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当我从棺材爬出来以后 > 正文 16.梦魇魅影(七)
    阿尔弗雷德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就是历史的重演。纵然伏特加出现在奥利安完全不符合史实,但无论是卢克蕾西娅,还是阿加莎夫人,无论行为举止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他死后政局的变化走向,也完全符合逻辑,让他难以分辨真假。

    这种感觉在阿加莎夫人请他登上马车,进宫朝觐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马车前排着一队作为仪仗的骑兵,马匹清一色纯白,尖尖的盔顶上垂下鲜红的长缨。柔软的拉车马缰上纹着微缩的巨狼形象,那不仅是冬狼骑士团的象征,也是加洛林王室的徽记。

    一般人不会把这些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更不会将它原封不动地复刻下来。它是要表达什么东西,还是纯粹在以这种方式炫技?

    一想到暗处有个正体不明的家伙窥伺着他的国家,操纵死去平民的灵魂,阿尔弗雷德就由衷感到愤怒。

    “蕾娅,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阿尔弗雷德轻轻戳了戳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卢克蕾西娅。为了给两个年轻人创造独处空间,阿加莎夫人放弃了和王太子同车的特权,纡尊降贵地和仆人们挤在后面的车里。

    “啊,啊?”卢克蕾西娅如梦方醒,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殿下,您有什么事?”

    阿尔弗雷德有些担忧,今天卢克蕾西娅明显不在状态,在记忆里,她可是很少出现这种状况的。

    “今天我需要你不进王宫,然后拿着这个,去冬狼骑士团的驻地找卢卡斯,让他调集骑士团和城防军里还有战斗力的士兵,随时准备待命。”

    卢克蕾西娅完全没料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情,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阿尔弗雷德却没空安抚她的情绪,转而从马车抽屉里掏出一份用缎带系住,表面烫着火漆的文件。接着,他又取下手上的那枚锈蚀的铁指环,放到卢克蕾西娅掌心。

    “城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如果发生动乱,就让卢卡斯以最高司令官的名义,调动士兵镇压骚乱,维持秩序,必要的时候可以实施宵禁。”

    “可卢卡斯的权力已经被赫卡特公主剥夺了,而且殿下您现在也不应该孤身一人,单独进入王宫。”

    “那我以未来国王的名义废除赫卡特公主的命令,并且赋予他杀死任何不守规矩之人的权力,哪怕对方是贵族也一样。卢克蕾西娅,你该不会忘记怎么去冬狼骑士团了吧?”

    阿尔弗雷德不耐道。

    “当然没有忘记,谨遵您的吩咐。”

    卢克蕾西娅精神状况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没有脱离那种恍惚状态。

    “等等,卢克蕾西娅,你不陪殿下进宫,这怎么行呢?”

    阿加莎夫人皱着眉头,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她白白放弃了。

    “是这样的,阿加莎夫人。”阿尔弗雷德挂着温煦地微笑,颇有耐心地替她挡下责难,“是我让她在别馆的。王宫局势复杂,蕾娅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我很担心她跟着我,在宫中会遇到什么危险。就算蕾娅的咒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我也不希望她在那里受到半点伤害,毕竟,来自暗处的袭击总是防不胜防对吗?

    “而且,别馆也要一个人来主事,我的朋友们还在那里,可不能对来自古老家族的贵客失礼。”

    “好吧,蕾娅你可要‘好好’招待殿下的朋友们。”

    阿加莎夫人勉强认可了这个命令,她在王宫足足待了大半辈子,见过的风浪太多。这次王太子九死一生,国王疯癫,难保不会引出其他人的别样心思。年轻人要谈情说爱,也不必急于一时。

    “那么我就行回去了。”

    卢克蕾西娅提起裙摆,微微屈膝,又重新坐回了车厢。而阿尔弗雷德则解开缰绳,跨坐在了伏特加的马背。

    乐队奏响大音乐家亚纳耶夫新作的《天鹅舞曲》,五颜六色的干花从头顶徐徐飘落,阿尔弗雷德眯起眼睛,看着那辆娇小精致的马车越走越远,忍不住抿紧了唇。

    既然你要玩,那就玩个够好了,总有一天,我要一点不漏地把你揪出来,让你付出代价!

    “鲍里斯宫相,别来无恙!”

