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轮回不负 > 第 10 章
    无疑是在讽刺沧溟这个长睡不醒的废物,沈夜眉宇微沉、挥袖转身,森冷凛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众人,“族则,章一,目一,凡座下祭司,出言不逊、辱及城主者,杖一百,拔舌;若有五人以上旁证,可由大祭司代为处置诸位,还不动手?”

    不出预料,在场祭司形同摆设、确无一人动弹。

    昔年前任城主掌权之时,老城主为掣肘沈父不至一方独大,便拔擢这位造诣出众的廉贞祭司辛夷为己右臂,正巧他为人狂妄自负,地位稍逊于大祭司、恰到好处抑制了xìng格不足,由是缔造了短暂的平衡,然而却正是由于这差之分毫的区别,老城主突兀薨逝后,族中政务应为次席的大祭司接管,而后亦顺理成章递jiāo至沈夜手上,廉贞祭司倒是一无所获。

    沈父在位期间一心为族为民、忠于城主之意,行事自我独断无情无义、从不暗结党羽,此时较之新晋紫微祭司沈夜,若论威慑力,树大根深的先代功臣辛夷显然更胜一筹,无人愿意招惹甚至与城主胞亲过从甚密的廉贞祭司。

    沈夜微微闭了闭眼,垂在身侧掩于袖中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纵是面对此番刁难,他的声音仍深沉笃稳、带着些彻骨的凉薄,“天玑祭司赤霄、开阳祭司崔凌境若本座未曾记错,二位正是掌管刑罚。”

    即使被点到名字,两人也依旧毫无动静。

    “哈哈哈哈哈!”旁边那位看了半晌好戏的廉贞祭司,亦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

    沈夜漠然承受着此间一切,瞳底的温度终于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自心间疯狂蔓延的寒意,冷得连齿关都忍不住发颤。

    典仪之时,于叛乱三人,他无意除之而后快,烈山部长年受绝症困扰、多年以来族民基数锐减,人才匮乏之际只想给他们些教训,今后继续为部族存亡共同努力,不想事情竟发展至此、倒是当真罪、该、万、死。

    “廉贞祭司,本座再问最后一次,如今正值烈山部生死存亡关头,你仍要自相残杀,继续无谓之争?”

    “生死存亡?待本座先把你们姓沈的杀个干净,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辛夷功力深厚,但单qiāng匹马也不能匹敌身负神血之力的沈夜,然而倘使当众斩杀之,在场皆为高阶祭司、修为不凡,若有半数协力反叛,他一人恐怕双拳难敌四手,届时非但起不到杀鸡儆猴之效,反而危及自己xìng命进退两难、腹背受敌之时,他忽然忆起十数年前的那个雨夜,欧阳少恭身负重伤仍不管不顾地与沈父对峙。

    那是他唯一的师父。

    沈夜冷冷挑了挑唇,垂眸看着左手中指上沉凉如死的紫微尊戒,在带上这枚戒指之时,属于他的路便已逼仄得每踏出一步、即是生与死的赌博,黑白分明得原也没有所谓选择的余地。

    沈夜动了杀心,那位工于城府的廉贞祭司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沈夜,本座好心奉劝你,切忌轻举妄动,否则你这位温文尔雅的师父,便要为你一时冲动殉葬了。”

    他得意地笑着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卫兵半押半拖着一个人走进来,不远不近地停步、恰好足够沈夜看清被挟之人正是欧阳少恭。

    ……

    沈夜将任紫微祭司的数日以来,两人万般仔细、每次见面皆布有幻术结界,是以除却今晨欧阳少恭陪同沈夜返回沉思之间束发更衣,当是无人再见过二人有所jiāo集,方才欧阳少恭为沈夜疗过伤,灵力损失之际猝然遭遇围剿,jiān细无疑是沈夜的近身侍女。

    然而须臾眩晕之际虽有破绽,以欧阳少恭的能耐,却也不至于束手就擒,眼下境地是他自行纵容无误,只想顺便看一看,此情此景、沈夜将作何反应。

    被半押半拖这一路,欧阳少恭皆闭目装昏,甫睁开眼、视线中映入沈夜极度震惊的神色,而后便是刺目的猩红

    得见少恭被俘,沈夜第一反应便是杀了押着他的两人,下一刻那廉贞祭司自沈夜背后出手偷袭,他却只不管不顾地护在少恭身前,这般姿态、倒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欧阳少恭指尖急转掠出一阵劲风,猝不及防的凌厉攻击使辛夷一怔,便在这千钧一发间、沈夜陡然回身,灵力凝聚的光剑狠厉地刺穿他的肺腑!

