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月魄 > 第 3 章
    喜叶含笑的看看她,“饿了吗?”

    “喜叶。”她轻轻吐出两个字,觉得自己的心变轻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消散。

    他,真的没有抛下自己。

    半撑起身子,环顾着陌生的屋子。就是简简单单的茅屋,连木墙都没好好的刨光,像是木头都还是活着的,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她躺着的床是竹子剖半编排的,稍微一动就吱呀响着。用木棍撑着的窗子引进一屋子光亮,窗下的竹桌堆满了一卷卷的书册,还有摊开的绢纸上有未干的墨渍。

    但是这个简陋的茅屋…却是这么“干净”。

    没有任何带着恶意的妖异、yù念或者是残酷。清朗的就像屋主一样。

    “有点简陋是吗?”喜叶轻轻笑着,“我再帮盖个好点的…”

    “这里很好。”唐时不知道为什么,愿意跟他说话。家破人亡以后,她被发卖到流云阁,就因为不肯开口而受尽dú打,最后连老鸨都放弃了,让她当个舞伎。

    她茫然了一会儿,望着喜叶,“…我可以住在这里?”

    满心的话想问,但是她眼中的脆弱却止住了喜叶。“当然,只要愿意,可以把这里当家。”

    茫然的眼神有些回暖,唐时没有笑,却松了松紧绷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又睡熟了。

    该拿她怎么办呢?喜叶有些伤脑筋。内观她的心灵…越发沉重。

    她像是一方灵透的玉,已经整个让血污渗透了。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是有计划的、一点一滴的渗透。

    还能做什么呢?她离魔道,只有一步,很险的一步。

    当初该带走她的…她原本拥有修炼的上好资质,天生寡情无yù,拥有一双净眼,又是被贬星宿转世,就算在红尘中也能体悟而成道。原本相信,天道循环必有深意。但是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第二天,他问着唐时,“…为什么在那里呢?”

    唐时正在吃早饭,眼神一点情绪也没有,“我被官媒卖到那里去。”

    “…那的父母呢?”

    “被皇帝杀死了。”唐时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只是眼睛出现了一丝丝的波动,“皇帝说,我叔叔讲他坏话,所有跟我叔叔有关系的人都得死。”她沉默了一会儿,“但我觉得叔叔说得没错,皇帝是老糊涂,别人当皇帝还比较好。”

    “唐时。”喜叶觉得很难过,还是阻止她,“这话不能对别人说。”

    “我知道。”她很少跟别人说这么多话,“因为是喜叶,我才说的。”

    他静默下来,有种异样的心酸。“当初该带走。”

    “爹娘会伤心。”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爹娘要我忍耐,要活下去。”

    喜叶望着她一会儿,“…我会照顾的,放心好了。我说过,不会抛下。”

    她定定的回望,微微的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初绽的艳丽牡丹。虽然是那么的淡,几乎看不见。

    唐时就这样住了下来。

    荒山的居民当然有些侧目和惊讶,但是时日一久,发现这个好模样的姑娘像是个木偶儿,既不说话也不笑,总是沉默而笨拙的cāo井臼,不然就是闷头帮着抄经书,这才知道她有点毛病。

    “可惜了呢,这么好模样。”隔壁的大婶儿挺惋惜的,“是小时候发烧么?这小儿发烧最是要紧,我家狗儿小时候发烧,他nǎinǎi还说不打紧呢!好在我没听她的。道长你瞧瞧,隔壁村的阿呆就是小时候…”

    喜叶好脾气的听着,“唐儿是生来的毛病,大娘您担待些。她父母都死了,来投靠我。我虽说为道,但总不能不管不是?她也剩我一个亲人了。”

    孤男寡女的问题,就在喜叶另盖了间草卢给唐时和含糊的亲属关系下解决了。他让唐时喊他师傅,唐时很乖的应了,只是常常忘记,还是“喜叶喜叶”的叫,他也不在意。

    所有的名字其实都带着一种力量。他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师父替他这个孤儿取这名字,是个非常坚韧,拥有“木”xìng的名字。而贪狼正属“木龙”。

    她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被封印了,但是她本能还在吧。

    这样安稳的日子持续下去,喜叶甚至认为,他成功的掩盖了唐时的行踪。这位天才道士,开始教导喜叶修道,呵护她,看她一天天长大。

    当然,唐时受了很重的伤,而这个伤是别人看不出来的。她依旧离魔道只差一步,她依旧会在梦中惊醒,张着无神的眼睛凝视着虚空。而妖异在喜叶强大结界之外,依旧粗重的喘息嗅闻,想要找出唐时的踪迹…

