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英雄无泪 > 第 17 章
    ”牛皮又挺起胸:“老狮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俺牛皮这样的无名小卒,以他的身份和脾气,杀了他他也下会跑的。”

    “所以他没有跑?”

    “没有。”

    “可是我知道他也没有死。”

    “他当然没有死,老狮子怎么会死得了。”牛皮叹息:“可是钉鞋死了。”

    “钉鞋?”陌生人问:“钉鞋是谁?”

    “是条好汉,了不起的好汉,”牛皮的脸因兴奋而发红:“俺牛皮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他那样的好汉,要是他不死,俺牛皮情愿每天替他洗脚。”

    “不但俺佩服他,只要是个人,就不能不佩服他。”牛皮说。

    “为什么?”陌生人又问。

    “他本来只不过是老狮子的一个跟班而已,平常看起来就像是个孙子一样,老是被人欺负。”牛皮涨红了脸:“可是到现在俺才知道,平时在他面前充英雄的那些个人才是龟孙子,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说到这个人,牛皮全身的血好像全都热了起来,一把扯开了身上那件破棉袄的衣襟,大声说:“那天俺看得清清楚楚,他全身上下一共被人砍了十九刀,连鼻子部被砍掉一大半,只剩下一层皮搭拉着挂在脸上,只要他一动,挂在脸上的那大半个鼻子就跟着他直晃。”

    “他怎么样?”

    “他就索xìng把鼻子连皮带ròu扯了下来,一口吞下了肚子。反手一刀。又拼掉一个。”

    听到这里,一直表现得很冷淡的陌生人也不禁喝了一碗酒,大声赞道:“好汉,果然是好汉。”

    牛皮用力一拍桌子:“可惜这么样一条好汉后来还是力竭战死了,直到两条手臂一条腿都已被砍断的时候才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从别人身上咬下未的一块ròu。”

    “后来怎么样?”

    “看到他这么英勇惨烈苦战死战,俺们这些人都看得忍不住要哭出来,就连那些本来还想作乱的雄狮堂兄弟,也被他感动得掉下眼泪。”

    牛皮又说。“老狮子没有流泪,老狮子流的是血,他的眼角都迸裂了,鲜血像眼泪一样不停的住下掉,虽然也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但是奋起最后的神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钉鞋身边,抱起了他这个一直像狗一样跟着他的朋友。”

    他用力擤了一大把鼻涕,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眼泪汪汪的接着道:“那时候钉鞋还没有死,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血洗长街,小高仍在苦战。

    朱猛抱起了钉鞋,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从眼角进出的鲜血一滴滴掉在钉鞋脸上。

    钉鞋忽然睁开了已经被鲜血模糊了的一只眼睛,说出了临死前最后一句活,“报告堂主,小人不能再侍侯堂主了。”钉鞋说:“小人要死了。”

    冷风一直吹个不停,把馒头店外屋檐上的积雪一大片一大片的吹下来,牛皮脸上的眼泪也一直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

    陌生人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可是双拳也已握紧,仿佛在尽力控制他自己,生怕自己有泪流下。

    过了很久很久,牛皮才能开口。

    “钉鞋说完了这句话就断气了,可是那来街忽然响起了一阵雷一样的大吼声,非但雄狮堂的兄弟们再也憋不住,连俺也憋不住了。”牛皮大声说:“忽然间大家全都一下子冲了上去,把那群满手血腥的王八蛋宰了个干净,连俺牛皮都宰了他们几刀。”

    这时陌生人忽然也用力一拍桌子:“好,宰得好。”他满满倒了一大碗酒:“我司马超群妥敬你一杯。”

    “当”的一声响,牛皮手里的一碗酒淖在地上,砸得粉碎。

    “什么?”他吃惊的看看这个陌主人:“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敬你一杯。”

    “你是谁?你刚才说是谁要敬我一杯?”

    “是个叫司马超群的小子。”

    “你就是司马超群?”

    “我就是。”

    牛皮整个人忽然变软了,好像已经快要软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人不知道大爷就是天下第一条好汉司马大爷,小人不敢要大爷敬酒。”

    “我要敬你,一定要敬你,因为你也是条有血xìng的好汉。”司马说:“其实我敬你一杯还不够,我要敬你一坛。”

    他真的用双手捧起一坛,坛口对着嘴,仰起脖子喝了下去,仰天长长叹息:“天下江湖朋友都说我是当世无双的英雄,其实我怎么比得上钉鞋,怎么比得上未猛?”

