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史豪口中吐出他们恩人的名字——何清华,我除了愕然就没别的表情了。
此生得一如此恶毒的婆婆,我真是荣幸至极!唯有苦笑能减少我一点尴尬。我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史豪,眼里杀出寒光,对魏鹏厉声吩咐:“把他给我拖出去,任何人不能把他放进来!”
魏鹏一声没吭,冷脸凝着一层寒霜,两只有力的胳膊箍住史豪双肩,轻巧地把史豪连拉带拖带出了大厅。
临走,史豪不甘心地大叫着:“萧夫人,我姐是冤枉的,你救救她!”
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两行热泪滚下来,我颓然倒在沙发上,好累啊!我一直以为那次住院只是一点小意外,我曾自责自己没把自己照顾好,连累那么人为我担心,却不知有这么大的一个隐情!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你死我活呢?为什么人性可以冷酷到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的程度?这世界,究竟什么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呢?我的一腔怒火却不知该发给谁,愈燃愈烈,烧疼了我的五脏六腑,烧灼了我迷茫的大脑!
突然,我感觉到了下体有些异样,接着一阵疼痛袭来,一股湿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我的脸色顿时吓得煞白,起身欲抓住旁边的赵翠,谁知一把抓空,差点扑倒在地上,被她扶住。我声音哆嗦,语无伦次地叫着:“赵翠,救我,赵翠,”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时,正被萧以恒抱在怀里,他急赤白脸地催促着魏鹏:“开快点,再快点!这次婧儿如果有事,我让他们姐弟偿命,我要杀了那个老妖婆!”
萧以恒的俊脸冷如冰霜,眼底充血,声音嘶哑,他又一次被吓到了。这个坚韧如铁的汉子,又一次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他在担心,我们都视如珍宝的孩子一旦离去,会不会要了我的命?他还能不能做个正常人?
我努力抬手轻抚他如刀削般的有型的脸颊,轻言道:“恒,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萧以恒低头看见我正含情脉脉望着他,一丝惊喜掠过眼底,跃上眉梢:“婧儿,你醒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说的对,你和孩子一定没事!”
我向他投去鼓励的一瞥,就闭上了眼睛,我要为我的孩子保存体力。
万幸的是,因为就诊及时,我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宝宝们的情况也呈现正常状态,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主治医生建议我们回家养胎,但绝对不可以再有什么刺激事件发生,否则会出现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萧以恒默默点点头,说以后会注意的。
十天后,我出院回家。
一次次风波不断,吓坏了两边的妈妈,他们再也不让萧以恒找什么生活助理了。于是,围在我身边的不止是赵翠,还有两位不辞辛劳的老人。
这期间,没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何清华一个字,萧以恒甚至拒绝了萧以恺探视我的请求,也没人告诉我史玲玲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去问,每天清心寡欲,心静如水,看妈妈为青菜捉虫,观园子里的小树林风起叶落。
转眼到了初冬,我终于迎来了我的两个可爱的宝贝。
两个都是男孩,长了一个模样,又都像极了萧以恒。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发笑:萧家基因真是强大,这父子三人,将来站在一起,也是一大美景啊!只有眼睛像我像斐斐,又圆又大,黑黑亮亮的,如宝石一般璀璨。我心下一动,遂取乳名大宝c二宝。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不可替代的宝贝!
赵翠在自己就职的家政公司里,筛查挑选了两位金牌月嫂,负责照顾大宝二宝。这样,妈妈们就不用太辛苦了。
喝过了儿子的满月酒后,我身体已经恢复大半。拒绝了别人的陪伴,我自己开车来到了医院,去看望那位让人牵肠挂肚的老妖婆。因为她多次让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何清华已经是肝癌晚期,几个月不见,她瘦成了一把骨头。往日的一双美目已经不能传情,甚至光泽全无,并且凹陷的厉害,加上她脸部皮包骨,没有一点血色,如魅如鬼,阴森瘆人。
我突然怨恨顿消,怒火飞散。人在做天在看,难道这不是老天对何清华最大的惩罚吗?我再多说多做都是画蛇添足的。我转身想走,和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女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身后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刘婧,你来了。”
我只好回身,铁青着脸说:“是啊,我来看你过得怎样?”
她居然咧嘴笑了笑:“来了好,好久没人来看我了。”
我有些惊愕:“以恺呢?”
“他三个月前就回非洲了,你看看,自己养的儿子也白搭。”
“是啊,那是因为以恺有人性,不像某人,魔鬼一般到处行凶作恶!”我冷冷嘲讽,看着她就阵阵冷意附体,全身起鸡皮疙瘩。
“对,我是魔鬼,我是魔鬼!”她喃喃自语。
我心底突然窜出一股怒火:“为什么?”