    但还是一年年的,平静的渡过。他甚至成功的瞒过师兄六年。他当然知道,一个人要扛下这个重担真的太辛苦了,但他知道师兄会怎么作。

    这些年,为了道教的延续,师兄和宫廷打好关系,成了皇上倚重的“zhēn rén”。他懂师兄的想法,救世光靠传道是不够的,除非上位者也愿意听。但也因为成为国师,师兄会用最保守的方法禳灾。

    若是让他知道了唐时的下落,他大约会将唐时拘禁起来,锦衣玉食的供养。若是唐时真的走进魔道…哪怕只有一丝嫌疑,师兄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但唐时,完全是无辜的。

    不管她获贬于天是什么缘故,都跟她这一世没有关系。上天不仁,但不代表身为人的他得屈从这种谬误。

    或许他根本不把神明当一回事,也或许,他根本不曾相信过神明。

    神者而无明。他短促的对自己笑笑。可能,非常可能,太过聪慧,修炼得几乎可以成为zhēn rén是种不幸。他得以与鬼神jiāo通,却发现神明并不是纯洁无瑕的。

    这让他默然并且固执的保护唐时。

    或许他不是为了唐时,而是一种抗议。

    “喜叶?”唐时将绢纸收起来,“喜叶,我整理好了。但是里头有一些错误…”

    喜叶从沈思中醒过来,含笑的和她讨论。他宛如一个植花人,怀着怜爱和骄傲看着越发娇艳的唐时。

    她还是那么冷淡,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即使粗布素服,她依旧艳光照人,美得这么出尘。但是她最美的地方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一直不会梳头的她,总是散着一头长发,随便的绑条粗布巾子。

    “几时才学得会梳头?”喜叶无奈而宠溺的拿起梳子,“已经是大姑娘了,还不会梳头?将来怎么嫁人呢?”

    “我不要嫁人。”唐时低头看着典籍,“浪费时间。”

    喜叶笑了。真可惜,她若生为男子,说不定还可以这么洒脱。“…有喜欢的人吗?”

    “我喜欢喜叶。”她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喜叶却莫名其妙脸红了。

    “…我是道士呢,道士不能结婚。”虽然也是有人成亲的,但那不会是他。

    “我不是要跟喜叶结婚。”她微露诧异,“但我喜欢跟喜叶在一起。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喜叶帮她又柔又软的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髻,“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不可以。”

    说不定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喜叶涌起一丝希望。很单纯的,和唐时一起修道。他不想成仙,但是唐时可以安然的回返天庭,或者和他一起成为zhēn rén。

    在这荒山,能引起什么灾殃?真正的灾殃并不是灾星所引起的,而是叵测的人心。

    这天,荒山里突然来了一支华贵的队伍。

    整个村都惊慌了起来。对他们来说,连县太爷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何况来者是京里来的大官,里头还有几个王孙呢!

    虽然他们只是行猎一时兴起经过,来之前两个时辰已经有骑着大马的锦衣家人先来打点了,村民还是战战兢兢的应对,小孩女人都回家关着。

    虽说是太平世道,但是能小心就小心点了。附近村子的李家闺女没避好,让城里的官老爷瞧上,抓回去当小妾,没几个月,就不知道怎么死了。荒山虽然贫困,但总是一家团圆不是?

    李家闺女死了,到底家里人还可以暗暗打点,带回家安葬,免得当孤魂野鬼,这京里…谁又能送个音讯,谁又舍得自己骨ròu呢?

    村人们屏着气息等着,这群骏马华服的贵族子弟驱着马进村,肆无忌惮的谈笑,正眼也没看着跪在一旁迎接的村长。

    倒是王府管家看不过去,“爷,村长伺候久了呢,别让老人家跪着。传到老夫人那儿去,又说您不体恤下人了。”

    为首的少年王爷这才抬了抬眼皮,“有劳了。且一旁领赏去,本王略作休息便走,不用伺候了。”

    说完潇洒的下了马,将鞭子扔到一旁小厮的手里。村长已经开了大门迎接,少年王爷铎铎的走过晒谷场。

    伺候的小厮早就将村长的大厅打扫清理过,还带来了布置。村长诚惶诚恐的让媳fù儿送上茶,少年王爷将就的漱了一口就放下。

    “得了。我们带来的粮食借个锅灶热一热就好了,这荒山野岭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少年王爷吩咐着,“骑马骑乏了,本王略歇歇。大伙儿也走走,看时候再打吧。这么三五只野鸡的,怎么好意思给父王看?”

