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该是这时候从地牢里脱身。老天为什么不让她早一点或是晚一点呢,偏偏要出现在这个错乱的时间里。
和时间一样错乱,错乱了的人。
奇里没有答话,无话可说。或者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办法让语言流通,唯有的jiāo流,就只是寒光绽放之后,激dàng开的杀意的肆掠,宛如残冬一般的凛冽。
有风静静的从身边吹过,触碰几根头发,走到墙角,又不情愿的转回来,带翻墙角落满的清冷,扬尘而起,就像是睁大了一只饥饿的眼睛,威严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像看一场孤独的盛宴。
婉卿也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只是她却不想自己上去动手,因为没必要,他们两兄弟都在这里,她只想看一出好戏。
报复的快意,或者只有这样才会更加淋漓尽致。
奇里自然不知道她的那句话,只是对着吾丘说的。婉卿高傲的站在一旁,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于眼前的一切,丝毫不以为意。轻松优雅看向大厅外,正千里风光,秀丽无限。
漠然转身,吾丘看向奇里的眼神瞬息变化,肆意的杀戮。奇里也并没有多少吃惊,聪明如他,瞬间便已明白了原因。他也深深的知道,吾丘的xìng子,若不是他答应了别人,万不会有如此举动。
“用你的剑吧!我们并没有仇恨,我也只是为了坚持我的信仰,我要堂堂正正的杀了你,或者堂堂正正死在你的手里。”
“我明白,不会有手下留情,动手吧!”
吾丘脸上微露笑意,很满足的笑,身形跟着掠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人生是一场大苦难,自一出生就被上天规定,要背负着这沉重的苦难,无法超脱,亦无法沉沦。自生至死。感谢上天,终于还是给予了我们结束的机会。
当两个人同样愿意用死作为某种jiāo换代价的时候,该怎样去计算他们的输赢呢?计算,这个无比功力的词,就像是用一把尖刀,扎进锋利的眼光。
那就不问生死了吧,只求这最后的快意恩仇。剑来人往,翩然之间已是百招,蘧然而至,寂然而去,宛似两条灵蛇劲舞,悄无声息而又迅疾如斯,兔走乌逝,影动之间却是禁不住让人心颤连连。
倏然分开,绝然站立。像是两根凋残了的花朵,只剩突兀凌厉的枝,斜chā在风雨中。听见一点一点碎裂的声息。两人远远的隔着,背对背,看不清楚脸,剩下中间一截dàngdàng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谁都没有看见他手指间的那一点细微的动作,身体略微迟疑。仅是在一瞬间,讯如闪电。却谁都不会看出来,那么的高明,像是满满的自信,跟死亡一样的高明。
一点细碎的声音,啪,啪,落在整个空dàng的大厅里,回音反复,变得幽细而绵长。像是在深远空寂的夜里,清露从草叶间滴落,惊醒鸣蛩,声里轻轻的哭泣。
时间突然安静下来,因那一点点的声音,愈加宁静。肃穆的宁静。
吾丘突然捂住胸口,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汩汩鲜血从胸口的流下来,强忍住了剧烈的疼痛,目光停在面前却顷刻间游离,四散开去,空洞的死寂,千里荒漠。
身后的静静,在身形蓦然的倾塌里打碎。奇里清癯的身体就那样毫无掩饰的轰然倒下,没有任何修饰,干净得叫人心里尖锐地痛。
蓦然回首,头脑里也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发黑的日光,不停的晃动着粗重的眩晕,像是千钧之力重重的撞击在自己柔嫩的心上,身体瞬即虚脱几乎萎顿在地,发腻的甜腥。
那一刻也终于bào发了,心堤冲破,浪滚滔天,再也忍不住了那强烈的悔恨,撕裂了的心房,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脚步踉跄,跌滚着合身扑上。
那一刻她哭了,撕心裂肺的苦痛。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长久以来积聚在心里的爱和恨,终于脱体而出。只是随之那撕心裂肺却变成了幽咽,泪水簌簌的滚下,化作万千的无声。
婉卿抱着奇里的头,紧紧的抱着,她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害怕手略松,他便会永远从自己怀里消失了。
其实,她何尝恨过他,只是她不知道,爱和恨他们都有着一样亲切的面貌,都一样有强烈的yù望。她没能分清。
还是那么英俊的面庞,在细细的手指上变得冷峻,如同滴落的冰凉的泪水,映见这荒凉的人世。
婉卿抱着奇里,紧紧的抱着,什么都别问好不好?就这样紧紧的抱着,静静的抱着,什么都不说好不好?
