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不敢隐瞒，当即将灵核之事简要述说了一遍。明德帝听罢，好奇道：“哦？灵核？这么说，方才驱使那一队玩偶的动力，就是来源于此物了？”向羽点头称是。
明德帝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灵核也算的上是件稀罕的物事了。不过朝廷一向有令，但凡涉及到灵气运使的事，只能由玄部主持，你们这么做，岂不是公然违抗国法吗？”
向羽闻言，心头苦笑一声，刚想反驳，旋即想到对方身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不语。
明德帝道：“这里不是朝堂，朕更不会治你的罪，只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向羽闻言，心想这一关迟早躲不过去，今天既然碰上了，那就听天由命吧，当下大着胆子道：“陛下既然问起，草民自不敢隐瞒。不过恕草民斗胆，不知可否先问陛下几个问题？”
“哦？你倒先考较起朕来了！好，你问吧！”
“方才陛下说我向氏违抗国法，那草民要问，贪赃枉法、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的，算不算违抗国法？培植党羽、祸害百姓、以公谋私的，算不算违抗国法？我向氏灵核虽不符合朝廷法度，但毕竟对广大黎民百姓有益，比起前面那些行为，抗法的程度只怕是颇有不及吧。”
明德帝一愣，旋即笑道：“嗯，有几分胆色！你说的，是林素清、白万松二人么？”见向羽不出声，续道：“那朕就当你是默认了。这二人是有不法行为不假，但几十年来，他们兢兢业业，也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情，立了不少功劳，总的说来，还是功大于过的。真要较起真来，这满朝文武，各地官员，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即便是东方镜和老秦两个，也未必没有徇私的时候。难道，朕要把他们都杀了？最后剩下朕孤身一人治理国家么？”
向羽一愣道：“这……陛下所言自然有理，不过官员枉法舞弊，后果却都让普通百姓承担，这样的结果，恐怕也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吧？”
明德帝道：“朕自然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只是这君、臣、民三者之间，只能寻求一个相对的平衡，并不是如你所想，把贪官污吏都杀了，百姓就好过了。”
向羽奇道：“那难道留着他们还有用么？”
明德帝笑道：“自然有用。贪官虽然以权谋私，但却能平衡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很多具体的事务，还非得他们才能妥善处理。若都换上耿直书生，口中引经据典，胸中实无一策，做起事来一塌糊涂，那这个国家岂不是要乱套了？”
向羽道：“那难道不能选那些既有做事才能、又能遵纪守法的人担任官员么？”
明德帝点头道：“嗯，德才兼备，这样的人才，从古至今，哪个帝王不想要？但是这样的人，这世上又有多少呢？这个国家，总是要运转的，即便是中间个别环节有些纰漏，但总比停摆的好。朕难道会不清楚，德才兼备的人才是上上之选吗？”
向羽听罢，一时无言以对。他所说的，乃是理想状态，而明德帝说的，乃是现实。事情总得有人办，公务总得有人处理。没有那么多德才兼备的人，那就只能先看才，后看德了。毕竟，让国家机器稳定的运转，比起天下大乱，还是要好很多的。
想通此点，向羽点头道：“草民明白了。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国法中规定的是一套，但具体实施起来，还要考虑到现实条件的约束，而不是照搬教条？”
明德帝笑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向羽小心翼翼地道：“既然如此，那灵核的事，可否也参照这个原则，网开一面呢？”
明德帝哈哈大笑道：“哈哈，你啊！还真会见缝插针，朕还是小瞧你了！”笑罢，面色一正道：“你以为，朕不想把这些贪赃枉法、把国法当儿戏的蛀虫们都干掉么？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吃，吃得太快，容易撑着了。想当年，朕是看白万松办事干脆，又能懂朕的心思，这才让他做了内务府总管。那林素清么，朕也是看他于道学上颇有造诣，又懂得人情世故，比那些只会讲大道理的老道士们顺眼不少，这才封他做了国师。这两个人，当初刚上任时，也都是兢兢业业，做事挑不出毛病的。可这时间久了，狐狸尾巴就慢慢的露出来了。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他两个人的劣迹，朕其实知道不少。只是若拿掉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能替代的人选来。思来想去，朕只好暗中授意丞相和武安王，让他们两个联手，挟制林白二人。如此一来，朝中众臣分成两派，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朕只要居中调解，那就是高枕无忧的了。”
