狂。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这位大英雄的日子怎么过的?”她的笑声中充满怨dú:“他有妻子儿女,有自己的家,可是他根本就好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根本没有过一天他自己愿意过的日子,因为每件事你都替他安排好了,你要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甚至连喝点酒都要偷偷的喝。”

    卓东来突然打断她的话。

    “够了。”他告诉吴婉:“你已经说够了。”

    “对,我已经说够了。”吴婉垂下头,眼泪已流满面颊,“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说?”

    “我只有几句话问你。”

    “我会说的,”吴婉道:“我绝不让你有机会像对别人那么样时我。”

    她的口音虽然还是很硬,其实已经软了:“江猢中谁不知道‘紫气东来,卓东来最少有一百种法子能够逼人说实话?”

    “你能够了解这一点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卓东来冷冷的说:“司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长安?”

    “是。”

    “你为什么要替他瞒住我?”

    “因为我要他去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吴婉说:“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每个做妻子的人都希望她的丈夫是条独立自主的男子汉。”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十七的晚上。”吴婉说:“算起来现在他已经应该到了洛阳。”

    “洛阳?”

    卓东来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迸出血丝:“你让他一个人到洛阳去?你是不是想耍他去送死?”

    “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

    卓东来盯着她,过了很久,才用他那种比刀锋还尖锐、比蛇蝎还恶dú的独特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因为郭庄。”

    每当卓东来用这种口气说话时,这个世界上就最少有一个人要受到他致命的伤害和打击。

    “因为郭庄。”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虽然毫无意义,可是吴婉听了却好像忽然被dú蝎所螫利刃所伤,就好像忽然从万丈高楼上失足落下,连站都站不住了,枯黄礁粹的脸上,也起了种无法形容的可怕变化。

    卓东来当然不会错过她这些变化的。

    “这些年来司马一直都跟你分房而睡,连碰都有没碰过你。”卓东来的声音冷漠而残酷:“你正在狼虎之年,身边刚好有郭庄那么样一个年轻力壮的漂亮小伙子,而且很懂得对女人献殷勤。只可惜现在他已经死在红花集,死在朱猛的刀下,连头颅……”

    吴婉忽然嘶声大喊:“够了,你已经说够了。”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我不想让司马伤心,”卓东来说:“现在我说出来,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我,所以你以后不管要做什么事,都要特别小心谨慎。”

    吴婉的身子已经开始在发抖。

    “现在我才明白了,”她眼中充满仇恨怨dú:“你派郭庄到红花集去,为的就是要他去送死,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我跟他的秘密。”

    她忽然扑过去,抓住卓东来的衣襟,嘶声间:“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她,用两根手指轻轻一划她双手的脉门。

    吴婉的手松开,人也倒下,却还在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卓东来已经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把她当作了一只刚被他从衣襟上抖落的虫蚁,对她再也不屑一顾。

    一条长绳。

    长绳在吴婉手里,吴婉在房里的横粱下,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好冷好冷的风。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一定是个好日子。”她痴痴的自语,慢慢的将长绳打了结。

    一个死结。

    二同日。洛阳。

    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热闹的街,有菜场,有茶馆,有早集,还有花市。

    可是现在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个一向十分健康强壮的人忽然暴毙了一样,这杀街也死了,变成了一条死街。

    茶馆的门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拿下来,菜场里屠夫的ròu案上只剩下一些斑驳jiāo错的乱刀痕迹,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谁也不愿意再到这条街上来。这条街上发生的悲惨祸事实在大多了。

    只有一条夹着尾巴的野狗,伸长了舌头在抵着石板缝里还没有被洗干净的血迹。

    野狗永远也下会知道这里的血是些什么人的血。

    野狗不知道,牛皮知道。

    三在另外一条小街上,一家叫“老张馒头店”的小馆里,牛皮正在吹牛。

    “牛皮”是一个人的外号,因为这个好酒贪杯的小伙子不但会吹牛,而且脸皮真厚,比牛皮还厚。

    他正在向一个从远地来的陌生人吹牛,因为这个陌生人已经请了他喝下不少酒。

    他吹的就是那天在铜驼巷外那条街上发生的那个悲壮惨烈的故事。

    “那个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好小子,俺牛皮真的打心眼儿里佩服他。”牛皮说:“那小子真他娘的够种,真他娘的不怕死。”

    陌生人默默的听着,默默的为他倒酒。

    “后来俺才听说那小子姓高,是老狮子的朋友。”牛皮说:“龙jiāo龙,凤jiāo风,老鼠jiāo的朋友会打洞,这句话真他娘的一点也不错,也只有老狮子那样的好汉,才能jiāo得到他那种朋友。”

    陌生人眼中仿佛有精光一闪,可是很快的就低下了头。

    “那天你也在那条街上?”

