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九十九度炮灰逆袭 > 5.男装女相(5)
    “公子,贵儿带到。”远远两处身影近前而来。梓芳行礼毕,不卑不亢回话,待令。

    “你先下去罢,贵儿,”陈容与淡淡开口,看向她身后那竹节般挺拔的小小身影,“你近前来。”

    “承。”“承。”二人分别应声。

    梓芳颔首,再复行礼,退下。男孩从容上前,走至他二人三米之距,顿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开口,语调不显丝毫慌乱:“贵儿请公子、卓公子安好。”

    “抬起头来。”陈容与沉声。

    男孩乖顺地抬首——

    眉眼生得极好,天然带出风流英朗意味,皮肤奶白,一双琥珀色的瞳子似极了华贵的珠玉,美得惊人。更难得这孩子望去不过九、十岁的形容,骨子里却渗出隐约风骨,却不像是那等穷苦人家的出身,倒更似清贵人家的自小教养得宜的孩子。

    虽生相迥异,却奇异地予人一种同他颇为相似的观感。

    卓言瞧得分明,下意识便望了他一眼,眉头稍许蹙起,转瞬便又舒开,轻笑出声:“你果是第一等的眼光,这等风貌的孩子,可不是帝京街头随处可见着的。”陈容与不答,只是目光沉沉落于那双琥珀光华的瞳子,若有所思:“从前是哪里人,可有名字?”“被拐子灌了汤药,皆不记得分明了,往事一概如云烟,虽偶许记起分毫,到底是吉光片羽。好容易逃出来,现下,从前身世家人,连这名字也通通不记得了。”贵儿直视着他的眸子,答话。“”沉默稍许,陈容与敛眸,淡淡道:“贵儿这等名字乃是讨个俗气名儿好过活儿,你虽了无前尘旧忆,方才答话,却看得出是书香人家。既是遭了拐子,我现在福气浅薄,倒也愿做得那些子好事积蓄福分,你若有心思,我便命人出去各州打听,为你寻得母家,如何?”“贵儿但求公子恩典,允我于这陈府,为公子效力。”他连忙疾声,双手交叠额前,略颔首,端正行礼,“公子大恩,自当竭力报效。”“”细细端详着他的眉宇仪容,并这行礼姿节,片刻,陈容与轻声:“也罢,到底我身边尚缺一个随侍的书侍,既如此,自即日起,你便无需再去膳房做事,专心于我身边贴身伺候便可。”“贵儿眷承公子恩德!”他复又再度行了拜观之礼,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喜悦。“再近些前来。”陈容与笑意暖溶。许是今日天气颇佳的缘故,又佩得这璊炎玉,他难得舒心,连素日寒凉的语调都和缓了许多。贵儿依言走至前头,抬首,目光明净。

    “卓言,你觉得,何许名字为好?”陈容与笑望向身边人。“既是要赐名,”卓言会意,略作思忖,笑道,“自是要你这个公子来赐的,我却不添这等子的乱了。”“荣请公子赐名。”贵儿礼数周全,行举间不现丝毫错败,语气极是谦恭。

    “雨落川下,白露未晞,清河随逝,如失月心。”曲楚一章中颇有名的四言短诗。陈容与喃喃此句良久,忽地展颜笑道:“便且唤作‘清河’,何如?”“清河敬谢公子赐名。”举止从容,覆手翻折三次,内勾,拇指相扣,平齐,高举至眉心,单膝半跪着地,清河大方回话,“但唯公子令从。”

    “起来罢。”卓言摆手,笑容宽和,语气谆谆,“你家公子不是个难相处的,只是入了那深冬寒水,底子到底羸弱缠绵,我若不得空陪伴,你便更需小心贴怀病情。他若是一时糊涂劲上了头,你便更得劝阻。”说着,便看向身边的他,笑言:“你可也听进去了?”“我糊涂劲上头?”陈容与不由好笑,“这瞧着分明便是你较我更冲动些。”“清河遵守卓公子良言。”清河起身,静立于前。

    “你而今瞧着身量,估摸是九岁已出,十岁未满,”卓言微微颔首,微眯起眼睛,瞧得细致,“今日起,便当是年岁十岁,同你家公子相处,好好学着些,得了你家公子的多少教导,来日成年,定是有大好前途。”

    “清河,”陈容与唤他名字,徐徐展笑,面容绝美,“而今我陈家子血单薄,亦算不得何许煊赫大家,是而,你若愿意,待得你成年之际,我便奉你名于宗祀,入我陈家,随我同姓,何如?”

