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冬天没有雪 >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他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想着这个。

    梳妆橱立在离床脚几尺远的地方。那天早晨他已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纸箱里,那几只纸箱在客厅里放着。梳妆橱边上摆着个便携式的取暖器。紧靠床脚的是一张上面放着装饰用枕头的藤椅。擦得亮晶晶的铝制炊具占据了车道的一部分。桌子上盖着一块黄色平纹细布桌布(一件礼品),桌布很大,从桌子的四边搭拉下来。桌子上放着一盆蕨草和一盒刀叉,还放着一个唱机(也是一件礼品)。一台落地式大电视被放在茶几的上面,离它几尺远的地方放着一张沙发把椅子和一盏落地台灯。写字桌抵着车库门放着,上面有几件厨房用具台壁钟和两幅装了镜框的画。车道上还放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咖啡杯c玻璃杯和盘子,每个都用报纸包着。那天早晨,他清空了壁橱,除了客厅里放着的三个纸箱外,所有东西都从房子里搬了出来。他拖了根延长线出来,把所有电器都接通了。每件都能工作,跟在屋里时没两样。

    不时会有辆车慢下来,有人往这瞧上一眼。但谁都没停下来。

    他突然觉得,要是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肯定是在卖旧货。”女孩对男孩说。

    女孩和男孩正在布置一个小公寓。

    “看看床要多少钱。”女孩说。

    “还有电视。”男孩说。

    男孩拐上车道,在餐桌前把车停住。

    他们下车查看东西。女孩摸了摸平纹细布桌布,男孩插上搅拌机的插头,把旋钮转到“切碎”那一档,

    女孩拿起一个陶土罐,男孩打开电视,稍稍调了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他点了根烟,四周看了看,把火柴弹到了草地里。

    女孩坐在床上,她脱掉鞋子,躺了下来。她觉得她看见了一颗星星。

    “过来,杰克,试试这个床。拿个枕头过来。”她说。

    “怎样?”他说。

    “过来试试。”她说。

    他四周看了看,房子里面漆黑的。

    “我觉得有点怪。”他说。“最好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她在床上蹦了蹦。

    “先试试看。”她说。

    他在床上躺下,把枕头垫在头下。

    “觉得怎样?”她说。

    “挺结实的。”他说。

    她侧过身来,把手放在他脸上。

    “吻我。”她说。

    “我们起来吧。“他说。

    “吻我。”她说。

    她闭上眼睛,抱住了他。

    他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家。”

    但他只是坐了起来并在原处呆着,让人觉得他正在看电视。

    街上左邻右舍的灯都亮了起来。

    “会不会有点滑稽,要是”女孩没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孩笑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开了台灯。

    女孩赶走一个蚊子,男孩随即站起身来,塞了塞他的衬衣。

    “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他说。“不像有人的样子。但如果有的话,我问问价钱。”

    “不管他们要多少,砍掉十块。这个主意没错。”她说,“此外,他们肯定很急迫或是什么。”

    “很不错的一个电视机。”男孩说。

    “问他们要多少。“女孩说。

    男人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沿着人行道走来。他买了三明治c啤酒和威士忌。他看见了车道上停着的车和床上的女孩。他看见了打开的电视机和阳台上的男孩。

    “哎,”男人对女孩说。“你发现这张床了。很好。”

    “哎,”女孩说,站了起来。“我刚才只是试了试。”她拍了拍床。“很好的一张床。”

    “是张好床。”男人说,他放下袋子,拿出啤酒和威士忌。

    “我们以为这里没人。”男孩说。“我们对这个床,或许还有这台电视感兴趣。也许还有这张写字桌。这床你想卖多少钱?”

    “我本想卖五十块。”男人说。

    “四十块愿意吗?”女孩问道。

    “四十就四十。”男人说。

    他从纸箱里取出一个玻璃杯,去掉上面包着的报纸。他打开了威士忌酒瓶的封口。

    “电视机呢?”男孩说。

    “二十五。”

    “十五块愿意吗?”

