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九十九度炮灰逆袭 > 6.男装女相(6)
    转瞬便是暮春,春希将尽。紫缨本是开得极短暂的花,地气微冷时绽放,待得地气回暖,至多不过七日,便当全数开谢了。不知是否内廷位置偏冷,眼瞧着要入初夏时分,花树缤纷,竟丝毫瞧不得谢败迹象。却是开足了整整一个春希。实是令人惊诧得很。

    陈容与一袭碧蓝色的修身长服,眉宇淡然从和,左手执剑,身影孤寒玉立,淋漓繁致的剑光在瞬息间交错闪落,腾身反手,剑暂顿于空中,右手顺势接下——

    全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无比自然和谐,全然看不出这竟只是习剑不过三日之人的水准。

    卓言倚在花树下,目光专注凝于他方才的动作,瞧得仔细,待得他中间稍停空隙,微微敛眸,顺手出鞘——

    剑身映出他眉宇,眸前一亮,兀然便闪身至陈容与身前,迅疾攻向他要害咽喉。

    卓言自小习剑,修的亦是随了父亲,乃是其间快剑,出鞘便若繁星坠夜,剑光交错成芒,丝毫不予对手回应之际。可,容与却完全不同于曾经同他交过手的那些人。

    被突兀打断,却丝毫不显慌乱神色,一双眸子极致沉静寒陌,似极了万年不起波澜的深潭冰泉。眉宇依旧如先前一般从容,却不像是比试剑术,却像春日散漫山间小路,喜悲不显。

    自然地一转手腕,剑身利落挡住他突来的剑锋,足尖微点地,着力,腾身而起,一瀑乌发垂落他面庞,再度回神,已然轻巧落于身后,距之数米之距。

    卓言转首。容与背对而立,手中细巧捧着剑身,纤长五指顺着细长剑身淡淡拂过,轻声:“这剑,我从前却从未想过要启开它,却不知,是这等华丽的精美。”“星坠,”卓言收剑入鞘,踱步走向他,轻笑,“剑榜排名第十三的珍物,乃是极致上品的快剑,剑身用的是淬星陨铁,由大师诸宸子亲手打造,异常轻盈,用之翩然惊鸿,快不惊风,交织闪影,恍若群星坠落,最是一等造化之境。我瞧得,果是再合适不过,倒比我先时为你备下的青影更合。”嘴角勾翘,陈容与回首,一笑。

    似是万树繁花盛放,笑靥美极,饶是素日相处许久,观得此幕,卓言亦是瞧怔在了原地。

    万般风华,绝代之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迷兮绚兮,吾心悄兮。

    这等时刻,卓言方觉得自己当真晓得了那古籍上所述的美丽究竟是何许模样。大抵,便是眼前人这般的风华。

    只是一笑,便足以倾倒万相。

    令人屏息的美丽。

    收眼瞧得了他此刻的愣怔,陈容与原是浅笑,现下却笑得分明,眉眼弯弯,显是开怀模样。“可还要再练?”陈容与轻笑着开口。光下,他的眉宇似镀了一层浅淡金晖,沐在光中,美得恍然而不真实。“好。”卓言看得恍然,下意识颔首。