    “清河蒙公子大恩,何德言拒,公子不弃清河微贱,自当潜心侍奉。”清河这回却是行了最高的叩拜入祀大礼,恭恭敬敬在地上扣了两拜。

    “好了,起来罢,才得开春,地气湿冷,若着了寒凉可就不得好了,”待得礼毕,陈容与清声,“你虽忘了过往,但只看你言谈行容,从前学识却不曾抹销,如此甚好,也无需我事事亲为,今日你便领了我命去,于管家处好好走一遭,将这陈府上下都看上一遍,该知晓的,关伯自然都会同你细说。陈家虽现下败落,到底家余尚在,不少去处你之前想是未尝得见,这会子权且好好去看看,日后我若有差事吩咐你,你便也晓得该去何处说令了。”

    “承。”清河颔首,领命退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卓言目光微沉,看向陈容与:“你这可不是只收个书侍该有的仪法,这般倚重,在为陈家做打算?”“我自量还有几许眼力,”陈容与长出一口浊气,倚在他肩头,显见的疲惫,“清河这孩子,是个可琢磨的好材,我若去了,这陈家到底还需要个主事人支持着。”“嗯。”轻应一声,卓言抬首抚上他发端,轻声,“可要我外着人再去细细打听仔细?”“嗯,”阖着眼帘,陈容与声调愈渐低落下去,“去安、宁两州打听便可,听他的语音,应是那两州的。”“知晓了,你且好睡。”卓言轻柔替他顺发,语调温和。“嗯。”浅浅一声,便再无答话,只有怀中人浅浅的呼吸声响于耳畔。

    卓言看着他静和安睡的面容,唇角微勾。

    紫缨树头,第一朵花苞徐徐绽开,现出蓝紫色的花瓣。

    紫缨的时节,确是来了。

    时光水逝,匆匆数度,便已是春意浓浓。

    廷中的紫缨满树花开,远观如雪。暖风轻拂,吹凉一落紫雪,纷扬树下人影肩头。

    “清河,你可曾听闻紫缨的传说?”铺陈了柔软的月华毯,陈容与倚在花树下,阖着眸子小作休憩,忽然出声。清河静静地端坐一旁,耐心等待他继续答话。“紫缨,原是冥界黄泉河畔的一株灵植,”陈容与睁开眸子,仰首,伸手接了一瓣紫缨花于掌心,目光颇有些恍然,“神界一位上神,唤作仙逸,下世历劫,却于历劫中意外爱上凡界一负心女子,纵是如此,最后到底亦舍不得苛责,回到神界后,亲去冥界,看顾女子灵魄,亲送她前往往生海。途径黄泉,瞥至此灵株,一时念动,便携其回转神界,以佛莲海之水悉心浇灌。神界岁月漫长,这灵株朝夕与之相伴,渐也生出灵智,最后更化得一女身,仙逸为其取名,便唤‘紫缨’。”“紫缨此名,可是与那凡界女子有何牵扯?”清河听得认真,问道。“那女子亦唤此名,”陈容与侧首,看向他,轻笑,“你倒是猜的分明。”清河颔首,并不多言。

