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迷离之水 > 第 15 章
    ,一会儿分岔,一会儿又重新汇合,我惊惧地看着那血水在纸上形成奇怪的图案。

    刚开始时我还不明白这些抽象的线条代表什么,但渐渐发现它正在组成一张人脸,是一张下巴向上的倒置的人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反shè着诡异的光芒。当我把纸倒转过来时,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方安琳!

    这张人脸,是方安琳!

    “老师!救救我!”纸上的人脸突然冲着我痛苦地说。

    我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惊恐万分。想马上逃走,可手脚麻痹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极度的恐怖让人透不过气来……

    “喂!喂!你怎么了?”我被妻子推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我还是在做梦,刚才的梦中梦太真实了,我的额头上冷汗淋漓。

    “你不要紧吧?一直在叫喊,吓死人了!”妻子问。

    “没,没事,”我说,“只不过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妻子有些好奇。

    “你还记不记得我班上那个自杀的女生?”

    “是不是那个叫方安琳的小姑娘?”

    我点了点头,说:“也许我早点发现事情的真相,她就不会死了。”

    妻子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说:“瞎讲,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不要胡思乱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说:“发生这样的事,任何老师都会觉得不好受,更何况我是她的班主任。”

    妻子看着我,我知道她了解我的心情。

    “她向我求救,我却保护不了她。”我叹了一口气。

    “你尽力了,而且,你已经找到了答案,那个坏人也得到他应有的报应,我想方安琳可以安息了。”

    “但愿如此。”

    窗外透进晨曦的微光,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一、见 面

    灵岩中学是灵岩镇惟一的初级中学,位于镇西郊,是所古老的学校,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抗日战争之前,据说抗战时日本人在那里集体屠杀了五十多个村民。后来有人谣传,夏天打雷的时候,只要湿气够重,中学后面靠山的那堵败墙上会出现重重鬼影,还会隐约听到有人在惨叫,说得很玄乎,但从来没人亲眼看见过。

    那堵败墙在校园的最里边,长满了爬山虎和青苔,墙后面就是雾气缭绕的灵岩山。要到达这堵墙,必须经过一个柏树林,当天色暗下来时,树林里便显得有些yīn森,胆小的女生会早早逃离了这地方。如果一个人在树林里,总会产生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仿佛树的后面或者草丛里有许多陌生的眼睛在盯着你,但你看不到它们。

    与一般的初级中学比起来,灵岩中学的校园大得足以令每个学子羡慕,虽然校舍由于缺乏装修经费而显得有些破旧,但自然景致却是城市里的学校难以比拟的。校区里包含了一个五亩地大小的湖塘,湖里种满了荷花,对学生而言,湖畔是晨读的好地方。湖边上有两株寿命起码超过一百年的老樟树,枝干虬扎地歪向湖中,东边那株前年被雷劈中,一半已经枯死,另一半却依然绿叶繁茂,文科老师叫它做“半枯半荣”,理科老师却喜欢叫它“不死不活”。

    学校的五幢教学楼错落有致地在湖边排开,教学楼的后面是一个小cāo场和三个篮球场,cāo场的角落里有一些双杠之类的体育设施,这里是学校最活跃的地方。穿过cāo场,便是学生宿舍和教工楼,它们静静地立在灵岩山脚下,显得有些落寞。绕过教工楼,就到了刚才说过的那个yīn森森的柏树林。

    充满乡村气息的校园就这样和灵岩山构成了一幅和谐的自然画卷。然而一年前,学校对面隔着河的那块空地上突然兴建了化工厂,并竖起一根五十米高的大烟囱,每天都有黑乎乎的浓烟从烟囱口不断吐出,夹杂着难闻的异味,把灵岩中学几十年的纯净空间搅得粉碎。为此学校专门与厂方jiāo涉,甚至闹到市环保处,但镇里已经决定把那块空地开发成工业园区,环保处调查了几回,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我从乡中学调到灵岩中学的时候,学校里正和化工厂闹得不可开jiāo。我被分到初三(1)班任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每天从教室的窗户望出去,就会看到那根红砖烟囱像大棒子般指向天空,在乡野间显得很突兀,就好比一幅名家的水墨画被小孩子乱涂了一笔,十分惹人厌。

    开学第一天,我按照惯例拿着花名册点到,借以熟悉每一位学生。

    (35)