    上了长久年岁的花树下,二人执剑交错。剑风惊落树上繁花,紫缨若雪,悠然零落,温缓铺陈一地,确是极美。

    夜幕月上,星辰点点,颗颗镶于浓墨夜色。

    青石案上列开一众食肴滋味。

    清蒸惠鱼丸子,油炸蔬卷,奶白鱼皮汤,拌凉柳菜,三小碟精细酱汁,编的细密竹开篓盛了温热胭脂粳米饭,并各一盏清茶,再添两盘新鲜糕点。

    “这鱼皮汤,却是用何许鱼炖的?”陈容与淡然问话。“回启公子,乃是乌骨子鱼,细扒了表层鱼皮,取下鱼骨,将骨剁碎,盛于细纱裁制的小包中,共寒宸子、孤夏等料共同熬煮,熬出奶白纯色。鱼皮洗净,涂以鲜制的紫缨花酱,入味稍许,便再清油微炸,只消炸至最外层酥脆盈口便止。随后,将鱼骨汤中的细碎骨包取出,便只余得这奶白鱼汤,将鱼皮安放汤中,这道鱼皮汤便是算得做好了。”清河答话得清楚,每一个步骤都说得分明。“再去拿副碗箸来,站了这许多日,今日便一同入席罢。”卓言抬眸,正对上容与视线,“容与,你觉何如?”“快去拿来罢,当是要一同开宴的。”陈容与温声。“承。”清河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也不似从前时间侍候般稳重,快步便出去拿食具了。

    “清河这孩子生相好,脑子又活,做事为人上更是挑不出错漏来,”陈容与望着他跑开的身影,微叹着,看向卓言,“你前些日子亲自去安、宁两州走了一遭,可有探得何许消息么?”“我在那二州待了些时日,也着人打听这前一二年可有什么书香人家失了孩子,”卓言轻轻启开茶盖,盖身同杯身轻触,碰得清泠声响,“探听知宁州前两年遭了山盗,屠戮了不少富家,其中书香顾家,一家罹难,府中财物尽数搜刮彻底,最后又一把大火焚了个干净。官府随后着兵剿灭了山盗,于他们住处底下发现了数十大瓮,里面,都是盛了人头颅的烈酒。”“都还认得出样貌么?”陈容与蹙眉。“因为浸在纯度极高的烈酒中,又不很久,”卓言叹息,“那些头颅的样貌都还看得清晰。官府着附近邻人前来认名,登记在册,就只少了顾家这代的小公子。”“名字呢?”陈容与沉声。“若不是知晓你此前不知,我恐是要惊异不得,”卓言重覆上茶盖,“便正如你所起之名,唤作清河,顾清河。”顿了顿,他又道:“我细看了官府备下的案册,这顾家上下,除了这顾清河,旁人,连这一干侍女奴仆,都悉数葬送了。只一点,这顾清河少出府门,罕少有得见其容之人。诗书亦是其父和祖父亲授,未请其外的先生授教。那些见过的府中人,如今也都没了干净,便更无从考证了。”“安州你也定走访了,如此,便只有这一个对的上的人了?”陈容与目光微凛,却不知是在思忖何许方面。“想来是不会出错了,”卓言颔首,吹凉茶水,浅浅抿了一口,“顾清河,便只会是他。”

    “山盗么?却是同我相似得紧。”陈容与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弧,敛眸,启开这盏千秋岁,微含了一口茶水,声音清冷,“既如此,我定更要好生教导才是。”卓言动作微滞,看向他:“那么,你可要说予他,他的身世?”“说自是要说的,只是不是现下。”陈容与放下茶盏,看向游廊处,“我且算着时间,他也当回来了。”

    正说着,他的身影却恰到时机地现于转角,手中呈着一紫云霞纹镂雕浮绘银镶绯玉檀木盘走了近前。木盘上周全一套食具,摆放得宜。

    “入座罢。”陈容与淡淡。“承。”清河从容坐下,摆置好食具,低身,置托盘于案下的三倚方架之上,复起身端坐好,定定看向陈容与。

    “开席罢,莫要这般傻坐着。”陈容与笑笑,执箸,夹了一丸惠鱼丸子,送入口中,细嚼着,片刻,面上浮起笑意,“取的是惠鱼中的至上品,千中择一,亦俗来唤作惠文子鱼。这丸子肉质口感,细腻顺滑,余味清甜,当是主取了那面颊上的肉,取了冷香杉木制的食锤子,细细敲剁上一刻钟,再添了艾茹草熬出的汁水,混着寒宸子、孤夏、玖合等研磨出的细末腌制了足半个小时,随后方入得蒸笼里文火蒸上。”“不想公子未曾见着,却全吃道了出来,”清河侍候许久,深已知晓他各处精擅,食膳上亦是挑剔,可这般便说得明白,到底心下不免惊异,不由更多了几分深敬,笑了起来,叹服道,“虽不曾见公子亲为食膳事料,可如此精晓,想是公子此间造诣亦是颇深。”“是么?”卓言略略挑眉,笑言,“容与,何许时候却且为我亲为一次食膳?我必千金为馈,以求此间殊常真味。”