    “仙逸原是神界清高淡逸之人,紫缨随于他旁,却也多了稍许活气,岁月渐久,紫缨情丝懵懂,便向仙逸诉诸心事。仙逸淡然拒之。后仙逸为了那女子凡尘之事,不忍其受难,便擅自施灵相助,殊料却因此引得人界大乱。各界本不该彼此干扰,仙逸此举,到底惹来此等祸端,遂为神界君宇下罚,捆于碧云湘,预备送入紫雷电海,灭神元灵。若仙逸熬得住,便是创世神意慈悲,不忍他亡;若死,亦是情理之中。紫缨自明络口中得闻,大惊,匆忙便去往紫雷电海,到底被她赶上,那万道紫金火雷悉数被她挡下。紫缨原属草灵,乃是其中天资颇高的自然灵卉,植物生生不息,造灵千万。紫缨将其草灵特有之灵源融于仙逸血脉,护佑其安好。只是紫雷本就凶险,又无灵源傍身,这万道紫雷彻底碎了她的灵相,神魄飞散,汇至人界,于人界一深山草植上暂得依附。岁月经久,紫缨到底不是寻常草灵,乃是浸润了万千年神界灵息的灵卉,终于重新修得灵相,甚者,因其灵源精纯,方圆草植皆得滋养,更成了那地山灵,护佑一方草木氤氲。

    忘却前尘过往,紫缨栖居这深山中,不知尘世,无所忧虑。直到,一日山中来得一年轻玄服男子,那般惊鸿了她的世界。

    玄服男子自称魂棠,自言乃是离家修行,于山中相处一段岁月,二人日渐亲密。故,魂棠意欲离去之际,亦带着她一同下山入世。

    二人于红尘历经种种,共磨难同尝辛,终于彼此坦明心意,共结久音。二人简单婚仪,再度人间游历十数年。

    魂棠不过一化名,魂棠本是魔界少尊,正统皇族后裔,本名玄棠。此入人界,乃是悖逆魔界帝尊之令,不欲与婚,气恼之下便擅离了魔界,来这人界寻得自在。人魔二界,时空相差殊悬,待得帝尊发觉,人界已是数十年载。帝尊速速领人前往人界,决意带回自己这唯一的血脉。

    二人行迹不掩,到底被追至,玄棠虽为少尊,魔力强盛,但因擅入人界,大半灵力被封,况又有帝尊亲临,虽同紫缨共同顽抗,到底被喂了丸药,昏迷中带回魔界。帝尊亲自封刻二人记忆,归回魔界。

    紫缨再度醒来,但觉梦中泡影,恍然不知前程。又因魔力侵蚀,伤势深重,无法自愈,流荡于世许久,到底昏于中途。

    楚夏乃是彼人界贵族大家之后,清隽温雅,翩然素和,于途中瞧见紫缨狼狈重伤模样,施以援手,将之带回府中好生照料。

    楚夏乃是人族罕有净灵之体,无形便可祛除魔息邪祟。得其照料,紫缨不多时便病体好转,恢复往昔模样。

    紫缨记忆被封,再无魂棠之念,又诸事不知,楚夏无得其曾经,便予其住处,令其随侍于侧。朝夕相伴,紫缨生就绝世美貌,封忆后心智又极度单纯,极为依赖楚夏。楚夏感其纯澈,亦视之不同。

    如此三年,紫缨楚夏二人情愫生晓,共结连理。

    然而次年,国中便大肆出得瘟疫,不多时便人人自危。一游方行者经此,意外观得紫缨,看出其灵相,垂涎其精纯心魂,言于帝上,断言紫缨乃是祸水,需烈火焚之,瘟疫之祸方可止息。帝本非何许明君,心间慌窜之下,竟信得这般言论,令王廷侍卫速捕紫缨。楚夏闻之,迅疾着可信心腹送得夫人安然出城,令其远于都城,寻僻静山水暂避祸由。

    紫缨出得都城,行至山水,遥遥着心腹回往,探听楚夏讯息。山间清寂,紫缨日夜盼思,终于一山间药女口中得闻,帝上怒誉相楚夏抗令,意欲于都城正阳门斩首,以示帝王威仪。紫缨不得顾惜己身,连夜赴往,千钧一发,却得晓楚夏以此为旗,诉控帝上不仁,当退位崇贤。楚夏安布周详,囚帝与游方行者于夜狱,顺乎民声,策而为新帝。王廷再见,情端思绪,浓而绵续,百感转回,紫缨终破灵力滞碍,刹那芳华,过往云烟,悉数具现。