    管家看他乏了,将小王爷迎进村长家的上房让他安歇,下面的人看他睡了,也就散了休息去。

    这王爷倒是皇上的侄子,姓李名承,是镇南王的五子。年纪大约二十五,却还没有娶亲。他的父王要帮他找门亲事,他却非要娶个绝色不可。还放话说,“是丐是伎,哪怕是个痴子,只要是绝世美女,我就愿意娶!”

    虽然于礼法不合,但是皇太后特别喜欢这个侄孙,又是王府五子,袭爵也轮不到他,镇南王就随他去了。只是他相来相去这么多年,勉强收了两个妾,却一直找不到他心目中的美人儿。

    久了不免有些郁郁寡欢,镇南王怕他闷出病来,对皇太后不好jiāo代,就要他出来打猎散心。

    午睡醒来,发现天有些yīn了。他翻身起来,身边的人看他睡了,也就靠着椅子打盹。他虽然娇生惯养,倒也心肠不错。看大家累成这样,也就没惊动人,自己打了帘子出去找水喝。

    村长家虽然是荒山瓦舍,屋子还是不小的。他初来乍到,一来二去走错了路,居然从偏门走了出去。

    山村僻静,竹篱山花也颇清新可喜,他信步踱着,直到瞧见水井,才想到自己渴了。

    走近了井,发现井旁有位姑娘正在提水…

    那瞬间,他呆了。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一朵鲜艳遇滴的极盛牡丹。两泓清冷如冰的清澈眸子只是掠过他的脸,面无表情的下桶汲水。

    他觉得更渴了。不尽尽是喉咙的渴,而是打从心底的,饥饿的渴。

    “叫什么名字?”李承怕她消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抹厌恶掠过清澈的眼睛,她柔若无骨的卸去李承的抓握,“…我不认识你。”

    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说话。唐时在心里默默的补上这一句。

    “唐时?”刚出诊完的喜叶走过来,“我来提水就好了啊,跑来做什么?”

    “来等你。”她笑了,极淡极淡的笑容,却重重的打击了李承的心。

    这个偶然的邂逅,却成了一切的开始。

    李承生平第一次这样失魂落魄。他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个叫做“唐时”的姑娘渐渐走远,却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之后他迫切的问了村长,惊吓过度的村长期期艾艾的说,唐时是叶道长的亲戚,是个半痴儿。而叶道长,是司马zhēn rén的师弟。

    村长暗暗的祈祷,他这样的说法能让这位少年王爷知难而退。到底没嘱咐到叶道长那儿是他的失误,皇上好道,司马zhēn rén又皇恩正隆,希望这位少年王爷能看在司马zhēn rén的份上,饶过唐时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李承倒是愣了一下,默默无语。他在荒山住了下来,第二天,就要管家去提亲。

    没想到叶道长代唐时拒绝了婚事。

    要下手抢人么…又怕一状告到zhēn rén那儿去,皇上最不喜这种祸事。挨几句骂不算什么,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定唐时莫名其妙没了命。

    不下手抢人么…又怕那个小道士带着唐时跑了,到时候哪里大海捞针?

    李承想了想,留了人下来监视叶道长和唐时,先回京里了。他四处央求关系去跟司马zhēn rén说情,但是帝王家怎么会把这种低微的女人看在眼里?更不要说是道士的亲戚。而且道士在宫廷里的势力越来越庞大,已经让许多贵人感到不安了,镇南王就很直接的拒绝了李承的要求,要他别胡闹,连最疼他的皇太后听说是个半痴儿,不但不帮他,还念他念了半天。

    最后李承硬着头皮向司马zhēn rén说,但是司马zhēn rén先是惊讶,然后淡淡的说,他乃出家人,不涉入这种婚嫁之事。

    四处碰壁,李承也暴躁起来,他先是在家砸碗砸盘,闹了一阵子。发现没人理他,干脆在荒山建了行宫,没事就去住上一阵子。

    唐时天天被他纠缠,烦得不得了。后来连大门都不出了,专心在家里整理典籍。

    叶道长也吃过这个少年王爷几句难听话,喜叶只是苦笑,盘算着要搬家的事情。

    但…他们一搬走,遭殃的可能是倒霉的村民。李承早就对村长掠下狠话,若是唐时走脱了,就找他们村子算帐。

    遇到人无理的执念,连喜叶都束手无策。或许就这样耗下去?耗久了,王爷也拿他们没啥办法,永远有更美貌的姑娘出现,唐时不会永远是最美的那一个。

    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了那个任xìng的小王爷。他虽然任xìng,脾气坏,但是心肠还是很好的。有时候村里人出了事,他还会暗暗要管家去疏通;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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