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葬礼，是大夏建朝以来，规格最大的。
棺椁起先停放在漱石居，妃嫔们披麻戴孝哭地昏天暗地，数百个高僧日夜不停地超度祈祷，文武百官都前来送行。
三日过后，棺椁从漱石居出发，抬往浮屠塔。
白弯弯和其他陪葬的宫女们穿着素白的衣服，走在队伍的末尾，由侍卫看押，明明是送葬的队伍，看着倒更像是押送囚徒。
“看见没，就是那个人。”
“那日中秋夜宴，太后和皇上险些翻脸，她用一幅五百强盗成佛图扭转了局势”
“她就是白弯弯？”
“涤华楼雀笼竞价声名鹊起，长信殿五百强盗成佛图一鸣惊人，就连中御府的楚渝，也分外给她面子，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太后陪葬？”说话的宫女满脸讥讽。
“她不过是比其他人更会攀附富贵一些，以前她还有太后这座靠山，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假货还要供着她，现在靠山倒了，她依旧能站稳脚跟才叫可笑。”
“是啊。”另一个宫女惋惜地感叹，“皇宫里哪有圣宠不衰的人。”
三尺白绫高悬房梁。
陪葬的人站在椅子上，开始哭啼。
沈重青在浮屠塔内，跪在太后的棺椁前闭目诵经。
他难得穿上华服，此刻就连他座下的蒲团，都是镶金嵌玉的。
今日，他敲击木鱼的节奏，有些乱了。
他缓缓睁开眼，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一旁的太监彻底傻眼了。
“高僧您要去哪儿？”
沈重青站住了脚，倒不是被他叫住了，而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师傅去世时千叮万嘱的告诫。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有心底不染纤尘，便能窥见世间因果。”
他向师傅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踏出浮屠塔一步的。
就是为了守住那颗纤尘不染的心。
于是他又重新平复了心境，坐回到蒲团之上。
浮屠塔内，佛陀壁画三千。
今日他恰好坐在其中一幅壁画下方。
壁画中，洞窟内的禅僧结印坐于莲座之上，洞窟外山林里有奔跑的野鹿，警觉的羚羊，饮水的鸟儿。
禅僧秀骨清伟，闭目凝神，心境淡泊，不为世事所扰。
“开始了么？”
“既是得罪了大人，她定然活不过今日的。”
狄满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旁奉承的官员又接着道：“只是让她给太后陪葬，终究还是给了她一条全尸。那丫头坏了大人的事，按理说，就算是零割碎剐也不为过。”
“容辙那边”
“大人放心，只要皇上也想让那丫头死，她就一定会死。容辙无论如何反对，此事都已成定局。”
屋内，行刑的太监将宫女们脚下的椅子一个个踢开。
被白绫勒住脖子的宫女们，发出了沉闷的呼救声，可她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几近沙哑挣扎的杂音。
“给太后陪葬，那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们要是自己下不去手，那杂家就帮你们一把。”
白弯弯捏紧拳头，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
容辙说过，不会让她死的。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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