    泪滴于土,而生紫缨花木,花开满廷,碧树芳华。

    紫缨舍弃毕生神魄,安于凡人,与楚夏共老余生。

    三日,紫缨开遍,观之如雪,风扬散漫,轻灵坠落,恍若瑰华梦境,只叹似非尘世。所至之处,瘟疫不复,生机重现。

    民惊之慕之,共奉此花为圣花。

    七日,瘟疫不现,天落净雨,大地清明。

    十五日,楚夏策紫缨为帝后,同己尊位,共执国事。

    一月,帝后讯音,怀相三月余。

    六月,帝后产子,彼时天放初晴光,天际虹彩,华美万象。

    二十三年初春晴早,帝后无疾而终。

    午际,帝抱帝后于怀,共倚廷中花树,安然长逝。

    当日,遍国上下,紫缨花悉数争绽,民叹惋。

    新帝奉遗谕,焚尽二人身躯,盛于青白瓷瓮,共埋于廷中紫缨花下。

    是夜,除却王廷二人共栖之所,其余紫缨,一夜花开灿烂,翌日转瞬凋敝,再不见昔日灼华。

    民感帝、后二人贤德情深,争相颂此奇闻。

    紫缨雪没,星河寂落。

    紫缨一生,仙逸弃之,魂棠失之,楚夏得之。”

    娓娓道来,陈容与望向清河,淡然道:“你却如何视之?”

    “公子,”清河抿唇,轻声说出自己疑问,“较之楚夏紫缨完满收束,我却更为好奇,那仙逸和魂棠此后的行迹。”

    陈容与瞥去一个眼神,对上——

    清净分明,看不出瑕疵的纯粹的晶莹琥珀。

    确实极美。

    “这般的传说,大抵是不欢喜告诉我们这些后人不完满的收梢的。”他轻轻吹气,掌心的紫缨花瓣便再度随扬起的清风飞逝飘开,“紫缨的传说,许多便是至此就结束了,但也有别的版本,说那楚夏其实是被砍下了头颅,紫缨伤恸过悲,死而化作繁花盛放。新帝想着借楚夏这位誉相的好名声博得人心,才重又着人改写了这故事的结局。更有的说,那魂棠成了魔界的帝尊,忆起了往昔衷情,亲赴人界,带走了紫缨。只是,不论哪个说法,仙逸却自始至终未曾得解。他们说,仙逸自囚于紫雷电海,日日承那万雷劈身之痛,不得开解。”

    “公子今日说予清河这许故事,清河愿聆听教诲。”清河姿态认真。

    “并未想同你扯何许大道理,”陈容与阖眸,轻声,“只是念得这紫缨华美,一时便想起了这等传说,想寻个人听我讲这番故事罢了。”

    “公子小憩后,可要服药?”清河瞧见他倦懒神色,谨慎开口。

    “还是素日里的丸药,同常日里一般,九息汤后,需得备些上佳甜食。”他声音渐弱下去,不多时便再无发声。

    “”静静端视着他的面容,清河心尖微紧。

    贴身陪同公子数日,亲眼瞧得公子终日汤药不停,他自是看得出公子这具身子究竟是残败到了何许境地。身体羸弱,又不得过分劳神,便惯常嗜睡,常说长了话便觉着疲累,抬眼一瞧便已是睡了过去。那些汤药丸药,他从前于膳房做工,自然是知晓这些药的配方。无一不是至寒之物。人体本热,当是温常为宜,虽知晓他现下情况,乃是借着这寒气延续心脉,可如此大量服此等寒凉药物——

    饮鸩止渴罢了。

    但又清晰地知晓这却是唯一可活下去的法子。

    以公子的才智,断然不会不晓其间道理。

    亲手葬送自己的性命,却亦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明明是一件矛盾而残忍的事,可是,看得这般明白的公子,却是在做何许打算呢。

    他看不清。

    那双褐色的瞳子,明明这般清许,却始终望不到潜底。令人生疑莫不是自己的眸中迷了风雨,以致这等看不分明。

    卓公子外出之际,公子孤身一人,望向远处的眸子,于他看来,总让人觉得恍然。

    渺远而漫无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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