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你们的机枪手太菜了。”高亮撇撇嘴”你该考虑换一个人，或者，我可以让林正教教他。”
“那干脆让林正来我这边。”暮非说。
“做梦！”
“好了！”赵大河挥着他的手，像拳击比赛中的裁判，”别又把话题扯远了，都严肃点。”
“好，那我们就说点严肃点的。”暮非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枚空弹壳，放在桌子上。
赵大河一把抓在手里，煞有介事地研究了一翻，“这好像只是枚空弹壳，从哪里弄来的？和那些空包弹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敢肯定，这就是制作那些空包弹的原料！”暮非说。
“让我猜猜看，”高亮从赵大河手里接过空弹壳，“这个型号的弹药很容易改装，是从老烟那里弄来的吧？”
“对！”暮非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提到老烟的名字。
“老烟？哦！有道理。”赵大河兴奋地说，“老烟的嫌疑非常大，他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些空弹壳，并且，他有工具，有技能，还有一处隐蔽的空间，”他看了看暮非和高亮，“八成就是他！这阴阳怪气的坏老头。”
“弹长刚才在这里，”暮非皱眉，不满地瞥了赵大河一眼，“他跟你谈过关于陈乐的事了？”
“说了，并且我觉得很有道理！老烟和陈乐串通好，在运送弹药的过程中，偷偷调了包！那个小家伙可是对他惟命是从，”赵大河指着高亮手中的弹壳，“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老烟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些的，要确定他的罪行，就只剩下是后一点了——动机！”
高亮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有人刚捅了他的咯吱窝，他那洪亮而突兀的笑声，震耳发溃，“动机？行政官大人，你还是一枪崩了我吧！因为永远也不会找到所谓的动机！”
“为什么？”赵大河气得涨红了脸，瞪着眼睛问高亮。
“因为跟本就不可能是老烟！”暮非说。
“你能证明吗？你怎么证明？”赵大河高声嚷嚷着，“毕竟他是最容易做到这一切的！”
“我不能证明，但我可以担保！”暮非坚定地说，“他脾气怪，但绝不是一个歹毒的人。”
赵大河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担保，但不是为老烟，是弹长。”高亮也跟着说道，“我担保这件事和弹长也没关系。”
“好极了！”赵大河靠在椅子上，翻着白眼，“两个最值得信任的人，替两个最不可靠的人做担保。——哦！原来这个世界上全是好人。只是问题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对这个问题已经束手无策了。”
“也不见得，”高亮说，“正如弹长所怀疑的，我们得见见陈乐那小家伙，顺便问一下老烟，那些空弹壳他是怎么处理的？”
“那孩子快被弹长吓死了！”暮非说，“而且我敢保证，即便和他有关，我们也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没有人会傻到让那样一个小家伙参与到如此重大的事件里，他可能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弹药被做了手脚。”
“先别那么快下结论，总之我们要亲自问问陈乐，”高亮边说，边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滑动，似乎是在引导他的思绪向某个方向沿伸。
赵大河看看高亮，又看看暮非，表情严肃，又有些痛苦。他犹豫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最后，他双手握拳，轻轻地却又坚决地在桌子上捶了几下，“我们应该互相信任，我觉得有些事，应该当面讲出来”
突然响起敲门声，赵大河愣住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进来！”他不耐烦地嚷道。
门开了，老烟拖着步子，缓慢地走进来。暮非回头望着他，晚餐前他还见到过老烟，也就是二三个小时之前，不过，现在老烟的样子，让他觉得那好像是几年前的事。老烟的神情更加颓丧了，弯着腰，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无精打采地帖着他那张深紫色c布满沟壑的脸。眼神空洞洞的，觑视着眼前的一切，却又不在任何东西上停留！神情恍惚，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老烟！”暮非关切地招呼他，心里颇为忧虑。
老烟像个行尸，向前走，直到被桌子挡住，才停下来。低垂着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伸出两手搭在桌子上，像是站不住，随时要摔倒。房间里的另外三人上，也一声不吭，全都望着他，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垂暮老人，内心的痛苦。
“我愿意承担，所的错误，所有陈乐犯下的错！”老烟微微抬起头，只是看了赵大河一眼，他没有勇气看另外两个人。“我问过他了，弹长说得对，事情就出在那小崽子身上。出事后他应该告诉我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害怕！那个人威胁要割掉他的舌头，挖出他的眼睛。都怪我，没有看好他。我不应该每次都派他去取弹药！如果有什么惩罚，就冲着我来吧！”
“是谁？谁威胁他？到底怎么回事？”高亮冷冷地问道。