    “十五块可以。十五块我愿意。”男人说。

    女孩看着男孩。

    “孩子们,你们要喝一杯的话,”男人说,“杯子在箱子里。我得坐下了。我就坐在沙发上。”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往后一靠,盯着男孩和女孩看。

    男孩找出两个玻璃杯,往里面倒威士忌。

    “够了,”女孩说。“我想往我的里面搀点水。”

    她拉出一把椅子,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那边的水龙头有水,”男人说。“打开水龙头。”

    男孩端着搀了水的威士忌回来。他咳了一声并在餐桌旁坐下。他咧开嘴笑了笑,但没有喝酒。

    男人盯着电视机。喝完后他又倒了一杯。他伸手打开落地台灯。就在这时他的烟掉进了沙发的垫子里。

    女孩起身帮他找掉下来的烟。

    “你到底要什么?”男孩对女孩说。

    男孩取出支票本,把它放在嘴唇边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想要写字桌。”女孩说。“写字桌卖多少钱?”

    男人冲这个荒谬的问题摆了摆手。

    “你说个数吧。”他说。

    他看着桌边坐着的他们。灯光下,他们的面孔看上去有点异样。是善是恶,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去把电视关了,然后放张唱片。”男人说,“这个唱机也卖。便宜。出个价吧。”

    他倒了更多的威士忌并打开一瓶啤酒。

    “每样东西都出手。”男人说。

    女孩递过杯子,男人往里面倒了一点。

    “谢谢,”她说。“你真好。”她说。

    “它有点上头,”男孩说。“我头晕。”他举着玻璃杯,轻轻地晃了晃。

    男人喝完酒后又倒了一杯。稍后他找到了装唱片的箱子。

    “随便挑一张,”男人对女孩说,把装唱片的箱子递给她。男孩在写支票。

    “这个。”女孩说,她并不认识唱片标签上的那些名字,就随便地拿了一张。她从桌旁站起来,又坐了下来。她不愿意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只写上金额。”男孩说。

    “没问题。”男人说。

    他们听着唱片,喝酒。然后男人换了张唱片。

    孩子们为什么不跳个舞?他本想这么说来着,随后他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我不想跳。”男孩说。

    “来吧,”男人说。“这是我的院子。你们想跳就跳。”

    手臂互相搭着,身体靠在一起,男孩和女孩在车道上来回移动。他们在跳舞。曲子完了后,他们又跳了一只曲子,跳完后,男孩说,“我喝醉了。”

    女孩说,“你没醉。”

    “嗯,醉了。”男孩说。

    男人把唱片翻了个个,男孩说,“我醉了。”

    “跟我跳舞。”女孩先对男孩,然后对男人说道,当男人站起身来,她张开手臂向他走去。

    “那边的那些人,他们在看。”她说。

    “没什么,”男人说。“这是我的地方,“他说。

    “让他们看去。”女孩说。

    “就是,”男人说。“他们以为这里的什么都见过了。但他们没见过这个,见过吗?”他说。

    他的脖子感到了她的呼吸。

    “我希望你喜欢你的床。”他说。

    女孩先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肩膀上。她把男人往近拉了拉。

    “你肯定是很绝望或怎么了。”她说。

    几个星期后,她说道:“这家伙中年人的样子。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院子里放着。没骗你。我们喝多了,还跳了舞。就在车道上。哦,天啦。别笑。他给我们放唱片。你看这个唱片机。老家伙送给我们的。还有这些唱片。你想看看这些破玩意吗?”

    她不停地说着。她告诉所有的人。这件事里面其实有更多的东西,她想把它们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了。

    一个没有手的男人上门来卖我我家房子的照片。除了镀铬的铁钩子外,他和一个五十左右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差别。

    “你是怎么失去双手的?”他说完他想说的后我问道。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他说。“你到底要不要这张照片?”

    “进来吧。”我说。“我刚做了咖啡。”

    我还刚做了点果冻。但我没有告诉这个男人。

    “也许我要用一下洗手间。”没手的男人说。

    我想看他怎样端住一个杯子。

    我知道他怎样拿住相机。那是一架旧的宝丽来1,很大,黑色的。他把它绑在皮带子上,把皮带从肩膀上绕到背后再绕回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把相机固定在胸前。他会站在你房前的人行道上,从取景框里找到你的房子,用他的一只钩子按一下按钮,你的照片就会蹦出来。

    我一直站在窗户后面观察,明白了吧。

    “你说洗手间在哪儿?”