    外面的风吹得更急、更冷。

    现在虽然已经是二月,可是春天距离洛阳仿佛仍然很远。

    第十一章 八十八死士

    一

    二月二十二。

    长安。

    凌晨。

    天空是死灰色的,大地也是死灰色的,建筑宏伟的长安古城城门还没有开。

    每天负责开城门的兵卒老黄和阿金,昨天杀了条野狗,凑钱买了两斤烧刀子,两厅大饼,吃了个酒足饭饱,早上就爬不起床了。

    怠忽职守,耽误了开城的时刻,那是要处“斩立决”的死罪。

    军法如山,老黄起床时发现时候已经晚了大半刻,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棉袄的钮扣都来不及扣上,就赶去开城。

    “天气这么冷,大概不会有人这么早进城的。”

    老黄在心里安慰自己,打开了门上的大铁锁,刚把城门推开了一线,就吓了一跳。

    外面不但已经有人在等着进城,而且看起来最少也有七八十位。

    七八十个人都穿着一身劲装,打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都背着鬼头刀,头上都扎着白布中,上面还缝着一块暗赤色的碎布。每个人的脸色都像是今天的天气一样,带着种叫人心里发毛的杀气。

    城门一开,这些人就分成了两行,默默的走进了城,刀上的血红刀衣迎风飘动,衬着头上扎着的白巾,雪亮的刀锋闪着寒光。

    每把刀都已出鞘,因为刀上根本没有鞘。

    ——这些杀气腾腾的大奴究竟是些什么人?到长安来干什么?

    守城的老黄职责所在,本来想拦住他们盘问,可是舌头却像是忽然发硬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就在这时候,一条反穿着熊皮袄的大汉已出现在他眼前,用一双满布血丝的大眼瞪着他,人虽然已经瘦得脱了形,可是颧骨高耸,眼锐如刀,看来还是威风凛凛,就像是条刚从深山中窜出的猛兽。

    他的满头乱发也用一条白布中紧紧扎住,上面有块暗赤色的碎布。

    唯一装束打扮和他们不同的人,是个清俊瘦削的年轻人,手提看狭长的青方包袱,紧随在他身后。

    老黄的腿已经发较了,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人要杀人时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你是不是想盘问盘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

    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嘶哑,可是口气中也带着种慑入的威严气概。

    “你听着,好好的听着,我就是朱猛,洛阳朱猛。”他厉声道:“我们是到长安来死的。”

    二卓东来的脸土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现在更好像已经被冻结了,脸上每一根肌ròu都被冻结了。如果你曾经看到过冻死在冰中的死人的脸,你才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脸色和神情。

    一个年纪还不满二十的少年人标qiāng舱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神情看来居然跟他差不多。

    这位少年人叫卓青。

    他本来并不姓卓,他姓郭,是死在红花案的郭庄的幼弟。

    可是自从卓东来将他收为义子后,他立刻就把本来的姓名忘记了。

    “朱猛已入城。”

    这个消息就是他报上来的,查出水沟每天都有yào汁流出的人也是他。

    最近他为卓东来做的事,远比卓东来属下所有的亲信加起来都多。

    “他们来了多少人?”

    “连高渐飞在内,一共有八十八人。”

    “他亲口告诉守城的老黄,他就是朱猛?”

    “是。”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是到长安来死的!”

    卓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看起来仿佛已变成了两把锥子。

    “他们不是到长安来杀人的?他们是到长安来死的?”

    “是。”

    “好,很好。”卓东来的眼角忽然开始跳动:“好极了。”

    认得卓东来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事态最严重时他的眼角才会跳。

    现在他的眼角开始跳动,因为他已看出了对方来的并不是八十八个人,而是八百八十个。

    ——来杀人的人不可怕,来死的人才可怕,这种人一个就可以比得上十个。

    “你把他们的打扮再说一遍。”

    “他们每个人都穿劲装,打裹腿,扎白巾,白巾上还缝着条暗赤鱼的碎市。”

    卓东来冷笑。

    “好,好极了。”他问卓青,“你知不知道那些碎布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那一定是钉鞋的血衣。”卓东来说,“钉鞋死时,衣衫已尽被鲜血染红。”

    洛阳己有人来,向卓东来报告了那一次血战的全部经过。

    “雄狮堂本来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可是钉鞋的血又把这盘散沙结在一起了。”卓东来的声音里居然也有了感情,“钉鞋,好,好钉鞋。”