    “俺怎么会不在,这种事俺怎么会错过?”牛皮兴高采烈:“那天俺正想到老胡的茶馆里去喝盅早酒,就看见那小子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去了,二月天他身上居然只穿着身短布褂,却把大褂子搭在于里,后来俺才知道,那件大褂子下面原来藏着把宝剑。”

    牛皮忽然站起来,用筷子一比划:“就这么一下子,那把剑就刺进了蔡老大的心口,快得让人连瞧都瞧不清楚。”他摇着头叹气:“谁都没想到那小子真的那么有种,连俺牛皮都被吓傻了。”

    “后来呢?”

    “大家都认定那小子准要被人大卸八块了,想不到就在那节骨眼上,半空里忽然掉下个人来,就好像……就好像飞将军自天而降。”

    这么好的一句“词儿”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未的,牛皮实在得意极了,所以赶紧喝了一大碗酒,故意问那陌生人:“你猜猜看,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老狮子?”

    牛皮用力一拍大腿:“一点也不错,就是他。”牛皮越说越起劲。

    “老狮于到底是老狮子,最近运气虽然不怎么好,人也瘦得多了,可是一站出来,还是条雄狮的模样。”

    牛皮挺起胸,拍着胸脯,学着朱猛的口气说:“他是我的朋友,你们谁敢动他,就得先杀了我。”

    “后来呢?”陌生人冷冷淡淡的问:“蔡老大的兄弟们难道就没有人敢去动他?”

    “谁敢动,老狮子的狮威一发,还有谁敢动?”

    牛皮忽然叹了口气:“本来真的是没人敢动的,想不到居然有。一批从外地来的王八蛋居然不知道死活好歹,居然硬要在狮子头上动土。”

    “从外地来的人?”

    牛皮点头:“后来我才知道,那群王八蛋都是蔡老大花钱请来的。”

    “可是蔡老大已经死了,他们就算宰了老狮子,也没人付钱请他们了。”陌生人问:“他们为什么还要替死人拼命?”

    “他们当然有他们的打算。”牛皮得意洋洋:“你老哥虽然想不通,俺心里却有数。”

    “哦?”

    “你老哥虽然不知道老狮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俺知道,那群王八蛋一定也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老狮子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为什么?”

    “那群王八蛋见钱就杀人,两只手上都是血腥,又不是雄狮堂的兄弟,要是老狮子重新登上堂主的宝座,还能让他们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吗?”

    “有理。”陌生人承认:“你说得有理。”

    “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把老狮子宰了,多少总能从蔡老大的手下那里榨出点油本来的。”

    牛皮说:“所以他门就干上了。”

    对于这么复杂的事他居然也能分析得这么这么清楚,牛皮实在不能不佩服自己,所以立刻又喝了一大碗:“这就叫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

    “遭殃的是谁?”

    “本来俺也看不出来的。”牛皮说:“那一战打得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号,街上的人十个里面最少有八个被吓得连尿都尿了出来。”

    牛皮自己眼中也露出了恐惧之色,仿佛又看见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血ròu横飞而起,又听见了刀烽砍在骨头上的声音。

    “俺牛皮也不是脓包,可是自从看过那一战之后,俺最少也有两三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的声音已经发哑,好像已经不起再说下去了,可是陌生人又及时替他添了一大碗酒。

    这碗酒立刻把他的兴致提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本来是老狮子和那姓高的小子占上风的,可是后来就不对了。”

    “为什么?”

    “常言说得好,双拳抵不过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老狮子虽然雄风不减,可是到底只有两个人,就算别人伸出脖子来让他们砍,他们的手迟早也会砍酸的。”

    牛皮又说:“看到这种情况,本来已经被老狮子威风震住的那些雄狮堂的弟兄,好像也想动了,想乘机未打一打这头落水狮子。”

    陌生人在点头。

    他的想法也如此,当时的情况一定会演变成这样子的。

    “只要那些人一动,老狮子和那姓高的恐怕就要被剁成ròu酱。”

    牛皮又叹了口气,“那时候俺已希望他们能赶快跑掉,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跑,要是换了俺牛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狮子没有跑?”

    “当然没有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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