    他却不答,且浅笑一遭,再执一惠鱼丸子入口。

    经历过从前那许多的任务世界,其中便有一重,乃是她初行任务,容得心神于一宫廷炮灰女子身上。原剧情中,那女子侍奉于膳房,虽非一等王厨,却亦怀得千般好厨艺,做得各色花样点心,各州菜式无不通晓,试菜时只需极小一口,便可吃出其间万道滋味。然而,这样手艺的女子,却卷入那等宫廷纷争,王廷妃女百般武艺争宠下药,一得宠如侍饮了一碗汤水,“意外”便失了孩子,帝怒而彻查,她分明清白,却被推了出去,顶了罪责,乱棍打死,寒冬严风,丢置乱葬岗,不得好死。后来她入了肉身,虽其间曲折,到底最后时分完满全了任务。而那世界,倒不欲说那旁的许多,只那手艺却自是牢牢铭在心里,在其后的不少任务世界中亦起得不菲的劳效。

    虽说各世界口味殊异,各有所好,但于膳艺本质上,终是殊途同归。是而,如今这些菜,他自是吃得清楚。

    “得空些,待身子骨熬过了这九息汤的缓痛兼寒症,我便亲下厨,到时把府中大家都聚起来,谁都不许帮衬,我一人给你们做得满席佳宴。”他轻笑,夹起一个惠鱼丸子置入青色酱料的小碟中滚了一遭,送得口中。

    “可尝得是何许酱料?”卓言亦夹起一个惠鱼丸子,却是放入莹蓝色的酱料中细细滚上,好奇看向旁许清河,笑问道,“我自认也吃过不少稀罕物什,只是这般色泽的酱料,我从前却是不曾得观,如何做得的?”“公子颖慧出人,”清河看向陈容与,笑道,“不妨还是让公子先说上一说。”

    “我这三碟乃是另做的罢?”陈容与执箸,箸尖点了点这三褶波纹瓷碟第二格的莹蓝酱料,微微抿唇,敛眸,似是在辨析味道,又看向他二人的瓷碟,道,“瞧着却极像,可若细端这酱料的黏稠厚度和润感,到底是存了微妙差异。我如今服药期间,吃不得那等性热之物,饮食上更是愈发偏寒,旁的且不说,只这千秋岁一茶,便不是寻常人可喝得的。是而,前些日子,我的吃食,都是你另外做得一份。而这寒宸子、孤夏虽常见价廉,但于药理书上,乃是最一等的寒凉之物,阳气强足的便也罢了,寻常吃得,底子沁寒,只怕要腹泻许久。我近些日子给你拣选的医书,你果是瞧得仔细了,今日虽预备了一道吃的寒凉膳食,却于火候上做了工夫,削弱了寒气,加着又于这三味调料和茶水点心上下了心思,我的三碟,皆是加重了温许微寒之物。卓言你的茶,闻着味当是云远岫袍,归属红茶,温和暖身,中和这些食肴的寒气,确为适宜。

    这等莹蓝色,莹润之光感,乃是借了研磨出的上等珠贝粉;蓝色,是借了近来正当时的水碧罗。水碧罗生于江湖活水,春暮夏初之际便肆意长出,生长极快,帝京百姓不拘何时泛于月寒江面,采了嫩苗,用热水焯过一滚,洛竹笊篱捞起,加些脂油拌活,便是极为盈口的开胃凉菜。嫩苗主重食用,老枝乃是上等的染料,大活瓦缸中棒槌施力捣碎,施加白矾、云砂、子何,根据配比便可染得各色不同蓝调,其间若调得好,便可得那上佳纯净蓝色,以此色染出的布帛更是华贵万价,深受追崇。你便是调得这等蓝调染色方子,于这酱料上了色泽,兼着也多了清苦微涩的清凉口感。