听罢这番话，向羽这才明白，这朝中局势走到如今的局面，两大派系闹得势同水火，其实都在明德帝算中。之前在逸州时，人们议论朝政，往往都觉得当今圣上软弱无能，只能坐看四大朝臣争斗。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一代君王了。
明德帝自不知道向羽心中所想，续道：“也就是你不在朝中为官，朕这些话才能说给你听听。哎，这四个人呐，最近是闹得越来越凶，吵得朕头都大了。你今天既然提出了这灵核的事情，那朕就和你做笔交易，你看如何？”
向羽急忙道：“陛下有何吩咐，草民自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明德帝道：“这灵核么，朕也查过了，一来是体量不大，朕有神霄鼎在手，你这灵核就翻不起浪来。二来么，对普通百姓，也确实是件好事。只要你能把他们四个摆平，朕这里，是不会难为你的。”
向羽听罢大喜道：“谢主隆恩！”
明德帝摆手道：“别急！朕还没说完。方才说了，朕答应你，是有条件的。”
“陛下尽管吩咐。”
“嗯。你这门生意，若是做的大了，富可敌国不好说，但富甲一方那是跑不了的。这么大的利润，谁看了都会眼红。朕让你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他们四个都扯进去，你就能顺藤摸瓜，探一探这几个家伙的家底，还有各自的党羽分布以及银钱往来。若是愿意，朕自会给你营造出一个大好的局面，你，可愿意么？”
向羽闻言，脑门上又惊出冷汗来。他知道，明德帝如此做，等于让他借这门生意的机会，监视四大朝臣，向皇帝汇报。这种事一个弄不好，那是祸患无穷，说不定便是灭族的下场。他大略盘算了一下，小心问道：“陛下，草民斗胆问一句，您……您这是打算对四位重臣动手么？”
明德帝哈哈一笑道：“方才都说过了，这大乾朝廷若少了他们四个，只怕立时就要塌掉一大半，朕又岂会如此不智？让你这么做，不过是知己知彼，防患于未然罢了。朕其实早有心派人做这件事，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才搁置了下来。如今凌芳寿辰，正好遇上了你，你就多辛苦辛苦，替朕办了这件事，如何？”
明德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向羽情知已无法回绝，当即跪下道：“遵旨！草民必定竭尽所能，尽力不负陛下所托！”
明德帝道：“好！你起来吧！你既然答应了，朕自然不能亏待你。嗯，就先封你个官职吧！”
向羽急忙道：“陛下！灵核之事一旦展开，草民只怕要四处奔波，恐怕不宜担任官职，望陛下明察！”
明德帝道：“这节朕自然清楚，封你官职也不过为了日后行事方便。一来你需入宫和朕汇报，庶民身份大不方便。二来，你的生意推行开后，少不了和各路地方官府打交道，有官职在身，也方便的多。嗯……具体职位，须朕好好想想才是。你且先行退下，朕想好后自会传旨。”
向羽急忙跪下谢恩，起身欲走。就在这时，明德帝又道：“向卿，你是聪明人，今天朕和你交代的事，想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向羽急忙回身道：“陛下放心！草民必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和第三人讲起！”
明德帝摇头道：“那倒也不必！你回逸州后，可把此事说于向鹏坤知道。他手段老练，计虑周详，有他在旁提点，也可弥补你的不足。这件事，也须得你二人配合，才能做的稳妥。除他之外，便不要和其他人讲了！”
“草民遵旨！”
“好了，没其他事了，你去吧！”
“谢陛下，草民告退！”
向羽说着，躬身退到门口，这才出了大殿。到了殿外，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才长出一口气，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了。若不是前些日子得了向成海的提点，胸中有了大略方针，今日御书房这一关，可就真把他难住了。
他先前只知道四大朝臣不和，这才拟定了让他们相互制衡，同时借他们之势闷头发展的路子。谁知今日御书房一席话，原来不和的不止是朝中重臣，就连这君臣之间，也是相互提防。明德帝让他把四大朝臣都拖下水，和他原先定的计划不谋而合，甚至犹有过之。向氏想要崛起，只能赔着小心，在四大朝臣之间辗转腾挪，但如今上面有了天子的支持，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这样一来风险只会更大。向氏如今羽翼未丰，一旦走漏风声，明德帝定会丢卒保车，拿向氏开刀，以安四大重臣之心。那四位若要对付向氏，还需种种算计谋划，可在明德帝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真可谓高风险高收益，机会和危机并存。不过好在向氏还有天极宗的支持，再加上对向鹏坤的重新认识，向羽觉得，如今的局面在这位深不可测的爷爷眼里，或许比之前的计划更为有利。
不管怎样，向氏既已走上了这条崛起的路子，那便如过河小卒一般，有进无退。更何况皇帝下旨，也容不得他有反对的余地。既然情势不可逆，那就只好顺势而为，将来若遇到麻烦，再见招拆招吧！至少目前来讲，有了明德帝的支持，必定是利大于弊的。说一千道一万，壮大实力才是正道。想通此点，向羽伸展了一下筋骨，跟在小太监后面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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