“冷静点，”暮非说，“没人会去惩罚一个孩子，重要的是我们得找到那个坏蛋，并且越快越好，陈乐都跟你说了什么？”
“那天他取完弹药，在回车库的路上，有人拦住了他，从他手里夺走弹药箱，但很快又还给了他，并且威胁他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否则就”
“说重点老先生！”赵大河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谁拦住了他？”
老烟叹了口气，摇着头，“他也不知道，那人一直让他低着头，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那他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比如那人说话的声音，衣着打扮，或者任何有些特点的地方？”高亮急切地问。
老烟愣了一下，“我没有细问！”
“天啊！那孩子在哪里，我们得当面问问他！”赵大河忍不住嚷嚷起来。
“就在门外。”老烟说。
暮非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下子拉开门。他看到了另一个老烟，一样的委顿，一样的孱弱，虽然年龄小了很多。陈乐眼里挂着泪珠，“对不起！”他对暮非说，声若游丝。
“进来吧！”暮非说，“把事情说清楚，没人会怪你的。我保证！”
他把手搭在陈乐的肩膀上，半推着他，走到会议桌前。心里想着，那个捣乱的狗杂种可真会挑选下手的对象。这小家伙胆子小，容易控制，他不用担心他事后会说出来，只要巡逻队出事前他不对任何人讲出这件事，目的就达到了！看来这狗杂种是算准了巡逻队没法活着回来。不过这也同时能证明，他或者他的同伙确实有办法控制暴走者！
“不用在说经过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一些细节，可以判断那人的身份？”暮非小声地对陈乐说。
暮非把自己的椅子挪过来，让陈乐坐在上面，自己则坐在桌子上，歪着身子，注视着陈乐。老烟也站在他旁边。赵大河向前探着身子，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高亮则只是转了一下身，仍然翘着腿。
陈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想了一会，瘦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紧张而又痛苦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他的脑子很乱，像有股狂风在那里扫来扫去，他想到了一些东西，但很快就意识到，那只是他的臆想，而那些真实的经历，他又有些拿不对。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提到名字，除非他能百分百确认。这是来之前老烟叮嘱他的。一旦弄错了，就会要了对方的命！就算最后不能确定，被他指出来的那个人也会被驱逐出居民点，那也等于判了死刑。
“我不能确定是谁！”陈乐小声说。
“我们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情形，”暮非柔声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们，你所留意到的细节。因为如果他能引起你的注意，那这些特点，对于我们来说，就可能已经能确认是谁了。别急，好好想想。”
“我想起来了，”陈乐陡地抬头看向暮非，“他的声音，他说话的时候很冷，很慢，我一直纳闷，他做那种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惊慌！他说得不多，但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像是跟你聊天一样。还有，我看到了他脚上穿的鞋，一双军靴！”
听他说到这里，其他的人，都底下头，看着脚上的鞋子。高亮那高高翘起的脚上，穿着一双锃亮的大军靴。暮非自己也穿着一双，只是没那么干净。老烟的也是，沾满了油泥，脏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赵大河站在桌子的另一面，他脚上是一双矮帮的皮鞋，但在他的鞋柜上却摆着两双擦得油量的军靴！如果要统计的话，按照这个标准判断，居民点内，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嫌疑犯。
“还有吗？”赵大河恼火地问，“除了你说的这两点？再好好想想孩子！”
“他站得很直！”陈乐接着说，现在他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他在我面前，身子一点都不歪，也不弯腰弓背，让人感觉很嚣张的样子。他还扯出我的舌头，说要割下来，——我都快吓尿了。”
暮非和赵大河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全是一副无耐的样子。心里都明白，不可能再从陈乐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了。这孩子虽然长了一张嘴，但就和那只弹药箱一样，只不过是对方行动中用到了一个工具而已。不过，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至少对弹长的怀疑，可以暂时放下了。但这同时，也把问题推向了一个更扑朔迷离的方向。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了！说话很冷静，穿着军靴，身子站的很直，这算是线索吗？真是见他妈的鬼！暮非心里愤恨地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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