时间从身边轻轻走过,撂下一地凄艳的斑驳,月影落下,厚重的晨雾升起,淡淡约约的青雾,露湿一身清冷。又看见那一个身影,枯木一般静静的守侯。不关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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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静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许多时间。和一条长长的路。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惊喜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脚步也惊喜的远了。起身看见床前屋内的景象,一股细细的感情升起来。那种感情无比的怪异,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觉醒来,梦破了,空悠悠的晃dàng。
举步走到窗前,屋外小院里靠墙的几丛斑竹愈发浓郁,yīnyīn的摇曳。一眼看到前殿飞起的檐角,鳞次栉比的瓦片,像是用梳子一遍一遍的梳过,行云流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玉跑进来,刚才也是她跑出去的,有叶先生也跟了进来。
“有叶先生,我就说姐姐醒了吧。”走近来,掩不住的高兴。“姐姐,你终于醒了,我都担心死了,那个有叶老头子居然敢说你不会醒了。”突然抱着婉卿的胳膊,伏在她的胳膊上,盈盈地哭泣。
“却要呢,她去哪儿了?”
“昨天她下山去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婉卿抚着她一把青色瀑布似的头发,那么的柔软滑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名而来的心伤,在那顺滑里变得哽咽,艰苦与酸涩。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不会有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莫名的说出这句话,似乎远远的记忆里有些东西在促使着她,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恍然若失。
婉卿看向有叶先生,他正奇怪的看着自己。像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确是神秘的眼神。
“有叶先生,有什么事吗?”
捋着飘白的长须,想了想:“我看没什么事了,醒了就好了。这云台基你可才是主人,你要不醒来,我不大好意思住下去啊!”
婉卿淡淡一笑:“有叶先生玩笑了,云台基多有空房,只要先生愿意,欢迎永远住着。”
“哈哈,那好啊,云台真无愧是清云之巅,群山巍峨,林秀耸翠,晨惊飞鸟,夕动流霞,如此千里风光,尽在眼底。哎,可惜人生在世,区区百年而已!”
“有叶先生何必兴叹,有流霞飞鸟,自可为观,又何必定要在意那么许多不可得之物。”
有叶先生煞有其事的看着婉卿,却是微微的摇摇头:“你真的这样想?”
婉卿略怔了一下,没有答话,她也不知道。小玉将一个小yào瓶,拿在手里送过来,婉卿便将瓶子接了。很好看的瓶子,浓重的yào味。
“姐姐,听有叶先生说你有心痛的病症,这个肯定能将心痛的疾病治好,因为给我yào的人说,它专治心痛的。”
“专治心痛?”
有叶先生忙使了个颜色给小玉,示意她打住,可惜,已经晚了。
突然一股凌乱的意识,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尽的轮回,yīn风怒号,无数的利箭穿心而过,厉鬼狠狠的扑上来,将心一下下撕开嚼着吞食。
婉卿突然跪倒在有叶面前,嘴角鲜血流动,衬着秀美却苍白的脸庞。说话也已是虚软无力。
“先生,我求求你,你救救他们吧,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便是用我的生命,承受永世的轮回之苦,求你救救他们……-
用力将话说完,心头发腻的甜腥,双眼一黑,昏了过去。小玉扑上去,抱着婉卿的身子哭个不停,悔恨不已:“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个东西拿出来,都是我,如果你不在了,我也要去陪着你!”
有叶先生连忙将小玉止住了,两人一起将婉卿扶起来,扶到床上躺下。在屋子里点了安息香,便出去了。
时间的确会无限次在重演如昨,但是不要期望轮回之后,像是风里dàng着秋千,又回归到起点。当再一次重新开始,已经物是人非,挽救不及了。
在太阳落下后升起的郁郁的清yīn,给群山披上一件青色的风衣。那衣裳不暖和,那颜色也不温暖,像孤夜一样的清寒。有淡淡的月影,月亮还没出来。
院子里落单的树影,随风抖落一地枯瘦的凄凉。这时间正是初春哩,春寒还料峭。当月亮出来的时候,没有冬秋春夏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照着,像是一个冷漠的路人,袖手旁观。或者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言语,不愿意搭理。
但是婉卿她自己知道,即使不愿意言语,她还是知道。她不是一个认输的人,突然记起师父来,那是在师父的房间里,偶然看见一本师伯手书的札记的时候。她看见有叶先生的眼神,那是和山棱一样冰硬冷淡的目光。
札记里记载着一个故事,婉卿细细的看了。
时间不会替别人心伤,它有自得的欢乐。可是心还有不甘,不想就这么放弃。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是老头子不想,确实没有办法,难道你听说过,有人能死而复生的吗?”