    局势惊险万分,殊死的较量瞬间落幕,那位强横的廉贞祭司竟被一击致命、挫骨扬灰的惨烈死状,慑得在场众人屏住呼吸、如临大敌不敢稍动。

    部族危难关头不同舟共济、一心谋求私利之人,所招揽的属下亦无多少忠心,如此倒是沈夜赌赢了,虽然浑身上下都因恐惧难以抑制地发抖,但他仍不能松懈分毫,以结界将少恭护得严严实实,又沉声令道,“瞳。”

    直至瞳领命而动、确保欧阳少恭安全无虞,沈夜方才从容举步走上石阶站在城主之位处,居高临下地睥睨为偃甲所缚、不断挣扎咒骂的雩炎,索xìng挥手下了一道禁言咒封了他的口,以这副背对众人的姿态漠然宣告,“廉贞祭司辛夷及其两名下属,私自伪造城主谕令、出言侮辱城主、结党营私、意yù篡权夺位,条条重罪天理难容,已为本座处死。”

    “其党羽破军祭司雩炎、贪狼祭司陌十劫等人,”言至此处,他稍作停顿,才沉声道,“为妖言所惑,罪不至死,革其所司职阶,禁足三年思过,十年不得踏入神殿。愿诸位引以为戒,如若再犯”

    “杀。”

    这便是曾经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沈夜,这一世的末路了。

    第16章 广寒雪(叁)

    大致处理完清剿之后诸事,沈夜再次回到沉思之间时夜色已深,议事厅十分恢弘宽敞,整个空间却只有尽头一张茕茕孑立的椅子、与自门口通向那里的一途走道,愈发显得这里旷寂疏寥。

    欧阳少恭与沈夜一同止步,便听得他道,“师父有话直说。”

    少恭微微眯眼,看着他倔强隐忍的背影,“我以为如今局势,赶尽杀绝乃上策,你这脾xìng早晚要吃苦头。”

    沈夜肩头稍有起伏、似在深深呼吸,寂静片刻却是答非所问,“那一日,师父jiāo待我若有异状、务必告知时,大抵便已知晓我有意隐瞒绝症病情了吧。”

    欧阳少恭与瞳谈论神血效用时被沈夜旁听了全程,虽然待二人发现他时,沈夜早已敛去不该有的情绪,但正因为他的神色太过完美、甚至一句不提神血便请欧阳少恭换处相谈,这才引得少恭心生疑窦如是yù盖弥彰,无论病症复发与否,心中定然早已存有不安,由是少恭便在说了那么久无关话题后又绕回神血,方从沈夜几不可见的异常中判断出他有所隐瞒。

    “察觉病症复发后,我便时常忆起被送入矩木前那一夜。”

    后面的话不必说少恭也明白。

    那一夜欧阳少恭伤重吐血的模样,一直是沈夜心头挥之不去的伤疤,而其主不仅无意使之痊愈,更时不时地务必亲手将它撕个鲜血淋漓从矩木生还后,常做噩梦的不止沈曦,沈夜心事重重,几乎很难睡个好觉,不知是患上癔症还是自我折磨,合上眼不多时,满脑便是欧阳少恭重伤呕血的模样,后来他索xìng几日不睡,待到累得狠了能睡便睡,不能便去枯荣之间门前站一晚。

    当年沈夜因不愿让沈曦受罪的一己私yù将少恭牵扯进来,随后还自作主张、累及少恭害他重伤,最后仍被送进矩木,倘若沈夜绝症痊愈也算对得起付出的代价,但事实偏偏不如人意自己的师父自然只有自己疼,沈夜自觉这些年一直自利地享有少恭无私照顾,挂怀大恩、此生难偿,由是心存愧疚,如今病症复发根本难以启齿。

    沈夜从不后悔带沈曦出逃的决意,他至今唯一后悔的只有那时太过弱小谁也救不了,因而迫使自己变得强大,一意为护珍视之人,又怎能以自己的弱点为少恭增添烦恼,既然能忍便自己忍着。

    直至少恭当面揭穿,后来沈夜静静一想,竟发现这些年来并无一事瞒得过欧阳少恭,他于是微微挑唇、露出一抹温软的浅笑,“有一日、有一个人,你眨一眨眼他便能知晓你所思所想,这般感觉、真是微妙。”

    不想少恭竟颔首附议,“不错,当真微妙。”

    “哦?何人如此能耐,令师父怀有同感?”

    少恭眯起眼的模样显出几分明晃晃的危险,“今日旧账,阿夜莫非要我亲手翻来?”

    沈夜却是完全不以为忤,“师父息怒,我对师父所知,远不及师父对我彻底。”

    “……岂能让你尽数看透。”

    十多年间,欧阳少恭旁敲侧击、意yù引导沈夜走上歧途以雪当年被教做人之耻,诸般煽风点火多多少少也将自己本xìng泄露于沈夜眼前,细思略恐、少恭心下一沉便换了话题,“适才我被挟持,于瞳而言,我仍有利用之处,他断不会放任不管,是以,你做法着实欠妥。”

    当时沈夜正确的手段是先杀廉贞,他却因即便有瞳亦无法置少恭于险境的仁义舍命相护、弄得差点与那喽同归于尽,委实愧对欧阳少恭这些年的谆谆教诲,然而明知如此、少恭挣扎半晌仍说不出一句柯责之辞,“破军、贪狼二人违逆于你、甚至意图取你xìng命,你却只革职轻罚,想必不久便会有人觉得你心慈手软、得寸进尺,”少恭无奈低叹,“这些你应已料到,如何自处我便不再多言,眼下另有其事。”

