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美人跃龙门 > 第 6 章
    也有别人会做,你真以为韩王安是个仁君不成,他不过是个贪婪又怯懦之辈,他不战而降,只要能保住王位,他什么不能给?军粮、战马、美人……从民间一再搜刮,无视民不聊生,又是哪里管百姓死活了?!」

    「那是因为大王逼战。」

    「寡人不逼战,韩王安同样搜刮民脂民膏!至少寡人让赵腾到了南郡后,原属韩国的百姓皆能安居乐业!」

    荆轲抿了抿唇,心想他所言不假,但……「大王为了攻入赵国,不惜派人离间,让赵王迁杀了大将军李牧,此等恶行绝非贤君所为。」

    「寡人是想要得到李牧,想要赵王迁礼让李牧,谁知道赵王迁竟把李牧给杀了,寡人至今还痛心得很。」说到气愤时,嬴政根本就坐不住,起身团走,又不住地道:「话说回来,一个猜忌贤德的家伙,又算是什么仁君,他根本不懂得惜才爱才!」

    他真是有苦不能言,他明明是派人去跟李牧进言,希望李牧可以出使秦国而已,哪来的离间计?都是那群内心弯弯绕绕的臭家伙胡思乱想,硬是给人乱扣帽子,这口气他憋得紧,痛得要命。

    「可当初大王灭韩之前,也曾逼韩王安让韩非出使秦国,然而韩非才到秦国没多久就无故病亡……大王,韩非可真是病亡?」

    嬴政几乎要呜咽了。

    荆轲见他突然走到自己身旁坐下,顿时升起警戒,岂料他神情痛苦地把头靠在她肩上,低哑地道:「荆轲,寡人难为……寡人是惜才的,你就不知道当寡人瞧见韩非的着作时有多么惊为天人,多想将他招揽至手下,好不容易让他来到秦国,好不容易听他说了一席名实相符,寡人大悦想将他奉为上卿,可天杀的李斯竟嫉妒同门,暗地里除去了韩非。」

    有谁知道他的苦?只要他看中想带回来当队友的,就被他猪一般的臣子搞砸,累得荆轲都来了,他还找不到队友,还回不了仙境……那个悲啊,真是一言难尽。

    要是不看着他,荆轲会认为这不过是他的推托之词,但他就在身边,痛心疾首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不过他说的也有可能,李斯与韩非同拜在法家门下,要说同门相忌,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人是死在秦国,究竟是谁出手,似乎也不重要了。

    「荆轲,法家强调不论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就如韩非所重法、术、势,法行而君不忧,臣不劳,民守法。主张黄老之术,无为之道用在君王身上,本意该是指君心难测,不让臣子胡乱揣测,可偏偏李斯那个老家伙却是本末倒置,甚至在朝中结成一派,一个个跟着揣测寡人心思,无视寡人之令……一个朝中皆能如此,何况是天下百姓,唯有严刑峻法才能管束乱世人心。」

    荆轲直睇着他在油灯下的黑眸,那慑人的威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为民为天下而忧的仁者……她是不是饿慌了,出现幻觉了?。

    想了下,她回道:「法固然得行,但重典有时却成了官逼民反的器具。」

    「那倒是,所以寡人首重军令,违者立斩,宫中同制,必先有法行,才能有所依归,慢慢地推广至天下。」

    「如果大王只是想推行法制,其实也不须兴战,只消召来诸王相议,法制亦可在天下推行。」

    嬴政不禁笑了。「荆轲,你认为燕太子丹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不是很想坦白,但坦白一直是她的美德。「……混蛋。」

    他的笑意更浓。「寡人与他相识极深,清楚他是个卑劣之徒,这种人他日要是成为燕王,你认为燕国百姓会有好日子过吗?」

    当然不会有!她也不是替燕太子丹卖命,她只是想救高渐离,不过是想还高渐离当年一食一宿的恩情罢了。

    「如今天下诸王皆在观看,楚王负刍守在南方虎视眈眈,就等着秦军落败,而魏王假也不过是个空壳君王,成天耗在后宫里,哪会理会百姓路边哀号。当初本是姬氏天下,却因为诸侯拥兵自重,互相征讨,自立为王,这几百年来一直虚耗人命,寡人可以背这污名一统天下,就盼此后百姓可以安身立命,夜不掩户,就算到时史家皆说寡人只是为成就霸王之名都无妨,名声之于寡人若浮云,百姓安定才是真正的平天下。」

    荆轲直瞪着他,脱口道:「妈的咧……」她一定是饿昏了,才会觉得自己完全认同他的说法。

    「妈的……什么意思?」嬴政抬起头望着她,好奇的问道。

    他知道天下诸国口音皆有所不同,但这妈的一词他压根没听过。

    「就……」她艰涩地抿了抿唇,决定将坦白的美德先丢到一旁。「指的是一种加重语气,就好比美人,咱们就说真他妈的美啊!」

    「所以你刚刚对寡人说妈的咧,是……」不耻下问中。

    「在这个时候代表的就是惊叹……大王,这很难解释的。」够了,她拒绝继续说谎,妈的就是一句骂人的话,就是一句粗俗骂语啦,真他妈的,为什么他们会聊到这上头?

