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烟雨锁寒江 > 正文 第四章
    过了不知多久,陈仙奇才醒过来。睁眼便看见漫天星光,已经是深夜了。看看四周,自己还躺在村店外边。勉强支撑着坐起来,过了好一阵,头脑清醒了,这才看到周围横七竖八躺着镖局的人。陈仙奇仔细回想,醒悟自己中计,镖被人劫走了,冷汗立刻就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正当陈仙奇仓皇无措的时候,石延庆等人也都前前后后醒了,陈仙奇连忙上前把他们个个扶起来。石延庆坐下片刻,便完全醒过神来,看看四周,镖车c马匹全不见了。石延庆仰天长叹:“隆盛镖局的招牌,今天算是砸在我的手上了。”

    其余人这会也都聚拢过来。曲忠在一旁道:“这几个人真是老谋深算,知道我们不会轻易上当,便演了一出戏,骗咱们喝下有蒙汗药的水。这次算是着了道了!亏得咱们镖局名头响,否则,咱们这条命恐怕都已经交待在这里了。”

    陈仙奇汗如雨下,自责道:“本以为是行侠仗义,没想到上了他们的当。”又小心翼翼道,“镖头,咱们找到官府,报了案,找回这趟镖,怎么样?”

    石延庆没有说话,曲忠却接口道:“报了官,便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隆盛镖局失了手。这传出去,我们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陈仙奇惭愧的要死,不敢再说话。

    曲忠继续道:“这里是广西,咱们在这经营不多,地面上也不熟。如今失了手,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就算要找回镖物,一时之间,也无从查找。不如先回镖局,请大当家发落。”

    石延庆点头道:“就按曲镖师说的来。咱们先回镖局。”看到一旁丧气的陈仙奇,又想骂他,又觉得他傻,摇摇头,把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石延庆一面整顿人手,一面又派了一个趟子手回去报信,其余人随后向隆盛镖局而去。陈仙奇跟在队伍后边,怏怏而行。

    等石延庆等人回到隆盛镖局的时候,陆元尘早已等候多时了。

    镖局大厅里,陆元尘听完石延庆的禀报,早已是怒气满面:“石镖头,你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名宿,却也走南闯北,有不少见识,怎么这次,被几个妇人劫了镖!苏文殿在太湖一带颇有名声,咱们把他的东西弄丢了,可要怎么向他交待?”

    石延庆低头道:“是我护镖不利,请大当家责罚。”

    陆元尘也不说他,转头向陈仙奇道:“六合金刀,盛名在外,更兼白少烟早有侠名。我本以为,你既是他的徒弟,必然是个好手,才破例让你刚进镖局就跟镖,没想到,偏偏在你这出了岔子。你以为,行侠仗义就是那么简单的?你可真是把六合金刀门和白少烟的的名声都丢完了。”

    陈仙奇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陆元尘见陈仙奇一言不发,更是怒气冲天,一掌拍向桌子,呵斥道:“真是个废物!”这一掌把桌子上的茶盏震得“哗哗”响,烛台也掉了下来。

    陈仙奇被这话一激,按捺不住,道:“错在我这里,我也不推脱。镖是我丢的,那我就自己去找回来,不会让镖局难堪。”

    陆元尘怒目一瞪,指着陈仙奇道:“大话倒是不少,你去,你去把镖给我找回来!”

    陈仙奇一甩头,转身就要出门。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回来。陈仙奇连甩几下也挣不脱。回头一看,是陆元江。

    陈仙奇还要挣扎,陆元江喝道:“在这里耍的什么性子!老老实实在一旁呆着,听当家的处置!”嘴上说着,一只手将陈仙奇扯到一旁,摁到椅子里。陆元江身形硕大,力气过人,来回拖拽陈仙奇,就跟拎小孩子一般。陈仙奇被塞到椅子里,羞愤难当,扭头不说话。

    陆元江转头向陆元尘道:“大哥,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想个稳妥的法子,把镖找回来,挽回咱们镖局的面子才是。”又问石延庆,“那劫镖的是什么来头,你在广西地面上打听了没有?”

    “丢镖的地方在广西平乐府,那里没有咱们的堂口。我找了几个道上的朋友,细细问过,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陆元尘恨恨道:“就凭他们,能知道什么底细?两广地区,民风彪悍,多得是啸聚山林的亡命之徒。特别是那些边民,连村连寨的抱成一团,斗起狠来,连官府都怕。咱们镖局往上三代,各大省份都有经营,可就是两广地面,连个堂口都递不进去。现在丢了镖,去哪找?”

    陆元江道:“大哥,要找回这趟镖,我倒是有个办法。”

    陆元尘看着他,道:“你说。”

    “广西地方偏僻,咱们也没有经营,要是自己去找,未必找的到。不过,要是换了别人去找,这事说不定就能办成。”

    “你说,找谁?”

