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许家屯香港回忆录 > 第 11 章
    一道汤、两道菜、一道甜品。时间却长达三个多小时,作陪的是议员谭惠珠、一位英国人(不记得名字了),还有我的英语翻译。

    讲话最多的是谭惠珠,看来是有备而发。她也从社会人心动dàng讲起,讲到香港人对中国不信任,香港人移民、移资。(她也用“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类词,但不用“逃资”。)她建议中国政府采用“香港公司”办法,当香港的“董事长”,聘用英国当“总经理”。她很露骨地说:“这样的办法,英国可以接受。”

    因为她用英语讲,连同翻译,用掉两小时。我虽和她第一次见面,其实已发现她普通话说得还可以。

    沈弼在谭惠珠讲话后,画龙点睛说了十多分钟:“就在社长先生您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上,”他指着我坐的长靠背椅。“新加坡总理李光耀先生前次来,也坐在这张椅子上说:‘香港应该是西方世界和中国社会主义之间的绝缘体,起这个作用。’”

    沈弼加重语气说:“李光耀先生说得好。如果贵国政府采用谭女士的建议,香港人就可免于恐慌,保持稳定繁荣了。”

    沈弼这番坦率的发言使我了然于心:以主权换治权,已成为英国政府对付中国收回香港的主要谋略。这个谋略的创始者是香港人,还是李光耀?为英国所接受?还是英国人自己创造,利用香港人传播?这有待验证,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英国这一阶段对中国收回香港的谈判斗争,谋略已明。

    我回社后,立即把我的分析电告中共中央。

    中国政府掌握各方面反映后,通过政府发言人和领导人讲话,重申主权治权不可分,没有治权就谈不上主权;“九七”后主权、治权要一起收回。

    沈弼口中所说的李光耀“绝缘体”理论,大陆决策部门认为,同戴卓尔夫人讲的“独立”有关系,她曾经讲,“假如香港是一般的殖民地,香港早就是另一个新加坡了。”这对香港社会某些人影响颇深。在我同一些港人的谈话中,就有人讲,“应该有香港自己的李光耀”,很明显地表示他们希望“独立”。有人干脆公开提出,希望在联合国或英国的监督下进行公民投票,看看香港居民是否赞成独立。也有一些学者建议用波多黎各方式解决香港问题,认为波多黎各是美国辖下的一种“半独立”或“准独立”的自治模式,香港应该借鉴。

    所有这些言论,同“绝缘体”一样,都是希望香港脱离中国“独立”,或者成为某种变相的“独立实体”,这当然不符合香港是中国固有国体一部分的实际,不容允许;而在客观力量上,香港要像新加坡或英国其他殖民地那样“独立”,也是做不到的。

    当时更多的一轮,是希望保留英国人管治。实际上是希望香港成为变相的“独立实体。

    八三年七月,中英两国第二轮谈判开始后,英国代表果然提出了“过渡论”:认为英国撤出香港,把治权转移到港人手中实现本地化,需要过渡,距离“九七”只有十四年,时间不够,至少需要三十至四十年来过渡,香港才会稳定。这个过渡期,可以在中国主权名义下,由英国继续管治。

    至此,一直在香港各界酝酿传播下未公开的英国官方的“以主权换治权”谋略,终于明朗了。“过渡论”、“绝缘体”和“公司论”异曲同工,如出一辙。钟士元、沈弼等见我,是表达自己见解?还是英国透过他们向中国传达信息,进行试探?都有可能。

    然而无论如何,英国动员各方力量,为其谋略服务的本领,的确令我大开眼界。

    21

    英国在谈判的同时,为了增加谈判桌上的筹码,不断影响舆论,刻意发挥“民意牌”作用。对此,中国方面也动员舆论配合谈判斗争,不仅在内地,《人民日报》、新华通讯社要发挥作用;在香港,对英国的“民意牌”也要有反应,不能回避。

    围绕“治权能否延续”等问题,中英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宣传战。

    我们在香港发动了“左派”七十二个工会举行座谈,表达香港劳动群众赞同中国收回主权、“港人治港”的决策,在香港社会引起轰动,有报刊评论:“颇具声势”。

    为了配合谈判桌上的斗争,我走访香港的工会、农会、群众团体、新界的居民区。我还广泛地接触中上层人士、传播界负责人,以争取他们对中国收回香港主权政策的支持。

    对此,香港报刊评论说:香港有些奉“中华民国”为正统的报纸,或者一向立场较为fǎn gòng的报纸,在许家屯的宴请攻势下,逐步调整言论尺度,不与中国收回香港主权的政策唱太明显的反调。电视台也起了一些变化。事实上,这种说法是夸大了。