    “是的,”卓青说:“钉鞋不好看,钉鞋也很便宜,平时虽然比不上别的鞋子,可是到了下雨下雪泥泞满路时,就只有钉鞋才是最有用的。”

    他说得很平淡,因为他只不过是在叙说一件事实而已。

    他不是容易动感情的人。

    卓东未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很久,忽然做出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他会做出来的事。

    他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了卓青,虽然只不过轻轻的抱了一下。却已经是他平生第一次。

    ——除了司马超群外,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亲近。

    卓青虽然还是标qiāng般的站在那里,眼中却似已有热泪满眶。

    卓东来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忽然改变了话题:“朱猛知道我在那里,可是他暂时绝不会来找我的。”

    “是。”

    “他们既然是来死的,我们当然要成圭他,当然会去找他。”

    “是。”

    “这八十八个人都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八十八个人只有一条心,八十八个人都有一股气。”卓东米说:“这股气现在已经憋足了,一触即发。锐不可当。”

    “是。”

    “所以我现在不会去找他们。”

    “是。”

    卓东来尖锥般的瞳孔中忽然露出种残酷而难测的笑意,问卓青:“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他们吗?”

    “不知道。”

    卓东来又用他那种独特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卓青。

    “我要请他们吃饭。”他说:“今天晚上我要在‘长安居’的第一楼替他们接风,请他们吃饭。”

    “是。”

    “你要替我去请他们。”

    “是。”

    “朱猛也许不会答应,也许会认为这是个陷讲,”卓东来淡淡的说:“可是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让他们去的。不但朱猛要去,高渐飞也多去。”

    “是。”卓青说:“他们会去的,一定会去。”

    “我也希望你能活着回未。”

    卓青的回答简短肯定:“我会。”

    三卓东来回到他那间温暖如春的寝室时,蝶舞正在梳头。

    她把漆黑的长发梳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梳头外,这个世界上好像已经没有她想要做的事。

    卓东来静静的看着她梳头,看着她梳了一遍又一遍。

    两个人一个梳头,一个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崩”的一声响,木梳断了,断成三截。

    这把梳子是柳州“玉人坊”的精品,就算用两只手用力去拗,也很难拗得断。

    女人们时自己的头发通常都很珍惜,梳头时通常都不会太用力。

    可是现在梳子已经断了。

    蝶舞的手在发抖,抖得连手里仅剩的一截梳子都拿不住了,“叮”的一声,落在妆台上。

    卓东来没有看见。

    这些事他好像全部没有看见。

    “今天晚上我要请人吃饭。”他很温和的告诉蝶舞:“请两位贵客吃饭。”

    蝶舞看着妆合上折断的木梳,仿佛已经看痴了。

    “今天晚上我也要请人吃饭。”她痴痴的说:“请我自己吃饭。”

    她又痴痴的在笑:“每天我都要请我自己吃饭,因为每个人都要吃饭的,连我这种人都要吃饭,吃了一碗又一碗,吃得好开心好开心。”

    “今天我也想让我的贵客吃得开心!”卓东来说:“所以我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

    “随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蝶舞一直笑个不停:“就算是你要我不吃饭去吃屎,我也会遵命去吃的。”

    “那就好极了!”

    卓东来居然也在笑,而且也好像笑得很愉快的样子。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想清你去世什么事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想请你去为我一舞。”

    “宝剑无情,庄生无梦:为君一舞,化作蝴蝶。”

    四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是“长安居”。长安最有名的茶馆也是“长安居”,只不过长安居酒楼和长安居茶馆是完全不同的。

    “长安居,大不易。”

    要开这么样一家酒楼茶馆也同样不容易。

    长安居酒楼在城西,园林开阔,用器精雅,花木扶疏问有十数楼阁,每一楼每一阁的陈设布置都华美绝lún,饮食之佳,更令人赞不绝口。

    长安居茶馆在城中,在城中最繁荣热闹的一条街上,价格公道,经济实惠。而且无论茶水饮食面点酒菜,每样东西的份量都很足,绝不会让人有吃亏上当的感觉。

    所以每天一大旱这里就已高朋满座,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因为到这里来除了吃喝外,还可以享受到其他很多种乐趣,可以看见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可以遇见一些多年来见的朋友,在你旁边一张桌上陪着丈夫孩子喝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