    「寡人明白了。」他虚心受教。

    当真明白?荆轲头痛地托额,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事实真相。

    「瞧寡人聊得兴起,赶紧用膳吧。」嬴政看他膳食没动上几口,赶忙催促道。

    见他起身回席用膳,荆轲丢开头痛的话题,思索前一个话题,待吃喝到一半,才道:「天下从事者不可无法仪,行法是种做法,但是大王切记,为天之所yù,止天所不yù。」

    他蓦地抬眼,黑眸在灯火下彷似闪过了一道流光,随即抱着食器又走到她身旁坐下。「荆轲,这不是墨家的说法吗?」

    荆轲有些惊讶的问:「大王也听闻墨家之道?」

    「当然!寡人认为墨家之道也颇有道理,只可惜寡人见识不多,而李斯那老家伙又只会吹捧法家好,其他百家他根本不屑一顾。」

    「大王也想听墨家之道?」她难以置信地问。

    「想,却苦无人能解,你……来自墨家?」

    「正是。」脱口而出的当头,荆轲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瞧她,竟如此疏于防备,要是她给师门惹下祸端,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太好了!何时给寡人说上一课?」

    见他心喜若狂的真情真xìng,她微微眯起眼。传言中的嬴政怎会是如此?忖着,她蓦地想起他方才说过他无心离间,可有心人却做离间解读,这有心人约莫是为了自个儿的私yù才会进谗言。

    换句话说,嬴政的恶名要是有人故意造假流传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好比那个卑鄙得近乎无耻的燕太子丹。

    但,他要是无恶行,旁人要给他生出恶名也是不易。

    想当年她尚在朝歌时,就亲眼见过秦军压境,烧杀掳掠,残虐屠城……她实在不该让他三言两语便动摇,而遗忘了天下百姓之苦。

    眼前他的所言所行,说穿了不过是要松卸她的防心罢了,天晓得背后还有什么yīn谋诡计。

    半垂着眼,荆轲推辞道:「大王身边人才济济,该是……」

    嬴政抬手示意她停住。「学问不论身分,也并非得是寡人之臣。」过了好半晌,他叹了长长一口气,才幽幽地又道:「寡人的臣子只要别再胡乱揣度君心就好,别像今儿个后宫闹出的糗事就好。」

    她微扬起眉,三分讽刺七分笑地道:「大王多劳了。」能让后宫奢侈如斯,他这个君王也是功不可没。

    嬴政直睇着她,突觉得面前神色和缓隐隐带笑的人,如春风拂面,更胜杀气腾腾的他,教他的心好暖好暖。

    「寡人要能有你这样的臣子不知该有多好。」他哑着嗓音道,顺手将食器里的菜拨到他那头。「荆轲,寡人的臣子尽是祸国殃民之辈,就连名字都不祥到了极点。」

    「喔?」有吗?

    嬴政瞅她一眼,闷闷地念道:「冯劫(逢劫)、尉缭(未了)、李斯(你死)、王绾(玩完)……寡人还能活得好好的,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要不是他还有点本事,他早就提早回仙境了。

    荆轲顿了下,忍俊不住喷笑,庆幸嘴里的残羹已经吞下,要不然可精采了。

    嬴政幽幽地看着荆轲,就见她一开始还能忍笑,到最后放声大笑,身子微斜地倚着矮几,他本来是觉得荆轲看起来有些闷闷的,说给荆轲解闷,天晓得荆轲竟是这种反应,但……还不错,至少荆轲是头一个在他面前笑到东倒西歪,毫不扭捏作态的。

    如此荆轲,世间少见,他该想办法留住他才行。

    「荆轲,寡人要奉你为客卿。」嬴政突然说道。

    原本笑到人仰马翻的荆轲被吓得马上回过神来,直直地瞪着他。「嗄?」

    「从此刻起,你可以与寡人同食共衣,并寝而眠。」

    面对他闪动流光的黑眸,她的脑袋空白了。

    他就这么想死吗?他是不是忘了她是刺客?