    我也积极向港英政府人士、英资财团的负责人宣传中国的政策。

    怡和洋行的董事长西门凯瑟要求见我。怡和是鸦片战争的最大得益者之一,他这是主动要见我,估计是代表在港英资财团,推销英国政府以主权换治权的谋略。

    我们在新华分社会客室见面。西门凯瑟由怡和的一位华人买办陪同,他年约三十岁左右,有一股青年人的傲气。

    果不出所料,他是推销英国谋略而来的。我在他讲话后,向他介绍了中国政府的方针和想法,他很不以为然,多次打断我,批评中国政府的不讲信用。

    我耐心解释:中国情势已变,未来不会改变香港的经济制度,损害私人和企业家的财产。我理解他的心情,新中国成立后,怡和在大陆的产业损失殆尽。

    西门凯瑟年少气盛,粗暴地打断我的话:“香港现在被英国人管得很好,为什么中国一定要收回?既然一切都不变,为何要把英国赶走!”

    看来,他祖先的侵略心态依旧,我正色回答他:“为什么要收回?道理很简单,这是不平等条约造成的结果,殖民时代已经过去了。”“制度虽然不变,要变的是英帝国的侵略历史。英国殖民政府要下旗,撤回lún敦!”

    他见我面色起变,忙承认自己失言,请予原谅。

    我当即表示谅解,说:“我愿意和您做朋友。朋友间偶然说错话不要紧,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八四年三月,怡和迁册百慕大,我想这不是偶然的。新中国成立后,怡和在内地遭受的待遇,给西门凯瑟家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南京长江大桥边,现在的江苏ròu联加工厂,过去就是怡和洋行的一个大企业。中国实际上是把它没收了。因此,他们怕香港收回后,对怡和进行第二次“共产”。

    我曾想,我的话是否也成为西门凯瑟家族决心迁册的因素呢?我如果和缓地回答他,是否可以避免事情发生?当然,这是个我无法得出结论的猜想。不过我当时想,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时,我将更理智对待。

    怡和迁册以后,收到香港各方面舆论的斥责。西门凯瑟又要求见我,这次他改变了态度,解释怡和迁册纯属商业行为,希望予以谅解。我没有批评他,只是对他说:“你们迁册是没有必要的。中国过去在上海所执行的政策不会再继续,我们在香港完全采取新的作法。当然,你已经这样做了,我也能理解。”看起来他很感动。我考虑,怡和已迁册,不可能再挽回。我们的政策是“拖住英资”,希望英商继续留在香港,并尽量保持他们的利益,还是应该做好英商的工作。

    西门凯瑟也表示:虽然迁册,怡和的主要业务仍在香港,今后也还有兴趣进大陆投资,重点仍在香港和中国。他这话并非全属敷衍之词,我知道他们在广州有投资。我表示赞同。

    我和西门凯瑟兄弟还真的做了朋友。以后他兄弟每年来香港,双方都有宴请。西门凯瑟不再称我“社长先生”,而称“叔叔”。我临退休,他还送我四幅画,要为设宴饯行。我那时心情不佳,也不愿再给李鹏等人增添借口,对外界饯行活动几乎一律谢绝,自然也没有应他们兄弟之邀。

    八四年一月十日,香港大学评议会例会,校长黄丽松邀请我到会讲话。那天,黄丽松主持会议,一百多位港大教职员和毕业校友出席,他们多半是香港著名的学者、教授、社会各界的精英。

    我根据中央制定的“十二条”收回香港政策,做了题为“前途和希望”的讲话,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由负责官员,较正式的公开、全面地做有关收回香港政策的讲话。与会人士很重视。香港中外报刊、电视台广泛地做了报导。也在社会各方面引起注意和反响。

    不久,邓小平见到我,讲:“你那次讲话,反应很好!”给予肯定。显然,邓小平也知道了,因为我并没有向北京报告这次讲话的反应。

    总之,针对英国打“民意牌”,我们采取一系列做法,目的主要是争取人心,打开香港工作的局面,也为了配合谈判。当然,这两方面是统一的。

    22

    八三年九月八日,台风“艾lún”袭击香港几天几夜,整个港岛风雨jiāo加。中英双方“民意牌”之战,也随着风雨越打越激烈。

    中英进入第二阶段谈判后,英国一直坚持“过渡”,“以主权换治权”,谋求先谈香港的主权问题,而中国则坚持主治权不可分割,九七年整体收回,先谈九七后香港如何管治问题。双方谈不拢,关系很紧张。从第三轮开始,公报上就没有“有益的”、“建设xìng的”表示谈判气氛良好的字眼,加剧了香港社会的惶恐心理,股市、地产不振,港币币值节节下降。社会舆论几乎一面倒,批评这是中国收回香港的强硬态度使然。