    阿尔弗雷德脚步生风地越过意图阻拦的仆从,拍了一下矮个子小老头的肩。

    鲍里斯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才迟缓地转过身来。如果说阿加莎夫人因为抚养王太子而享受无上荣耀,那么鲍里斯宫相就是货真价实王宫大总管,冈瑟三世的左膀右臂。阿加莎夫人还有血统和秘咒足以自傲,鲍里斯却是从一无所有奋斗到如今这个地步。

    简直就是一个活的励志典范。

    “我送您的镜片还好用吧?”

    宫相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架在鼻梁上的金丝镜架,颤颤巍巍。

    “哦,哦,殿下送给我的东西简直是帮了大忙,我现在看东西清楚多了。从我开始长白头发开始,眼神就不那么好使了,连别人写给我的信都要别人念给我听,这次我总算是不用麻烦别人了。”

    “只不过,要找到一片纯净的水晶,再让法师附上针对眼睛缩放的法阵,一定花了很多功夫吧。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用不着殿下这样为我费心。”

    鲍里斯谦卑地向阿尔弗雷德致谢,换来阿加莎夫人蔑视地轻哼。

    “不,相反,能为宫相大人做点微小的工作,我感到很荣幸。”

    阿尔弗雷德客套地寒暄着,眼神在待客室里扫来扫去。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道人影闪出去,但是没看清楚。桌上的杯子是倒扣的,只有宫相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无法分辨刚才是否真的有人来过。

    要是他的能力没被削弱就好了,传奇战士的战斗力不仅在肉搏上,在其他方面也有突出表现。

    “刚才我是否打扰了大人的工作?如果是这样,我就先说一声抱歉了。”

    鲍里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苍老的脸上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说没有,那就显得太虚伪,如果说有,那就显得太傲慢了。刚才房间里的确有一位客人,我正在和他商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么,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事呢?”

    阿尔弗雷德手指敲击着桌面,双眼紧盯着鲍里斯,不肯放过宫相半点表情变化。

    “说起来很尴尬。”宫相舒展身体,靠在背后柔软的羊羔皮垫子上,“那位使者是克莱芒五世陛下派来吊唁殿下您的。”

    可现在他复活了,这就很尴尬。

    派往别国,吊唁死去王储的使者直接撞上了王储本人(虽然勉强算是亡灵),有大概率会惊慌失措,心脏病发活活吓死也不是不可能。

    阿尔弗雷德对此表示理解,并对使者本人献上了不那么诚挚的慰问。

    “克莱芒五世?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是赫卡特姑姑的前夫,这样算来,我和他还有些关系。派遣使节过来吊唁我,也算是合情合理。”

    “希望殿下不要计较他惊慌之下的失礼举动。”

    宫相摇晃着白发苍苍的头颅,嘴角的笑容似乎在为那个莽撞的使节感到惋惜。

    “对了,鲍里斯大人,我想,您应该能够猜到我的来意吧。”

    阿尔弗雷德不愿意在别国使节的问题上纠缠太深,索性单刀直入。

    “陛下,王后,还有公主和王子。”

    宫相言简意赅地回答道,轻易猜出了阿尔弗雷德的所有意图。

    “您还是那么敏锐,那么,父王的病情到底怎样了?我能不能现在就见到父王呢?”

    他继续穷追不舍,身旁阿加莎夫人也目光炯炯地看向鲍里斯。

    “呃这个,不太好说。”

    鲍里斯慢条斯理地拿起烟斗,磕掉里面填满的烟灰,再慢悠悠装满烟丝,点火。

    “很严重?”

    按在桌面的手无意识地扣紧,阿尔弗雷德努力稳住心神,不要因此而举止异常。

    “当然,陛下伤心过度,已经完全认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分别了,哪怕一个下仆走到他面前,他都会认为那是王太子殿下您。所以,我们为了防止意外,只好让人只在必要时候与陛下接触。”

    鲍里斯美美吸了一口烟斗,灰色的眼睛掩盖在白眉和皱纹间。

    “也许,您和陛下见面之后,陛下的症状会有所缓解,也许不会。殿下,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才能让通往王宫的大门为您打开。”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轻的。

    “我想我已经有这个准备了。”

    “那么,殿下请进吧,我会派两个医生跟在您后面的。”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新天鹅宫的浮雕大门后,鲍里斯倚在门边,看了许久直到完全不见为止,才十分谨慎地坐回了羊皮椅子。

    “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茶柜的门扉豁然洞开,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真是惊人的奇遇。”

    柜中人叹息道,头发和胡须都修剪整齐,反射着发油的微光。

    “当然,死而复生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克莱芒五世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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