    “据我所知,陈仙奇的师父白少烟在调任浙江捕盗之前,就曾经在广西任捕盗总兵,他对那的情况很熟。要是让他出面去打听,事情就会好办的多。而且,此事由他徒弟而起,他来摆平,也是理在其中。”

    陆元尘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

    旁边的陈仙奇却忍不住跳起来道:“不行,不行,不能去找他老人家。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来当。”

    陆元尘一看陈仙奇,又忍不住怒从心起,喝道:“你当的起么?我三个久经江湖的镖师都着了道,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干什么?”

    陈仙奇急的都要哭了,“扑通”跪下,道:“我这次是瞒着师父出来,如今闯了祸回去,肯定要受师父责骂。要是师父一怒之下赶我出门,我可怎么办?求当家的另想想办法。”

    陆元尘见他可怜,气也消了一些,但还是说道:“这事情由不得你做主。只能去找你师父,你不要在这里摆可怜。”

    陈仙奇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还要分辩。陆元江一把扶住陈仙奇的胳膊,稍一用力,将其提起来,道:“不要哭!大好男儿,还没干什么,就哭成这样子,像什么样!之前行侠仗义的气势哪去了?你放心,这次,我陪你去找你师父,一定不会让他把你逐出师门。”

    陈仙奇心中仍有戚戚,陆元江道:“快去收拾东西,明早,我们一起去找你师父。”说罢,将陈仙奇推出门去。

    陈仙奇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悻悻而去。刘氏兄弟又商议许久,夜久才散。

    第二日,陆元江备了礼物,领着石延庆,带着陈仙奇,向杭州府而去。陈仙奇一路上心揪的如同麻花一样,嘴上更是一言不发。

    石延庆问:“二当家,白少烟替咱们讨镖,这是情理之中的,咱们为何还要备礼?”

    陆元江道:“白少烟嫉恶如仇,侠义之命播于四海,我早有心拜会,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亲自上门拜访。”石延庆这才明白,原来二当家是要结交白少烟。

    到了杭州府白少烟门前,陆元江抬头看,只是个普通的民居,与别家并无二致。回头看看陈仙奇,已是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陆元江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妇人,正是杜二娘。杜二娘一眼就看见陈仙奇,心中疑惑,又见陈仙奇面色不安,就猜到了几分,也不等陆元江说话,便道:“这位大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到屋里说话,当家的正好也在。”

    陆元江拱手道:“大嫂说笑了。在下隆盛镖局陆元江,特来拜会白少烟大侠,烦请引见。”

    杜二娘也不说话,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把几人引进来。关了门,将他们领到堂上,自己进去叫白少烟。

    白少烟此次出公差,本要出去几个月,只因事情有变,因此早早回来。回来之后,见不到陈仙奇,问杜二娘,杜二娘只说陈仙奇去看望远亲戚。白少烟心生疑惑,要再细问,杜二娘冷冷的不答话,白少烟也只好收起话头。

    此刻,白少烟正在后院练刀法,杜二娘忽然进来,道:“快去前边看看,你的好徒弟回来了。”

    白少烟看看杜二娘冷冰冰的神情,知道怕是没好事,连忙搁下刀,到前院去看怎么回事。

    到了前院,白少烟一眼就看见陈仙奇畏畏缩缩的站在那,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极其壮硕,一个中等身材。

    陈仙奇一看到白少烟,顿时控制不住,哭丧着脸,向前一跪,道:“师父,徒儿闯祸了,丢了您的脸。”

    白少烟上前,一把搀住陈仙奇,将他扶起,道:“徒儿不要慌。有什么事,师父为你做主。”转头向陆元江二人道,“二位,我徒儿不管闯了什么祸,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会一力承担,还请二位不要难为我这个徒弟。”

    陆元江连忙拱手道:“白大侠不要如此,你是误会我了。在下隆盛镖局陆元江,今日上门,实乃久慕白大侠之名,特来拜会。”说罢,示意石延庆呈上礼物。

    白少烟推却礼物,说声“幸会”,请二人坐下。道:“无功不受禄,你们无端给我礼物,我是绝不会收的。”陆元江一再要送,白少烟就是不要。陆元江无奈,只得收回。

    白少烟道:“咱们都是习武之人,说话图个爽快。刚才我徒儿说他闯了祸,我猜一定是得罪了二位,二位不妨说个清楚。徒儿有错,错在师父没教好,他的过错,都算在我的头上,我来向二位赔礼。”

    陆元江赞道:“白大侠光明磊落,在下佩服。好,既然白大侠如此直爽,我就直说了。”于是把陈仙奇入隆盛镖局,再到丢了镖,一五一十细细的讲给白少烟听。

    白少烟听完,脸色铁青,向着陈仙奇道:“你替人走镖,为什么要背着我,还说是去看望远房亲戚?”

    陈仙奇低头道:“师父家里不甚宽裕,我去走镖,也是想补贴一下。”

    白少烟呵斥:“家里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心,你瞎闹什么?学好你的武艺,才是正事!如今你武艺不精,砸了人家的招牌,看你挣多少钱能拿得回来?”