    我们认为港币贬值确有政治因素,但并非中国单方面造成的。地产不振,还有供过于求因素,更非中国造成。更不寻常的是,通常各个国家在币值失控时,政府都会进行必要的干预,而港英政府不但故意放手让它动dàng,港府财政司彭励治还公开发表讲话,称:“港币贬值主因是政治前景,香港在自由市场环境下,没有政府可以控制币值的趋向。”也就是明白告诉香港同胞,是因为中国要收回香港,才造成港币贬值。矛盾指向中国,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以增强英国的谈判筹码。

    香港政府执意不采取措施的态度,无异对形势火上加油。我察觉到港英政府在对陷入僵局的中英谈判施加压力,不惜牺牲港人利益。当天晚上,我就到深圳打电话给北京港英政府对新华分社电话全天候舰艇,我们有重要事情和北京相商,都到深圳通电话。我连夜找主管宣传的杨奇商量,针对英国这种作法,在舆论上予以揭露。

    当时大陆三位理论权威正在香港访问,他们是经济学家钱俊瑞、许涤新,以及外jiāo、政治学家宦乡,我曾就港币贬值问题请教他们。于是就决定请三位专家用适当的形式公开发表意见。钱俊瑞、许涤新都公开表示了态度,批评香港政府对港币不断下挫不负责任。

    中央之间“民意牌”之战,延伸为“经济牌”之战。社会心理,更为紧张。

    九月二十三日,中英第二阶段第四轮会谈在北京结束,因双方立场严重对立,谈判陷入僵局。消息传出,香港金融外汇市场立即发生疯狂抛售港币、挤兑美元的狂潮,使港币从一美元兑八一二,急剧下降至九七,并且大有破十之势;金价狂升达每两七零五港元;人民币半日内调升三次,卖价达每百港币二二一二元。

    报刊对那两天的描述是:整个市“癫”了。称二十三、二十四两日是“黑色星期五”、“黑色星期六”。

    一份港刊对挤兑美元的情况描写道:“银行出现两条人龙,一条是兑换美元或提取美钞的,另一条是把美钞放进保险箱的。”

    在超级市场内,抢购油粮食品的人潮,把货架扫dàng一空,一些地方乘机把视频价钱一再提高,原来十八远一包的米改售二十三元。一位大学讲师说,他明知抢购食品是毫无必要的,但也不得不多买几罐nǎi粉,因为家里的婴儿是不能没有nǎi粉的。

    香港政府这时才紧张起来,港督匆忙从北京返回香港,第二天即发表声明以稳定人心。财政司彭励治这是仍在国外,香港社会对他批评纷纷,港府压力很大,原先声明自由市场,货币不容政府控制,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干预了。十月中旬,港府宣布挽救港币措施:实行联系汇率,港币同美元重新挂钩,订出一美元兑七八港币的“官价”,取消百分之十的港币存款利息税,港币就此稳定,直到现在。

    港币实行联系汇率,经济界有不同的看法。这些年来,我看正面的作用还是主要的。中国政府也一直表示支持实行联系汇率。

    经过这一役,英国政府总算了解中国决心了。在接下来五轮、六轮会谈中,英国放弃“过渡论”、“以主权换治权”的策略,接受中国的“十二条”,从九七年以后如何管治香港着手,双方开始了实质xìng的讨论。

    自此,英国的策略改为要对香港“继续保持联系”。不仅在九七年以后要保持经济上的“联系”,还要尽可能在政治、思想、文化上保持“联系”。这在后来的谈判过程,及制订基本法的过程中,都明显、具体地表现出来。

    23

    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日商务,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港澳地区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大会秘书处通知我提前半小时到福建厅。

    我按时到达,姬鹏飞、李后也先后到达。

    李后告诉姬鹏飞和我:“邓办通知,用二十分钟时间,向小平同志做汇报。”我理解,邓小平要了解最近香港社会和人代会期间港澳代表的情况。这是姬鹏飞出事,可是姬鹏飞调转面吩咐我:“你汇报吧!”事出意外,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邓小平已经走进来了。边和我们握手,边说:“好啊,今天讲些什么?”随即坐下,听我汇报。

    最近,国内一些有身分的人,随意对香港问题发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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