何清华无力地抬抬眼皮,坦然说:“没什么,嫉妒呗。年轻时嫉妒以恒的妈妈罗丹萍,她学历高,家境好,最受不了的是,你公公萧乾之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直到现在也是,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你该知足自己是个高档摆设,罗妈妈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做好自己的。”我冷漠回答。
“是啊,我连个死人都没争过,人生真的了无生趣。”
“那你坏事作尽,人生就幸福了吗?”
“萧以恒死了,斐然就是我儿子以恺的了,我儿子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也是报应,现在连儿子都讨厌我了。我其实也嫉妒你。”
“为什么?”我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一个狐狸精,迷惑了众多男人,让他们死心塌地为你鞍前马后,对你呵护备至。你这样的女人,容易招人嫉恨。”
这是什么鬼逻辑?!
我不由地苦笑了:“这是你害我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你长得太像你姐杨紫斐了,是她害得以恺远走他乡,失去了争夺斐然的机会,你是替罪羊而已。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在背后挑唆的。”
“难怪公公不喜欢你,除了那点皮囊,你内心狭隘阴暗,思维混乱,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我实在忍不住了。
她用枯枝般的眼神闪了我一下,无所谓地摇摇头:“随便你怎么骂,我马上就不在世了。”
“你死没关系,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按理他们都要叫你奶奶的。”
“我只是想为斐斐扫清障碍,你生不下孩子,萧以恒的财产就都是她的。”
我忍不住哈哈狂笑:“何清华啊何清华,你是一生算尽,到头来两手空空啊!老天还是长眼的!幸亏斐斐没在你手中长大,不然你会毁了她的!为了你的邪恶贪念,你把一个女孩拉下水,你是良心叫狗吃了!”
何清华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停,喘气粗犷起来。
我有点担心,要叫医生。
她摆了摆手,声小如蝇:“别叫,你等我一下。”
我接了半杯水让她喝下,她慢慢喘匀了气,面容和缓。
“史玲玲是我资助的一个女学生,我让她办点事,她不得不办,只是太笨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抓了。”何清华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脸上无波无澜。
“是啊,她笨才被你害惨了!”我咬牙切齿。
“我一生孤苦,也没什么亲人了。现在,我托付给你一件事,你替我办了。”
“什么?你还想让我去干坏事?!”我不屑讥讽道。
“我是将死之人,已经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你想多了。”何清华笑了,冷森吓人。
“你说。”
“我死之后,我平时购置的首饰你要的话就选几件,不要的话,就收起来,留给斐斐,我暗地里买的别的公司的一些股票,留给儿子萧以恺,还有几十万的现金都在一个银行卡,你代我送给史玲玲一家人,让史豪安心学习,史玲玲可以用这笔钱做点小生意,养活一家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终于更理解这句话了。
此时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答应:“好,我会替你一一传达到位。”
何清华好像累了,她眯眼轻言:“谢谢,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我死后,请你多多关照一下萧以恺,他也是个善良的孩子,都是我这个妈不好,拖累了他。”
我淡然答道:“我会的,你累了就歇会吧。”
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眼角滚出了两颗浑浊的泪花。
我心境突然复杂起来,不忍再看她魂若游丝的挣扎,叫过护工,我转身走出了病房。何清华虽然不值得眼泪,但我还是鼻子发酸,眼眶发红了。
这就是一个妒妇的最后的悲惨日子!
半个月后,何清华的死讯传来,没有一个人为她悲伤,都觉得她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公公至死都没去看她,唯一的儿子萧以恺以工作忙为借口,也没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萧以恒出面为她买了墓地,草草葬了。
处理她的后事时,我才真正了解了何清华这个人。出身贫寒,长得如花儿一般娇艳。和史玲玲父亲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却不甘心一辈子陷在苦日子里挣扎。
偶然一个日子,在京都工作的一个亲戚探亲回家,见到了美艳如花的何清华,这容貌,埋在乡下太可惜了,不如跟我去京都,做个饭店服务员也行啊!
何清华自然喜出望外,辞别情人和父母,跟着那位亲戚到了繁华的京都,做了一名服务员。住亲戚家期间,多次被人强暴,也没敢声张,只是慌里慌张地逃出了魔掌。
萧乾之被何清华美貌吸引,本来想逢场作戏的,谁知被她缠住,再也丢不掉了。他对罗丹萍是有感情的,但妻子知道他的丑事后,抑郁寡欢,积郁成疾,不幸逝去。他的悲痛和歉疚,隐藏于心底,别人只看到了他的花心和冷漠。只有何清华知道他的心事,因为自娶她进家门的那天起,他们就是分房睡的。这是何清华嫉恨不已的最大诱因之一。
后来,何清华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的老情人日子过得不好,就起了资助他的心,又不便出面,就跑到学校资助了他女儿。
说起来,谁的人生没几滴血泪呢?!真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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