    似是已经知悉少恭后话,沈夜神色逐渐沉冷,“大祭司沈夜师承异族之人,若要当众让我身败名裂,师父无疑是最佳筹码。”

    以防亲人xìng命遭挟,沈夜在继位之前便已将沈曦送去华月住处,并jiāo待她代为照顾,恰好当时沉思之间仅剩少恭一人,“若我猜测不错,他所得消息,大抵应为师父形貌儒雅、非善战之相,却不想师父为我疗伤灵力耗损,他趁人之危方能得手,着实走运。”

    言至此处,沈夜蓦地一滞,欧阳少恭便知他想到了关键之处,“……那随侍,原为华月以姐妹相称的亲信,自我从矩木中出来后便一直照顾左右,至今已有十年,怎会背叛”

    然而下一刻,残酷的事实便彻底推翻沈夜仅存的期冀。

    沉思之间前似有骚动,接着便见法阵一闪、一名护卫神色仓惶地跪在沈夜面前,“禀大祭司,曦小姐被挟持了,那个女人说……要、要您以命换命!”

    ……

    沉思之间门前的庭院中,欧阳少恭与恰巧有事前来商谈的瞳被拦在后方,沈夜一人上前安静地站在那里,有些怔忡地看着对面熟悉的女人脸上极其陌生的狰狞与憎恨,反差着实过大、宛如噩梦一般,他半晌回不过神来,竟忘记须得出言安抚无声哭得令人心间揪疼的沈曦。

    “十年的情谊,”沈夜瞳底空茫,低冷的音色无悲无喜,“突然背叛,缘由为何?”

    “背叛?”只听对方嗤笑一声,“从未效忠,何来背叛?先辈之过,致我一姓宗族世代为奴,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兄长忠心耿耿,却被他的主人、你父亲当作试验品送进矩木枉死其中,凭什么你还活着?!”

    “……哦,这样。”沈夜沉默良久,才静静点了点头,“那么,你要本座如何偿还?”

    “我要你自戕不许动!就在那里,”她骤然捏诀以烈火焚烧被缚于禁咒的沈曦,尖锐的疼痛硬生生逼得小姑娘哭喊出声,“否则我便杀了她。”

    “住手!”沈夜咬紧牙关、双拳攥的手背都贲起青筋,才勉强忍住不动。

    “若本座死了,你会放了小曦么?”

    “呵,”如同听到了笑话,她讥诮地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诅咒,“你们姓沈的都该死!”

    沈夜缓缓吐息、神色复杂又空寂,他似是笑了一下,温凉的声线带染了几分疲倦的喑哑,“说得不错。”

    话音甫落,沈夜只抬了抬手、便轻易以缚咒令女人无法动弹,接着在对方惊惶疯狂的目光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救出沈曦,任凭饱受惊吓地小姑娘趴在肩头委屈地哭,而后他背过身、竟是一副不再追究yù要放人的宽纵之态,“涉及宗族的罪责,其刑罚本座无权更改,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我既来到这里,就从未想过要活着回去。”

    下一刻,只见她周身涌起不详的黑焰,生生挣开了沈夜的符咒、竟似孤注一掷的怨灵,以自毁的姿态不管不顾地扑向沈夜,速度那样快、眨眼间已逼至咫尺!

    辨识出她用了禁术,沈夜即刻张开结界抵挡,但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灵力异常强大,猛击之下看似勉强将其压制,待女人化为灰烬后,沈夜收起术法,竟力不从心地晃了晃、唇边洇开一丝血线。

    他站都站不稳却仍不打算放下沈曦,欧阳少恭看在眼里无奈轻叹,只得过去将沈夜撑住。

    “哥哥,哥哥你受伤了!”沈曦慌乱地帮他擦去血迹,“痛不痛?”

    “……不痛。”沈夜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是假的,哥哥在同小曦开玩笑。”

    “你骗人!”沈曦不满地鼓了鼓脸,“少恭叔叔、瞳叔叔,哥哥是不是在骗我!”

    沈夜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目光极冷地掠过瞳、同时空出一只手来握了握欧阳少恭的,他们便只能回答,“不是。”

    话音落下,便闻身后有人道,“属下参见紫微尊上,”来人正是华月,她向沈夜行过一礼、又对少恭与瞳微一颔首,“欧阳先生,七杀大人。”

    “免礼,”沈夜敛尽神色,面无表情地回身,“这么晚,可有急事?”

    “阿姐方才说,尊上遣她接小曦回去,属下并未收到尊上谕令,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沈夜默然须臾,方才开口,“嗯,本座事务繁忙,忘记事先知会你,抱歉。”

    “哪里,尊上言重了,”沈夜言辞温和体贴、纡尊降贵,华月忙又福身行礼,“天色已晚,属下这便告退。”

    “嗯。”

    得了首肯,华月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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