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佛祖在一号线 > 第 15 章
    教堂,建完他们就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伯格曼说,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共建人类文明的大教堂。

    我觉得对于野心勃勃的新闻人来说,这是个挺有趣的故事。其实真是如此,一个馒头吃不出胖子来,营造文明大厦所需要的忍受劳役艰辛的记者,必不只是某一个或某几个,也必不只在某一处。

    即便谈及如此庄严的话题,我也要说,对记者们来说,人生最严肃的事情并不是如何发表新闻,而是哈哈一笑。新闻这玩意的确是个人就能写,可是如何考证我国的这些手持记者证的两足动物到底是不是人呢?这个问题总是让我忍俊不止。

    @无水之城

    无水之城

    ------李海鹏

    央视国际 2004年08月19日 09:15

    住在北京可以让人更真切地感受到既不安又自得的心灵摇摆。看看街道两旁那些庞大的灰色现代主义建筑,你会觉得掌握着审美权的叔叔们还沉浸在我们小时候钦敬的那种美学中,彼时我们吃过了糖果,要求妈妈再给读一遍《小灵通漫游未来》。另一方面,时髦一些的建筑师们扮演了另一端的钟摆,说服人们接受更自然一点儿的趣味。根据这后一种风尚,房地产开发商们大力推销各种“水边居”,倒是相当切合官方在奥运规划中描述的“人在水边走,船在水中行”的愿景。

    鉴于富商巨贾们可获的丰厚利润,我猜测他们在电脑上是这么干的,其意图跟卓别林在电影《大独裁者》中摆弄地球仪的举动差不多:找出威尼斯地图,按Ctrl+c复制,再找到北京地图,在上面按Ctrl+v粘贴并覆盖,喀嚓喀嚓20次直到面积够大。

    傍水而居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意原型之一,对此我并无意见。居者有其水,人民之所yù也,亦我所yù也,惟一不足的,只是不能按yù分配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大理解那些甘愿为了一片绿了吧唧的水面多掏十几万人民币的烧包用同样的价钱,买套窗下有一弯清澈的游泳池的房子多好,连泳装美女都顺便齐了。幸好,还有些和我一样没情趣的人存在,可以让我心下稍慰。我的一个朋友住在什刹海边的胡同里,被大家羡慕得不行,她却总想着搬到三环外去。因为每天晚上青年男女流氓们堵着她家门口接吻,数量之多,实在是太惊人了。

    如果我的观察不谬,那么什刹海边的人口密度之大,已经超过簋街饭馆门口那些塑料筐里的小龙虾。其摩肩接踵的程度不仅使急于寻找饭馆座位的人类陷入疯狂,就算是狗狗,也多有精神苦闷的征兆,甚至到了把人腿当作电线杆、公然尿其根部的地步。按照最简单的供求原理就可以解释,如此繁华、滑稽又痛苦的状况的根源,恰恰在于这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像样的水。早在20多年前北京就开始嚷嚷缺水,近年又起沙尘暴,南水北调乃是国家大事,把这些信息综合起来,不傻的人都可以得到这么个结论:让有钱人去凑“买水”的热闹就行了,我们还是别跟着起哄的好。在我看来,那些告诉你应该抢购这个城市的潋滟水光的人,迟早还会向你推销月亮上的长春藤。

    窃以为经济学之所以比哲学容易理解,就在于它缩小了研究范围,找到了金钱这个现世中威力无比的第一推动力。现成的证据就是,因为北京急于推出升级版,这点儿水面的功能早就不只是覆舟载舟那么简单了。因为卖上了好价钱,它还能帮助人们忘记骆驼们在老城的土道上扬起灰尘的寒酸记忆,在温榆河畔找回东方帝都的虚幻的好时光呢。

    在《爱的荒漠》中,法国作家莫里亚克令人诧异地把大西洋边的湿润的波尔多市描述成了一个炎热干渴之地。作为一种主观叙述,书中景象其实全系那位困于情yù和愤懑的少年雷蒙的个人化体验。类似地,北京各KTV包房里不时传出的田震版的那句“内心的狂热”,亦可用来象征我这类受过“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的dú害的笨蛋,住在“适水而居”的城市里是多么地上火。

    @说点什么

    @沃lún式新闻

    李海鹏/文

    每当看到一部国外的获奖新闻作品集,我都会大有兴趣地在里面搜寻粗糙有力的篇目,这大概是由于我自己从来都不粗糙有力的缘故。对于精美的报道,由于了解得多些,我反倒没什么兴趣。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再精美, 还能精美得过沃lún式的新闻吗?