    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原本哄杂的声音立刻平息下来,变得静悄悄的,几十双眼睛都注视着我,学生们对我这位新来的班主任充满了好奇心。

    这时候,我发现教室里的不协调:与其他学生对我的注目不同,最后排靠窗的一名女生,她的头一直扭向窗外,像是在看那根大烟囱,也许她根本没有发现我进来。

    我走上讲台,简要介绍了自己,并讲了我在乡中学任教时的一件趣事,这样有利于打破与学生之间的隔阂,果然,一阵笑声过后,课堂里的气氛不像刚才那样严肃,变得随和起来。

    我注意到,从我踏入教室的门到那个故事讲完,那名女生的姿势从没变过,依然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好像课堂里的一切与她无关,这种漠然的态度让我有些生气,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我就暂且原谅她对我的不尊重。

    我翻开花名册,开始按顺序点名。

    “林枫。”

    “到!”

    “张小理。”

    “到!”

    每报一个名字,我都会抬头看那名学生,努力把名字和人尽快联系起来。

    “李卫军。”

    “到了!”

    “陈宁宁。”

    “到!”

    “方安琳。”

    没人回应。

    “方安琳?”

    台下仍然没人回答,有不少同学开始把目光投向窗边的那名女生,可那女生仿佛浑然不觉。从学生们的眼光中,我已经确切知道那名女生的名字。

    我加重音调:“方安琳!”

    那女生仍然表情木然地望着窗外,根本就不理睬我。

    “方安琳!”我对她的极端无礼深感气愤。但我还是强忍住怒气盯着她,静待她的反应,教室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她同桌名叫王慧群的女生用肘撞了撞她,方安琳这才从梦中醒来般,扭过头看着我,缓缓地回应了一声:“在。”

    与她目光jiāo接的刹那,我竟发现这名叫方安琳的女生有着与她年龄不协调的成熟,特别是那双眼睛,充满着让人捉摸不透的yīn郁,但又有一种说不清的锐利光芒,好像要穿透过你的眼球,看进你的大脑。

    “上课时不要开小差。”我严肃地说。

    她低下头看着课桌,我不知道她是认错还是不想面对我,但我不能把大家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人身上,于是继续点到,接着对这学年的学习生活提了一些要求。

    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教室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我看到方安琳默不做声地走出了教室,没有任何一个同学跟她说话。

    这是一堂并不愉快的见面课。

    我对方安琳的初次印象很糟糕,我相信她对我亦然。每次我上课时,她总是心不在焉,要么呆呆地望着窗外,要么就在纸上画些什么。有一次我们单独在楼梯口碰上,她微微怔了怔,yīn郁的眼睛有些慌乱,低着头匆匆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好像有意躲避我。

    过了几天,我从她的同桌王慧群那儿了解到,她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她不喜欢和人jiāo往,一天到晚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yīnyīn怪怪的,同学们都不愿和她说话,所以她没有一个朋友。

    “这样下去对她可不好,我得找她的父母谈谈。”我说。

    “她没有父母。”王慧群小声对我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小时候就被车撞死了!”

    “是吗?”我没想到这个孤僻的女孩竟是个孤儿。

    “老师,你可千万别对她提起这件事。”王慧群一脸害怕的神色,“一提起她的爸妈她就会发狂。”

    “这也难怪,方安琳的身世这么可怜,你们做同学的更应该帮助她,不要疏远她。”我说。

    “不行的,老师,她挺吓人的。”

    “为什么?”

    王慧群紧张地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才对我说:“她爸妈出事的前几天,她就好像知道要发生这种事,连她父母的纸钱都买好了!”

    “不会吧?这都是别人瞎说的。”我摇摇头。

    “但以后每当附近有人要死的时候,她总像早就知道了,她还说闻到了死亡的气味。”王慧群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怎么会呢?对了,她这么小就一个人生活?”我对这些谣言没有兴趣,倒是关心起这个命苦的小姑娘来。

    “不,她跟她的瞎眼nǎinǎi住在一起,她nǎinǎi是村里有名的灵姑,也怪里怪气的,让人害怕。”

    “灵姑?”