    陆元江插话:“陈仙奇涉世不深,没什么江湖经验,这才栽了跟头,白大侠也不要过分苛责他。”

    白少烟向陆元江道:“陆当家,这件事虽然是陈仙奇的不是,但他是我的徒弟,我逃不了干系。你放心,你们丢的镖,我去找回来。”

    “这便好。我听闻白大侠曾在广西一带颇有活动,如果你出马,自然马到功成。今日我亲自登门,不是要折损白大侠,只是想圆满的解决这件事。我愿同白大侠一同前往广西,找回丢失的镖物。”

    白少烟一挥手,道:“不必了,这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自己弥补。你就在镖局等着,不出半月,自有我的好消息。”

    陆元江知道白少烟说话掷地如金,因此不再勉强。又多呆半天,聊一些江湖上的事,等到日头西斜才辞行。

    等陆元江二人一走。杜二娘从后堂出来,向着白少烟道:“你看你们爷俩干的好事。现在都被人逼到门上来了,我这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白少烟道:“怕什么,广西那地方,我熟得很。我去把镖找回来不就是了。”

    “说得轻巧。你这一去广西,还不得个把月。你公家的事情怎么办?我可知道,浙江对你这个捕盗早就不满了,你一去拖这么长,你的差事还当不当了?本来你的那点俸禄就不够开销,你要是被官府除了名,我看这日子倒怎么过!”

    “这个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

    杜二娘不答话,“哼”一声,转身进了后堂。

    这会儿,陈仙奇又向白少烟一跪,磕头道:“徒儿无能,给师父惹麻烦了。”

    白少烟扶起他,让他坐下,道:“事情已经如此,你也不必自责了,咱们将镖物找回来便是了。”又道,“我本不愿意收徒,只是先前见你着实可怜,又见你有些天分,才收你入门。你既然入了我的门下,我就把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绝不会怪罪于你。人生在世,谁不会犯错,只要改了就好了。”

    陈仙奇先前还哭哭啼啼,此刻见师父如此安抚自己,也慢慢的释怀,静静地听师父说话。

    白少烟继续道:“我对别的事情不甚上心,但是对于武艺,却十分在意。当年也是仰慕六合金刀之名,才入了师门,只愿以平生之力,参悟武学。若还能用所学武艺扬善惩恶,保护弱小,那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事。所以,徒儿,你要谨记,诸般错误,我都不怨你。可是,若是你荒废了武艺,又或是以武作恶,我便饶不了你。”

    陈仙奇点头:“徒儿谨记。”

    “徒儿,江湖险恶,远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涉世未深,凡事都要小心。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先问我,对你必有好处。家中的事,自有我来操心,你不必多想,安心练好你的武艺。更何况,你身负血海深仇,这一点,千万不能忘。等到他日,你武艺大成,能报得血仇,为师也就算了结一桩心愿。”

    陈仙奇点头:“徒儿知道了。”又问,“师父,广西那么大,我们要从哪开始找起?”

    “我曾在广西做过捕盗,对广西一带的风土都比较熟悉。既然镖物是在广西平乐府被劫走的,咱们就去平乐府找。恰好,我在平乐府,也有几个熟识的旧同僚,其中有个叫武清河的,是我的挚友。咱们先去找他,兴许能问出些头绪。”

    陈仙奇又道:“师父,徒儿刚才也在想,正想刚才师娘所说,你这一去个把月,公家的差事可怎么办?”

    白少烟怔住良久,叹道:“徒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就行,先不要说出去。”陈仙奇点头。

    白少烟缓缓道:“我已经被官府革职了,如今只是一个赋闲之人而已。”

    陈仙奇一听,又惊又悲道:“师父,这是为什么?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么?”

    白少烟示意陈仙奇小声:“这其实也都怪我。我一向心高气傲,嫉恶如仇,受不得官场中的约束,见不得官场中的谄媚,因此不讨官府中人的喜欢。前次在淳安,我因恼怒安子福罪恶滔天,一时性起,杀了他的两个随从。此事被浙江按察使衙门知道,他们以‘无故斗杀生人’为名,说我好杀滥武,不能胜任捕盗之职,革去了我的公差,令我赋闲在家。”

    陈仙奇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才嗫嚅道:“师父,这么大的事情,师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了。”

    白少烟轻轻叹一口气,道:“我和师兄萧客生同出六合金刀门,如今,我师兄已官至都察院副都御使,而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捕盗。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师娘已经对我很不满了,我被革职的事要是再让她知道了,她肯定会搅个天翻地覆。所以,你一定不要给你师娘讲,等我从广西回来了,再把这件事慢慢的告诉她。”

    陈仙奇点点头,又惶恐的问道:“师父,那以后怎么办?”

    白少烟却把胸脯一挺:“什么怎么办!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还怕这点小事?正好,我衙门也呆够了,此次便离了官府,去江湖自寻出路。”

    陈仙奇挠挠头:“那,师父,你要去寻什么出路呢?”

    白少烟呵呵一笑:“凭我一身本事,还怕找不到一碗饭吃?眼下,咱们不是还可以去隆盛镖局走镖么。这次,便当做我的进门之礼!”

    陈仙奇“嘿嘿”一笑,师徒又如以前一般亲密。

    第二天,二人便收拾行装,向杜二娘告别,只说去广西寻镖,月余便回。杜二娘冷冷回应,说声“自己保重”,便返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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