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当归,正是归时何不归?
众相佛窟内,庄少欺给有约涅槃喂下一下粒“春风惹笑丸”,原本衰弱至极的有余涅槃看似更加危急,面若死灰,犹如行将就木。
一代佛学高僧,能魂归人阳吗?
“嗯?”庄严宝相问道:“庄施主,这是何故?”
庄少欺侧身挥手道:“庄严宝相大师无需多虑,此状因药正在行效,待药效一过,有余涅槃大师便能回好如初。”
一旁焦灼等待的庄严宝相,对自己医术满怀自信的庄少欺,两人的目光都放在昏睡的有余涅槃身上。
风起,似是又欲降雪,但将雪未雪。
不过该醒的人却是已经醒了。
“啊。”剑藏雪轻声呻吟,他头疼欲裂,似有什么东西要破颅而出,像他这么孤傲的人,再大的疼痛,他也不愿意表现的过于明显。
墨涤尘锋就在手边,剑藏雪一手抓起,好像只要墨涤尘锋在手,他就可以完全镇静下来。
疼痛逐渐减轻,已经到了影响不到剑藏雪的地步。
剑藏雪开始张眼四顾。
“这是哪?”剑藏雪心里发出一声疑问。
绝对陌生的环境,周围听不到一丝声响,对于剑藏雪而言,自己所不了解的安静则等同于危险。
剑藏雪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难以抑制的躁动,他需要发泄。
他没有选择从门走出去,也没有破窗而入,而是纵身而起,墨涤尘锋出鞘,破开屋顶,剑藏雪一飞而出。
他居然选择的是从屋顶离开这间他才睡醒的屋子。
屋顶破开的声音吸引了不远处几个人的目光。
“我帮你补。”赵槐梦说道。
张有台正笑着看着他。
“想不到你师兄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张有台淡淡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赵槐梦有些不好意思。
从万劫凡刹出来之后,赵槐梦给剑藏雪喂下一点沉眠之药,然后他同沈惊鸿二人将沉睡的剑藏雪的一路带到鸿案相庄。
公认天下第一剑的张有台之居处。
尽管张有台已经不认同这个虚名。
以前那个孤傲自负的张有台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观潮剑痴张有台,他所追求的,是剑道中更深的东西。
剑藏雪现在觉得脚下这个地方他觉得有些熟悉,他的确是该觉得熟悉的。
这里是他剑败张有台,击塌一个人的满身骄傲的地方。
剑藏雪想到他当初以为击败这里的盛名剑客,复仇之行便能轻而易举,但万劫凡刹一行,终是让他认清事实。
一想到仇恨,剑藏雪就觉得神智有点失迷。
“你醒了。”剑藏雪发现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
同一个地方,还是同一个人。
“我醒了。”剑藏雪答道。
才说完这句话,剑藏雪又是一声呻吟,体内有种气息正在乱窜,意要扰乱他的心智。
墨涤尘锋发出哀鸣,这把剑感受到了主人体内的那股气息。
剑藏雪似是要再度入狂了。
张有台发现剑藏雪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显然他在极力克制体内那股要控制他的气息。
赵槐梦已经将剑藏雪的情况告知过张有台,心口一寸,不得深一分,也不得浅一分。
对张有台而言,只要他能刺中剑藏雪的心口,那么深浅之分,他定能控制自如,只是问题是,他会有这个机会刺中剑藏雪的心口吗?
张有台在等剑藏雪入狂,但剑藏雪显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如此,他的身躯抖动得愈发严重,墨涤尘锋哀鸣更甚,但剑藏雪体内那股气息始终没有窜出体内。
赵槐梦同沈惊鸿正在一旁观看,两人见到剑藏雪之状况,都屏气凝神,大气未出。
“万劫凡刹之行,你的仇恨可曾了解?”当然没了解,张有台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他只是想故意激怒剑藏雪,好让剑藏雪再不能克制体内狂性。
仇恨,仇恨。这两个字仿佛是剑藏雪杀意的源头,一经张有台提起,剑藏雪再压制不住体内狂性。
“啊。”剑藏雪呻吟一声,杀意袭身,剑藏雪终是入狂了。
依旧是白衣胜雪,依旧是长发随风,但此时之人,却已是无心之人,他的心已被杀意吞噬了。
心智既乱,出手便是杀招。
墨涤尘锋在剑藏雪手中不断翻转,哀鸣阵阵。
墨锋逼人,锋芒直指张有台。
观潮剑痴向后跳开,挥手运剑。
“黄河之水天上来。”张有台低吟一声。
两剑交接,剑藏雪同张有台四目交接,杀意之眸,张有台只觉心头一惊。
两人身形错开,剑藏雪反手一剑,墨锋再袭张有台,张有台侧身挥剑,挡开这凌厉攻势。
“呵。”张有台低吟一声。
“奔流到海不复回。”
运剑如飞,剑势如潮。
交织剑光,缭人肉眼。
赵槐梦同沈惊鸿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你说观潮剑痴,今日能不能胜得了你师兄?”沈惊鸿突然发声问道。
赵槐梦一边目光注视着双剑之战,一边回答沈惊鸿道:“我只想张有台能胜,救下我师兄脱离狂性。”
欢愉欣喜的结局,没有人会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的。
可这世上之事,常与愿违。
墨涤尘锋杀意迸发,墨锋交织,缠绕张有台。
“喝。”张有台轻吟一声。
剑势再起,观潮所悟剑道,皆在此招。
“呃。”张有台轻声呻吟。
这次两剑未曾相交,剑藏雪同张有台却全都静止不动。
在旁观看的赵槐梦同沈惊鸿见状,连忙疾步过来。
张有台的剑正中剑藏雪之心口,墨涤尘锋在剑藏雪手中,似欲脱落。
“师兄。”赵槐梦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剑藏雪,但剑藏雪并未作声,他表情木然。
张有台脸上却显哀戚之色。
他是在哀戚什么?