“可是,我相信他说的话,会是真的。”
“那好吧,我告诉你一个传说。自古中原之地文化阜盛,那里也是中原文化的发起之地。中原文化,并非是只像现在那样单一的文化,那里面有很多独立的文化源头,只是后来慢慢都失落了。其实也不算是失落,是被其中的一股强盛的文化统一同化了。虽然被统一,被同化,以至于最后失落,可那并不能说明就是因为其他的文化低下。”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传说,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办法,你告诉我文化的起源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听我慢慢说吧。传说在数千年以前的中原之地,与中原文化同时兴起的几股文化之中,就有一个种族,他与流传的中原的文化不一样,与南疆的巫门也不同,因为他们的种族相信死亡,崇拜死亡,他们的文化便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的。中原文化,是从生开始,即便是南疆的巫门,也是从生开始,所以他们不同,他们的文化是从死亡开始的。
“当时的年代,条件极其艰苦,战争不断,天灾连连,但是他们和当时的中原文化一样,艰苦的发展生长起来了,并且不断的强大。但是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没能走下来,他们的种族和文化一起覆灭,最后终至于消失了。
“因为他们是从死亡而来,所以在传说里,他们有办法能够让人死而复生。据传,在大约三百年前,江湖上兴起过一个门派,看着于南疆的巫门相似,根据现在能知的典籍,其实那个门派更像是这个种族的后裔。
“只是从那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这种事情了,甚至连传闻都已经寂灭了。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我还听过一个传说……”婉卿突然将身上的那颗凤眼拿出来,放在有叶先生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记得两颗都在,现在却只有一颗了,可能是在路途中丢失了吧。
“传说这个东西的确可以令人死而复生,因为这个东西就是那个种族遗留下来的,这是他们的守护神身体的一部分,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确实很少。”
“难道他们的守护神就是凤凰?他们是一个凤凰的民族?”
“确实,因为他们崇拜死亡,传说,也只有凤凰才能涅重生。”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能够死而复生,那为什么你不能帮帮我呢?”
有叶先生不回答,反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手里只有一颗凤眼吗?”
“这有什么关系呢,那一颗丢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到,不惜xìng命。”
“本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也已经劝过你,我知道你的心xìng,她们两个你谁都放不下,放不下,那与其救活一个,却还要看着另一个终生悔恨生不如死,不如就让她们两个都这样安静的躺着吧。”
“怎么会是只能救活一个呢?”婉卿突然有些发急,心绪起伏不定。
“你可能不记得你回来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景,心力jiāo瘁,心脉尽断,就差一丝气息,便再也看不见这世界,或者直接死去,或者一辈子永远不醒。
“甚至我都在自问,你是怎么走回来的?从你下山,我便已料到多会有此结局,我本是不想救你的,与其让你以后在痛苦中度过,那还不如就这样解脱。
“哎,也是小玉那丫头硬求着我,我用那一颗凤眼救了你,哎,我也知道,……”
婉卿颓然的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看见手里的那颗凤眼,紧紧握着,像明月一样皎洁的光晕流转,自在如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结果呢?
默默无言。
时日过去,渐归于平淡,安静的看着庭前花开,任意寒暑。
几次几次的站着,就只是想望望。长天清浅,风过后,云也四散了。记忆还是一样姣好的容颜,一样俊秀的脸庞,手指冰冷的触动,蓦然的心伤。
看着那颗凤眼怔怔的出神,黄昏后灿烂的夕阳,在身后落了一地,又洒在身上,照着凄艳的荒凉。
时已傍晚,余霞还未散尽,团月已经早早的挂在东天。青色的雾汽升起来,在群山间迅速染开,扑腾过来,也在脚下迅速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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