    “往前,向右转。”

    弯腰,弓背,他把身子从皮带里脱出来。他把相机放在沙发上,又把外套扯扯平。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这个。”

    我从他那儿接过照片。

    照片里有草坪的一个角c车道c停车棚c前门的台阶c飘窗2和厨房的窗户,我就是从那里观察他的。

    那么,我为什么要一张这场灾难的照片?

    我凑近看了看,发现了我的头,我的头,在照片中厨房的窗户里。

    这让我想开了,以这种方式看见自己,我可以告诉你,这让一个男人思考。

    我听见冲厕所的声音。他沿过道走来,一边微笑一边拉拉链,一只钩子拉住皮带,一只钩子往里面塞衬衫。

    “你觉得怎样?”他说。“可以吗?我个人认为照得不错。我能不知道这个吗?说实话,这事得靠专家来做。”

    他在裤裆处抓了一把。

    “咖啡在这里。”我说。

    他说,“就你一个人,是吧?”

    他看着客厅。他摇了摇头。

    “太难了,太难了。”他说。

    他在相机旁边坐了下来,往后靠时叹了口气,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又不想告诉我。

    “喝你的咖啡。”我说。

    我在想着怎么开口。

    “有三个孩子来过这里,想帮我把门牌号漆在路缘上3。他们要一块钱。你大概不做这样的事情吧,做吗?”

    这话有点不着谱。但我仍然注视着他。

    他装模作样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杯子平衡在他的钩子之间。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一人做事。”他说。“从来都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你在说什么?”他说。

    “我是想看看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我说。

    我头疼。我知道咖啡对头疼没什么用,但果冻有时会有点帮助。我拿起了照片。

    “我当时在厨房,”我说。“通常我在屋后呆着。”

    “经常发生,”他说。“他们就这么站起身来走掉了,是吧?现在你找上了我,我一人干。怎么着?你要这张照片吗?”

    “我要。”我说。

    我站起身并端起杯子。

    “你当然会要的。”他说。“我,我在市中心租了个房间。这没什么。我坐公交车出来,把周围的活都做完后,就去下一个城市。你明白我说的了吗?嗳,我曾经有过孩子。和你一样。”他说。

    我端着杯子等着,看着他从沙发上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说,“是他们让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仔细看了看这副钩子。

    “谢谢你的咖啡和让我用洗手间。我很同情。”

    他举起又放下他的钩子。

    “告诉我,”我说,“告诉我价钱。再给我和我的房子照几张。”

    “没用。”这个男人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但我帮着他把皮带绑上。

    “我可以给你个好价钱,”他说。“一块钱三张。”他说,“再低的话,我就要赔本了。”

    我们来到外面。他调整了一下快门。他告诉我该站在哪里,我们就开始了。

    我们绕着房子走。有板有眼的。有时我向侧面看,有时我看着正前方。

    “很好。”他会说,“非常好。”他会说,直到我们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回到房子的前面。“二十张了。够了。”

    “不够,”我说。“上房顶。”我说。

    “天啦。”他说。他前后看了看。“可以,”他说。“你现在来劲了。”

    我说,“全部的家当。他们搬了个精光。”

    “看这!”男人说,又举起他的钩子。

    我进屋里搬了一把椅子。我把它放在停车棚下面。但够不着。我又拿来一个木板箱,把它放在椅子上面。

    在屋顶上呆着感觉还不错。

    我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我挥挥手,没手的男人挥了挥他的钩子。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它们,那些石头,它们让盖住烟囱口的铁丝网看上去像是一个石头的鸟巢。你知道那些孩子。你知道他们怎样把石头往上扔,希望把一块石头丢进烟囱里。

    “准备好了吗?”我喊道,我捡起一块石头,等着他在取景框里找到我。

    “好了!”他喊道。

    我让手臂向后伸,大叫一声,“开始!”我尽全力把那个狗日的扔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我听见他在喊。“我不搞动态摄影。”

    “再来!”我尖叫道,捡起另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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