    罗伯特.潘.沃lún的《春寒》是我大学时读到的最完美的小说之一,讲述一个小男孩在春寒时节路遇一个流浪汉,感到恐惧,并在成年之后仍难忘怀。 全部情节就是这样,他遇到他,害怕了,故事就完了。我觉得这里面体现的理解力真的很棒:童年时代偶然发生、并不严重的恐惧经验,其实对人的一生都有影响。可是,假设这个男孩因此在成年之后裹挟进一个杀人案件当中,哪个记者会采访到这个根源呢?

    相对于那些文学天才来说,不得不承认,记者们对事件和人的理解力总是差一些。我相信正是这个差异,而非纪实和虚构的区别,使得传统新闻无论如何也难以具备小说式的深邃价值。实际上,题目中提到的以沃lún的名字命名的新闻并不存在,我只是相信,本来可以有那么一种新闻,比我们看到的全部新闻都更好。可惜,“好”并不是评价新闻的标准。全球所有的媒体似乎都更在意记者的工作是不是及时、独家、有料。如果有哪家媒体真正地信仰进步的价值观,勇敢地推动公共利益,那么它就是媒体中的MVP了。大学毕业后,我逐渐地醒悟到,这完全是对的。公众确实需要时政动向、报道重大事故和杀人案,以及实用有效的发言,而非它们背后隐藏的更微妙的真实。

    以前我曾梦想过报道这样的新闻:本报讯,昨夜北京春雨迷蒙,零时许,平安大街旁灯光灿烂,一棵老槐树静静地死去。本报讯,大连理工学院的一位女生昨日观看海豚表演,突然泫然yù泣,因为海豚跃出水面的那一刻,让她觉得世界真美。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气倒几位新闻学老师,不过至今我仍然相信,无论从哪个标准判断,如此美丽务虚的新闻都无可指摘。可是我大概永远也不会那么写,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真的是除了趣味之外还有职责。就算你像我一样没谱儿吧,可是当你看到曾被国家多次感谢的举重冠军贫病而死;听见对面的沉闷的男人说他妻子某月的收入只有4毛6分;看到那么多的孩子们因为医院的缘故而变得双目失明,你也会放弃那些半吊子遐思。你会琢磨琢磨自己的脚踩在哪里。你会感到自己虽然狗屁,但血也总是热的。

    这时候我就会忘记沃lún式的新闻,嫉妒地想,现在同事某某以及某某某,正准备挖人家黑幕,隐姓埋名地在某省的危险地带假装溜达呢。我为他们而感到自豪:在粗糙而非精美的时刻,记者才会接近时代的潮流。

    @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怀有乡愁

    南方周末发表过一篇文章,结尾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人:我们不能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却依然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怀有乡愁。”这句话中有一半儿借自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中的名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很显然,我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同一本书,让许佳同学印象深刻的句子,则是描述两个人分手的,他们如此年轻,以致不会耽于哀愁:“爱情真像一场决斗,让我们再彼此深深地看上一眼。”

    徐星同学最喜欢的则是这本书的结尾一段:

    “在美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古老的、破败的河边码头上,望着新泽西州辽阔的天空,端详着延伸到西海岸上,形成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山岭的未开发的土地,以及延伸出去的条条道路,和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来来往往的一切和沉浸在梦幻中的人们,我知道,现在,在爱荷华州,在人们允许孩子们哭泣的地方,孩子们在大声的哭泣着,今夜,星星就要出来,你可知那大熊星座就是上帝?这颗黄昏的星星一定正在低下头来,在把它那熠熠的光辉投向原野,不一会,全然的黑夜就要来临了,黑夜将给大地祝福,将藏起河流,裹住山峰,隐没掉最后一片海滩,而没有一个人、完全没有人知道,除了自己在可悲的趋向衰老以外,还将有何遭遇。我想念着狄恩,马瑞阿狄,我甚至想念老狄恩,马锐阿狄,我们一直没有能找到的老父亲,我想念狄恩,马瑞阿狄。”

    真是年轻无极限,悲凉痛快,酣畅淋漓啊。

    废话太多了,其实今天要说的是凯鲁亚克的另一本书,《荒凉天使》。《在路上》里的狄恩到这本书里变成了科迪.珀姆雷。1956年,斯奈德同学向凯鲁亚克同学介绍了荒凉峰,于是凯鲁亚克同学申请了一个火情了望员的工作,独自在饥谨山脉中呆了63天,脚下是荒凉峰,北面是霍佐敏峰,南面是杰克峰,他在那里与世隔绝,孤独、恐惧,漫步、参禅,冥想宇宙与人生的秘密。随便选一段儿平静好看的吧:

    “我向上仰望霍佐敏峰,它依然充满力量,红褐色的顶峰高耸入云,我捡起那把铁铲,小心翼翼地择路而上,一边往桶里盛放新鲜洁净的白雪,一边填满某个很深的新雪洞里胡萝卜和卷心菜之间的空隙。我回来了,把桶里的雪倒在锡盆里,在灰土飞扬的地板上泼了点儿水。我拿着那个桶,像日本老女人似的往下走,穿过美丽的石南草地,给壁炉拾点木柴。

    这一刻,全世界都是星期六的下午。”

    从印象派诗人和画家们开始,到凯鲁亚克那拨人了结,在不到100年的时间,生活曾经可以是伟大的。如今,生活可以是渺小的。将来呢?渺小亦未必可得吧。“完全没有人知道,除了自己在可悲的趋向衰老以外,还将有何遭遇。”

    @在细碎的历史中飞行

    只是在最近几年,我们这一代群才开始认识到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没有道理。在此之前,尽管黑格尔所说的“存在即合理”相当流行,其实在心底处,大家却都不愿予以承认。彼时市场经济的力量改变了中国,但还没有撼动我们的人生观。

    我记得1998年5月,上海的绍兴路上的瀚园书店里有一条很狭窄的天窗。中午时分,阳光在那里流淌下来,介乎明媚和灿烂之间,唱机里突然传出《今夜无人入眠》。那是我一生中很多个奇妙的瞬间中的一个。由于阳光和安静的关系,那首歌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格外不一样。或者说,它呈现出了本来面貌。我继续喝着红茶,观察书店里的那些招待,也观望窗外的市井生活。我觉得一切都可以停顿了。

    可是时间并没有停顿,仍旧把我们冲刷向前。

    飞行也可以带来类似但次一等的心旷神怡。作为一个飞行迷,每坐一次飞机我就会真心诚意地高兴一番。刚到机场,我就开始开心了,非要在那些昂贵的机场餐厅里花掉不少钱不可。等到上了飞机,看到浅米色的内舱干净柔和,一排排座位像幼稚园的小板凳一样纯洁无邪,空姐跟女朋友一样亲切可人,还知道将有一份简装的点心或者锡纸包裹的热米饭可吃,我就心情愉快,要吹口哨了。

    当飞机浮游在9000米的平流层中,雪白的云层在脚下滚动变换,我们会享受到内心的安静。即便手持打折机票,你仍旧可以不打折地观赏灿烂阳光,它是如此空dàngdàng,茫茫一片,悬挂到无际可寻之处。

    我觉得飞行的乐趣就在于此,你可以远离现实世界,享受举世安息、宇宙悄然的几个小时。若说这是某种逃避,那么它的好处就是可以一再重复。像打《罗马复兴》一样,要是你的国土被敌人占领了,那么领着几个农民跑吧,跑到偏僻处,一面等待敌人的双头马们赶来的可怕时刻,一面听听鸟叫。

    当我们还是理想主义者时,因为那时光不停地消逝,我们会感觉自己是庞大牢房中的囚徒。那时我们还有少年时代的忧郁面容,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可笑的徒劳。可是在经济学作为解读世界的一种方式被人们普遍接受的时代,有关内心的一切冲突,就忽然之间变得平淡了。

    我想这不是我的故事,也不是我和我的同代人的故事,甚至不是一个有关年龄的故事。我相信这就是中国的历史进程。21世纪,受到时代的价值观的影响,各种年龄的中国人,像夏天的芒果一样,无论大小,一起成熟起来。时代的水流漫过了每一只筏子,浸湿了我们的脚,而大雨迟早要来。

    【第五部分】

    @墙角见吧,无尾犬

    上大学时,我读过《献给艾斯美既有爱情又有凄楚》,里面那个叫艾斯美的小姑娘就像冻雨之夜的火苗。我也读过《麦田里的守望者》,讲的是一个永远的正太的故事。毕业后我读了《九故事》,关于形式感,这就叫珠玉在前吧。后来我又读了《弗兰妮和祖伊》,最初觉得我自己挺像祖伊,等弗兰妮的戏份够多了之后,我发现我更像弗兰妮。塞林格笔下的人物总是聪明的、孤僻的和非常有礼貌的,哪怕满嘴“他妈的”和“混账”的霍尔顿,也是个礼貌的孩子。

    我觉得这其实带点儿高能孤独症的趋向。我就想,看来有一天我也可以写一本这个类型的小说。

    四岁的时候,有一天我跟着别的孩子在街上乱跑,看到了我姥姥,我从小就是她带大的,跟她很有感情,可是我看到了她,心里很想跟她亲近,行动却南辕北辙,一言不发就走掉了。我姥姥就很伤心,我也很伤心,理由是一样的:这孩子,姥姥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连人都不叫呢?

    这是我的童年生活的缩影。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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