    我这味莹蓝酱料,口感醇厚绵长,下的是浓重料子,偏咸鲜滋味,料第主用的是蚝油、花焦糖、百卉蜜,冷香杉木熏制的藻盐,另添了十三味药疗植材,寒宸子、孤夏、冬藏、石雨子、沉光穗、白苢、紫夏芣、潋彧、邝旻、杜濯、丹莼、清益、魄丝子。虽同为寒性药材,但各有殊异,入味同料前需另外分别炮制。寒水泡发,煸炒,大火油烹,自然晾晒,不一而足。

    青色酱料,口感清凉,是拟了云月酱的底方,不掺肉糜,只用得素类菜蔬和各色粮种,原先是清甜方向,你在此基础上删了几位着重甘甜的料材,添了小艾、陈果、翘荆、错楚这四位赠著辣味麻味的料子。入口微凉,随即便是麻辣味,只是却不是上热的麻辣味,反愈进寒凉。

    至于这绯红酱料,不需细尝,只闻得这芳息,便知是新做下的花酱。用得紫缨和添这丹朱色的红彤管草,多下蜜糖,再稍许用盐咸之味彰突出甜润风味,略掺了新时谷醋,于甜味上更多一重酸,如此,酸甜宜人,最是得妙。

    何如,可有哪里说错么?”

    他不急不缓话毕,微一挑眉,看向清河。

    “”沉默稍许,清河眸光清亮,对入他的眸子,发自肺腑地由衷叹道:“皆说准了,无一错处。”

    “当真?”卓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片刻毫不掩饰的惊异,随即敛了神色,笑得玩味,眉眼眯眯,“却看不出你这舌头这般灵敏,只这浅浅一尝,就能分出这纷杂诸味。这等水准,想来帝京王厨,也不得此境。”

    “记着我曾同你说过的,自入了寒水,于各滋味都灵敏了许多,”陈容与且许一笑,执起镀口纯釉水白瓷碗,并汤匙,递于一边的卓言,“且盛些鱼皮汤来。”“好。”卓言接过,挽起汤中大勺,盛了七分满,又用汤匙拌了拌,执箸,分出一片清油酥炸鱼皮,盖在其上,递回于他,“且尝尝。”“公子,喝口汤,尝了鱼皮,不妨再入口这油炸蔬卷。依次吃着,自有鲜活滋味。”清河执箸,夹起一个蔬卷,安置于碗前小碟中,笑意真挚。

    汤匙盛了一勺,自唇齿流下喉道。乌骨子鱼的碎骨炖煮出得的汤,果是鲜美异常,又用香料去得了那等子腥气,便余得满满盈口香滑。再尝这鱼皮。入口极为薄脆,分明纤薄,和着鱼汤,更显精致口感。夹起蔬卷,细嚼。外层品相炸得极好,内里是各色蔬果揉搓得出的馅料,竟还含了汁水,余味清爽,满口生津。另是一等鲜味重上鱼肉鲜香,二者鲜味融合,便营造出这特顶级的鲜味。

    “你是馅料里用了紫海菜,”他开口,又夹了一个蔬卷,放入绯红花酱中均匀滚抹,“鱼皮本是极鲜,晒干的紫海菜亦是上等提鲜之物,菜蔬中的红番同有此效,此三者鲜味重叠,便一道构造出这等鲜活滋味。”

    “公子说得分毫不差,”清河目光崇敬,“清河心服。”

    “这凉拌柳菜倒是不同寻常吃到的有那般浓重涩味,以酸醋同九香粉和了柳菜凉涩,倒让那许涩味也融入其间,更显分明了。”卓言吃得一口凉菜,眼睛微亮,不由赞许道。

    “是,”清河微笑,也夹了一筷,“柳菜本是性凉之物,涩后回甘,此前在崔妈妈处听得教诲,用酸醋和九香粉便可调和涩味,我便试了一试,结果倒也不负,着实爽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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