    第四章

    面对嬴政的言出必行,荆轲一整个无言。

    在他殷切的期盼下,她僵硬地坐上他的床,目光紧盯着他,浑身处于戒备状态。

    然而嬴政只是温柔的道:「先歇下吧,寡人还有文书要处理。」

    「……是。」荆轲开始起鸡皮疙瘩。

    「明儿个再跟寡人讲一堂课吧。」

    「……是。」

    她正准备目送他离开,却见他是离开了床边,但人还在内室里,就在另一张矮榻上专心的看着一整叠的竹简。

    荆轲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这当头她要出手该是有胜算的。

    但,这会不会是陷阱?

    人多疑,是天xìng,尤其在面对有威胁的人时,如今周遭安静下来,她反倒可以好生回想。

    要说他没有任何意图,她绝对不信,不过是她资质驽钝,一时想不透他的计划,眼前最重要的是防备,她要死死地盯着他,只要他胆敢有所动作,她会立刻反击,要是能趁机一举拿下他,她出使秦国的目的就完成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荆轲依然直盯着前方的背影,却觉得他简直像座石雕一般,坐姿端正,沉着霸气,要不是他会翻动竹简,要不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太慑人,她真会以为他睡着了。

    她必须小心再小心,她的擒拿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之下,只能等他松懈时才有机会取他xìng命。

    于是,她张大眼等着……

    「大王,时候差不多了。」

    「寡人知道了。」嬴政哑声回道,随即将竹简全都收起,搁到几上,他起身一回头,就见荆轲正看着自己,那热切的目光教他的心头震颤了一下,他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扬笑问:「方睡醒?」

    「……是啊。」荆轲实在是双眼干涩到闭不上,否则不会教他察觉的。

    「寡人要上殿议政,要不你再歇会,等寡人回殿一道用膳,顺便想想你要跟寡人讲什么课。」

    她张了张口,犹豫片刻,轻应了声好。

    待嬴政走到偏室里让宫人更衣时,她难以置信的把脸埋在床褥间。

    太怪了,她所识得的嬴政,完全颠覆了她所听过的!他竟然一夜未眠看文书,上殿议政后还打算听她讲课……装得也太像了!

    难道他不知道与她朝暮相处,她下手的机会多如牛毛?容她再强调一次,她可是刺客啊!

    不杀他,她就救不了高渐离,要知道燕太子丹那个混蛋是压了期限的,只给她半年的时间,算了算,只到明年三月,况且也不知道那个混蛋守不守信。

    不管了,管他嬴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杀了他便是!

    打定主意后,荆轲开始思忖着要赶快找到武器,下手的时候她的动作会尽量快一点,至少让他少痛一点……

    她想到脑袋打结,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待她张开双眼时,嬴政的背影再次出现在那张几后,她不禁怀疑时间停住了,正疑惑着,就听外头宫人低声问道

    「大王,已经巳时了,还不用膳吗?」

    嬴政顿了下,蓦地回头,方巧对上荆轲的目光,他喜笑颜开地道:「既然醒了,一道用膳吧。」

    「现在是巳时?」

    「是啊。」他应了声,让内侍准备上膳。

    她翻身坐起,一头鸦发如瀑倾落,丽人姿态尽显。

    见状,嬴政不禁怔了下,心头又一阵颤动,教他皱起眉抚着胸口。

    怎么近来老有这毛病,也许该找太医诊诊才是。他还没找到队友,再累生病也得继续撑。

    吁了口气,他走到床边,就着铜盆拧干了手巾,轻拭着荆轲的脸。

    荆轲被他吓得瞠圆水眸,动也不敢动。

    「吓着了?」他笑问道,又替她擦拭了双手。他意外他的手心虽有茧,但长指纤丽,骨节匀称,简直跟女人的手没两样,莫怪那票侍卫一个个巴结他。「寡人礼遇贤才,唯有如此才能代表寡人的真心。」

    他又抓起了荆轲一头云发,不禁赞叹这发丝如缎,细柔浓密,比姑娘家的发丝还要美,他抓了几次都滑手,于是改抓半束盘起,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玉簪替荆轲簪上,顺了顺落下的发丝,站到荆轲面前,只觉秀发映着丽容俏颜,长睫眨动时似有火星跃进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教他胸口有点发热。

    「大王,奴婢上膳。」

    嬴政倏地回过神,他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先用膳吧。」

    咳……他方才打量得似乎有点过火,不知道荆轲介不介意。

    荆轲是介意,但她介意的是他竟替她梳洗!他谁呀?嬴政耶!收买她也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吧,更重要的是她怎会莫名其妙睡死了?!她分明是要等他回殿,怎么一阖眼就睡死了过去,她这丢人现眼的刺客,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愤愤地跟着嬴政来到外殿,用着太官准备的珍馐,可惜的是她实在食不知味,不断暗斥自己疏于防备。

    「不合你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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