    “就是巫婆,她能召唤死人的灵魂附在自己身上和人jiāo流。”

    “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方安琳跟这样的nǎinǎi在一起,难怪xìng格会变得有些怪。”

    “但我们附近乡村里的人都挺相信的,我爸妈也去过她家,说得还挺准呢。”王慧群神秘兮兮地说。

    “小孩子,不要相信这些骗人的迷信。”我说。

    王慧群伸了伸舌头,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背后好像有一道目光,我还没回头,王慧群已经脸色大变。

    “方安琳!”她脱口而出。

    我回过头,看见方安琳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老师,对不起,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这些的。”王慧群站起来,语调有些颤抖,跟着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喂!喂!”我追上去喊道,可她早已下了楼。

    我重新坐下,思考王慧群说的话,这里面有多少是可信的?王慧群何以对她如此害怕?为什么她总是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空间中?她的生活到底如何?

    方安琳是我遇见的最怪的学生,作为班主任,我要对每一位学生负责,我得亲自找她谈谈。

    二、猜 字

    下午两节课后,是课外活动的时间。灵岩中学的课外兴趣小组活动一直开展得有声有色,有好几个小组还得了市里的创新奖。作为学校引以为傲的特色之一,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对此有相当的重视。

    我在办公室里查看初三(1)班的兴趣小组分组情况。窗外cāo场上一片嘈杂,校篮球队正在举行一场参加市联赛的热身比赛,欢呼声此起彼伏。

    (36)

    我开始认真审阅兴趣小组名单,并特地注意方安琳,但从头看到尾,也没发现她的名字,她是惟一没有参加兴趣小组的学生。

    我合上名册,刚好语文课代表张小理进来jiāo今天收上来的作文本,我便让他顺便叫方安琳到我办公室来。

    “老师……”张小理面有难色,眼光中闪着恐惧,这种眼神我在王慧群那儿也看到过。

    “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张小理yù言又止,终于说出话:“不,不,没……没什么问题,我这就去叫她。”他有点紧张地用手擦了擦鼻子,出去了。

    我开始批阅学生的作文,这是我在初三(1)班任教以来的第一堂作文课,这次的作文我没有命题,让学生们自由发挥,这样可以了解每一个学生的语言基础和想像力。

    我批改了几篇作文,忽然对方安琳的作文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便特地找出她的作文本。本子封面上写有她的名字,字没有棱角,水蛇般柔软,好像马上就要被风吹倒似的,并且小得可怜,紧贴在底线上,如果不注意看,还以为只是粘了什么脏东西。她稚嫩的字体跟她早熟的外表毫不相称。

    我翻开她的作文本,突然像被人用棒子在后脑重重打了一下,头晕目眩。作文本里根本没有字,而是密密麻麻用铅笔画满了眼睛,足足有几百只之多,都是一模一样的眼睛,画得活灵活现,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眼珠中透出的凶光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我气得手发抖,把本子重重往桌上一扔。

    这时候,我看到了方安琳,她像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老师,你找我?”她说,但那种神色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

    “方安琳同学,你来得正好,请坐。”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她走进来,拉开椅子,笔直地坐下。

    我把她的作文本打开来放在她面前,说:“也许你有别的想法,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这样做?”

    我的语气有些严厉。

    方安琳盯着作文本,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皮一眨也不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强烈地感觉到她内心所含的恐惧,比王慧群和张小理对她的恐惧更深,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她的灵魂在颤抖。

    她为什么如此害怕这些眼睛?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画它?

    这些问题在我的大脑里迅速转了几个弯,陷入了更大的迷宫中。

    “啪!”她用力合上了作文本,我的心随着那响声猛然一抖,手上一滑,差点把刚拿在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没有理由。”她说,扭头看向窗外。

    “这不像一个学生在说话。”我真的有些动气了。

    “学校里的知识对我没用。”她说。

    “为什么?”

    “这些知识根本救不了我。”

    “谁在伤害你了?”我说。

    她沉默了。

    “我不知道。”良久,她才说。

    “方安琳,这样下去对你的人生可没什么好处。”

    “人生中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她说完咬着下唇,很痛苦的模样。

    我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老成的话,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心灵竟已是如此沧桑,我不禁同情起面前这个对我无礼的女孩。

    “命运是可以把握的,关键是你不能向命运投降,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数不胜数。方安琳,你是个好女孩,不管命运对你怎样不公,只要你树立起信心,就一定能够战胜它!”我说。

    方安琳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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