剑藏雪同张有台保持此状数刻,忽闻剑藏雪“啊”的一声轻吟,剑藏雪手退步向后,他捂着心口,那是张有台被张有台剑刺中的地方。
“师兄。”赵槐梦又喊道。
剑藏雪脸色茫然。
“槐梦,为何这几日,仿佛是在做梦一般。”剑藏雪身躯欲倒,赵槐梦伸手扶住。
“张有台?”这边沈惊鸿也试探性的喊道,他伸出手在张有台的面前晃了几下,但张有台依旧是毫无反应。
沈惊鸿将双手搭在张有台肩上摇晃着张有台的身体,似是要将出神的张有台摇到清醒。
但张有台依旧如此,他还是没能清醒回神。
沈惊鸿缩回双手,张有台的身体却突然倒地。
三人都脸现惊色。
只有死人是不会清醒的。
“他,他”赵槐梦有点难以置信。
他当然难以置信,明明他跟沈惊鸿都看到张有台的剑刺在了剑藏雪的心口上,墨涤尘锋并未来得及出招,但张有台为何至此?
三人的目光在张有台的身上搜寻着,张有台心口处一道剑伤赫然而现。
墨涤尘锋并不是未曾来得及出招,而是已然先发制人,但张有台依旧是拼死刺中了剑藏雪之心口。
这一战依旧是他张有台输了,故而他至死都是脸现哀戚之色。
张有台真的输了吗?
也许吧,有时候胜负并不能单纯的由胜负来定义。
“你的剑很厉害。”沈惊鸿在一旁说道,他的语气,带了一点嘲讽的意味,他到底是同情张有台,毕竟他跟剑藏雪素未谋面,尽管剑藏雪是赵槐梦的师兄。
剑藏雪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哀痛之情,就连他听到赵槐梦说路游仙去之时他也是面无表情。
众相佛窟,有余涅槃亦是苏醒。
“多谢施主搭救,老僧感激不尽。”
“不必,庄某人只求能跟大师一述佛法。”庄少欺转头看向庄严宝相,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即是要庄严宝相离开。
“善哉。”有余涅槃双手合一,朝庄少欺微一倾头,此时庄严宝相也识相的走开。
“不知庄施主欲与老僧所论何道?”有余涅槃问道。
“佛家向来以普渡众生济世行善为一己之任,大师深研佛法数十载,想必此心亦然?”庄少欺问道。
“施主所言不错,奈何老僧身微力薄,此行难效。”
“大师何必谦虚。”
“我相他相众人之相,千人自是千相,仅凭老僧一人,又如何能行此大举?”
“他相众相,千人千相,皆为我相,大师既能奉守一己之相,他相众相又有何愁?”
“江湖风雨,善业难成,只是世间之人,又有几人能放得下手中屠刀?”
“对,大师此言甚是,故而庄某人今日与老师探讨此事。止战峰峦之决战启战之前仅余一年,届时武林又将腥风血雨,浩荡难安,大师慈悲之心,又当如何以身作行?”
“老僧唯有规劝愿意从善之人,非此老僧亦是束手难为。”
“难不成几十年的佛学禅道大师学到的就是袖手旁观吗?”庄少欺提声道。“武林杀伐不断,有违佛家之道,大师岂非是要不闻不问?”
“佛道难证,老僧并无更好的法子躬身而行。”
“有。”
“施主所言何是?”
“杀业证道。”庄少欺起身边走边说。
“武林杀伐一日不断,佛家之道一日难证,唯有以杀止杀,佛道亦是杀道,渡业亦是杀业。”
“嗯?”有余涅槃显然第一次听他人言以杀证道,以杀伐之举证佛家济世之道。
“杀业证道,杀业证道。”有余涅槃口中喃喃。
他久坐不语,显然心中正在参悟此理。
百思不解身惑时,最易怀有心魔,再加上有余涅槃先前为剑藏雪淡化杀心狂意,自是也受到杀意反噬,庄少欺一番空前之语,更让有余涅槃善佛之心动摇欲变。
“还请大师好些参悟,杀业证道,实乃当今武林上上之举,倘若明年止战峰峦之战引得武林涂炭,便是大师佛道不证之责。”
庄少欺说完便走出众相佛窟,雾隐红城照月使庄少欺万劫凡刹之行到此而终。但有余涅槃证道之行却是才刚刚开始。
有余涅槃在此之后心陷杀业,大病九日,这一病,竟病出了武林千百年来唯一要以杀证道的佛道大师。
“往昔有余,今日无余。”
要以杀证道的妖僧怪佛无余涅槃又当在武林掀起如何风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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